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第5章
第四章 老相好,泡一泡
聞真真明明吊死在劉家門上,卻變了死在自家門口。大半夜的這家人把聞真真的首解下來再掛到自己家門口?聞家大娘沒被嚇死真是祖上燒香。
這一家子的缺德程度,在那一世可以換個幾萬轉發了。
劉家嬸子一路上還在數著那些禮,不住嘀咕哪個哪個了哪個哪個好像用過了,家一直沒說話的老頭子嗒嗒地吸著水煙,半晌才不耐煩地說一句,「行了!東西拿回來還不知足!」
「話說得好像不知足的是我一樣,」劉嬸子眉一豎,「想做這被人脊樑骨的事的人可不是我!」
「是我又怎樣?你婦道人家懂得什麼?」
「是你你咋不自己去說,頂我在前頭當惡人?還拉扯上阿尚,平白被那潑辣貨糟踐一頓,」劉嬸子越說越氣,「要我說,你這麼要回彩禮做甚?也沒多,何必做得這麼難看,阿尚以後在街坊面前怎麼做人?」
「怎麼做人?他功名就宗耀祖,有得人抬舉他,不需要特意做好人!」老頭子聲音嘶啞,「誰是去要彩禮的?只是這時節,和聞家撕擄乾淨要。」
「真真都死了,貴人沒道理繼續追究,你這是在怕什麼?」
「婦人見識!你以為貴人是看上聞真真?話本子看多了,盡做些飛上枝頭的夢,貴人什麼人沒見過,至於到這鄉旮旯裡要個村姑?」
「那貴人指名要聞家姑娘是怎麼回事?」
「府衙的王老哥私下和我說,貴人要人的事,和宮裡有點關係,聞家本來有機會攀上王府,誰知道聞真真會錯意,以為要做貴人的妾,一繩子上了吊,呵,也不瞧瞧自己,真以為貌若天仙呢。」老頭子咳嗽兩聲,氣吁吁地用煙桿點了點虛空,似乎要將這竿子教訓到死了的媳婦上,「現在這一死,貴人打算落空,必定要發怒,萬一牽連起來,咱們家第一個倒霉,所以哪怕死了,這婚也得退乾淨!」
「原來這樣,那也罷了,只是想想怪可惜的,聞家要是能攀上王府,咱們也好跟著沾,偏那死丫頭蠢,斷送自己命,也斷送了我阿尚的好前程。」
「說來也怪,聞家這種苦哈哈,有什麼能讓貴人看上眼的?」
「是啊,聞家是外來戶,早先聽說祖上是廚子,廚子又怎樣?還不是伺候人的活計,更不要說聞仁山那個書呆子,別說菜刀,拿筷子都手抖。」
「貧苦出,就認了命,好端端讀什麼書,真以為自個是那塊料?父倆一個德行,不知自量!」
「聽說聞家老太太出不錯,有不私房……」
「這種虛話,就你這種蠢婦才會信。為這破爛婚事,白搭了我阿尚幾年的好時!」
「沒福的賤命!」
黑暗裡,文臻蹲在悉的劉家牆頭上,看著這一家三口進了自家院子,劉尚進了最好的主屋,劉嬸跟進去,將那些禮品鎖進主屋的箱子裡,老兩口叮囑了幾句兒子要好好讀書,不要記掛著那沒福的狐子,便直接回屋去睡了。
文臻又等了一會,等到老兩口的鼾聲響起,這才跳下牆,開窗紙一瞧,果然,劉尚本沒讀書,打開了箱子數那些禮品呢。
文臻又等了一會,劉尚吹燈睡覺,悄悄地,推門進屋。
有些老舊的木板門,吱呀一聲——
迷迷糊糊的劉尚霍然睜開眼,一轉頭看見房門開了,半開的門扉間月如扇,白明亮地鋪展。
沒有人。
劉尚剛鬆一口氣,想要再閉上眼,忽然覺得不對,猛地轉頭。
床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人影!
人影見他轉頭,開覆面的髮,衝他幽幽一笑。
聞真真!
劉尚像被大錘猛敲,整個人平平在床上一蹦,張就要嘶喊,卻被飛快地捂住了。
劉尚魂飛天外,下意識就想暈,但忽覺上的手雖然不熱,卻十分,香氣,令他竟然不自心中一。
一個甜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地道:「阿尚,阿尚,妾是真真啊……」
劉尚微微發著抖,聽著「鬼」聲音,似乎並無怨恨,月下眼一瞧,那眸瞳烏黑,微微彎起,笑意裡三分自然態,果然是聞真真。
只是這笑,比活著的真真還要人幾分,聲音也略有些不同,尾音上翹,藏著小勾子似的……想來做了鬼,總要和人有些不一樣的。
想起最的話本子裡的香艷的鬼故事,劉尚咽了口唾沫。
「真真……」劉尚壯著膽子聲道,「你……你回來啦……」
「嗯……」文臻地道,「想你啦……捨不得你呀……」
劉尚有些恍惚,聞真真雖對他好,素來卻是矜持端莊,講究得很,從未有過這般語姿態,卻是別一種人風,一時連畏懼都忘了,又想真真活著時的婉轉,如此深子,便是死了,又怎麼捨得化為厲鬼對他不利呢。
去了恐懼之心,便生出些不捨來,低低道:「真真,你莫怪我,昨晚我想出來的,可我喝了酒,怕我娘發現……我也沒想到你就……」
「那都是真真的命啊……可是真真現在後悔了……」文臻嗚嗚掩面,「阿尚,我昨夜一縷魂魄,下了地府,去了以後才知道,那也是個不好混的地兒,過奈何橋要過橋費,過黃泉要過路費,到都是收費站,孟婆湯也要個開瓶費,我娘給我燒的那點兒紙錢,眨眼就花完了……」
「呃……」劉尚試探地道,「那我再給你燒點紙?不過可不能多,我沒多錢。」
「阿尚哥,昨晚我見到閻王了,閻王說我壽未盡,而且命中該嫁你,還說我倆八字極配,一個旺妻,一個旺夫,結合在一起,就是雙倍的旺旺大禮包,還說你只要娶我,就能連中三元,做到狀元,我還看到了閻王那裡有每個人一生的詳細批命,連你會試殿試的考題都有……」
「真的!」劉尚霍然坐起,連害怕都忘了,目灼灼,「那題目是什麼!」
「想要看到題目哪那麼容易,得給閻王邊的書記發紅包,紅包還不能……」
劉尚翻下床,「我這就給你燒紙去,要多有多!」
「哎,阿尚哥哥,你先別急,這地府的錢啊,有講究。」文臻拉住他,「你們都以為燒紙給底下的人,哦不鬼,就能拿到錢,其實這是一個誤區,那只是小鬼的收錢方式,閻王他們不是鬼,是神,有品級的,他們要收禮,會給你一個地獄二維碼……」
「真真……你今天說話……奇奇怪怪的……什麼地獄二維碼?」
「我是鬼啊……鬼怎麼能和人一樣?地獄二維碼啊,收錢神啊,這是地府專用,說給你你也不懂,總之就是不用燒,像供神一樣供奉,供一下,就放地裡埋了,找個僻靜的地方,過三天你去收回便行。阿尚哥,你多供奉點,供奉越多,壽命越長,閻王說了,錢到位了可以放我回,到時候我就把題目說給你聽……」
「這個……」劉尚想著聞真真回未見得對他是好事,有點猶豫。
「如果不能及時回,我就要轉世投胎了,只能見阿尚哥你這一次……」
「好!」
「阿尚哥哥,你要記得,供奉要誠,要,不可對人說,去供奉的時候,要以無之水沐浴全……」
「什麼無之水?」
「就是河水的上半段,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無水,最是乾淨不過,一定要洗澡澡哦,要洗得乾乾淨淨,不然你的供奉就帶了濁氣,反而會怒閻王爺。」
「好好好,一定的。」
「那……那我先回去了……阿尚哥……一定等我回來把題目帶給你喲……」
文臻拂一拂袖,撒了一把辣椒。
劉尚頓時眼淚鼻涕一起流,噴嚏打得驚天地,等到終於勉強睜開眼,聞真真已經不見蹤影。
那自然是回地府去發紅包作弊了,劉尚堅信。
畢竟真真死了是千真萬確,劉尚想起昨夜半夜開門看見的那冰冷的首,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今晚坐在他邊的也是真真,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真真化鬼他也認得。
真真還是那般著他,慕著他,做鬼了也惦記著他,這般死心塌地,也真讓人憐,將來如果真是個福命,娶了也未為不可……
劉尚再次打開箱子,把那些他父母作踐臉皮才拿回來的首飾料拿出來,抱著出了院子,找到一小河邊,了服下水。
初春的河水並不友好,夜了更是刺骨如冰,劉尚一下去就渾劇,險些拔足逃開,但簪花誇街的巨大夢想抵抗住了生理和心理的巨大折磨,他抖抖乎乎泡在水裡,月淡薄,蒼白慘青得比真•聞真真•鬼,還像一隻鬼。
文臻在暗抱著手臂看著,心想凍死得了。
最好再附加個傷寒套餐。
聞真真真慫,此應該有影,拖下去黃泉作伴。
劉尚到升發財的事兒還是實心眼兒的,愣是洗了小半個時辰,渾老皮都沒了,才篩糠一樣上來,在冷風裡一邊抖一邊埋一邊念念有詞,文臻不用聽也知道念的是什麼,不由呵呵笑一聲。
這男人,玻璃渣本渣。
聞真真,你死得可真夠不值的。
劉尚埋下東西,做了記號,滿懷希回去,因為東西還能拿回來,所以也並無太多忐忑,回屋裹著被子打噴嚏去了。
文臻便去把東西起出來,把比較值錢又輕巧的首飾選了兩樣塞懷裡,算是今晚的勞務費,其餘的用從劉尚屋子裡拿來的布包了,扛在肩上,往聞家走。
走啊走,走啊走。
走了半個時辰,也沒走到不遠的聞家。
都怪這貧民窟一樣的城中村,巷子房子都長差不多,初來乍到,幾個彎一拐,就暈了。
又走了幾圈,忽然聽見馬車轆轆聲,回頭一看,竟然看見白天那輛包的白金馬車又出現了。
月裡那些雪白的馬麗得像靈,可惜卻載著個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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