甄妙一回府，就去了寧壽堂給老夫人請安。

“祖母，孫回來了。”甄妙伏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這個時辰，各房已經請了安回去，老夫人正盤坐在羅漢床上用早飯。

大丫鬟白芍站在下首，給老夫人布菜。

見甄妙一進門就跪了下來， 老夫人忙道：“白芍，去把四姑娘扶起來。”

微涼的手把挽住：“四姑娘，起吧。”

甄妙順勢站了起來，目落在白芍臉上。

白芍臉上被碎瓷片劃出的傷口不，大多已經淡了，唯有一條從眼角斜飛到鬢邊，看著依舊目驚心。

及甄妙的目，白芍移開了眼睛。

看著那張如花似玉的臉有了瑕疵，本來活潑的也轉了子，甄妙回府的好心淡了些。

暗暗嘆口氣，才坐到老夫人下首。

老夫人放下筷子，仔細打量著甄妙，一臉欣的點點頭：“倒是胖些了。”

甄妙立刻就想到了太妃那句“小牛犢子”，了角。

老夫人手拉住的手，出笑意：“到底是年輕，子恢復的，你病的那兩日，現在想著還心驚跳。”

“讓祖母擔心了。”

老夫人拍拍的手：“這麼早回來，還沒吃飯吧，趕吃點兒，就去給你母親請個安，你在宮里這幾日，惦念的很。”

“嗯。”甄妙看了看床上的小桌子，手向包子抓去。

老夫人打了手一下：“你子剛好，吃這麼油膩的東西哪得了，喏，這白米粥味道還不錯，蛋煎的也正是火候。”

甄妙訕訕的回手，可憐的吃著白粥。

好想吃！

老夫人完全無視了甄妙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邊咬了一口包子，邊問：“在太妃那里。住的可還習慣？”

甄妙連連點頭：“太妃極好的，給孫講了許多道理。”

“呃，那就好。”老夫人深深看了甄妙一眼。

甄妙總覺著，老夫人那眼神格外有深意。

祖母。您眼底深的同，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夫人又咬了一口包子，小湯包水流出來，忙用帕子托住，待吃完又道：“太妃是罕有的風雅人，你也不必多學，只學的一半，我就放心了。”

甄妙覺得，老夫人說“你也不必多學”這話時，格外加重了語氣。不由咳嗽了起來。

祖母，您是一定要我笑場嗎？

甄妙終于明白，太妃某方面的好，老夫人似乎不那麼欣賞。

不過這姑嫂二人的關系，據說還是不錯的。

建安伯老夫人和太妃。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一個風雅俗，活得寂寞妖嬈，一個睿智現實，活的有滋有味，甜也好，苦也好。都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土壤。

甄妙想了想，其實最適合的就是生在小富之家，將來嫁個小地主，后院的人除了婆婆，最好只有，過著想吃吃。想吃包子吃包子的小日子。

啊呸，不死你，你說的這事誰不想啊。

唾棄完自己，甄妙收起了一臉傻笑。

老夫人見狀小心翼翼的問：“四丫頭，這幾日太妃沒帶著你干什麼吧？”

老夫人陷了回憶。

那時候剛嫁過來。小姑子貌絕倫，子雖有點過于講究，對于未出閣的貴兒家來說倒也不足為奇，平日也不多事，做嫂子的還是喜歡的。

直到那一次，二人不知怎麼就談到一，小姑子說到白的法子，迷迷糊糊的就答應了。

結果用蜂、牛并幾樣稀奇古怪的攪糊糊涂了全數個時辰，沐浴后第二日渾還泛著奇怪的香甜味兒。

然后，然后逛了花園子！

老夫人到死都忘不了那一天和小姑子兩個人被數十只蜂追著抱頭鼠竄的形。

小姑子是也就罷了，可是兒媳婦啊！

過了很久，只要一想到那奪命狂奔的樣子被公公婆婆看個正著，就覺得沒法活！

老夫人的淚史當然沒法和小孫講，只是擔心和太妃住了幾日，本來還算可心的小孫可別留下點什麼后癥！

“呃，太妃就是帶我去賞了曇花。”甄妙想了想，太妃除了教育人些，似乎也就帶干了這一件稍微出格的事，為什麼老夫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啊？

“賞曇花？”老夫人驚得不行了。

曇花總要亥時以后才開，太妃竟然熬夜！

“祖母，太妃是不是做了什麼讓您忌憚的事啊？”甄妙忍不住問。

老夫人忙板起臉，口是心非的道：“說什麼呢，我們姑嫂向來和睦，太妃又是神仙般的人兒，我忌憚什麼？倒是四丫頭你，以后可要和太妃學著點兒。”

甄妙笑著連連點頭：“是，孫一定不多學，只學太妃一半就頂夠了。”

“你這個貧的丫頭啊。”老夫人笑了起來。

“呃，對了，你二舅母帶著兒們過來了，有你一個表兄，一個表姐，一個表妹。你早點去你母親那請完安，也要去拜見一下。”

甄妙有些意外：“海定府遠在東禹，二舅母竟然來了？呃，是為了二姐姐的婚事吧？”

老夫人點點頭，沒有再說這事。

甄妙又問起了老伯爺的況，得知老伯爺早已清醒，只是每日總念叨著短命的阿貴。

老夫人說這話的語氣，格外咬牙切齒。

甄妙忙轉移了話題。

祖孫二人其樂融融的聊著，等甄妙吃得差不多了，老夫人看白芍一眼：“白芍，去沏一壺花茶來。”

等白芍出去，才道：“四丫頭，你看白芍如何？”

甄妙笑道：“祖母調教的，自然是極好的，遠的不說，看紫蘇就知道了。現在可是沉香苑的頂梁柱了。”

“那祖母把白芍也一并給了你可好？”

甄妙一愣。

老夫人嘆口氣：“你看白芍那張臉，雖用了宮賜的雪膏，恐怕那疤還是消不掉了。前兩日和我表明了心意，要自梳。”

“自梳？”甄妙心里一驚。

白芍如今正值妙齡。若是終不嫁，那太可惜了。

這個年代，一個人不嫁意味著無子，無子到老了是很凄涼的。

像白芍這樣伺候貴婦人的丫鬟，若是跟對了主子，且主人家富貴綿延，那晚年景也還好說，怕就怕所跟非人。

“白芍這丫頭，是我們對不住。若是不打著自梳的主意，祖母也沒想著把人給了你。自當像嫁半個孫一樣把嫁了。可要自梳，我卻沒松口。祖母這個年紀，都是半截子土的人了，才十幾歲，等我百年之后。誰又能容了。祖母把給了你，無論是等慢慢解了心結也罷，自梳也罷，總歸你們歲數相仿，也算是個好歸宿了。”

甄妙抱著老夫人胳膊蹭了蹭：“祖母，您放心，孫會好好待白芍的。”

“老夫人、四姑娘請喝茶。”白芍端著茶壺進來。把茶水奉上。

甄妙沖笑笑，喝了幾口茶這才起：“白芍姐姐，這包袱麻煩幫我放到碧紗櫥里吧。”

老夫人以為里面只是些換洗裳，也沒多問。

甄妙帶著阿鸞和青鴿一同向和風苑走去。

兩個丫鬟因為甄妙的歸來，臉上都帶著喜。

阿鸞只是淡笑著，青鴿卻眉開眼笑的道：“姑娘。等您回了寧壽堂，婢子想去沉香苑一趟，告訴姐姐們您回來了。”

阿鸞跟著道：“姑娘，這幾日，紫蘇姐姐們確實惦念極了。一日三遍派小丫鬟來問。”

甄妙含笑點頭：“便是你們不說，等我回去也要去一趟沉香苑的，那兒好歹是咱的窩。”

兩個丫鬟都笑了。

“娘，妙兒回來了。”還沒進門，甄妙就歡的喊道。

立在門口的丫鬟挑了簾子，甄妙步走了進去，不由怔住。

屋除了滿臉驚喜的溫氏，還有一個穿紫紅衫子的婦人，下首坐著兩個裝扮的姑娘。

那紫紅衫子的婦人就是甄妙的二舅母焦氏，兩個也是有印象的。

鵝蛋臉的那個是三表姐溫雅涵，桃心臉的那個是四表妹溫雅琦，ＵU看書wｗw.uukanshu.com一個十七歲，一個十三歲。

甄妙很反應過來，盈盈施禮：“二舅母。”

然后沖兩個微微欠：“三表姐，四表妹。”

溫氏已經撲了過來，一把抱住甄妙：“我的兒，你可算回來了。”說著忍不住拭淚。

那鵝蛋臉的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甄妙。

這個表妹，和印象中似乎不一樣了。

這些年，溫氏也回過幾次娘家，二表妹每一次看破落戶的眼神，可忘不了。

桃心臉的卻是看著甄妙上的衫出了羨慕的眼神，被溫雅涵狠狠瞪了一眼才垂下了頭。

“娘，二舅母——”見溫氏過于激，甄妙小聲提醒了一句。

溫氏這才收斂了緒，拿帕子拭拭眼角，轉沖焦氏歉然笑笑：“二嫂，實在不好意思。”

焦氏忙道：“這是說的什麼話，見著妙丫頭，我都激的不行了，何況你這當娘的。妙兒，過來，讓二舅母看看。”

說著從手腕褪下一個金鐲子給甄妙帶上：“二舅母沒什麼好東西，這個帶著頑吧。”

金鐲子是空心的，甄妙看一眼焦氏鬢角的銀，暗暗嘆了口氣。

外祖母家，日子似乎越發不好過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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