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調》第23章

二十二 再生難(3)

我僵住子,過了很久才緩緩出手,環住了他。

上的裳極單薄,甚至能過布料到深淺的傷口。絕不能哭出來,來俊臣就在門外,看到我紅著眼定會奏陛下,雪上加霜……越是這麼想,我越忍不住,只能狠狠將手攥拳,指甲深扣在中,卻沒有半點作用。

過了一會兒,他才放開手,示意我離開。我呆坐在他前,深深看著他的眉眼,沒有。婉兒忽然出了聲,道:“多謝郡王,婉兒定會將所說的話都一字不落地奏稟陛下,”說完,頓了一頓,又道,“郡王保重,婉兒告退了。”

我聽的話,知道再也不能拖了,低下頭抹了下眼角,起道:“郡王保重,永安告退。”說完咬著牙,狠心起向門口走去,再不敢回頭看一眼。

直到門再次被關上,來俊臣才自不遠拱了拱手,道:“姑娘辛苦了,請。”

婉兒掃了我一眼,見我妥當了才輕嘆口氣,帶著我又隨來俊臣去見了太子。在太子石室,婉兒草草說了兩句,便帶著我告退了。其實比誰都清楚,陛下遣來問話,不過是聊表做母親的姿態。

待從太子出來,婉兒又特意吩咐來俊臣帶我們看了看臨淄郡王。我和並沒進去,只與我在石門開時,掃了一眼。臨淄郡王躺在床上,背對著石門,聽見門響似乎了一下,卻沒有出聲,只冷冷背對著門沉默著。

我看他如此,想起平日他晶亮的眼睛,已痛的不能再痛的心,又一次被揪了起來,像是看到了德妃被賜死前的眼睛,不忍再看,退了兩步隨婉兒離開了。

我始終恍惚著,直到隨著走出牢門,才見宜都已守在了門外,見我立刻躬行禮道:“陛下召縣主回宮。”我驚看,又和婉兒對視一眼,輕點了下頭對宜都道:“殿還有誰在?”宜都忙回道:“陛下微恙,只有韋團兒和沈太醫在。”

婉兒點點頭,帶我坐上馬車後,才低聲道:“這幾日各宮都暗中有人守著,陛下自然會知道你出宮,記住我的話,我帶你來是看臨淄郡王的,其餘的話你千萬不要說。”我點點頭,早沒了說話的力氣。

到大殿時,果真如宜都所說,僅有沈太醫和韋團兒在,沈太醫卻非深秋,而是他哥哥。

我與婉兒行禮時,陛下盯著我,對婉兒道:“婉兒何時也敢抗旨了,今夜朕可曾讓你帶永安去?”我不等婉兒說話,立刻跪了下來,道:“是永安求婉兒的,請皇姑祖母不要為難婉兒,一切責罰永安一人承擔。”

殿溫暖如春,我卻仍覺地牢寒覆,冰冷刺骨。

陛下靜了片刻,才道:“起來吧,朕已沒力氣再去責罰誰了。”我起立在殿中,沒敢抬頭,就聽陛下對婉兒道:“太子如何說?”婉兒忙道:“太子殿下不肯認罪。”

陛下沉聲,道:“朕既怕他認,卻又怕他不認。認了,朕斷然不能輕饒,不認,就是不將朕放在眼中,仍是執迷不悟。”

說完這話,婉兒沒敢接話,我聽得更加絕

皇姑祖母這話,就是已認定太子有反心。狄仁傑被誣謀逆時,永平郡王尚能告訴他認罪保命,以求日後證明清白,可真正到李家皇子皇孫時,卻是認罪是死,不認罪也是個死。堂堂的皇子,萬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卻在自己母親眼中命如草芥,早沒了生路。

陛下忽而咳嗽了兩聲,對側沈南蓼道:“朕這幾日心火太盛了。”沈南蓼忙道:“陛下無需太過憂心,臣已命尚醫局煎藥,稍後就會送來,只消三兩日便會見效的。”

陛下點點頭,正要再說話時,宜都卻忽然,跪下道:“稟陛下,天牢來了人。”

我心驟然一,皇姑祖母竟也愣了一下,說:“發生何事了?”

宜都抬頭看了一眼殿眾人,不敢直說,陛下又道:“據實說。”我張地盯著,心知此事必然有關太子,否則宜都絕不會如此貿然奏稟。

宜都起,道:“有人拚死闖天牢,以刀刨心表明心跡,求證明太子殿下清白。”陛下聽後臉微變,道:“竟有人如此做?那人現在如何了?”宜都忙道:“已被陛下派去監察來俊臣的陳大人送到尚醫局,陳大人特命人來請示,此人該救該殺?”

我猛地看向皇姑祖母,略沉片刻,才對沈南蓼道:“若是剖心,可還有的救?”沈南蓼忙道:“若是醫救及時,或能撿回一條命。”陛下又靜想了片刻,起道:“你弟弟既是藥王的弟子,就該有這個本事,”對宜都道,“立刻傳話,務必救活他。”

宜都忙躬退出,陛下也站起,對婉兒道:“婉兒,隨朕和沈太醫去尚醫局,”說完,又看了我一眼,道:“永安,你也隨朕去。”

我忙躬應是,跟著皇姑祖母出了大殿。

皇姑祖母揮去龍輦,一路疾行。我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般,耳中只充斥著越來越快的心跳聲。看皇姑祖母現在的神,似乎也頗為震驚,既然已下令醫治那個人,又親自去尚醫局,就說明有了猶豫,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了。

想到此,我恨不得立刻就能到那裡,卻覺得眼前的路似乎永遠都走不完,越發心慌著急,卻不敢有任何表現,只能跟著皇姑祖母的腳步,待到尚醫局時卻已周被汗浸

尚醫局的人正忙著救治床上的人,見陛下親來,都立刻跪了下來。

陛下揮手,道:“都起來,盡力醫治,朕要親自問他話。”說完,婉兒已搬來椅子伺候坐下,拉著我立在了皇姑祖母側。

床邊的沈秋忙起繼續,我遠見床上人滿,正被側的太醫合住傷口,沈秋則舉針刺了數,接過後人的遞來的桑皮線,開始合傷口。他抿著,神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沾滿鮮的手卻非常輕,謹慎地穿過皮,漸將傷口閉合了起來。

做完這些,側人忙端上水為他淨手,他草草洗淨乾,又執起銀針繼續刺了幾,低聲吩咐後人準備傷藥後,才長出了一口氣回行禮道:“五臟已歸位,一切就看明早了。”

陛下蹙眉看他,道:“朕要他活。”

沈秋恭敬道:“臣已盡力而為,若是此人當真誠心可鑑,自然能活過來。”陛下冷冷看他,道:“你是說,若是他能活,朕就是冤枉了太子?”沈秋不卑不吭,道:“臣只是太醫,只對宮中人的康健關心,其餘事臣不敢妄加評論。”

陛下又盯了他片刻,才嘆了口氣,道:“和孫思邈一個脾氣,罷了,有才之人必然有些臭脾氣,”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道,“你剛才說一切要看明早,也就是說朕要等一夜?”

沈秋點頭,道:“明日寅時,若能醒便能活。”

陛下靜了片刻,道:“朕就在此等他醒。”

陛下說完,婉兒立刻退了出去,吩咐跟隨的宮婢做準備,待回來時才輕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一笑,我亦看,勉強笑了一下,又立刻去看床上的人。在一切都已走死局的時候,竟然能有此人出現,就是天意,只要他能醒,太子一案就一定有扭轉的機會。

這一夜過得極漫長,除了沈秋不停替他換藥施針外,沒有人敢挪半分,都陪著皇姑祖母靜候著。皇姑祖母也始終沒再說一句話,只看著床上人沉思著,神難以捉

不知過了多久,陛下才轉頭喚茶,婉兒忙遞上茶杯,喝了一口將茶杯遞迴給婉兒,深嘆了口氣,道:“婉兒,旦可還好?”婉兒忙回道:“來俊臣沒用重刑,飲食也還算過得去,表面上看還算好。”

陛下又看我,道:“你可見過隆基了?”我愣了一下,才回道:“回皇姑祖母,永安見過郡王了。”陛下點頭,道:“他可說了什麼?”我猶豫了一下,才道:“郡王沒和任何人說話。”

簡短的問話後,陛下又陷沉默,神竟漸黯然下來。

忽然,沈秋輕聲說了句話,卻是對床上的人。

醒了!我看著床上人,喜得與婉兒對視了一眼。

皇姑祖母猛然站起,道:“可是醒了?”沈秋又與那人說了一句,似乎在試探他的意識,過了會兒才道:“臣替他喂碗湯藥後,他可清醒片刻,陛下若要問話請盡快。”他說完,側人已遞上玉碗,沈秋接過替那人喂了下去,待一切完畢忙躬退離了床邊。

陛下快走上前兩步,俯下,道:“你可聽得見朕說話?”

那人含糊地應著,陛下點點頭,又道:“你既剖心明智,朕就親自來聽聽你能說什麼。”那人安靜了很久,似乎在忍上的劇痛,過了一會兒,才又口齒不清地對陛下說了幾句話,似是很急,陛下只靜聽著,神莫測。

我因隔著遠,一句也聽不清,只張地盯著陛下的臉。只有這一個機會了,皇姑祖母若是肯信他,永平郡王就能活命,皇姑祖母若是不信……

那人似乎再說不出話,只了兩聲又陷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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