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師》第36章 草木第八 4
金凌等人心中砰砰直跳,生怕他向外窺看時忽然之間遭遇什麼不測,捂著眼睛倒下來。
只聽魏無羨“啊!”的一聲,衆年齊齊心往上一提,髮都倒豎起來:“怎麼了?”
魏無羨小聲又小聲地道:“噓,不要說話。我在看它。”
金凌把聲音得比他還小:“那你看到什麼了?門外是什麼東西?”
魏無羨不挪開目,也不正面回答,道:“嗯嗯……嗯……好厲害,好厲害。”
他側臉的神滿是欣喜,讚和驚歎似乎都發自心,引得衆名世家子弟心中的好奇迅速過了張。藍思追忍不住道:“……莫公子,什麼好厲害?”
魏無羨道:“哎呀!真好看。你們小點兒聲,別把它嚇跑了。我還沒看夠。”
金凌道:“讓開,我要看。”
“我也要!”
魏無羨道:“真的要看?”
“嗯!”
魏無羨慢吞吞地讓開了,似乎很不願。金凌第一個湊了過去,對準那條細細的木,向外看去。
此時已夜。夜間偏冷,義城中的妖霧竟然也消散了不,能勉強看清幾丈外的街道。金凌瞅了一會兒,沒瞅見那個“好厲害、真好看”的東西,有點失,心道:“難道剛纔我開口說話,把它嚇跑了嗎?”
正覺得沒勁,突然,一道瘦小乾癟的影擋在了木之前。
猝不及防把這個東西的全貌看了個正著,金凌覺整片頭皮都被炸掉了。他險些大出聲,但不知怎麼的,一勁兒憋在口,竟然生生憋住了。他僵地維持著彎腰的姿勢,等著頭上那陣麻過去,忍不住去看魏無羨。只見這個可惡的人靠著窗板,站在一旁,勾著一邊角,對他挑了挑眉,詭笑道:“是不是很好看?”
金凌狠狠瞪了他一眼,心知他是故意作弄人,咬牙切齒道:“……勉強吧……”
他心念一轉,直起子,狀似滿不在乎地道:“也不過如此,勉強能看罷了!”
說完之後,便退開站到一旁,等待下一個上當的人。被這兩人一前一後一糊弄,剩下其他人的好奇之心被引到了頂峰,藍思追按捺不住,也站到那個位置,彎下腰。
剛把眼睛湊過去,他便很是誠實地“啊!”的了出來,跳了回去,滿臉到驚嚇的無措,暈頭轉向地找了兩圈才找到魏無羨,向他控訴道:“莫公子,外面有個……有個……”
魏無羨一臉瞭然地道:“有個那個是吧?不必說出來,說出來就沒驚喜了,讓大家自己去看。”
其他人見藍思追被嚇這樣,哪還敢湊上去,什麼驚喜,驚嚇纔是吧,連連擺手:“不看了、不看了!”金凌啐道:“這個時候還騙人玩,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魏無羨道:“你不也一起騙了?不要學你舅舅的口氣。思追,剛纔那個東西嚇人嗎?”
藍思追點頭,老實道:“嚇人。”
魏無羨道:“嚇人就對了。這是你們修行的大好機會啊。鬼爲什麼要嚇人?因爲人在被嚇的時候,心神創,元神激盪,這個時候最容易被吸走氣和命氣。所以,鬼這種東西,最害怕的就是膽子大的人。因爲膽大之徒不害怕它,它拿人沒轍,無機可趁。所以,爲世家子弟,頭一樣要務,就是讓自己的膽子變大!”
藍景儀一邊慶幸自己不能,剛纔沒好奇湊過去看,一邊嘟噥道:“膽子這種東西是天生的。有人就是膽小,有什麼辦法。”
魏無羨道:“你天生就會飛天劍?都不是練著練著就會了。同理,多嚇幾次也就能習慣了。茅廁臭吧?噁心吧?但是相信我,你在茅廁裡住一個月,飯都能在裡面吃了。”
衆年骨悚然,異口同聲拒絕道:“不能!!!不信!!!”
魏無羨道:“只是打個比方而已。好吧,我承認,我沒住過,不知道真的能不能吃得下去。我信口雌黃。但是門外這個,你們一定要試。不要看,還要看得仔細,注意它的細節,在最短的時間從細節裡挖掘它可能藏的弱點。臨危不,尋找反擊機會。好了,我說了這麼多,你們聽明白沒有?一般人可沒機會聽我的指導,要珍惜。不要退了,都過來排隊,一個一個地看。”
“……真的要看啊?”
魏無羨道:“當然,本人從不開玩笑,也從不戲弄人。就從景儀開始吧。金凌和思追都看過了。”
藍景儀道:“啊?我就不用了吧,中了毒的人不能的,這是你說的。”
魏無羨:“舌頭。啊。”
藍景儀:“啊。”
魏無羨:“恭喜,你的毒已經解了。勇敢地邁出第一步,過來吧。”
藍景儀:“這麼快就解了?!騙我的吧?!”
抗議無效,他只得著頭皮走到窗前,看一眼,別一眼,看一眼,別一眼。魏無羨敲木板道:“你怕什麼。我站在這裡,它不敢突破這塊板子,不會把你眼珠子吃了的。”
藍景儀跳開道:“我看完了!”
接著到下一個,每個人看的時候裡都發出嘶嘶的吸氣聲。等一圈人了一遍,魏無羨道:“看完了?那每個人來說說你們看到了什麼細節。我們總結一下。”
金凌搶先道:“白瞳。的。很矮很瘦。長得還行。拿著一竹竿。”
藍思追想了想,道:“這孩子大概到我口,衫襤褸,並且不太整潔,像是街頭流浪乞兒的打扮。那竹竿,似乎是一盲杖,可能白瞳並非死後才形的,而是生前就是一名眼盲之人。”
魏無羨評價道:“金凌看得多,但是思追看得細。”
金凌撇了撇。
一名年道:“這位孩子可能只有十五六歲,瓜子臉,很是清秀,清秀之中還有一活力,用一木簪彆著長頭髮。雖然瘦小,但態纖細。雖然並不整潔,但也不算骯髒,不討人厭。”
魏無羨一聽,登時覺得此子前途無量,大力讚道:“不錯不錯,觀察細緻而且著落點獨特,這位小朋友將來一定是個種。”
那年面上紅了,捂著臉轉向牆壁,不理同伴的嬉笑。又一名年道:“看來那竹竿敲地的聲音,就是在行走的時候發出來的。如果生前就已經瞎了,死後化爲鬼魂也會是看不到的,必須依靠那盲杖。”
另一名年道:“可是,瞎子你們都看過吧?因爲眼睛不方便,走路和行都是慢悠悠的,生怕撞到什麼。但門外那隻鬼魂行敏捷,我從沒見過這麼靈活的瞎子。”
魏無羨笑道:“嗯,你想到了這一點,很好。就是應該這樣分析,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那我們現在就把請進來,弄清這些疑點的答案。”
說完,他拆下了一塊門板。
不屋的年們,連窗外那隻魂都被他突如其來的作嚇了一跳,戒備地舉起竹竿。
魏無羨站在窗前,禮貌地道:“這位姑娘,你一直跟著他們,想幹什麼?”
那名瞪大了眼睛。若是活人,這副模樣必定俏無倫。然而,沒有眼珠,如此看來,只讓人倍猙獰。而且還有兩道淚從眼眶之中流出。
後又有人低低氣。魏無羨道:“怕什麼。七竅流的以後都見得多,二竅你們就不了啦?”果然是歷練。
那名此前一直是焦躁地在他們窗前打轉,用竹竿敲地,跺腳,瞪,揮舞手臂。但現在卻突然改變了作。連比帶劃,像要告訴他們什麼。金凌道:“奇怪,不能說話嗎?”
聞言,那的鬼魂頓了頓作,衝他們張開。
鮮從空無一的口腔裡涌了出來。的舌頭,已經被連拔去了。
世家子弟們起了一皮疙瘩,又不約而同地心生同:“難怪無法開口說話。又盲又啞,真可憐。”
魏無羨道:“比的是手語嗎?有誰懂?”
沒人懂。那急得直跺腳,用竹竿在地上寫寫又劃劃。可明顯不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子,並不識字,也寫不出什麼東西。七八糟畫了一堆小人,教人完全不清想表達什麼意思。
正在此時,長街遠,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還有人的息聲。
魏無羨只挪去了目,那的魂便忽然消失了。反正應該還會自己找來,魏無羨並不擔心,迅速回了門板,繼續從木裡向外窺看。其他的世家子弟們也想看外面的形,都到了進來的門前,一排腦袋從最上方疊到了最下方,用視線堵住了這條門。
方纔妖霧稀薄了一陣,此刻又逐漸流起來。只見一道狼狽的影從白霧中破出,奔了過來。
這人一黑,似乎了傷,跑起來微微跌跌撞撞,腰間懸著一把劍,也用黑布纏著。魏無羨想到那名霧麪人,旋即否定,那霧麪人的法和這個人完全不同。
那人後,跟上來一羣走,行極快,立即追上了他。那人拔劍迎戰,劍清亮。魏無羨心中喝彩:“好劍!”
但一劍掃過,斬斷這些走的同時,又是一陣悉的“潑潑”、“潑潑”怪響。數名走上噴出了黑紅的末。由於被它們包圍著,那人無閃避,站在原地,被鋪天蓋地的毒撲了一頭一臉。
藍思追低聲道:“莫公子,這個人,我們……”
這時,又有一羣新的走圍了過去,將那人包抄起來,越越小。他又是一劍掃出,出了更多毒,他也吸了更多,似乎已經開始站不穩了。魏無羨道:“這個人得救。說不定他知道義城的底細。”
金凌道:“你要怎麼救?現在不能過去,滿天都飄著毒,靠近就中毒。”
魏無羨離開了窗,走到堂屋部。一羣年也不由自主目跟著他轉過去。一羣姿容各異的紙人,靜靜站立在兩個大花圈中間。魏無羨從它們面前慢慢走過,停在了一對子紙人面前。
每個紙人的形貌都不同,而這一對似乎是特意做了兩個孿生姐妹,妝容、服飾、五面貌,全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眉眼彎彎,面帶笑容。彷彿能聽到們發出“咯咯咭咭”的歡聲笑語。梳著雙鬟,綴著紅珠耳墜,腕上帶金釧,足上著繡鞋,十足的大富之家的侍。魏無羨道:“就這兩位吧。”
他順手在一名年出鞘三分的佩劍上輕輕一抹,在拇指上拉出了一道傷口,轉給們點上了兩對眼睛、四隻眼珠,
隨即,退後一步,微微一笑,道:“眼含合,丹脣逐笑開。不問善與惡,點睛召將來。”
一陣不知從何刮來的風,陡然之間灌滿了整個店鋪。衆名年不由自主抓了手裡的佩劍。
突然,那對孿生姐妹紙人渾猛的一。
下一刻,真的有“咯咯咭咭”的笑聲,從們塗得鮮紅的脣裡飄了出來!
點睛召將!
彷彿看到了、聽到了什麼極其好笑的事,這一對紙人笑得花枝,同時,那對用活人鮮點上的眼珠在眼眶裡骨碌碌的地轉,這畫面當真是至極,也森至極。魏無羨站在們面前,淺淺頷首,低頭向們行了一個禮。
禮尚往來,這一對紙人也對他欠了欠,還了一個更大的禮。
魏無羨指向門外,道:“把活人帶進來——除此以外,全滅不留。”
紙人們的口中傳出尖銳高的笑聲,一陣風襲來,大門猛地朝兩邊掀開!
兩隻紙人並肩掠了出去,掠進了那羣走的包圍圈。難以想象,分明是紙張製的假人,竟然有如此之兇悍的殺傷力,們踩著緻的繡鞋,揮著輕飄飄的袖子,一揮就削下一隻走的一條胳膊,再一揮又削下半個腦袋,紙袖彷彿化爲鋒利的刀片。那的笑聲始終迴盪在整條長街上,令人心神激盪又骨悚然。
不多時,十五六走,竟然全都被這一對紙人削了拼不起來、滾落滿地的塊!
兩名紙侍大獲全勝,服從命令,將那名已經力不從心的逃亡者提進門來,再往門外一跳,大門自關上。們則一左一右,彷彿鎮府雄獅般,守在了門外。
從前,這些世家子弟只在書本和前輩口中聽過一些邪門歪道的描述,當時只覺得不理解:“既然已經是邪門歪道,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人要學?爲何夷陵老祖還有那麼多的效仿者?”而此刻親眼看到了,方纔知道,邪門外道自有其吸引人的神奇之。況且,這還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點睛召將”。因此,大多數都滿臉遮掩不住的興之,覺得大增見識,回去對同門又可以有新的談資了。只有金凌的臉十分難看。
藍思追過去要幫魏無羨扶人,魏無羨道:“都別過來,當心沾到毒。過皮也能中毒。”
那人被紙人提進來時,已經沒什麼力氣,半昏半醒。現在倒是清醒了一點,咳嗽幾聲,似乎是擔心咳出毒侵染到他人,捂住了。他低聲道:“你們是什麼人?”
這聲音疲憊至極,問這句話,並非只因爲不知救他者何人,更因爲,他看不見東西。
這個人眼睛上纏了厚厚的一圈白繃帶。應該,是個瞎子。
而且是個生得很好看的瞎子,鼻樑秀,薄脣出淺淺的紅,幾乎可說是俊俏。十分年輕,介於年和青年之間。不免人惋惜。魏無羨心道:怎麼最近遇到這麼多瞎子?聽到的,看到的。活的,死的。
忽然,金凌道:“喂,這個人我們還不知道他是什麼份,是敵是友,爲什麼要貿然救他?萬一是個惡人,豈不是救了一條蛇進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他當著人的面這麼說,就有些讓人尷尬了。
而那人居然也不生氣,更不擔心會又被扔出去,微微一笑,出一對小小的虎牙,道:“小公子說得很對。我是出去比較好。”
金凌沒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倒是愣了愣,不知該說什麼,胡哼了一聲。藍思追忙圓場道:“可是,這位也有可能不是惡人啊。”
金凌道:“行。你們是好人。折了誰到時候可別怪我。”
藍景儀氣道:“你這人……”話還沒說完,他的舌頭就打了結。
因爲,他忽然看見了那人倚在桌邊的佩劍。纏在劍上的黑布落了半截,出了劍。
這把劍鍛造工藝十分高超。劍鞘青銅,其上雕刻著鏤空的霜花紋路。過鏤空花紋出的劍一如銀星,閃爍著雪花形的采,有一種冰清玉潔、又璀璨明亮的麗。
藍景儀睜大了眼睛,似乎有什麼話要口而出。魏無羨雖然不知他要什麼,但本能地不願他打草驚蛇,而且這人既然用黑布遮住了劍,必然是不想讓人看見,一手捂住了藍景儀的。同時把食指放在脣前,示意也臉現驚訝之的其他年不要出聲。
金凌用口型對他說了兩個字,然後手在落滿灰塵的桌面上寫了兩個字:
“霜華”。
……霜華劍?
魏無羨以口型無聲問道:曉星塵的——霜華劍?
金凌等人一齊點頭肯定。
這些年雖然沒見過曉星塵本人,但“霜華”是難得的名劍,非但靈力強盛,而且外形麗而別緻,曾被繪無數版本的仙劍圖錄名劍圖譜,使人見之難忘。魏無羨思索:如果佩劍是霜華,又是瞎子……
一名年也想到了這個,不由自主地用手去那人眼上纏著的繃帶,想把它拆下來,看看這人眼睛還在不在。可是他的手剛剛到那片繃帶,對方的臉上就流出極度痛苦的表,不易覺察地向後退了退,似乎很是害怕被別人到眼睛。
那年覺察自己失態,連忙收回了手,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那人舉起左手,手上戴著一隻黑的薄手套,想遮住眼睛,卻又不敢,該是輕輕一就疼得無法忍,額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勉強道:“沒事……”聲音在微微發。
這種表現,幾乎已能夠確定,這個人就是櫟常氏一案後失蹤的曉星塵了。
曉星塵還不知道他已經被人識破了份,索索去拿他的霜華。魏無羨眼疾手快地把下來的黑布拉上去。他到了霜華,點頭道:“多謝相救,我先走一步。”
魏無羨道:“你中毒了。留下吧。”
曉星塵道:“很嚴重嗎?”
魏無羨道:“很嚴重。”
曉星塵道:“很嚴重的話,又何必留下?反正已經無藥可救,不如趁還沒有化,多殺幾隻走。”
聽他將生死置之度外,藍景儀熱上涌,道:“誰說無藥可救?你留下!他會治好你的!”
魏無羨:“我?抱歉,你說的是我嗎?”實在不好意思說,中毒太深、吸了太多毒的,糯米粥已經不管用了。
曉星塵道:“我已在這座城裡殺了不走,它們一直跟著我,待會兒還會有新的一批過來的。我留下來,你們遲早會被羣淹沒。”
魏無羨道:“閣下知不知道,把義城變這樣的是誰?”
曉星塵搖頭道:“不知。我只是一名雲遊道……雲遊到此,得知此地異象,這便城夜獵。城中活走數量之多、能力之強,你們尚未領教。被斬殺之後,它們上會出毒,沾即中毒。若不斬殺,他們便會撲上來撕咬,一樣會中毒。行敏捷,防不勝防。實難對付。奉勸諸位儘早離去。我聽你們聲音,裡面有不小公子吧?“
話音剛落,大門外便傳來了那對紙人姐妹的咯咯笑。這一次,笑聲前所未有的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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