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江湖》第17章

第十七章 我要的是你這個人

我所圖的,是你。

是你……

你……

奚玉棠猛地睜開眼睛,汗水悄然從鬢間流下,腦子裡無數畫面閃過,全是昨日驚鴻院與越清風驚心魄的一場所謂的攤牌。

頭痛裂,心境破損,真氣紊有走火魔之兆,臉忽青忽白,全抑制不住地抖。

原本從驚鴻院回來後的首要之事便是穩定心境,可思緒太過混,練功不夠靜心,險些釀大錯。

窗外天乍破,打更之聲遙遙傳來,整個觀瀾院寂靜無聲,試著喚了兩聲呂正的名字,下一秒,房門立刻被人撞開,呂正和司離慌慌張張地出現在面前。

沒等奚玉棠開口,呂正首先發現了不對,「教主,練功出岔子了?」

奚玉棠無力解釋,強忍著全經脈撕裂般的劇痛,啞聲道,「過來幫我一把……」

呂正和司離對視一眼,紛紛上前,盤膝而坐,一前一後,將真氣送進奚玉棠。司離年輕,功力不足,很快額頭便見了汗,倒是呂正雖心驚於自家教主的狀態,卻依然耐著子一點點幫著梳理,生怕急功近利下造二次傷害。

兩人合力才勉強將奚玉棠的狀況穩定,見恢復平靜,這才緩緩收手,悄然退至門口掠陣,並吩咐手下死守觀瀾院,等閒不得出

奚玉棠聽到他們的安排,暗自鬆了口氣,腦卻再次出現了昨日的一幕幕。

————

「我的所圖,是你。」

越清風如是說。

有那麼一瞬間,奚玉棠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大腦短暫地停止了運轉,只能保持著目瞪口呆的蠢樣看著越清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第一反應是越清風果真要殺,但很快又覺得不對,腦子裡一瞬間轉了無數個念頭,竟有些糊塗了……總不能是在表白示吧?

他是不是瘋了?

見奚玉棠久久沒有反應,越清風淡淡道,「秋遠,去重新沏壺茶來。」

秋遠知趣地行禮退下,接著周圍防備的視線逐一消失,越家暗衛撤退,整個驚鴻院外圍被守一個鐵桶,連一隻鳥都飛不進來。

「……把話說清楚。」奚玉棠角。

越清風咳嗽了兩聲,前所未有地沉默了極長的時間,久到奚玉棠幾乎以為不會再聽到他的聲音,這才緩慢而虛弱地開口。

「放心,不是要殺你……我圖的是你這個人。」

奚玉棠:……???

對面人臉上因劇烈的咳嗽而浮起淡淡的病態紅暈,雙眼也被浸,從奚玉棠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長如小扇子的睫上掛著亮晶晶的水珠。夕斜照下,他半個影中,表似笑非笑,但再看過去,又變了空白一片。

他沒有解釋這句話,而是沉默許久,突兀地問了個問題。

「奚教主,你可知……越某師從何人?」

奚玉棠怔了怔,完全被他吊起的胃口得不到滿足,心裡像是有無數小爪子抓撓,沒想到卻等來這樣一個問句。

「不是令尊?」

「當然不。」越清風笑了一聲,停頓片刻,像是下定決心般開口,「不知奚教主可曾聽過一個名號——寒崖老人?」

越清風居然師從寒崖老人?一丈峰那位不世出的武林泰斗?

奚小教主心神微震,陡升強烈的嫉妒之

……簡直人生贏家啊這貨!

寒崖老人,那可是比爹輩分還要高出許多的高手中的高手,這世間站於武學巔峰的數幾人之一,真真正正的正道巨擎!誰都不知他活了多久,幾乎了一個傳說,就連爹似乎都只是聽過名號而從未見過真人,更不用說這個小輩了。

「寒崖老人一生收了三個徒弟。大徒弟是上一任武林盟主卓正,二徒弟無人可知,關門弟子便是越某。」越清風語調平緩,見地沒有咳嗽。

被措不及防地秀了一臉優越,奚玉棠僵著臉答,「世人只知卓正。」

越清風角笑容一閃而逝,「奚教主可知寒崖老人二弟子是誰?」

奚玉棠搖頭。

「是當年真正的魔教主。」他抬眼,直直眼眸深,「奚玉嵐。」

「……」

奚玉棠瞳孔猛地一,險些失態地站起來。

這不可能!

「越清風……」

聲調變低,語調裡是從未有過的刺骨冰寒,一字一句,像是要將眼前人拆骨剝皮拆吞腹,「話可不要說!」

越清風一地坐在原地,眼眸深深地盯著奚玉棠面後的眼睛,在那裡,彷彿醞釀著一場驚心的風暴,徹骨冰寒,殺意奔騰。

「不信?」他輕聲問。

「他早就死了。」殺意澎湃,奚玉棠面若冰霜,戒備全開,腦中開始演算無數種殺死眼前人的方法,出口的話卻在自己未發覺的況下換了稱謂。

「本座……才是真正的!主!」

越清風笑了,一字一句道,「你不是。」

話音未落,幾乎是眨眼間,奚玉棠已至越清風側,削鐵如泥的紅線幾乎在電火石間纏上了他的脖頸,同時左手一翻,數銀針直抵對方眉間竅門!

紅線中,一行殷紅的順著越清風如玉的皮流下,飛快地沒了他的襟深

與此同時,先前奚玉棠所坐之,只聽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刺耳聲響起,石凳應聲而裂。

「咳……」越清風痛苦地咳出了聲,聲帶振下,脖頸傷口更深,「奚玉棠,你兄長是我師兄……」

「他早就死了!」奚玉棠手指驀然收,一字一句,像是從牙出一般,「在很多年前,奚家就被滅門了!」

越清風角溢出了鮮,他驟然抬手抓住了眼前人執線的右手,力道之大,幾乎要斷那脆弱的手骨,「你兄長曾對我說過許多他的事,其中便包括他,咳,極為疼的小妹……」

他臉白的嚇人,都沒了,卻仍艱難地將話說完。

「奚家被滅滿門而無後之事雖而不宣,在頂尖世家門派卻不是……十年前你突然出現,以魔教主自稱,眾人只當你是玄天高層為了不斷傳承而找來的私生子……」

他眼前模糊,劇烈地咳了一聲,強打神。

「你有恃無恐……是因為無人知你活著,可對?」

奚玉棠呼吸一滯,瞳孔幾乎針,心房一,真氣剎那間險些逆行。

破綻一出,越清風當即抓住機會,周力砰然發,頸上紅線寸寸斷裂。

兩人於毫釐之間手數次,終於,越清風抓住機會,手上巧勁發出,將奚玉棠整個人往後退數步,接著一指連點前,肩膀一滯,一口淤吐了出來。

乍見他吐,奚玉棠形踉蹌停下,理智徹底回籠。

怔怔著越清風,甚至忘了呼吸。

打從決定要走這條路開始,就有了被拆穿的覺悟,只不過當年想的只是能拖多久拖多久,拖到玄天緩過氣,拖到武功大——畢竟,真正的份一旦曝,容易引來強敵,而太弱,玄天太弱,保不住。

以為這世上已經無人能猜到份了。已知的仇人都被借各種名目殺得差不多,殺殿那個被鄒青幹掉的殿主、聽雨閣王牌、唐家旁支、玄天叛徒……如今蕭承一死,就只剩下寥寥一兩人和主謀了。

「你……」奚玉棠聲帶發,「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你懂我在說什麼。」越清風道。

十六年前,雪山一戰,奚家莫名其妙被一夜之間滅了滿門。

先是奚之邈和唐芷嫣夫妻出門辦事卻傳來死訊,接著有人攻上雪山,裡應外合。當家人不在,沒人知道對方目的為何,上來就殺,整整一夜,玄天上下犬不留,包括主奚玉嵐,以及只有五歲、連個正經大名都沒起的奚家小小姐。

據聞,雪山出事後,幾大門派世家掌教聯合上門探查,先於大殿見到主奚玉嵐和幾大護法的,隨後循著蹤跡,在後山深挖出已經凍青的奚家小小姐和隨家僕,林淨空方丈親自確認後宣佈其死亡,奚家一脈已斷。

後來又過五六年,玄天覆滅之事平息後,雪山上傳出奚之邈寄養在外的私生子被千里尋回,為新主。事雖稀奇,但想來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徒,可能是私生,也可能毫無緣關係,徒惹笑談。

玄天教名存實亡,實難構威脅,頂尖門派世家又自持份,不願落井下石以留駡名,畢竟魔頭已死,奚家絕後,該分割的利益也分割完畢。若不是林方丈放話眾生有德,第一個作出表率之姿,表示只要不危害武林,不墮邪魔外道,玄天可重建,恐怕還會引來更多貪心之人。

不過事倒也不順利。奚玉棠這個新主從公佈份開始,就持續地經歷著花樣百出的暗殺,著實過了多年死裡求生的生活。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兄長奚玉嵐自父母死訊傳來後,便帶著其中一個護法下山調查死因,留下替待在總壇,之後便再沒了消息。雪山一戰的是替知道,不知有多慶倖當時他不在。

但多年無蹤,潛意識裡,已經當他死了。

庭院裡靜得嚇人,夏風掃過樹葉的聲音,昆蟲輕鳴的聲音,風吹起石桌上書頁翻的聲音,統統不見,天邊殷紅的夕籠罩下,耳邊只剩下兩人微弱的呼吸聲。

空氣中飄氣,映得此時的沉默更加沉重不堪。

許久,對方開口了。

「我告訴你這件事……」

只說了半句,他便忽然發了劇烈的咳嗽,好似要將肺咳出來一般,一縷縷鮮再次順著他的指流出,連帶著還因用力而崩裂了脖子上的傷口,整個人看起來慘兮兮的。

……要不要趁機滅口?

奚玉棠垂在側的手指僵,殺機再現。

「……我告訴你這件事,只是想讓你知道,師兄的親妹妹,我是不會去害的。我對你知之甚深,比你想的還要深……」越清風被奚玉棠重傷,膛每一次的起伏都好似用盡了全力氣,「我所圖是你,是因為我想要你這個人……我承認結盟的目的不純,但這無礙於我的誠意,原本我來,就是為了見你。」

「所以我將把柄還給你,要不要滅口,由你決定。」

他聲音低下來,了幾口氣,抬起頭,因咳嗽而略顯潤的眼睛對上了奚玉棠冰涼的視線,用氣音吐出最後幾個字。

手嗎?」

奚玉棠微微睜大了眼睛。

手嗎?

殺了這個人,得保。不殺,恐生變。

殺,還是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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