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來賣個春

澆了酒和油的院子就是好燒,文臻滿意地看著幾乎瞬間燃起的大火,拎起張七,砰地一聲扔進院子裡的水缸裡。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好在缸裡水淺,淹不死人。文臻面不改拍拍手,繞著張七看了一圈,最後選中了屁,手中小刀乾脆利落挑斷他的帶,子簌簌落,黑夜裡一個大白十分顯眼。

文臻看也不看一眼,一腳蹬上牆邊,藉力翻上牆,半跪牆頭,矮下形,借著底下的火,果然看見幾條黑影狂奔而來,而更遠,梆子急敲,被驚的聞家次第亮起燈火,夜中鋪開一片閃爍的星。

那幾條黑影到了門前,立刻踹門,他們一衝進去,文臻立即翻下牆,轉到自己院門前,準備好的鐵條一,把門從外面給栓上了。

裡頭幾個人衝進去,發現火勢太大,又看見水缸裡的張七,急忙將人扯出來,結果看見他溜溜居然沒穿子,領頭的人頓時髒話飆,沒奈何,這樣子帶人出去如果被看見就是不小麻煩,又急急解將人遮住,再一起往外衝。

這回卻衝不出去了。

起火不是小事,救援必然是最快速度趕到,就這麼一再耽擱,聞家的人已經趕到,在他們已經進視線範圍之後,文臻又把鐵條給掉了。

裡頭不停踹門的人幾下沒踹開,正全力一腳猛蹬,一下力道用空,葫蘆一樣滾了出來,正正滾到趕來的聞家家主及其護衛的腳下。

那群人被煙火熏得眼淚長流昏頭漲腦,還沒發現,爬起來還想繼續趕離開這是非之地,猛然聽見頭頂一聲怒喝,再一抬頭,便懵了。

聞試勺的怒吼整個聞家大院都能聽見。

「哪裡來的混賬東西,竟敢在默園放火!給我拿下!」

張七骨碌碌滾在地下,胡裹在上的服散開,火畢剝聲裡白亮晃眼,四面的婆子們一陣驚呼,紛紛紅臉轉頭。

聞試勺一眼掠過,臉越發鐵青。

「混賬!混賬!給我查!徹查!」

人群背後,匆匆趕來,連裳都沒來得及穿齊整的聞近純,臉冷白。

聞家大火燃起的時候,遠山野間有人作歌。

歌聲渾厚蒼涼,音調卻雍容雅穆,在午夜碧如墨的林木間回

作歌之人袂也在鼓,遠的火在他臉龐上躍,映不亮他沉沉的眸

他負手看著那艷紅一點,緩緩停了歌唱,似是對風詢問:「人到哪裡了?」

有人恭聲答「應該已經離此不遠。屬下們已經查過,這附近有座小山,人跡罕至,可為約見地點。」

那人嗯了一聲,又道:「雖是人跡罕至,也不可掉以輕心,你等屆時封鎖全山,若有人誤闖,格殺勿論。」

最後四個字殺氣騰騰,他卻說得清淡平靜。

「是。」

文臻此時已經翻過了三道牆。

救火向來都是最的時候,也是人手被調開得最徹底的時候,悄悄溜走,一路潛行,順利到了外圍牆邊,果然一路都沒到人。

放火這事兒,昨兒就打算幹了,一來不想得罪聞家太狠,以免留下後患,二來如果沒有個由頭,聞老頭子再對聞家有恨,也不會由這麼下手。

聞近純正好送上門來做隻替死的鬼。

不管聞近純打算怎麼對付,最後的結局都會變「聞近純試圖暗害聞真真,並置老祖宗安危於不顧。」

喝一壺。

對聞老頭的瞭解,就算惱火,也不會拆穿。畢竟聞近純心不正在先。

「咚」一聲,跳下高牆。

覺這一刻腳下堅實的地面妙如雲端。

那是自由的味道。

下一秒的肩膀被人猛然一拍。

「嘿,就知道你在這!」

文臻覺得自己的魂已經被拍飛了一半,伴隨著「自由」的風箏越飄越遠。

還有一半魂,勉強控制住聲音不抖:「誰!」

一雙黑烏烏的眼睛湊過來,睫太濃,太近的距離看起來像一大簇髮菜,又像自帶濃黑眼線。

「我啊!」

文臻向後讓一讓,才看清了易人離那張容貌姣好此刻卻面目可憎的臉。

「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要不是我聰慧出眾,今兒我是不是就要給你拋下了?」

語氣怨婦似的,問題是,和他有很嗎?

此刻還聞家大院外牆下,附近街市其實還屬於聞家範疇,文臻先拖著這傢伙到了僻靜,才把問題又重複了一遍,易人離委屈地道:「我在外院那麼多天,沒人理會,閒得捉虱子,你也不說遞個消息給我,我只好自己過來看,晌午的時候看見你倒酒和油來著,算算如果你要搞事,肯定要從這邊後牆逃走。所以一起火,我就來這邊了。對了,你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跑?」

「因為聞家人要殺我啊,我難道坐以待斃嗎?」文臻答得比他還委屈:「別問那麼多了,即走之則安之,趁聞家現在顧不上,趕走先。」

「去哪裡?」易人離給牽著,一邊走一邊回頭:「咱們這樣走能行嗎?聞家會派人來追吧?再說我也沒準備,連行李銀兩都沒拿。」

文臻停住腳步,瞇著眼睛打量他。

這個人,初見的時候,他在暗無天日的小巷裡,試圖上的財

不相信一個底線不怎麼樣的市井小混混,會這麼信守諾言,而他一口答應護送上京,本就是很奇怪的事。

或許他有自己的目的,但攪進的渾水已經夠多了,並不打算再多那一桶。

「拿行李我們就走不掉了啊,」道:「至於盤纏,我現在不就在想法子掙錢嗎?」

「怎麼掙?」

「我的好廚藝啊。」文臻笑瞇瞇點點自己:「憑我這一手好廚藝,隨便賣個方,還怕湊不夠路費?」

「這倒也是。只是這時辰,誰家飯館還開門?咱們這一夜該住哪?」

「這鎮子繁華著呢,你看,前方不是還亮著燈火?」

文臻手指的那一,果然燈火通明,約笙歌不絕,兩人走到近,仰頭看見門額上「試嵐樓」三字金鑲玉嵌,輝耀人。

易人離驚嘆:「這飯館好生氣派。」

「是啊,」文臻甜地道:「你在外面等著我,我去和老板談談,合適了就讓人你,這飯館這麼大,一定有住宿的地方。咱們要是能談妥,今晚就有地方睡了。」

星月燈下,笑眼微彎,頰似桃,凝荔,當真甜如糖。

易人離不知道是這燈還是月太迷離,這一刻看過去的聞真真,和昔日矜持清冷的形像剝離,於無限星月之裡,微微浮凸另一個靈俏可親的來。

腦子運轉似乎變緩慢了點,他點頭:「好。」

然後文臻便進去了,進去之前,還和他揮揮手,做了個「放心」的口型。

易人離盯著背影,眼神有一霎的恍惚,隨即他抱臂,靠著門口的石獅子等待。

夜深了,不知何時起了霧,游一般漫上來,裹挾其中的人影,因此也變得影影綽綽,面目難辨。

易人離忽然打了個寒,有些迷地抬起頭,就看見前方,霧氣深,不知何時,忽然出現了一個影。

文臻進門,這樓形制別致,一進門照壁雕,轉過照壁,竟然有小橋流水,一庭桃花,花下容半掩,白翠黛,香氣迤邐,時時有吃吃低笑傳來,音卻頗暗啞。

這裡不大像個像姑館,倒像文人墨客雅談之所。

文臻之所以知道這裡,是來的時候便經過此地,有心,一路上看得仔細,這樓分外高偉軒麗引人注目,而又恰恰聽見兩個從裡頭出來的男子,一邊走一邊笑談哪個相公分外婉轉可人。

可巧,現在這麼晚了,也只有這裡還笙歌不斷。

轉過照壁行不了幾步,便有一個瘦高男子迎上來,看見不由一怔,張正要說話,文臻已經道:「我不是來買春的。」

那男子上下打量一眼,薄一掀,嗤地一聲道:「瞧著您也不是。」

「我是來賣個春的。」文臻不生氣,笑答。

男子後退一步,宛如被雷劈。

「看見門外那個人沒有?」文臻站在照壁後暗影裡,指著外頭。

瘦高男子轉過照壁,探頭向外看了一眼,頓了頓,神驚訝。

「您這是……」

「外頭那是我弟。」文臻低眉垂眼,神頹喪:「說來慚愧,父親好賭,母親多病,家道中落,眼瞧著要活不,我這弟弟是個孝順的,想要為一家人找個活路……聽說你們這樓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小倌館,我們來問問,你們要不要人?」

「姑娘,」那男子盯著,眉挑得快飛天上:「從古至今,只聽過狠心兄長賣妹妹青樓,就沒見過無良姐姐賣弟弟像姑館,您這可是開了先河,獨一份哪。」

「我這不是沒辦法麼,」文臻泫然泣,臉:「我這不是沒我弟長得好嘛。」

那男子又對外看了一眼,萬分贊同地點頭:「這也是,差遠了。」

文臻想呸他。

至於嘛。

易人離是長得不錯,但也沒到驚世駭俗地步,好歹也是個甜人,怎麼就「差得遠」了?

或許古代人審和咱不一樣,或許易人離這種在這個時代特別吃香?

「是啊是啊,您這是也瞧見了,怎麼樣?」文臻連連點頭。

「真是來賣的?」男子盯著,神依舊有幾分狐疑。

「阿離!」文臻高聲喚:「就在外面等我啊,別跑。」

隔了一會,傳來易人離的悶悶的一聲唔。

「很快就好了,我快要和老板談妥了,等賣掉了,咱們的問題就解決了啊。別擔心,啊。」

外頭又是一聲唔,聽起來有幾分怪異,但確實是易人離的聲音。

文臻回頭看那瘦高男子。

男子雙掌一合,笑道:「既如此,都賣?」

文臻嚇了一跳,急忙否認「就外頭的,我可不賣。」

「當然不敢肖想姑娘。」那男子神愉悅,用詞客氣。

文臻就當沒看見他一臉的「你這品相的想賣我也不要」。

「既如此,姑娘便請喚令弟進來吧。」男子笑瞇瞇又誇一句:「姑娘真是保養得當。」

文臻心想這話怎麼說,但此刻也顧不上追究,一擺手道:「還是咱們先結了銀子,我便要走了,之後的事,便給老板您。」捂住臉,幽幽一嘆:「總歸不落忍的,也沒臉見我那弟弟,老板你家的後門在哪……」

男子了然地哈哈一笑,角一撇,解下一個錦囊拋來,道:「我這兒都是公價,買一個清倌兒十兩到一百兩不等,令弟姿絕佳,便給你一百兩,你拿了錢,左拐再左拐便有偏門出去,記住不要右拐。盡早走吧,今日樓裡有貴客,可不要衝撞了人家。」

看來易人離那姿當真在這裡很吃香咧,都夠上「絕佳」這個標準了。

老板居然主給了最高價!

文臻捧了銀子,笑得越發甜可人。

「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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