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姓賀之人多如牛。姓賀的員有十余個。不過，一提賀這個姓氏，眾人第一個想起的，一定是平國公賀家。

三公四侯中，平國公府位列第一。

第一任平國公追隨高祖起兵，立下赫赫戰功。高祖賜下世襲爵位和丹書鐵券，命平國公執掌十萬邊軍，坐鎮邊關。

大楚朝建朝兩百年，皇位更迭換代，宣和帝是第十位天子。平國公的爵位也傳承了兩百年。

如今的平國公賀凜，年約四旬，於武將而言，不算老邁。在邊關再撐個五年八年不問題。

按著大楚慣例，平國公嫡長子親有子後，方可請封世子，領兵出戰。這也是為了武將勳貴們的香火傳承。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傷或戰死，也不至斷了脈。

平國公兒子不，從庶長子到去年在邊關剛出生的子，加起來共有五個兒子。原配嫡子，卻只有一個，在賀家這一輩的男丁中，排行第三。

賀三公子在京城聲名顯赫，毫不弱於殺名卓著威震邊關的平國公！只是，這名聲說出來不怎麼好聽而已。

鬥走馬，揮金如土，仗勢欺人。

驕縱輕狂，暴躁易怒，跋扈。

堪稱大楚朝第一紈絝公子！

以類聚，人以群分。和賀三公子每日混在一起的人，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譬如衛國公府的江六公子，譬如靖國公府的葉四公子，再譬如平西侯府的朱二公子等等。

舉凡勳貴門第，深葉茂，兒孫眾多，出幾個紈絝敗家子再正常不過。

不過，他們都不是嫡長子，不到他們承襲爵位支撐家業。閑散浪欺男霸之類的小事，家中長輩索睜一眼閉一眼。逛青樓喝花酒騎馬打獵什麼的，隨他們去！

賀三公子就不同了。

平國公兒子雖多，原配嫡出的只有他一個。如無意外，待他親生子後，便要向朝廷請封世子，上陣領兵。將來還要承襲平國公爵位，執掌邊軍坐鎮邊關……

這麼一想，就連京城百姓們都無法淡定了。

大楚朝駐守邊關保家衛國的十萬邊軍，怎麼能能到這等紈絝子的手中！

當然，這等大事，自有龍椅上的宣和帝還有賀家上下心，不到百姓們吭聲。不過，賀三公子的狼藉聲名，可見一斑。

……

前世，程錦容十八歲之前，對賀三公子隻聞其名，兩人從未見過面，也從無集。

後來，被替換出天牢，易容改扮，倉惶逃離京城。的邊，只有甘草相伴。

主仆兩人，皆是年輕子，且披星戴月兼程趕路，引起了一夥賊人的注意。七八個賊人沿途尾隨，搶奪財。甘草一人難敵眾賊，眼看主仆就要落賊人之手。

就在此時，一個年領著數十侍衛現，長刀閃起寒，幾個照面，便將賊人殺得乾乾淨淨。

烏雲遮蔽，暗夜無月，只有幾點稀疏暗淡的星。

冰冷腥的殺戮，也被黑夜掩蓋。

著黑的年，手中長刀不停滴落鮮，一雙黑眸中殺意尚未完全褪去。令人心驚膽寒。

“多謝公子相救。”驚魂未定，走上前謝恩:“不知恩人貴姓大名?來日若有機會，我一定報答公子救命之恩！”

抬眼時，被黑年臉上猙獰的刀疤嚇了一跳。

那一道刀疤，自額頭斜至下，刀疤還未痊愈，略略外翻，愈發猙獰可怖。年的右眼被黑的眼罩罩起，

顯然一隻右眼已廢。 匆匆一瞥，黑年滿戾氣兇狠，猶如一匹了重創的狼。

並未如其他人一般出驚懼嫌惡之，黑年狠戾的面稍緩，沉聲道:“隨手為之，不必放在心上。”

然後，黑年翻上馬，策馬離去。

幾十個侍衛也一並策馬離開。

在原地站了片刻，轉之際，腳下忽地踩中一個。撿起來方知，竟是一塊羊脂玉佩。

質地上乘的羊脂玉佩，價值千金。

玉佩微涼，握在手中圓潤，在暗夜中閃著瑩潤的澤。玉佩上，刻著一個賀字。

原來，救命恩人姓賀。

默默收好玉佩，和甘草繼續連夜趕路。

原以為，和救命恩人隻此一面之緣。沒想到，一年之後，和他再次相遇。

當時，邊關被韃靼騎兵侵，韃靼騎兵四燒殺搶。騎兵過，浮遍野，猶如人間地獄。

父親程引走騎兵，含淚躲在水井的暗道裡。待到後來，一切平息，出了水井，父親已經死於箭下。

父親的首邊，還有十余個韃靼騎兵的首。那些首，皆被鋒利的長刀所殺，首分離，死狀淒慘。

右眼蒙著眼罩臉上一道猙獰刀疤的黑年，手中長刀染滿鮮，閃著令人心驚的寒。

跪在父親的首邊慟哭。

黑年握著長刀，在邊停了片刻。然後沉聲道:“對不起，我來遲一步，未能救程軍醫命。”

“邊關大，朝不保夕。你隨我走吧！至，我能保你命無虞！”

恢復昔日裝扮，他並未認出是誰。

或許，他至始至終，也未將一年前救一命之事放在心上。在他眼中，是遠道來投奔程的遠親侄容錦。

抬起紅腫的眼，沙啞著聲音道:“多謝賀公子意。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待著。”

背負海深仇，更名易姓，茍且生。份見不得，不能拖累救命惡人。

黑年沉默片刻，低聲道:“其實，我也一樣無可去。”

邊關被韃靼鐵騎踏破，平國公戰死，十萬邊軍潰敗，死傷無數。宣德帝被無奈，割讓半壁江山，換來一時茍安。

賀家了大楚朝的罪人，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滿門被斬，株連九族！

他一直躲在邊關，這才逃過一劫。

賀家已經沒了，不管他還是恨他的賀家人，都去了黃泉地下。隻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世間。邊僅有幾十個忠心耿耿的侍衛罷了。

如何報國仇家恨?

這樣活著，又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