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廢太子（2）

自然聽過很多，時聽聞他一支玉笛風流無盡，便悄然於心中勾勒過他的模樣。

只可惜我宮常伴武皇時，也是他牽出大明宮被廢時。太子李旦為了避嫌，特將子嗣都遷出大明宮居住，離開皇位的中心，又何嘗不是避禍的良方？

我輕搖頭，正要說什麼就見遠來了人，似是見了我卻躊躇不前了。

我自然曉得這厲害關係，忙道：“大明宮中自有規矩，永安不敢隨意打探皇嗣皇孫的事，告退了。”言罷轉，聽得後人上前，便又快走幾步回了宴席。

未到時辰宴席便早早散了。

長安有坊市制度，每日衙門刻“晝刻”盡，開始宵，除上元燈節三日外無一人敢違抗，雖此次是狄仁傑的宴席無人敢真去約束，但依狄相的子，也絕不會為此開了先例。

馬車恰在宮門時，遙遙傳來了宵的擂鼓聲。我掀簾看無人的街道和前方燈火通明的大明宮，頭次覺得宮裡也有妙，永遠笙歌漫舞，永夜不盡的趣聞話。

自狄仁傑拜相後，朝中廢太子的呼聲漸高，已有人奏立周國公武承嗣為太子。

陛下始終避談此事，宮中也因朝堂上的微妙而暗湧。那夜馬車武三思的言語被放到了檯面上，武氏李氏孰重孰輕，誰也猜不陛下的想法。

這一日晨起，我隨手從書架上翻找婉兒給的手抄卷，卻左右翻不到駱賓王的冊子。莫非……只這一念間，上就已蒙了一層冷汗。

駱賓王早已是大明宮中談的名諱，若非婉兒塞給我，我也不敢去拿這書。李唐王朝早已遠去，駱賓王那首討伐武姓的檄文卻還在耳邊，若是被宮人發現婉兒決不會承認，那我只有以死謝罪的下場了。

我找累了，心中惴惴地坐下細想，猛然想起那日宜平曾收整過櫃子。這幾日發寒熱正養著，看來要想問清楚只能去一趟掖庭。

屏退了當值宮婢，我獨自到掖庭時，才發現宜平並不在。

床鋪還是散開的，桌上的藥湯也還熱著，也不知道去了哪。只是不弄清駱賓王那手抄卷的去，我今日也踏實不下來，索就在宮中四轉著找。一路上了幾人，都說不知去，忽然想起宜都和素來好，便問了個人，尋著宜都的住去了。

到了宜都房門外，聽見裡邊有說話聲，忙要手叩門，卻發現是個男人的聲音。

這宮裡的，難道都讓我撞到了？

我正猶豫著，卻見門打了開，宜都神並不意外，只俯行禮，說：“縣主找奴婢？”

我尷尬一笑，說：“我是要找宜平，發現房中藥湯還熱著，人卻不見了。想著你和素來要好，就來問問這幾日都在做什麼，好好的藥不吃到跑。”

“奴婢也不知道宜平去了哪兒，”宜都抿一笑，說：“宮都說跟著永安縣主的，都是好命人，今日奴婢才真覺得此話是對的。”

是陛下邊得寵的，自然說話比尋常宮婢隨便些，我只笑笑，既然宜平不在此，我倒也沒什麼可留的了。我正要轉走，卻又被輕住。

宜都讓開門，說：“宜平雖不在，但屋倒有人想見縣主。”

我愣了一下，也不好當面拒絕，只能著頭皮進了屋。

那著一襲月白衫子的人，臨窗而立，待門被掩上，他才放下手中書卷，回看我。那眉眼之中似是有笑，又似乎沒有，辨不大分明。

正可謂，縱是年風流可畫，卻也自風骨難筆拓。

我忙躬行禮：“郡王。”

李頷首說：“沒想到本王和縣主如此有緣，剛才在窗口正看見縣主，才貿然請屋，還請縣主不要嫌本王太過唐突。”

宜都小心將門關上，走到桌邊倒了杯熱茶，退後兩步立在了一側。

我起，笑說：“沒想到郡王在此，是永安驚擾了。”方才宜都說此話的時候，心中竟有這念頭，卻覺荒唐，豈料真是他。

李走到桌邊坐下，靜看著我，我也只能隨著坐下。雖不知他為何要我，但起碼他與宜都的主僕關係，無需再對我有所瞞。

“自狄仁傑拜相後，我與縣主也有一月未見了，”他將茶杯輕推到我手側，溫和一笑，“秋日晨濃重，縣主穿得單薄了些。”

他這麼說著，我才猛然記起自己竟只套了件薄出來，手已凍得冰涼。

“出來得急，竟沒顧得上，”我拿起杯子在手中握著，卻不準他的心思，只能賠笑說：“聽婉兒說，陛下已授意讓諸位皇嗣皇孫搬回昭慶宮，常伴側共天倫，永安恭喜郡王了。”

李淡淡嗯了一聲：“所有未婚配的皇室子嗣都會搬回昭慶宮，宮也會熱鬧不。”

我見他神淡然，才猛地記起他畢竟是前太子，如今這話確有些尷尬。

這一尷尬後，他也沒再尋話說，我也只能陪著干坐。我心裡正琢磨怎麼找個藉口離開時，就聽見篤篤叩門聲，不手一，抖了些熱茶在上，燙得皺起臉。

他仍不聲地喝了口茶，似乎並不大在意。門外人似乎等了一會兒，又輕叩門：“宜都？”

是婉兒的聲音。

我下意識看他，那眼終是起了些波瀾。此是掖庭，論理他一個郡王不該來此，更何況是陛下的宮婢房？宮婢房沒有裡外間，決計藏不住一個年。

李似乎也想到此，輕搖頭示意宜都不要出聲。

門口婉兒卻似乎更急了些，叩門說：“陛下馬上要個事，可今日當值的都是些新人，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你若再不去只怕都要一起治罪了。在不在？出個聲音。”

聽婉兒的口氣，不開門絕對打發不掉，門是由鎖上的，屋也必然有人。

躲是躲不掉了，他輕放茶杯，示意宜都去開門。宜都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躊躇，畢竟按份李與若被婉兒看出蹊蹺，死得定是，而非陛下的嫡孫。

但此此景，只能如此。

宜都終是咬著，走到門邊。我腦中閃過個念頭，也來不及再阻宜都，立刻放下茶杯坐到他側，將手輕放在他手背上。李手微一，自角溢出一抹薄笑，似已明白了我的心思。

大明宮中多風流，若是婉兒見我與他……必會得饒人且饒人。

他手指微涼，緩緩反手輕握住我的手。只這一個作，竟讓我十分鎮定轉瞬瓦解了七分。

咔噠一聲，門鎖落下，還未等宜都拉門，便有一雙玉白的手推開門。藕的短衫，絳紫長裹著玲瓏的子，人未聲卻先出：“你搞什麼鬼？莫非是藏了個男人——”聲音噶然而止，婉兒瞪著細長的眸子，一不地看著我們。

戲演到此也有了效，我下意識想回手，卻被他輕握，竟覺耳漸發熱。

婉兒恍惚了一下，立刻收了神躬行禮：“郡王。”

李這才放了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待將茶杯放到桌上，才緩緩一笑說：“無需如此多禮，日後本王回到昭慶宮，還需婉兒你多多拂照。”

婉兒悄然一笑，說：“郡王這話言過了，”輕掃了一眼宜都，恍如未見到我一般，“陛下急著傳宜都，婉兒就不打擾郡王的清淨了。不過掖庭終是宮住所，郡王若要賞景倒不如去沉香亭觀園，或是去九曲橋，聽聞那近日放了不東瀛錦鯉，甚為珍貴。”

李頷首，說：“久不宮，倒忘了花園的景緻。”

“花園是小景，宮外的芙蓉園才是好去，”婉兒輕笑一聲：“婉兒倒是羨慕郡王能隨意出宮中。都說那宮外芙蓉園有幾景，紫雲樓、彩霞亭、蓬萊山當屬翹楚，可婉兒卻聽人私下裡相傳，那些亭臺樓閣都不及庭中、臺上和樓時常現的永平郡王。”

李但笑不語。

婉兒若有似無地遞了我一個眼，便帶著宜都告退了。

他一直沒再說話，只靜靜坐在側。我盯著石桌上的紋路，一時沒了主意，聽著自己越發明顯的心跳聲，竟不知該走該留。剛才那手的勇氣也不知如何來的，若換做此時，就是借我千萬個膽子也不敢如此做了。

他忽然站起，淡淡地道：“方才提起花園，倒有了些興致。”

我忙站起：“我想起還有些要事——”四下里靜了片刻，李才溫和道：“本王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