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終》第四章 花樣
聞言,杜雲蘿面朝祖父祖母站定,並不急著開口,而是淺淺笑了。
夏老太太銳利的目落在杜雲蘿那被拉住的袖上,燙得杜雲諾趕忙鬆開,急切垂下了頭。
「祖父、祖母,」杜雲蘿笑盈盈道,「雲蘿聽說,昨兒個石夫人來了?」
見杜雲蘿果真提起了石夫人,杜雲諾的眼底閃過一喜悅和得意,甚至不顧遮掩地看向杜雲瑛,想在對方的面上也看出些端倪來,偏偏杜雲瑛此刻擺出一副全然不知的無辜模樣來,似那局外人,讓杜雲諾不由咬了咬牙。
大家都是同路人,都是在等著看戲的,此番杜雲瑛置事外,倒顯得杜雲諾心思不純了。
這般一想,杜雲諾輕輕哼了一聲。
夏老太太和杜公甫換了一個眼神。
石夫人昨日過府,誰也沒有遮著掩著,畢竟,打的是探甄氏的名號。
都是有臉有皮的人家,杜家和穆家從未深過,哪有隨隨便便就請上門提親?大張旗鼓的,若是這婚事不,不管是因何緣由,對兩家都無益。
因而,依著慣例,是讓相的太太們探一探口風,若是合意,再往下商量,若不合意,便當這話沒提及過,彼此都不損了面。
當年杜公甫任了石侍郎春闈時的考,卸了任後,石侍郎依舊以師禮相待,石夫人也多來走,而石夫人娘家與定遠侯府有些淵源,這才當了這個中間人。
求娶杜雲蘿這事,石夫人只在夏老太太和甄氏跟前提了,旁人一概不知。
夏老太太端詳著杜雲蘿,心中道:莫不是甄氏那兒了信,讓這丫頭知道了?
杜公甫曉得杜雲蘿子擰,這些年間,因著定遠侯府那一門的寡婦,京中暗地裏多有些傳言,嫁莫嫁穆家郎,杜雲蘿要是聽過一些,待知曉了石夫人的來意,定要鬧上一場的。
做長輩的,倒不怕杜雲蘿鬧騰。
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妁之言,他這個做祖父的點頭亦或是搖頭,哪裏得到杜雲蘿置喙?
只不過,他年紀大了,不喜那吵吵嚷嚷的事,便道:「是啊,來看你母親。懷禮是石大人的下屬,石夫人聽聞你母親子不適,特特來看,作為上峰,石大人夫婦頗為盡心。」
杜雲蘿眨眨眼睛,這般避重就輕,的確是杜公甫的子。
不過,今兒個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要不是姑娘家不好太過直白,定要直言開口,讓祖父應了這親事。
杜雲蘿暗暗吐了一口氣,道:「隻石夫人來了?阿玉姐姐呢?」
阿玉指的是石夫人的掌上明珠石沁玉,與杜雲茹關係甚。
杜公甫和夏老太太快速換了一個眼神,難道杜雲蘿沒聽說?
杜雲瑛也沒料到杜雲蘿不按常理出牌,眉頭微微一蹙。
杜雲蘿道:「前回阿玉姐姐來,說是喜歡錦蕊畫的花樣,我應了,等再來時就拿給,結果,一直收著都沒送出去。」
竟是這件事。
夏老太太哭笑不得,招呼了杜雲蘿到邊,點了點的額頭,道:「你也是個迂的,既然收綴好了,阿玉丫頭不來,你使人與送去,侍郎府還會攔著不?」
杜雲蘿抿,知道這一刻自己應該做什麼說什麼,擺出個委屈憨模樣來,這事兒就糊弄過去了,可偏偏,一個多時辰前,還是一個老嫗,此刻要做出兒姿態來,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了。
暗悄悄努力著,最後也隻好垂下肩又低下頭,不人看見面上神,穩住聲音,杜雲蘿道:「祖母曉得我的,平素裡最不出門,邊丫鬟婆子也不往外頭走,那侍郎府的門往哪兒開,們都不曉得,哪裏能去送東西。」
「聽聽這話!」夏老太太笑了起來,「這是和老婆子討跑的人了?行了行了,回頭讓許媽媽去侍郎府走一趟,將花樣送去。」
「那就謝過祖母了。」
夏老太太應了一聲,又問:「是什麼樣的花樣?先拿來我瞧瞧,若是好看,讓錦蕊多畫些。」
要瞧花樣,就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了。
杜雲諾本想讓杜雲蘿在長輩跟前失態,到頭來反倒是讓又賣了一回乖,心中忿忿,不願在蓮福苑裡留著,起告退。
杜雲瑛也一併起,挑簾子出去時,轉過頭來深深了杜雲蘿一眼,今天的杜雲蘿果真有些怪。
安華院裏,花樣都是現的,錦蕊得了吩咐,整理了一番,匆匆趕到了蓮福苑呈上。
杜公甫不看這些兒家東西,坐在窗邊榻子上逗弄心飼養的畫眉鳥。
夏老太太一張一張翻看,連連點頭:「難怪總有人在我跟前誇讚錦蕊心靈手巧的,這花樣兒真不錯,這團牡丹,瞧著就貴氣吉祥,還有這張,這一圈藕池深深,綉在袖口上最是合適。」
夏老太太誇讚,屋裏的丫鬟婆子們自是奉承,說得這花樣天上有地下無的,逗得老太太喜笑開。
錦蕊謙虛道:「老太太再誇下去,奴婢都不敢在這兒站著了。」
夏老太太哈哈道:「畫兒緻,綉功如何?」
錦蕊笑容一頓,很快又堆了起來:「奴婢的綉功實在上不得枱面,這才劍走偏鋒,琢磨花樣。」
「倒是可惜。」夏老太太想了想,又道,「雲蘿,我記得錦靈那丫頭,綉功似是相當了得?」
杜雲蘿應道:「錦靈是隨了娘。」
這麼一想,夏老太太記起來了。
錦靈的娘是京城裏數得上名號的綉娘,卻有個藥罐子兒子,為了多些家用,錦靈的娘生生熬壞了眼睛,再也綉不得東西了。
甄氏心善,讓們府裡謀生,錦靈便跟了杜雲蘿。
「錦靈是個懂事的,做事本分,模樣出眾,誰瞧了都喜歡。」夏老太太嘆了一句。
錦蕊的頭垂著,貝齒輕咬下。
夏老太太不再說丫鬟們的事了,問道:「這些都是給阿玉丫頭的?」
「這些是。」杜雲蘿說完,挑出了幾張。
並蓮花、戲水子。
夏老太太沉,這些都是辦紅事時的喜慶圖樣,為何……
杜雲蘿翻看了會兒,又道:「阿玉姐姐說了,是綉了送給大姐的。姑娘家都要出閣的,誰也拖不了。祖母,我是姐妹間最小的,等姐姐們都出閣了,我一個人,閑得慌了。」
夏老太太捶了杜雲蘿一下:「你也知道都要出閣呀?那還說什麼一個人,雲諾比你就大了半年,你想賴在家裏多久?趕也把你趕出去!」
杜雲蘿把圖樣兒塞給了許媽媽:「勞媽媽替我送去。我先回去了,再不走,祖母也要趕人了。」
夏老太太笑罵著看著杜雲蘿出去了,等再瞧不見那人影,臉上笑容消失,偏轉過頭看向杜公甫,低聲道:「你說雲蘿到底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我怎麼聽著這話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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