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微微亮，丫鬟憐月便忙碌起來。

憐月材瘦小，力氣也不大，勝在手腳麻利，又是個勤快人，將汲水院上下打理得整整齊齊，伺候汲水院的三小姐聞翹也格外仔細上心。

將盛著熱水的銅盆放在架子上，憐月剛進室，發現屋裡的人已經起來，正倚在床頭小聲地咳嗽。

憐月忙走過去，輕地為咳嗽的主子拍後背，看咳得背脊彎下，心疼得不行，輕聲道：“小姐，您的藥遲了三天，稍會奴婢去前頭藥堂催催罷。”

說到這裡，憐月微微皺眉，心知自己也不知道能否催到藥，可總不能看著自家小姐日日病痛折磨。

咳嗽彷彿帶走全部的力氣，好不容易緩下來時，聞翹懨懨地靠著丫鬟，氣息有些微弱。

“小姐……”憐月擔心地看著。

“不用。”

聽到主子虛弱無力的聲音，憐月言又止，但看蒼白的臉蛋，到底沒說什麼。

聞翹是聞家長房嫡，也是長房唯一的孩兒。

本應該金尊玉貴，備家族期許而生，卻因天生弱，縱使有天縱之資，也限於天生筋脈比常人更弱，無法承過多天地元氣，於修煉一途上落後於他人，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憐月十分憐惜自家小姐，每當看辛苦地修習聞家的武學，卻限於弱，不知不覺被聞家輕視忽略，連常服的藥偶爾也會被一些貪婪的下人剋扣，就忍不住想，如果當年大老爺夫妻沒有死在妖暴就好了，至小姐在聞家有個倚靠，而不是像個明人一般泯滅在聞家諸多子孫中。

聞翹對丫鬟的想法一無所知，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後，坐到八仙桌前用早膳。

早膳是普通的白米熬的粥。

白粥熬出油膏，香細膩，雖不是靈米，卻也味道不錯，配上憐月心醃製的小菜，清爽可口，縱是聞翹沒什麼胃口，也吃了大半碗。

然而憐月覺得自家小姐吃得實在太，其他院裡修武的小姐哪個不是一餐幾碗米飯，修煉之人本就會消耗比常人更多的力，只能從食補回來，縱使家小姐每天只修煉不足半日，也是修煉啊。

用過早膳，聞翹坐在花廳，取來昨日翻了幾頁的《聖武大陸游記》看起來。

憐月麻利地收拾好屋子，便出去了。

半個時辰後，憐月回來，並沒有說剛才去前頭催藥的事，聞翹也不過問，問不問結果都一樣。

憐月手裡捧著一枝丹凰花，層層疊疊的花瓣，紅艷豔的生輝，在案頭，煞是好看。

憐月問：“小姐，好看嗎？”

聞翹看了一眼，聲音依然是清清冷冷的，“好看。”

雖聽不出一讚的味道，但憐月仍是很高興，喜滋滋地說： “今天是小姐您及笄的日子，奴婢知道聞家不會給小姐舉辦及笄禮，可能他們都已經忘記了，不過奴婢不會忘記的！剛才奴婢經過常春園時，看到園裡的丹凰花開得正盛，聽說這是四小姐心的花，不準其他人隨便摘，奴婢就折一朵回來，給我們家小姐的及笄禮……”

聞翹執書的作微頓，素來清冷的面容出怔然之。

憐月看到，雖說心裡有幾分後悔提它，卻不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連都忘記，這世界上還有誰會記得家小姐已經及笄？

東陵國重武輕文，並不怎麼重視傳統習俗，但大多數有頭有臉的世家若重視子，該有的習俗仍是一不茍地舉辦，表示出對子的重視的同時，也向世人展示自家的優秀子孫。

可惜聞翹並不在聞家優秀子孫之列。

憐月嘆息，家小姐雖生來尊貴，卻因父母雙亡，天生弱，能長這般大已經不容易，其他的無法強求更多。

***

正當憐月以為，今日仍和以往沒什麼不同，會平平淡淡地過去時，聞家卻發生一件足以改變們主僕一生的大事。

東陵國君——昊帝為七皇子和聞家三小姐聞翹賜婚。

聞家接到聖旨後，上下皆驚愕萬分。

當家的二夫人柳氏來到汲水院時，便見到坐在廊下看書的瘦弱。

倚著斑駁的廊柱，羽般的墨發順地垂下，襯得一張冰雪更顯蒼白冰冷。穿著淡青的半舊子，上無一佩飾，如一株青竹，清清淡淡的，手中捧著一本書，垂眸靜坐，清冷嫻雅，格外好。

偶爾輕咳時，瘦弱的微，為添了幾分弱不勝的弱，教人憐惜不已。

憐月發現二夫人，驚訝地上前請安，問道：“二夫人怎麼來了？”

二夫人有些訕訕的。

是個大忙人，管著整個大家子，哪有時間關心聞家一個明人。理雖是這個理，但被個小丫頭這般直白地問，二夫人心裡多有些不自在。

聞翹慢慢地站起，一雙清浚浚的眼睛看著二夫人。

那雙眼睛清冷無波，烏黑湛亮，雖然好，卻也太冷，二夫人被看得不自在，面上笑道：“阿娖，恭喜，皇上為你和七皇子賜婚，賜婚的聖旨剛到聞家。”

阿娖是聞翹的小名，已逝的聞家大老爺為唯一的閨取的。

憐月大吃一驚，“真的？是七皇子？”

二夫人點頭，見聞翹仍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看不出喜怒，彷彿這世間沒什麼能搖的心。二夫人暗嘆，七皇子寧遇洲雖說是個眾所周知的修煉廢材，名聲比不上天縱奇才的三皇子和五皇子，可卻深得昊帝寵，要什麼有什麼，比起弱多病的聞翹，七皇子幸運多了。

縱使他們不解昊帝為何會為七皇子擇聞翹為妻，卻也不敢在明面上議論。

告知們這事後，二夫人並未停留，很快就離開。

憐月終於消化完這樁賜婚後，看向自家小姐那張容絕代的臉，心頭有些發堵。

聖武大陸以武為尊，修武之風盛行，東陵國雖只是聖武大陸偏東的一個小國，卻也大陸風氣影響，世人納天地元氣，打磨，期許有朝一日能飛升上界，離凡胎，就神人之。

聞家是東陵國的老牌世家，據說祖上曾經出現過一個問鼎大道、飛升上界的大能者，不僅給子孫後代留下無數修煉資源，同時也讓平民出的聞家一躍為東陵國的世家大族，在東陵國地位不低。

聞家的後代子孫也十分爭氣，嫡系弟子有無元靈之人，走的皆是修武之道。

聞翹雖說弱多病，五歲測資質時，卻測出極品元靈資質，這些年修煉也格外用心，雖進步不多，可也比一些無法修煉的凡人要好。

讓一個修武之人同凡人親，豈不是明晃晃的打臉？

七皇子再得昊帝寵又有何用，還不是廢材一個？無法修煉的凡人，頂了天也就百年的壽命，豈能和修武者相比？

二夫人離開後不久，又有人來到汲水院，送來聞翹的藥。

憐月看到悉的白玉瓶，打開聞了聞，驚喜地說：“是靈藥還春丹！”

聞翹娘胎裡帶病，尋常藥於無多大作用，最好還是靈藥。偏偏靈藥難尋，縱是底蘊深厚的聞家，也無法三天兩頭為一個對家族沒什麼貢獻的孩提供靈藥治病，大多數給的是普通的還春丹。

憐月十分高興，忙不迭地倒水讓自家小姐趕服藥，一邊嘆息道：“原來這樁婚事還有這等好，真是太好了。”

彷彿剛才嫌棄七皇子無法修煉的不是一樣。

聞翹吞下還春丹後，只覺得一暖流在筋脈中散開，那種時時噬骨般的疼痛也緩和許多。

靈藥果然不是普通的藥丸能比的。

憐月見神好了許多，心裡也高興，暗忖，就算七皇子是個廢材也認了，只要讓家小姐能多服食一些靈藥，緩和上的病痛，讓活得更長久一些，什麼都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