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調》第5章

四李氏武氏(1)

一句話,如同在心尖兒上繞了極細的線。稍不慎,就會勒致命。

著杯沿,琢磨著如何作答,卻忽而一笑,說:“好了,不難為你了,宜都已經都告訴我了。”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

我笑了笑,不管宜都說什麼,總歸是圓了這個謊:“我也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微側頭看我,等著我問。我停了片刻才笑道:“婉兒姐姐是如何知道,我和郡王一定會自花園西門而?”

我本想藉著這一問轉了話題,將的疑心淡化。豈料竟神驟黯,默了片刻才道:“那條路我曾和一個人走過,而他恰好極偏年時的永平郡王……若他想避開宮中大多數耳目,從那裡走最安全。”

話說的模糊不清,我卻已聽出‘那個人’是個份顯赫的。

婉兒走後,宜平才收拾茶,連帶將我字帖收好,邊說邊不住讚歎我的筆法越發好看了。我被這一說,才猛地記起今日晨起尋的緣由,忙道:“婉兒給我的手抄詩卷,你可過?”

宜平想了想,將字帖收,自箱底拿出了那一卷封皮無字的書,說:“縣主說的是這個?”我接過翻了一下,長出口氣,說:“好在好在,我還以為小命不保了。這卷書要是讓有心人看到,決計是個大禍。”

宜平倒吸口氣,試探看我:“那奴婢把它拿去燒了?”

燒了?我倒從未如此想過。婉兒當初給我時,曾說過整個大明宮也就這一捲了,還是憑著年記憶寫下的,若是燒了……我攥著那書卷正在猶豫時,卻不期然想起那濃的化不開的目,和他告誡的話。

“算了,”我將書卷遞給宜平,“燒了吧,即便藏得再好,也是禍。”

躲不出這個大明宮的暗箭,也要小心躲些明禍。

秋夜正涼,卻響了幾聲驚雷。

我聽這雷聲,竟有些心神不寧。要將書遞給出時,卻猛地收住了手:“你在宮外燒東西總會有人看見,端個火盆來,就說我畏寒。”宜平會意點頭,出去了片刻就命人端了火盆進來,又屏退了其他宮婢,親自將書卷撕開,一頁頁小心燒著。

我盯著盆裡的火苗,一個勁兒的心疼,早知今日就多看些。

宜平燒完,又去拿了燭剪,撥弄著沒燒的,直到徹底了灰融炭灰中才作罷。

直起,舒展腰嘆說:“好在每晚都要給床帳熏香,否則有人聞見也會問的。”我托著下,只覺得這一整天心神折騰的極疲憊:“你不說我還不覺得,好困了。對了,今日我本來是去掖庭找你的,你不好好喝藥去了哪裡?”

“縣主忘了?”宜平拿起早備好的熏香爐,在床帳走了一圈,“每月朔,武姓的各位親王郡王不是要宮面聖嗎?今天奴婢被梁王遣來的宮走了,囑咐了些話。”

武三思?論輩分,他是我叔父,但因父親不大熱衷武家勢力,走得並不近。最多是在宮中遇到寒暄幾句,也是因為我常隨在皇姑祖母側,說起來,那日狄仁傑拜相還是說話最多的一次。可他為什麼單獨走我的婢囑咐?

我嗯了一聲,說:“都說什麼了?”

“其實奴婢不大明白,”宜平把熏香放帷帳的案幾上,學舌道,“這趟朝見要縣主務必提前些到,總有些好戲能看。”我愣了一下,不安自心底悄然蔓延:“還說什麼了?”

宜平輕搖頭:“沒了,只這一句。然後婉兒姑娘就來尋奴婢了。”

我唔了一聲,沒再問什麼。

因這話,我連著恍惚了幾日,大明宮也蒙了數日雨。

這一日,我照例睡得極早,因著後日便是朔,竟是一夜七想八想,朦朧間天已朦朦亮。拉開床帳時,熏香爐中蠟燭已滅,濃香在厚重的帷帳濃的化不開,頭更加昏沉了。

宜平聽見靜,忙挑開帷帳進來伺候我梳洗。待上的帶系好後,我才有些清醒了:“這雨似乎永不會停似的,你這幾日去教坊了嗎?”

宜平吐了下舌頭,說:“這幾日縣主總不大舒服,奴婢就尋了個藉口沒去。”

真是個懶的丫頭。我笑看說:“別看不起教坊的學問,婉兒當年就是自那裡出來的。況且你藉著年紀小多學一些歌舞雜技,日後給皇子們表演時說不能一步登天。”

“縣主才不到十二歲,怎麼就教起奴婢了,”宜平也就和我說話時伶牙俐齒些,“婉兒姑娘那是名臣的後代,奴婢自然不能和比。再說,自打陛下登基了,宮們也就懶散了不,畢竟咱們陛下如今是個人,皇子皇孫們又大多不在宮中。”

我拍了頭一下,低聲說:“這話也就和我說,知道嗎?”

宜平點點頭,乖巧地將我按到裝臺前:“今日要陪陛下在綾綺殿侍宴的,縣主要神一些。”我靜看鏡中的自己,說:“簡單點兒好,今兒個不縣主來,我可不想搶了風頭。”

宜平依言照辦,只喃喃說:“搶了風頭也好,陛下一高興說不定就賜婚了。”

我無言,待擺弄好,終於長出口氣,說:“午膳要吃的好一些,你去吩咐弄得盛些,免得我晚膳不敢吃東西要一直到晚上。”

宜平點點頭,依言吩咐去了。

我提走到宮門前,濃重的雨幕湮滅了天地。看雨水順著簷頂下,墜落一道道水流,我深吸了一口氣,仍在琢磨明日之事,什麼樣的熱鬧,能讓粱王親自來提點,卻又含糊不清?

我想了片刻,終無奈作罷。不去便是了,何必想這麼多。

待回了神,我才發現遠迴廊下有個面生的宮,似有意想要靠近。

我隨口支開了門口的宮,向招了招手,果真就跑了過來。待到近前忙行了禮,自懷中出一個錦布包裹:“這是永平郡王給縣主的。”

我不解看沒有再多說,只將布包又遞了遞。我也不好為難,接過布包,還未等再說什麼就一躬跑走了。

待回到屋,我特地放了帷帳,坐到床上打開那布包。是一張紙箋和一本書。

紙箋的字風骨凌然:“陛下素來信奉嵇康之道,恰偶得手抄卷,閒暇時或可翻閱怡神。”

寥寥數句,沒有落款。

嵇康的《釋私論》我曾聽過,因魏晉的書作多流失,從未見過完整一卷,連宮中亦僅有殘缺半部。我拿起那卷書翻開,竟有一瞬的恍惚,又連翻了數頁,字跡皆與紙箋上一般無二……難道這是他親手抄的書卷?

我捧著這書卷,竟像及他微涼的手指。窗外的落雨聲漸遠了,唯留了的味道。

靜靜盯著書卷,片刻後才發現竟一句也未讀全。

“縣主?”

宜平在帷帳外輕喚了一聲,我忙將那信收好,獨留了書在床上:“我有些累,想先睡會兒。”我說完手又放下了床帳。

“奴婢過兩個時辰再來,”宜平低聲說,“綾綺殿侍宴不能耽擱了。”

我應了一聲,躺在床發呆,因一夜未沉眠,真就睏意上湧又睡著了。

待到醒來竟已是黃昏,宜平抱怨了我數次,我卻睡得極沉。早早備好一切,伺候我又收整了一番,陪我行到了綾綺殿外。我走下時,裡正傳來一陣陣清的笑聲。

這聲音極好認,是廬陵王的永泰縣主,李仙蕙。

同樣是皇姑祖母的兒子,廬陵王似乎運道比太子還要差些,繼皇位才兩個月就被貶出京,獨有韋氏陪伴,子都留在了大明宮中。當然,還有兩個在流放路途中降生的兒,自然被留在了韋氏邊,小一些的仙蕙則被送回了宮中。

對一個七歲的縣主來說,之前的盪都與相去甚遠。大明宮中的明才是長的土壤,並不知道對於未蒙面的親姐姐,是多麼幸運。

我平白嘆了半天,理了理,著侍通稟後,靜立片刻了殿。

殿正是香菸繚繞,宮燈如錦。龍榻後,二十八個宮持著雉羽宮扇,挑著赤金提爐,焚著龍涎和蘭葉調製的熏香,後十八個青拂塵的侍靜候著。屏風後細樂喧音,繚繞。

因為這侍宴,早有人用暖爐將宮蒸散,一室暖意融融。

仙蕙正笑著坐了回去。陛下著紅金廣袖,極盡雍容地側靠在塌上,垂著眸聽太平公主說著什麼,忽而會心一笑輕搖頭,抬頭看我。

“皇姑祖母。”我俯一拜。

陛下微笑頷首,說:“快坐吧。”

我應了一聲,又向幾位縣主分別躬行禮,走到近殿門的案幾後,待坐定才留意到上手竟多了數個案幾,尚是空置無人。

迅速將菜品擺上時,陛下似乎並不急著起筷,反而掃了一眼眾人,笑說:“太平說的不錯,這一轉眼都是大姑娘了。”太平則笑地接口說:“除了仙蕙,都是能賜婚的年紀了。”

披帛旋繞於手臂腰間,隨霓裳飄搖,牽扯著眾人的心思。

陛下開了口,必是已有意賜婚,只是不知此番又是哪個要嫁朝臣之府。坐上的縣主都有些忐忑,婉兒立在陛下的坐榻後,卻是神瞭然。

我垂頭盯著玉杯,極坦然。

論年紀,論份,這等時候都不該到我。

就在各人心思蔓延時,宮門侍忽然通稟:“陛下,幾位郡王都在宮外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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