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疾》第14章

定親

六年,注定是多事之秋。

大殿之上,群臣肅然。

當我說出國師年邁,頤養天年,進蘇昀為閣大臣時,殿下幾乎九的目看向了裴錚,餘下一看蘇昀。

我扶額暗歎,雖然寡人龍不能直視,但好歹瞥一下以示你們還是把我這個皇帝放在眼裡的吧……

當我說出……好吧,我說不出口,是小路子代我說的,冊立丞相裴錚為君,統領後宮之後,所有的目,刷地恨不得黏到裴錚上去。自然,除了一人。

我輕咳兩聲,淡淡道:「今日,寡人要說的就這兩件事。眾卿可有異議?」

下面頓時炸開了鍋,嘰嘰喳喳的聲音讓我以為自己鬧市。我朝小路子招了招手,附過去耳語道:「小路子,你有沒有覺得……他們看寡人的眼神,好像有憐憫?」

小路子往下瞥了一眼,同樣憐憫地點點頭說:「陛下,是這麼回事。」

「為……為什麼?」寡人震驚了,「不是該憐憫裴錚嗎?」

怎麼看,也是寡人良為夫,強搶後宮,他裴錚是懾於寡人之威,不得已才屈就的吧!

「陛下,顯然大臣們都覺得是裴相挾天子那啥啥了……」小路子誠懇地說,「陛下,您珍重。」

我無語凝噎,垂眸掩面。早已做好了淪為無道君的準備,哪知他們連我這點權利都剝奪。小路子善意地解釋說:如果我是漢昭帝,裴錚就是霍,如果我是漢獻帝,裴錚就是董卓。他裴錚算是壞到底了,從一統朝政到一統後宮,連寡人都被下了。寡人也算孬到底了,從「事不決問裴相,外事不決問裴相」上升到「床事不決還是問裴相」了……

我難堪地抬起頭,不偏不倚正對上裴錚戲謔含笑的雙眸,眉梢一挑,笑意更深,一如既往地從容不迫,勝券在握。

我暗中了拳頭,恨恨地別過臉不去看他。寡人當得真夠面掃地的,總不能在大殿上喊說「不是他寡人是寡人他的」吧!

裴錚你個大臣,壞了寡人一世英名,壞了寡人一世清白!

「咳咳……」我輕咳兩聲,下面頓時靜了下來,「大家,沒異議吧?」

那些人,又去看裴錚了,只等裴錚輕輕點了下下顎,才齊聲道:「臣等無異議!」

這一幕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寡人到底是個皇帝,裴錚功高震主,不拉下來,寡人的君威就然無存了。

婚期定於下月十五,籌備之事便由宗正寺、鴻臚寺和署一同負責。裴笙笑逐開,朝哥哥使了個眼,裴錚笑著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這兄妹倆心意相通,裴笙笑了,我卻是一頭霧水。

想來,不是什麼好事,這兄妹倆,莫不是想聯手算計寡人?

我忽地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一抬手,全場肅然。

「按照我大陳習俗,男雙方親前一個月,不得相見。寡人自然不能罷朝,如此一來,就要委屈裴相了。」我緩緩揚起角,得意地看著裴錚,「裴卿,未來這一個月,你就不用來上朝了,呆在丞相府足矣。朝中若有大事需要勞煩你,自會有人向你傳達。你意下如何?」

裴錚從容微笑道:「是陛下恤微臣了,微臣遵旨。」

我有些失落又有些滿意地點點頭,「既然如此,朝中大事就暫時由蘇史代理了。蘇史即日起便是代丞相,總理閣事務。」

這一時間,朝堂上風雲變幻,一會兒東風倒西風,一會兒西風反撲,那底下群臣面面相覷,顯然也不知道這一把賭注該在哪一面了。這群政治賭徒——我哼了一聲。

下朝後,裴錚不再來宣室見我,而是直接打道回府,對於我削了他的相權之事,他表現得出乎意料的淡定,沒有我想像中的氣惱,難道權力不是他的死?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分寸盡失,風度全無,惱怒……

「陛下。」對面之人輕輕喚了一聲,我抬起頭看向他,尷尬笑道:「抱歉,寡人方才走神了。」

「不礙事。」蘇昀笑容若常,對於方纔的風雲變幻也是表現得雲淡風輕。「方纔微臣說的話,陛下可聽清了?」

赧地絞著袖,「你再說一遍可好?」

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又道:「賀敬別院室裡的資料已經被轉移了,為今之計只有從賀蘭口中套取更多線索,看賀敬平日裡都和什麼人來往。」

我連連點頭:「你說的極有道理。」

蘇昀微微一笑,道:「聽說陛下已經將賀蘭放出來了?」

「也就是昨天的事,囚室畢竟不能久居,寡人將他安置在後宮以外的地方,就在署附近,你若有事問他,直接前往即可。」我說完這些,又問道:「國師可清醒過來了?」

蘇昀笑意微斂,面凝重,「昨夜醒轉了片刻便又睡去了,多謝陛下關心。」

然後,我倆都沉默了。

曾幾何時,會想到有這樣一日,我要嫁人了,新郎非但不是他,還是裴錚。心不如想像中的那般難,或許是因為這還不是最差的結局——他要親了,新娘不是我。

如眼前這般,即便我立了君,以後還是能見到他,縱然他心裡存著另一個人,也不妨礙我信他用他。

「小王爺,小王爺!」小路子的聲音遠遠傳來,隨之而來的是破門聲,我循聲去,看到阿緒咬著下,臉不善地瞪著我。

蘇昀眼眸一轉,隨即行了個禮,然後不地退下。

門又關上了。

我按著額角說:「阿緒啊……這個問題,阿姐可以解釋,但是……」

「阿姐!」阿緒打斷我的話,忽地,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上來抱住我的腰,一張小臉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阿姐……嗚嗚嗚……你不要嫁嘛……你再多疼阿緒幾年嘛……裴臣不是好人,你不要嫁給他,不要不要阿緒嘛……嗚嗚嗚……」

當時寡人就震驚了!

我手足無措地看著阿緒把眼淚抹在我服上,記憶中阿緒自會喊「阿姐」起便沒有哭得這樣淒慘過了,看得我心都疼了,忙抱住輕輕拍著後背哄,鼻子發酸。

「阿緒別哭了,阿姐怎麼會不要你不疼你,不過就是多個裴錚嘛,多個裴錚讓你打讓你罵有什麼不好的?」我無恥地把裴錚賣了。

阿緒噎噎地說:「你們人有了男人就六親不認了。」

我怒道:「誰說的!」

「母親就是這樣!」

我沉默了,拍著他的後背,良久才道:「我跟不一樣,我疼阿緒一輩子!天下男人千千萬,弟弟只有一個!」

阿緒期待地看著我:「那你會休了裴錚嗎?」

呃……

「如果有必要,我不會留的!」

「阿姐,你等著吧!」阿緒篤定地說,「你一定會休了他的,他配不上你!」

這話寡人聽了甚是,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這樣明明白白地表示看好我。雖然我也不怎麼看得上裴錚那廝,但憑良心講,他到底也算風度翩翩玉樹臨風,長相俊姿修長,為人事雖算不上正派,但也是個有能力有手段的狠角,我勝他之無非就是不能選擇的出。然帝都中人提起他,卻說他雖起於微末,卻比任何人都更當得「王孫」二字。

裴王孫啊……帝都多子的夢裡人,我若非生在帝王家,應是我配不上他才是。

難得我能如此自省自謙,勇於承認的不足,想想都覺得

阿緒自我寢宮氣呼呼地跑了,正撞上要進屋來的蓮姑,蓮姑錯愕地看著阿緒的背影,又回頭來同我問道:「你又惹了那小魔星?」

我微笑答道:「蓮姑,你當知道我今日在早朝上宣佈了什麼事。」

蓮姑輕歎了口氣,走到我邊坐下。「我正是為此而來。」說著眉梢微挑,恍然悟道:「阿緒是為此事生氣?」

我無力地按了按額角,「是呀,他不喜我與裴錚在一起。」

蓮姑掩口笑道:「無論是誰,他都不喜,尤其是裴錚,看他這樣子,怕是去找裴錚麻煩了吧。」

我兩手一攤,無奈道:「這可與我無關。天降大任於斯人,總會給他製造點麻煩。連阿緒都搞不定的話,以後如何一統後宮。」

「若是立了裴錚為君……」蓮姑悠悠緩緩地微笑道,「你以後也別想要什麼後宮三千了。」

「蓮姑,怎麼你也幫他說話?」我不大願意承認這一點,雖然我原先也沒打算後宮三千,但是自願和被迫是兩回事。

「傻豆豆。」蓮姑笑著在我臉頰上一,「男人多有什麼好?真心的只要一個便夠了。你說你喜歡的是蘇昀,我原以為你會立他,卻不料仍是裴錚。這樣也好,自己喜歡的,和喜歡自己的,前者不如後者。」

「蓮姑……」我心頭一跳,忐忑問道,「你是說……裴錚喜歡我麼?」

「蓮姑是局外人,也不好多言,但到底旁觀者清,他待你如何,你自己沒有覺嗎?」

有。

他總是著我做一些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我將一些員抄家滅族,我總覺得不至於此,改判流刑,他卻嘲笑我婦人之仁。

他監督著我循規蹈矩,不許我多看那些年輕員一眼,不讓我對別人笑,說不然便失了君威,他自己卻百無忌橫行霸道,真真是嚴以待人寬以律己。

自幾位爹爹離京後,他便一改原來低眉順目的良臣姿態,居一品後,才出他囂張跋扈的真面目,滿朝文武都看他臉行事,待我意識到這點想要收回放出去的權力,卻已經是太遲了。

他是父君和二爹教導出來的人,我並非不信他的忠誠,但裴錚這人,或許忠於自己更多。要我立君威,自己卻沒將我放在眼裡,而他不過是個臣子……

「他裴錚,不過一介人臣,所作所為,太過放肆了!雖然他不曾真正害過我,但是……但是……總之我不喜歡他現在這樣子!」我咬著恨恨地說。

蓮姑笑得神,「既然不喜歡,為何選了他?」

「還不是……我不小心輕薄了他……」我懊惱地歎了口氣,「你別說給別人聽……我不小心輕薄了他,他是良家子,我自然要對他負責。」

蓮姑眼角了下,「輕薄……若你不小心輕薄了旁的人,像雲霧別宮的福伯,也要這般負責嗎?」

福伯……他都四五十歲了!

想到福伯那一臉褶子,我頓時胃疼。「蓮姑,你別給我不好聯想,下次看到福伯我會難的……」

蓮姑樂道:「看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豆豆,你父君雖為你取名相思,你卻和你母親一樣,不解風,不會相思。」蓮姑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有花堪折直須折啊,裴錚這孩子,我看著很不錯。」

我看著蓮姑的眼睛心想:裴錚好厲害的手段,連蓮姑都被他收買了!

這世上那麼多人,只有阿緒和我一條心。我恨!

蓮姑一走,小路子便膽戰心驚地上前來問:「陛下,今日的奏章還沒批呢……」

「送上來!」

我攤開奏章,咬著筆頭恨恨地想:他若真喜歡我,為什麼總這樣那樣著我,不像父君二爹三爹四爹五爹那樣寵我?

我不想練字,父君便一聲長歎,我的腦袋說:「罷了,豆豆還小……」

我不想習武,二爹也是搖頭輕歎,我的臉頰說:「也是,子習武作甚,讓別人練了保護你就。」

我好遊樂,三爹四爹就帶著我滿江湖跑,我稍微有點頭疼發熱,五爹就徹夜不眠地照顧我。

裴錚他哪一點做得到?

還說他喜歡我,那他的喜歡也太讓人胃疼了!

「陛下……」小路子小聲提醒,「你奏章拿反了……」

「寡人倒著看,不行嗎?」我冷睨他一眼,然後緩緩把奏章擺正。

這一看,我驚喜了,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我剛停了裴錚的職,他就來落井下石了,也不先探探風向。

「……裴相在營商,與民爭利,此罪之一;以權謀私,兼併土地,此罪之二;擁車百乘,出逾禮,此罪之三……罄南山之竹,書罪無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威儀不足以懾群臣,仁德不足以六宮,陛下三思,懲惡除,以振朝綱!」

「寫得真好啊……」我欣喜不已,「果然匿名遞奏章,才有人敢說真話!」

新政後,員所遞奏章均由閣經手,而裴錚為閣首輔,眾人不敢彈劾他,自然將閣變了他的一言堂,彼時尚有國師制約,但國師年老邁,多有力不從心之,因此只有看著裴黨坐大。奏章匿名投遞是蘇昀建議的,施行以來頗有效,而今天這封奏章,才算是真正到了實

裴錚退出閣的第一天,便有人彈劾他,看來他也不能完全一手遮天!

滋滋地收起奏章,心想明天有戲了!

我們陳國,雖說男平等,但在民間多半仍是夫為天,子三從四德。我們這帝王之家卻不同,無分男,理所當然是君在上,臣在下。

他裴錚啊,可不要太囂張哦!

寡人總會將他調、教自己喜歡的模樣!

嘿嘿嘿……

真想看看到時候他會是什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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