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惺惺不過宿敵

沈七也沒想到，以他和林淵之間這種幾乎算不上有的，對方居然會這麼快登門。更何況，先前林淵還幹了件讓人特別不齒的事，以至於沈七見到他時，臉真說不上好。

然而對方誠（診）意（金）十（多）足（多），越清風又是他的病人，作為一個響譽天下的大夫，沈七沒理由拒絕這次出診。

第一世家主越清風，自十幾年前遊歷天下時，憑著年之齡，以一己之力橫掃江南十八寨後，名聲大震，被譽為武林不世出的天才，不僅深江南百姓戴，江湖更是人人稱道。

因著他小小年紀便強橫異常的實力和極殺傷力的外貌，加上深厚的背景，越清風早早便是眾多江湖大佬們心目中的婿第一人選不說，在武林也是公認的年英才，不知有多人家想與越家結親，能多早定下這位年英雄便多早定下，生怕便宜了別人。

只可惜過慧易折，很快，越主便被出了重病不治的消息。越家當即廣招天下名醫，傾盡家產搜羅名藥，越家家主甚至三顧茅廬親請藥王谷神醫出手，可謂是各種方法用盡。

然而，越主將死的消息還是傳遍了天下。

一時間，整個江湖都懵了，尤其是那些想著定親的人家，更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在經歷了退親退婚退朋友等各種糟心事後，當年囂張跋扈、意氣風發、敢隻一人闖龍潭虎的年，彷彿一夜之間沉寂了下來。

曇花一現般的張狂子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世人皆傳的溫潤儒雅，君子端方。越清風開始深簡出，與閻王爭日子，直到遇見沈七，才總算在「活下來」這件事上，有了那麼一瞇瞇的信心。

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繼續在天下武林刷存在，畢竟有奚玉棠這個魔教教主當對照組呢。

多虧了奚玉棠，越主不僅沒有被天下忘，反而名聲更盛了。

沈七來到越家在的別院，見到越清風時，後者正坐在樹下悠閒地和自己對弈，一頭烏黑的髮簡單地束在腦後，只一極簡的羊脂玉簪固定，俊逸的臉因久病而毫無，彷彿一枚冷玉。明明已是五月底，天氣漸熱，卻還是穿得嚴嚴實實，時不時咳上一聲，十足的久病沉屙之軀。

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是那周人的氣勢了。越家主雖病著，卻從未有人敢輕易將他當做一個病人對待，皆因這位看似無害的年輕人卻反常地有著一令人恐懼的功力。

還沒等沈七踏進院子，越清風便已停下了手上作，遙遙看過來，見是沈七和林淵，微微一笑，手中瑩白的白玉棋子叮地一聲脆響，落回了棋盒。

有那麼一瞬間，沈七險些以為自己看見了平日窩在雪山的奚玉棠。

「沈大夫，辛苦走一趟了。」越清風溫潤的聲音響起，一下拉回來沈七的思緒。

「沉淵公子親自去請，敢不來麼？」沈七冷冷回道。

後的林淵尷尬地咳了一聲。

越清風淡泊一笑，「林大哥也是一番好意。再說，有貴教教主在，若您不願來，誰還能強迫了您？」

沈七撇撇沒搭話，算是默認了他的說法。他徑直走過去坐在越清風對面，修長的手指在玉石桌面上敲了敲，不甚耐煩地開口，「胳膊。」

越清風袖風一掃，桌面上淩的棋子頓時被全部歸攏盒，之後才乖乖挽起袖子，將手腕攤放在石桌之上。

沈七搭了脈，同時略抬眼皮在眼前人臉上掃了一圈，微微斂眸，沉思了幾息，不冷不熱道，「我記得我說過，想活得更長，就不要再練武，你倒是好，不僅沒聽，武功反而還進了？」

越清風一點都不奇怪沈七能看出他沒遵醫囑，倒是有些赧然，「都說沈大夫不懂武功，在清風看來，著實不像。」

沈七瞥他一眼，不再開口，閉眼搭脈許久才緩緩收手。

旁邊林淵早已等不及，忙問，「沈神醫，怎麼樣？」

沈七速答，「林俠還是不開口比較好，我不想跟你說話。」

林淵：「……」

越清風微微挑眉，目在兩人中間一轉，開口，「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沈七沉默不語，徑直開始從藥箱裡拿工，林淵則苦笑一聲，向好友解釋，「我先前……得罪了奚教主。」

越清風頓時了然，「因為蕭承？」

林淵點頭。

沈七將一個樸素的布包打開橫攤在石桌上，一排銀針帶著寒氣顯在兩人眼前。

「服。」

「在這兒？」林淵再次忍不住接話，「外面風大，不如……」

沈七眼皮一掀，涼涼道，「你是大夫還是我是？」

林淵：……您行，您上！

一旁的越清風連一句質疑之詞都沒有，在沈七開口時便面如常地去了外衫，又將裡去一支袖，出蒼白但理分明的左臂，彷彿早已習慣了對方的不按常理出牌。

沈七活了幾下手指，作行雲流水地出一銀針，連聲招呼都不打，徑直紮在了越清風手腕上。

後者角一僵，後牙槽了，繼而又強迫自己放鬆下來。旁邊侍從將外衫半搭在他肩上，攏了攏，越清風開口，「林大哥，這事是你不對在先，找個機會給奚教主賠不是吧。」

林淵微微一怔，「清風，當時……」

「無論當時是什麼形，你都不該手。」越清風打斷他的話，「不過是個蕭承，奚玉棠殺他兩個都不在話下，這次居然能收手，的確是給足了你面子。」

林淵一語不發。

越清風似乎完全不在意旁邊還有個玄天教的沈七，一邊說著，一邊眼看自己滿胳膊滿手都被紮刺蝟，著與前幾次行針完全不一個檔次的痛，明白沈七這是在遷怒了。

沉思片刻，他緩緩開口，「既然一開始就沒打算管閒事，那便不要手。你這樣不義薄雲天俠肝義膽，淩霄閣不見得有多謝你，反而還得罪玄天教，裡外不是人。」

林淵糾結地一拳錘在了旁邊的杏花樹上。

「得罪蕭承不要，得罪玄天……」越清風慢條斯理地說著，稍頓須臾，「林大哥，同行一路你還沒看明白，你本玩不過奚玉棠嗎？」

林淵：……

沈七慢吞吞地紮完最後一針，挑眉看向越清風，「你倒是看得清楚。」

越清風頓時出一抹春風拂面的笑容，略帶討好地開口，「我從不小看貴教。唔，不如大夫行針輕些？我也是人啊，這事真跟我沒關係。」

沈七假裝聽不見。

林淵卻是有些聽不明白了。怎麼覺，自己好友說話間淨是對玄天教和奚玉棠的稱讚與……推崇呢？

「真要道歉？」林俠忍不住問。

越清風搖頭，「我又不能替你決定，不道歉也是可以的。」

「真的？」林淵頓時來了神。

越清風看向他，「最多就是奚教主坑死你不償命的時候，我作為好友幫你留條退路……唔，這點面子奚教主應該會賣給我吧？」

林淵：「……」

越清風你到底是哪邊的！！

放著好友在一旁左右為難，越清風將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左臂上。行針所帶給他的痛楚逐漸開始減弱，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難熬的灼熱難耐。不消片刻，一排細的汗水便悄無聲息地爬上了他的額頭，接著，彷彿萬蟻穿心般，整個左臂變得麻難忍。

覺到越來越痛，越來越熱，越清風面不改地接過一旁侍從遞來的帕子了額頭，緩緩啟口，「沈大夫，我們打個賭可好？」

沈七正在閒適地喝茶養神，眼角餘瞥了他一眼，涼涼道，「賭什麼？」

越清風笑了笑，清俊的臉上逐漸因行針而浮起淡淡紅暈，「就賭一盞茶之，我能見到奚教主如何？若是我贏，接下來的治療，沈大夫讓我輕鬆些。」

沈七放下茶盞，目在越清風沁出冷汗的額上掃過，對比他的病人，心倒是很不錯。先前越清風那一番話，看似字字句句是在勸林淵，其實也是在說給他聽，作為一個玄天教中之人，奚玉棠的至，誰不喜歡聽好話？

他放下茶盞，決定給越清風一個面子，「若是你輸了呢？」

越清風出一個木制小令牌扔在桌上，一個大寫的「清」字木三分——

「我開庫房，您隨便挑。」

看到他拿出了代表份的令牌，林淵額角一跳，就想開口阻止。

這個賭注可是大了。

越家財大氣，傳承百年，不知積累了多好東西，沈七當然也知道令牌的意義，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可有離火草？」

越清風頷首，「有。」

「好，賭了！」沈七拍案。

話音剛落，越清風的小廝秋遠一路小跑進來，先是給三人行了禮，繼而道，「主，有客登門。」

越清風的眼底多了一笑意，「誰？」

秋遠語氣又興又張，「玄天教呂堂主和……」他飛快地瞄了一眼旁邊的沈七，「奚教主。」

沈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