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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火月（九月)三日，6∶00。

坐在圓桌旁的是九名男。

「八指」的各部門管理者同桌而坐，卻互相看也不看別人一眼，要不就是看看手上的文件，要不就是跟背後待命的屬下談。

氣氛宛如完全不同組織的集會。雖然還不到一即發的程度，但能明顯看出面對敵人時才有的戒備心。不過，這對他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們雖然的確隸屬同一組織，相互有著合作關係，但實際上卻常常互相侵佔權益，偶爾才會產生所謂合作關係。

以毒品易的部門為例，從生產到通路全都由部門自己管理營運，走私等其他部門不可能提供協助。各部門即使不會公開對立，背地裡互扯後卻是家常便飯。

這些對組織來說毫無益的行為，來自原本由複數非法組織構的弊害。

這幾位互相惡的管理者，之所以會在固定日期參加在王都舉行的「八指」各部門首腦的集會，是因為不參加將會帶來壞。

事實上，不參加這場會議的人會被認定有背叛的可能，而為肅清對象。因此就連不常來王都的人，也會為了參加會議特地前來。

平常躲在安全場所的人，就某種角度來說，等於是在眾人面前拋頭面。由於害怕遭到暗殺而讓護衛跟在背後，也是理當如此。限於被允許參加會議的人數上限，他們會帶上從自己部門心選拔的兩名銳。

不過，只有一人例外。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就開始例行會議吧。」

在男人的一句話下，眾人坐回座位，椅子發出嘰的一聲。

開口發聲的男人是這場會議的主持人，也是「八指」的整合者。這名五十來歲的男子頸上戴著水神聖印，慈眉善目，怎麼看也不像是在這種黑社會裡打滾的狠角。

「有幾項議題要討論，其中必須優先解決的是——希爾瑪。」

「在這兒。」回話的是個白皙的人。

的澤病態地發白，上的服也是白的。

從持著冒出豔紫煙霧的煙管的手開始一直到肩窩，刺著蜿蜒向上的蛇。口紅與紫眼影同，以輕薄裹的姿態蘊藏著高級娼的頹廢氛圍。

「呼哇……」裝模作樣地打個呵欠。

「開會時間就不能再早點兒嗎？」

「……聽說你的毒品栽培設施被人襲擊了？」

「是啊，當生產設施的村子遇襲了呢。害我花了好大一筆錢。今後毒品通路可能得水了。」

「關於幕後黑手，你沒掌握到什麼報嗎？」

「沒有。一點都沒有……不過正因為如此，倒不難想像是誰幹的。」

「哪個？」

只是這樣問，在場的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不知道啦。我剛剛才知道村子遇襲耶，哪有時間查那麼多。」

「是嗎？那麼各位，就是這麼回事。有掌握任何報者，請舉手。」

沒有回應。要麼就是不知道，要麼就是知道但不想回答。

「那麼下一個——」

「喂。」是個低沉的、暗藏著驚人力量的男聲音。

所有人視線都集中向那裡，那裡有個半張臉文上野刺青的頭男子。不過，他上每個部位都很龐大。僨起的格，隔著服都能清楚看出隆起的立，冷峻的目充滿戰士的。

其他部門首腦都帶著護衛，只有這個男人背後空無一人。這是當然了。帶著沒用的一群人來有什麼意義。

男人瞪著販毒長希爾瑪。不，他大概不是有意瞪，只是薄如刀刃的細瞳看起來就像在瞪人。

子背後的護衛僅一瞬間就了呼吸。那是知道彼此戰鬥能力的落差，才會有此反應。

因為這個男人本是個怪，要殺這房間裡的所有人都不問題。

「要不要僱用我們？你招募的嘍囉們恐怕保護不了什麼吧？」

此人名桀，是從保鏢到貴族護衛無所不包的「警備部門」管理者。而更令他名聲響亮的，是「八指」全員中，出了名的最強戰鬥能力。然而男人的這項提議——

「不用了。」

被一口回絕。

「不用了，況且我也不能讓別人知道重要據點在哪兒。」

事就此結束。桀彷彿失去了興趣般閉上眼睛。這樣做使他變得像一塊巖石。

「那這樣好了，這項提議，我想代為接呢。」

開口的是個線條纖細的男子。他看起來弱無力，與桀正好形對比。

「桀，我想僱用你那裡的人。」

「怎麼，岢可道爾。你付得起嗎？」

如果說希爾瑪的毒品易蒸蒸日上，那麼這個男人，岢可道爾的奴隸買賣就是每況愈下。這是因為黃金公主推行奴隸買賣非法化，使得他的生意變得必須私下進行。

「沒問題的，桀。而且如果可以，人家想僱用一個‘六臂’級的，要英中的英。」

「哦。」桀彷彿這才有了興趣，再度睜開雙眼。

到驚訝的不止桀，在場所有人幾乎都抱持著共同的想法。

「六臂」名稱取自盜賊之神擁有六條手臂的兄弟神，是警備部門中擁有最強戰鬥能力之人的總稱。

當然，部門中的翹楚就是桀，不過其他五人的實力也不遑多讓。據說擁有切割空間能力之人，以及能縱幻象之人都是他們的一分子，甚至還有強大的不死者「死者大魔法師」隸屬這個部門。

如果葛傑夫·史托羅諾夫或鋼級冒險者是表面世界的最強戰士，「六臂」就是地下世界的最強殺手。僱用一個這樣的人，只代表一個意思。

「你惹上了這麼大的麻煩嗎？好吧。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最強的部下們會保障你的財產安全。」

「真是不好意思呢。本來要理掉的人出了問題啦。我是覺得這樣興師眾有點小題大做了，可是那家店要是被砸了，人家會很傷腦筋。對了，契約金什麼的等會兒再細談吧。」

「可以。」

「會議結束之後可以立刻派人嗎？其實人家有件工作想立刻請他做。」

「知道了。我帶了一個人來，就把那傢伙借給你吧。」

「……那麼進下一個議題。關於最近誕生的鋼級冒險者‘漆黑的飛飛’，有沒有人知道些什麼，或是向他發出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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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過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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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啷，鏘啷，貴金屬互相撞的聲音響起。

確定翻倒過來的皮袋裡已經空無一後，安茲把撒在桌上閃閃發的幣排列整齊。

金幣與銀幣各堆十枚一堆，計算數量。

重複數了幾次錢堆的安茲，拿起皮袋看看裡頭。

果然已經空了——確定了這一點後，安茲把皮袋隨手一扔。然後抱著頭煩惱起來。

「不夠……錢完全不夠啊……」

幻製造出的人類臉龐沉地扭曲。當然，眼前的錢堆是一筆不小的財產，這世界的一般民眾幾十年也賺不到這個金額。然而，對他這個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主人，又是唯一能賺取外幣的存在來說只算小錢，實在讓他心裡不踏實。

安茲的神祇要變化超過一定幅度就會強制穩定，因此就算是只剩一枚銀幣的火燒眉的狀況，到打擊的神也應該會立刻安定下來。然而此時他擁有一定數量的金幣，心角落還有一餘裕，使得強制穩定未能發揮效果，讓他到微火燒灼般的焦躁。

安茲甩甩頭，依照用途將眼前的金幣分幾堆。

「首先，這是給塞斯的追加資金。」

堆起的錢山一口氣減，安茲的臉起來。

「接著是這邊吧……按照科塞特斯的意願，提供給蜥蜴人村落的復興援助與道的籌備費，還有……」

雖然比剛才一點，但錢山再次移，只剩下寥寥幾枚金幣。

「……這錢是要送給蜥蜴人村子的資經費，所以只要從冒險者工會購買，就可以利用鋼級冒險者的門路。應該可以再……便宜一點……所以大概就這樣吧？」

他從撥給科塞特斯的錢山中取回幾枚幣。

數了好幾遍剩下的錢幣數量後，安茲低聲喃喃自語：

「……也許找個商人當贊助商是最好的辦法吧……作為冒險之外能獲得定期收的方法。」

鋼級冒險者包括安茲在，王國裡總共只有三組。因此，有時候會接到商人的指名委託。這類工作基本上對安茲來說都既輕鬆又好賺，他不得能多接幾個。然而他至今總是裹足不前。

因為安茲要避免自己扮演的冒險者飛飛，對商人或冒險者留下嗜錢如命，或是只要付錢什麼都干的印象。

安茲打算在此地建立人人讚頌的冒險者形象，等到時機，再將這一切的榮耀歸於安茲·烏爾·恭。為此他必須注意別人對自己的評價。

「可是……就是沒錢啊。我就說不用住這麼昂貴的旅店嘛。」

安茲環視奢華的房間。

這裡是耶·蘭提爾最高級的旅店，而且是店裡最好的房間。住在這種房間，費用自然也貴得嚇人。不需要睡眠的安茲住這種上等的房間本也不能怎樣，他真想把這些錢用在別的地方。

餐點也是一樣。不管旅店提供再豪華的餐點，安茲又不能吃，本毫無意義。還不如取消送餐，把飯錢節省下來比較聰明。

然而，安茲也很清楚不能這樣做。

安茲……不，飛飛是這座都市的唯一一位鋼級冒險者。這樣的大人自然不能去住一切自助的小客棧。

食住行畢竟也是容易被拿來與他人比較的一項評價標準。鋼級的冒險者，就該維持鋼級冒險者該有的旅館與服裝。

這就虛榮與面。

所以安茲無法降低住宿的等級，就算他明白這是浪費錢也一樣。

「要是覺得我這麼有價值，工會可以替我訂旅店啊……唉……其實只要我開口，他們應該會做啦……」

可是他不想欠人家人。至今每次到工會急委託，他總是立刻行，賣人家人。他打算等到賣得夠多了，再語帶威脅地人家還給他。要是讓人家用這種芝麻小事報答自己，計畫就了。

「啊……鬧錢荒啊。怎麼辦咧？也許還是該接委託……可是，最近好像沒什麼值錢的工作呢。而且要是接太多，也會引來其他冒險者的反……」

既然要讓安茲·烏爾·恭為亙古不變的傳說，當然希不是臭名遠播，而是流芳百世。安茲做出呼出一口氣的作，數數剩下的金幣，將能夠自由運用的金額好好記在腦子裡。

一說到錢，守護者們的薪水怎麼理呢？」

安茲「唔」了一聲，一邊將靠在椅背上，抬頭看著天花板。

守護者們都堅持不收薪水。他們說為無上至尊工作正是最大的喜悅，怎麼能收取報酬。

然而，安茲卻覺得或許不該過度依賴他們的好意。工作就應該獲得正當的報酬。

雖然守護者們都表示向無上至尊盡忠就是最好的報酬，但安茲有點不太能接。

也許這是一直以來在公司上班領薪水的人自以為是的想法，但他總是覺得勞就需要報酬。

薪水制度可能會讓純真無知的孩子們墮落。即使如此，他仍然覺得有實驗導的價值。

「問題是該用什麼形式支付薪水啊。」

安茲的視線從天花板，轉向桌上減的金幣。

「守護者的薪水換算證券易所上市的部長階級，年收就要一千五百萬元……夏提雅、科塞特斯、亞烏菈、馬雷、迪米烏哥斯還有雅兒貝德應該要更多吧？也就是乘以六。嗯，沒辦法。我賺不了那麼多錢。」

安茲抱頭苦思，然後猛然睜開眼睛。

「有了！只要以代用品取代就行了！只要發行只能在納薩力克使用的紙幣——類似玩紙鈔的貨幣，然後把一張的價值定為十萬左右就行了嘛！」

想到這裡，安茲表又扭曲起來。

那麼要怎麼讓大家使用這個貨幣？

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所有設施皆為免費，就算做了貨幣，他也想不到有什麼東西能用到錢。

「例如用來購買這個世界的道？」

安茲拿這個世界一般的商品與納薩力克的類似品做比較，不懷疑有誰會想要外界的商品。

「可是把現在免費使用的設施改付費制，又本末顛倒了……該怎麼辦呢？」

思忖了一會，安茲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有了！可以守護者們想啊。只要問他們有什麼東西會想花錢購買，不就行了嗎！」

安茲正喜滋滋地自言自語著「好主意，好主意」，表忽然急速變得苦。

「不過……」自言自語變多了，安茲心想。

當這還只是遊戲時，因為都沒人來，他自己也知道自言自語變多了。然而即使NPC產生了意志，能夠自己行，他還是一樣自言自語，這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已經養習慣了嗎，還是——

「因為我仍然是一個人嗎……」

安茲寂寞地笑了。

當然，旁明明有擁有心靈的NPC在，說自己一個人會對他們過意不去。只是，他還是會這樣想。也許是由於為了扮演守護者們所想要的安茲·烏爾·恭——四十一位無上至尊的整合者，自己正在扼殺鈴木悟的人格吧。

安茲嘆了口氣，目再度轉向擺在桌上的幣時，聽見敲門的聲音。

隔了一小段時間後，門扉被打開。確認如他預期的人——娜貝拉爾·伽瑪走了進來，安茲裝出一副表。

現在安茲臉上浮現的表，是揚起單邊角，彷彿瞧不起對方的表。

安茲所能使用的低階幻影，因為會直接表現出心想法，有可能浮現出不符合納薩力克統治者的表。因此只要有人在的時候，尤其是在娜貝拉爾的面前，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威嚴十足的統治者，他照著鏡子模擬了好幾次，費盡心固定為這一個表。

「怎麼了，娜貝？」他發出一如平常裝出來的聲音。

「是的，飛飛大——先生。」

「你這個老病常常跑出來呢。不過只要我提醒，你好歹會暫時改一下，所以也許我該死心了嗎？啊，不用低頭道歉。我沒在生氣，你對我講話帶有敬意……也沒關係了。包括工會長在，其他人好像都誤會了什麼，所以無所謂了。所以你來有什麼事？」

「是。是關於飛飛先生命令商人蒐集鐵礦石一事。」

我才沒命令人家，只是做生意啦——他在心中抱怨，但臉上浮現的威嚴表仍然固定不變。

「是嗎……所以是哪個地點的鐵礦石？八個地點都蒐集到了嗎？」

「非常抱歉，我沒問那麼多。」

「……沒關係。錢的話多得是。就算不清楚是從哪些地方來的，應該也能全數買下吧。」

安茲威風地將擺在桌上的幣裝進袋子裡，扔到娜貝拉爾腳下，著畢恭畢敬地撿起錢袋的模樣。

「遵命。不過，可以容我問一句嗎？」

「你是想問我從各地收購鐵礦石的理由嗎？」

娜貝拉爾點點頭，安茲向說明。

「是為了投進兌幣箱。簡而言之，我想調查不同地方采到的礦石，價格是否會產生變。」

兌幣箱基本上不會形狀影響。比方說就算有一尊巧的石雕，投進兌幣箱時，審定的價格將會與相同重量而沒有做任何加工的石塊相等。那麼，含有分的差別——質量的差異又如何呢？這就是他收購各地鐵礦石的理由。

「娜貝你也知道，之前我將小麥等品投箱中，也一樣能審定價格。」

只不過投了一堆小麥，好不容易才換到一枚金幣就是了。安茲在心中嘟噥。

既然如此只要大量生產就行了，於是他想到可以在納薩力克外圍開墾小麥田。利用不死者或哥雷姆，應該可以開墾出廣大的小麥田。當然，要執行這個計畫，將會面臨堆積如山的問題。

「明白了。那麼我這就去購買。」

「嗯。不過你得多加注意。因為不能保證沒有人會對你下手。若是有個萬一……你明白吧？」

「我會以暗影惡魔當作盾，不要想著獲得報，以安全為優先，全力撤退。同時傳送到亞烏菈大人製作的假納薩力克，讓對手得到假報。」

「很好。要重視安全，絕不要走人煙稀，容易到攻擊的路線。還有，就算被人類纏上或是搭話，也不要把對方打個半死。上次那個男的哭著求我救他，說他只是跟你搭訕時，老實說我可是嚇了一大跳喔。也不可以到散發殺意。爛手的手或許可以，但不要每次都這樣做啊。還有絕對不可以把人類蟲子。簡而言之就是傷人害命的行為要控制點。因為我們是人稱漆黑的最高級冒險者飛飛與娜貝啊。」

看到娜貝拉爾表示明白，安茲想應該沒有其他要提醒的，點了個頭。

「……嗯，大概就這樣吧。那麼，你去吧，娜貝。」

拿著皮袋的娜貝拉爾行了一禮後便走出房間。目送著的背影，安茲雖然沒有肺部，但還是呼出一大口氣。

「……缺錢的時候偏偏一堆開銷。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