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第9章 地裂

施無端試著邁了一步,頭頂的星盤牽連在線上,罩在以他爲中心的尺寸方圓之,然後那六回活陣的竹海石林竟隨著他的腳步慢慢地移開了。

施無端想得很好,等他算出星辰軌跡,然後從現在開始推算那星辰每變一次,陣法該發生什麼變,那是不靠譜的——他覺著等他的鬍子長到江華前輩那麼長也算不完,施無端雖然有時候看著像是缺兩個心眼似的,但他不傻,小小年紀就在繁瑣的算學裡遊刃有餘的孩子必然都不會太傻的——比如,他知道江華這是在坑他。

他思前想後,覺著江華散人怎麼也算師父的故,是長輩,跟翠屏鳥兔子又有不同,明目張膽地坑回來多有不妥,於是只得白離幫著作弊,回來坑這個名爲活陣的死

白離寄給他的玄鐵棒,名字做星河杵,乃是一種名做“珞鐵”的石頭做,九鹿山後山多得是這種黑黢黢的小石頭,一般是沒什麼用,除了能應星辰之力,吸收些許微,能閃閃發亮做些玩。有小妖初生的時候,父母常常收集這種石頭碾,灑在府上下,幻化出銀河的模樣,逗崽玩。

施無端那星盤自從吸了荒廟裡厲鬼婆的氣,就像平添了些許野似的,他道行不夠,控起來頗爲力不從心,雖則尋常卜算沒有多大問題,要隨意控盤中星子就費勁了,於是白離做送這麼個東西過來做輔助之

星盤推演天機,無數沙碩可如九天星辰,施無端把星盤懸到頭頂,便是打算用這東西騙過六回陣,做那麼一個“僞造”的天機,好覺那些討厭的竹子石頭乖乖讓路。

別說,這麼一試,真就行了。

“大火之南,太蝕其。”施無端沾沾自喜起來,膽子越發大了,隨著星盤上沙碩的慢慢移,竹海中間劈開一條坦路。他一路直行,走得不慢,隨時調整頭頂上的星盤,毫沒有遇到什麼阻隔。

忽然,大地卻不知爲什麼,地震起來,遠方的山脊上傳來“隆隆”的聲音,彷彿含著一子震怒之意似的。

一人一鳥正走在六回陣中間,翠屏鳥原本很怕這個陣法,從邁進來開始就老老實實地窩在施無端懷裡,這會卻忽然魔障了似的,拼命地從他懷裡掙扎出來,著脖子一聲一聲淒厲地尖,把施無端嚇了一跳,再低頭一看,只覺得翠屏鳥那烏溜溜的眼睛裡竟然泛起了些許紅一樣。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拽住大鳥,生著它的頭,低聲說道:“哎,你別啊。”

翠屏鳥卻像玩命了一樣,一邊尖一邊撲騰,施無端人小力薄,幾乎要按不住它了。

就在這時,大地那由遠及近的震終於到了他們腳下,山巒崩塌,施無端站立不穩,直接被掀了個跟頭,翠屏鳥不了,嚇死了似的,渾搐地伏在他懷裡。

施無端卻沒心沒肺地眨眼睛,說道:“哎喲,怎麼地震了?”

他雖然不明所以,可反應不慢,只聽一聲巨響,一塊大山石被震下來,順著山壁直直地砸下,施無端敏捷地抱起翠屏鳥往旁邊滾去,一腳踩在一棵竹子上,將那竹子踩得彎了下去,隨後被往外彈開,大石砸在他方纔站立的地方,竟砸了個大坑。

施無端想了想,五指抓了滿把的星,往下一拉扯,將那被狂風吹的星盤拉下來,抱著翠屏鳥一起鑽到了那塊巨石下,把自己一個小團,躲起來。

地震愈加嚴重,那困得人頭暈眼花的六和陣轉眼便被山頂上衝下來的石頭給沖毀了,可見這妙絕倫的陣法也終究是人力所爲,不可抗拒這天降的大難。

施無端卻沒有這種敬畏天地的心思,反而有些小雀躍,自語道:“早知道地震,我便不準備這麼多東西了。”

就在這時,後的巨石忽然了一下,原來是大地裂開了,巨石再次滾,眼看要把他們餅,施無端躥起來,道:“娘耶!”

他撒丫子沒命地往前跑去,巨石就在他後追起來,一路連滾帶爬不亦樂乎,上的服很快變了丐幫風格,跑了一刻,他看準了一邊山壁上長得一棵大樹,所幸輕功底子還算有一些,便像個小猴子一樣,猛地躥上去,一把吊住一棵出來的大枝,一個跟頭翻了上去。

那追殺他一樣的大石頭就“轟隆隆”地滾下山了。

施無端鬆了口氣,小死狗似地趴在了樹枝上,拍拍口,頗沒誠意地說道:“嚇死我了。”

這一路狂奔,上大大小小地蹭出好多傷痕,特別是胳膊上,被什麼東西給劃了一條深的口子,流了不水慢慢地順著他的袖流下來,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星盤上,那星盤發出鬼氣森森的微,好像個貪婪的怪似的,將他流下來的吸了個一乾二淨。

這回連施無端也看見了。

他皺皺眉,直起腰來,小心地把流下來的抹淨,低頭看著星盤上自己攪起來的星子,忽然覺得有些怪異,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心裡那種小野一樣的直覺還沒有退化,他覺到自己這塊星盤和師父院子裡、九鹿山倉庫裡的所有大大小小的星盤都不一樣。

九鹿山的星盤一般沾得正苗紅的玄宗氣派,大抵雍容中正,可是施無端覺著自己這塊,自打吸了那厲鬼魄以後就長歪了,這麼捧著,便讓人覺得它生出了一詭異的魂魄似的,帶著說不出的一點戾氣。

然而就是那戾氣,偏偏他卻還覺得親切。

施無端經歷了這麼一場變故,力耗盡了,見這麼一折騰,自己已經出了六回陣,估著江華是找不著自己了,便在林子裡,把星盤和星河杵都收了起來,鬆開翠屏鳥,抱著大樹枝睡著了。

他一覺睡到第二天清早,摘了幾個樹上的野果,啃了兩個,將剩下的揣上,看了看江華散人沒有要追上來的意思,於是整理了包裹,帶著翠屏鳥,踩著滿地瘡痍,悠然下山了。

江華其實在施無端走進六回陣的時候就知道了,他還沒來得及掐算出這小鬼是怎麼破陣的,便覺到了地裂的靜。鶴罕見地失了儀態,面慘白地衝進來,嚇得幾乎話不音:“仙、仙長,地、地……”

江華不敢怠慢,一揮手袖中一道青,將整個院子裹住,他養得幾隻小妖全都驚慌失措,便是鶴也變化了原型,也不敢一下地蜷在江華腳邊,瑟瑟發抖。

們有了靈智神識萬分不易,是千百年來苦苦修行而,經歷過無數劫難,方能幻化出人,它們知道捱的滋味、被天敵追趕的滋味,嚴寒乾旱的滋味,對天地震怒降下的災難有種本能的敏和懼怕,那是生死邊緣無數次纔有的、發自靈魂深的敬畏。

這地裂起得突然,道祖將弟子託付給自己,江華唯恐施無端出了什麼事,他修仙年頭已久,神通手段自然是不缺的,將宅院護住之後,便藝高人膽大地不顧晃的大山,出來尋施無端。

直到地裂已經平息,他瞧見小鬼安安穩穩地趴在大樹枝上睡覺,江華才鬆了口氣,方要靠近過去,才邁開一步,忽然,施無端背在背上的包袱裡發出一道青沉沉地,竟像是要阻住他去路一樣。

翠屏鳥從樹枝上飛下來,落在了江華散人的肩膀上。

江華皺皺眉,閉目掐指片刻,半晌才睜開眼睛,看著那抱著樹枝睡得流口水的施無端,收回了腳步,嘆了口氣。

翠屏鳥輕輕地用腦袋蹭蹭江華散人的側臉,江華便出手,拍拍它的頭,低聲道:“古人告知吾輩,‘知天易,逆天難’。這小子纔多大的年紀,尚不知何爲‘命’,就膽敢以星盤沙碩假充星辰天意,騙過六回陣,他……唉!”

翠屏鳥“嘰咕”一聲,頗有些憂慮地看了施無端一眼,又討好地用頭蹭了蹭江華散人。江華嘆道:“你不必如此,我不過一介出世之人,三千弱水,我只得在岸邊看著,不得沾染,今日機緣巧合,山巒崩毀,他破了我這六回陣,可見將來於這世間,不是大福,便是大禍,不是我管教得了的。”

翠屏鳥有些急,撲騰了一下翅膀。

江華卻將翠屏鳥放開——在施無端背後那篇暗淡沉的青之中,他方纔一閃之間,便瞧見了千萬縷的線,它們將還是個孩子的施無端和山下大千世界地綁在一起,纏得太,以至於他也分不出個前因後果來。

他說過六回陣破,便放這小子下山,如今六回陣已經被毀掉大半,不是天意麼?

江華搖搖頭,轉走回了自己的山院中。

施無端優哉遊哉地下了山,一路向人打聽,沒錢了便在路邊擺個小攤,搖頭晃腦地給人算命,他小小年紀,報喜不報憂,甜面乖,有的沒的胡說一通,還真哄了不人上門,就這麼連玩再鬧、興高采烈地回到了九鹿山。

他站在山下,心裡的思念這才都冒了出來,只覺得回家實在太好了,便得意忘形地在山腳下大喊一聲:“師父!師父!小離子!我回來啦!”

當然——九鹿山山高雲深,沒人聽得見。他也只是抒發一下自己的思念之,隨後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屁顛屁顛一路小跑地就上了山。

施無端實在心花怒放,以至於沒有留意到九鹿山下的村舍中寂靜得嚇人。他匆匆忙忙地路過,一心只想著跟道祖顯擺顯擺他破了江華六回陣的功偉績,以至於竟沒有發現,這平時熱熱鬧鬧犬相聞的村郭中,竟是雀無聲,人影子都不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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