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疾》第12章

心意

第二日早朝上,祿寺那幾個為非作歹的傢伙被理了,群臣肅然。阿緒回帝都的事雖說早晚會被知道,但我也不準備特意聲張,那幾個人估計現在都還不明白自己到底真正犯了什麼事,得罪了什麼人。

一下朝,小路子就來通報,說是方小侯爺求見。

我樂了,咬牙道:「他還真敢來啊,讓他在我書房候著!」

結果一進書房,就聽到表舅那賤兮兮的聲音。「嘖嘖嘖,果然是法華寺的龍鯉,難怪我去年沒看到這隻,原來竟是運到宮裡來了。」

角,輕咳一聲,表舅急忙轉過來,立刻變了張臉向我奔來:「陛下……你可要救救你舅舅啊……」

我閃避開,淡淡掃了他一眼。「表舅,你害阿緒了傷,還有心思去小秦宮聽曲啊?」

表舅一哆嗦,我以為他會面,我錯了,他歎了口氣幽幽道:「男人的老病,沒辦法……」

母親真仁慈,還給他指婚,要是我就直接閹了他!

「說吧,你來帝都做什麼?」

「我這不是護送阿緒來帝都嘛……」聲音心虛地低了下去,又揚了起來,「結果現在滿帝都人都知道我上小秦宮,你舅母一定也會知道的,陛下,好豆豆……表舅這可是被你害慘了,你得救救我啊……」

我瞇著眼睛瞪他,「難道還冤枉你了?你沒上過?」

他抹著不存在的眼淚道:「豆豆,想想你小時候表舅多疼你啊,帶著你逛夜市,買糖葫蘆,買小泥人……」

我頭疼地按了按額角,賄賂真是不好啊,討債的來了。「那你想我怎麼救你?」

表舅得逞地嘿嘿一笑:「你先讓我在這宮裡躲一躲,如果你舅母找來了,你就說我是裴錚一起去辦公的,一定不會懷疑你。」

為何寡人邊除了煥卿都是沒臉沒皮的老男人……

我歎氣點頭:「也罷也罷,只要你不在後宮胡搞。」

表舅一臉正氣:「我很有節,不調戲良家子!」

良家子啊……

想到朝上裴錚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我的心頓時一的。裴笙重提選秀之事,我還沒開口,他就代我發號,讓裴笙取消此事。裴笙還猶豫地了我一眼,見我艱難點頭,才退下。

此事傳出去,外人定然又要說他一手遮天,寡人是傀儡皇帝了。

我正垂頭喪氣,小路子就支使人挑了水進來。

「這是做什麼?」表舅好奇問道。

「給魚缸換水。」我有氣無力地回他,「表舅你要沒什麼事就自己玩去吧。」

於是表舅去招呼小路子了。

小路子熱回他:「回侯爺,這是龍泉山的水,剛剛才運回來的。」

表舅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對對對,龍鯉是要用龍泉山的水養的。不過原來法華寺就在龍泉山上,如今卻是要多運三百里了。」說著有些責備地了我一眼,「這龍鯉原是法華寺為所有香客祈福的,如今只為陛下一人了。」

我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這龍鯉很珍貴?」

表舅瞪大了眼睛。「陛下不知道還搶回來?」

寡人要的東西,犯得著用上「搶」這個字嗎?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

表舅惋惜地看了龍鯉一眼。「這龍鯉可是法華寺三寶之一,據說是佛祖座前蓮池下凡歷劫,沒有人知道它是何時降臨到法華寺的放生池,但至已有十年了,了十年香火啊……陛下,你看它優型,耀眼的鱗……」表舅像欣賞人一樣讚歎萬分,我卻只看到一條普普通通的鯉魚,不過就是魚鱗是金的,額頭上長了個包,據說這什麼躍龍門……

裴錚送我這鯉魚的時候,我還不怎麼喜歡。這是兩年前,我十六歲生辰的時候裴錚送來的,我覺得這鯉魚也沒什麼特別,想來不是很珍貴,便隨意收下了。

裴錚卻道:「這鯉魚需用龍泉山的水養著,七日換一次水。」

角,懷疑他是自己嫌麻煩才推來給我的。

「不換水可以嗎?」

裴錚點點頭,淡淡道:「也可以,七日換一次魚。」

我繼續角。

這麼淡然地說這種話,其實裴錚也很有草菅魚命的氣質,為了不淪落得跟他一般氣質,我便讓小路子,還有邊的宮人都記得給魚換水,這般一養一年多了。

表舅說:「這龍鯉又說是四聖的青龍化,可以幫助飼主趨利避害,擋禍招財,只不過要誠心對它誦念法華經一千遍。」

這種事純屬無稽之談,我一笑而過,裴錚那種人,定然不會做這種無聊事,不過他的用心還是讓我的。

畢竟他送我這龍鯉的時候,並沒有旁人一樣誇耀自己的禮有如何珍貴。

到底還是有點可取之的。

裴錚啊……

寡人到底該不該對他負責到底呢……

或許……他對寡人……

唉……要不要再自作多一回?

寡人對他……也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只是有些怕,有些恨……

我左思右想,猶豫了許久,仔細回想自和裴錚認識以來這十二年裡他對我做過的一切,其實他也沒怎麼怎麼我,就是政事上老駁我意見,自拿主張,私事上又過多干涉,對旁人,我眼睛一瞪那人就嚇得,對裴錚,怎麼瞪都沒用,他還是笑的。我這人素來欺、欺善怕惡……狠不過他,就只能不甘不願聽他的了,長年累月下來難免心生怨氣……

以後若與他在一起,會不會更不自由?

他可以明正大地約束我,就算沒有篡位,我這個皇帝也差不多算是當到頭了。

我複雜地盯著那金燦燦的龍鯉看了一個下午,權衡了種種利弊,最後終於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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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外招了招手,喊道:「小路子來!」

小路子笑嘻嘻溜了過來。「小路子在!」

我深呼吸一口氣,問道:「寡人問你啊,你說這個……求親的話,是不是要自己上門比較有誠意?」

小路子愣了一下,反口問道:「陛下這回又要向誰求親?」

這話問得我面盡失……昨日裡才剛決定上國師府提親,一回頭就被人家給婉拒了,今天又決定上丞相府求親,寡人這是不是太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太多也那個太濫了點……

我支吾了兩聲,仰天長歎:「其實吧,寡人怎麼都覺得應該是他跪到寡人面前,求寡人納了他。」

小路子小心翼翼地問:「陛下說的是誰?」

我掃了他一眼,「小路子,寡人拿你當心腹,你可別輕易被人給收買了,把寡人賣了。」

小路子打了個哆嗦,急忙跪倒喊冤:「小路子不敢啊,小路子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死人,陛下就算把小路子賣了,小路子也會替陛下數錢,怎麼可能讓別人收買啊!」

我冷哼一聲,上下打量他,「不敢最好。那你說說,寡人想把丞相收進後宮,你覺得是降道聖旨讓他自己打包進來好,還是寡人親自去請?」

「啥?」小路子呆住了,揚起頭看我,張得老大。

我不自在地乾咳兩聲,正想辯解幾句,小路子便嚎啕大哭起來。「陛下,昨日小路子救駕來遲,竟讓陛下慘遭臣侮辱,小路子該死,小路子該死啊!」說著啪啪打自己耳,我頭疼地制止他。「停停停!誰讓他侮辱了?他夠格嘛?」

「啥?」小路子又呆了一下,「那陛下……」

我輕歎一聲:「是寡人對不起他……總歸這件事是寡人理虧。」讓他等了那麼多年——雖然不是我的,輕薄了他——這個就真是我的錯了,雖然仔細想想,明明他也不算吃了什麼虧。

小路子一臉茫然地所有所悟,又皺眉道:「陛下,這事可不太好辦吶!」

「何解?」我疑問道。

小路子歎息道:「今天早朝的時候,小王爺就去署把秀男名冊拿走了,然後剛剛得到消息,凡是名冊上的男子,都慘遭……毒手……」

難怪……難怪一直沒看到他人……

我打了個寒,心想阿緒下手總歸是有分寸的,應該不至於讓人斷子絕孫,造不可逆轉的傷害。這般看來,母親離京時把阿緒帶在邊,實在是明智之舉……

著袖子站起來,朝外走去,悠悠道:「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空乏其行拂其所為所以心忍增益其所不能啊!」裴錚你個大臣……我心中冷笑,「君是那麼好當的嗎?想來也只有裴相皮厚經得起阿緒折磨。這所謂的正房就是用來撐門面的,二房才是用來疼的,裴錚想讓寡人給他個代,寡人就把他代了吧!」

小路子跟在我後發抖,「陛下……英明啊!」

此言甚佳,寡人自然是英明的!

我也不微服了,直接擺架丞相府,丞相府上上下下畢恭畢敬在門口迎駕,我大搖大擺地進了堂,裴錚一袍尚來不及換下就出來相迎了,看向我的眼神很有幾分驚詫——這委實難得。

我揮了揮手屏退左右,微揚著下用眼角看他。

這個決定,是經過我深思慮的,權衡利弊後才做出的。今日早朝上他的眼神意味深長,不過意思很明顯了,顯然我要不給他個代,他就要給我個代了。與其被行事,不如主出擊。他要當君,那就讓他當,等他當上了君,我就可以用一句「後宮不得干政」廢了他的相位,然後慢慢架空他的權力,走他的黨羽,把裴錚的朝廷變寡人的朝廷。

至於夫妻之間那些事,跟國家大事比起來都不算什麼事了,先不考慮。寡人立他為君,等架空了他的權力再把他打冷宮,另外立個真正喜歡的——雖然好像有點對不起他,不過……寧我負天下人,莫天下人負我啊!

「陛下,何以笑得如此扭曲……」裴錚挑著眉看我,悠悠問道。

角,右手上臉頰,調整了下表,微微笑道:「卿啊,昨日之事,寡人仔細想了想,確實要給你一個代啊……」

裴錚一副寵辱不驚的從容模樣,笑道:「陛下乃明君,自然不會讓微臣委屈。」

「嗯……」我滿意地點點頭,「是的,寡人心想,你也算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了,就立你為君吧,這回你應該滿意了吧?」

裴錚眉梢微挑了一下,緩緩垂下眼瞼,睫半掩著眸,忽地角一勾,笑了。「陛下,真是出人意料啊……」他似乎聽到什麼笑話似的,雖然是在笑,卻不是發自心的歡喜。我疑地打量他,莫不是我的那點險惡用心被他看穿了?

「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我有些張地攥著袖子,他噙著三分笑意,很是溫地說,「這是君命,臣豈敢不從?」

「你別說得這麼勉強,弄得好像寡人在強人所男……」我有些鬱悶,他這反應怪怪的,照我料想的,他應該是欣喜若狂,倒頭便拜,謝主隆恩,怎麼結果變了我強吻他,還宮——雖然……事實好像也是如此……

裴錚忽地上前兩步,嚇得我往椅背上一靠,仰頭看著他,結結道:「你你你……你站那麼近做什麼?」

他俯下來,抵著我的額頭,笑瞇瞇地輕聲說:「陛下覺得太近了嗎?夫妻之間,不是該親無間嗎?」

我屏住了呼吸瞪他,繼續結。「呸呸呸……裴錚!你站遠點!寡人呼吸困難!」

他低笑一聲,我只道他要退開了,哪知他一側臉,薄在我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我嚇得在椅子上一彈,摀住了臉瞪他。「你你你……」然後慢慢淡定了,「你是在輕薄寡人嗎……」

他右手點了下我的額頭,笑道:「陛下真英明啊,喜歡嗎?」

不喜歡,心跳太快,頭暈。

我別過臉,冷哼一聲,攥著袖口問道:「寡人有一事問你……你送的那龍鯉……可曾念過一千遍法華經?」

裴錚很是驚奇地瞥了我一眼,「陛下也信那種靈寵擋災的無稽之談?」

我扭頭瞪他,「你若不信,又為何送來?」

裴錚微笑道:「微臣覺得寧可信其有。」

「所以……你真的對那龍鯉念了一千遍法華經?」我心頭一跳,盯著他。這人……到底只是在奉承,還是真的有心?

他輕輕我的髮心,緩緩笑道:「這個,念是念了……不過是找了一百個龍泉寺的和尚念了十遍……」

我一噎,生生把那些都嚥了回去,淡定道了句:「哦,是嗎。」

自作多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早知如此,何必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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