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爲知己》第21章
這邊,趙破奴已經了四、五條魚上來,締素正用隨佩的短刀刮鱗去肚腸,忙得不亦樂乎。
“你去,看高不識來了沒有,若是來了,就領他過來。”
霍去病輕踢了腳締素,攆他道。
“諾!”
締素自覺到重用,很是快活,起收了刀,手在襟上蹭了蹭,小耗子般竄樹林裡。
霍去病又探頭去看泉潭,一看之下便攔住趙破奴:“夠了,別再了。”
趙破奴低頭去瞅地上零零落落的四、五條魚,不解道:“將軍,這些還不夠塞牙的呢。待會高不識一來,他一人可就能吃五條。”
“讓他來嚐嚐鮮的,可不是讓他來填肚子的。”霍去病提溜著魚,將它們一條條並列排在平的石面上,“這些就夠了,正好一人一條魚。這潭裡的魚也不多了,犯不上斬盡殺絕,給它們留個種。”
趙破奴笑,收起弓來:“將軍說的是。”
後悉悉索索,趙鍾汶回頭去看,見子青抱了些枯枝自林中出來,遂指揮道:“放那邊去,石頭壘起來的那地方。”
子青依言,放好枯枝,估著不夠用,返再去拾。
“你臉怎麼了?”趙破奴看腫得老高的臉上赫然有幾道痕,奇道。
“嗯?”子青拿手去抹,此時方纔覺得生疼,低頭看見跡,便胡用袖抹了抹,忙掩飾道,“大概是方纔被樹枝刮的。”
如此一抹,非得弄不乾淨,愈發弄得臉上狼籍,霍去病見狀皺了皺眉:“用水洗洗乾淨去。”
子青只得到潭邊掬水洗臉。
趙破奴愈發不解:“撿個樹枝也能弄這樣,你不會是上熊了吧?”
霍去病白了他一眼:“有些草是帶些毒的,腫了也不奇怪,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趙破奴只好不作聲,但心中仍是犯嘀咕。
泉水冰涼清冽,掬到臉上極是舒服,燙如火燒的覺立時消退了許多。子青正洗著,忽有隻手自後探向頸邊,本能地側避開,回頭去正對上霍去病……
“慌什麼,”霍去病看出目中的張戒備之,手上捻了朵黃小花給瞧,解釋道,“這個,沾在你衿上了……”
雖覺得莫名其妙,子青仍是“嗯”了一聲,垂目補上句:“多謝將軍。”
霍去病似乎忽察覺到自己舉的怪異,飛快扔掉小花,換上一副不耐地神:“把甲卸了,自己到火邊烤烤。蒙唐可護犢子得很,別弄得回頭我還得給他代。”
蹲在枯枝旁的趙破奴,邊打著火石邊笑道:“將軍這話算是說對了,別看蒙唐平日對手下冷冰冰的,最護犢子就屬他。方纔我就擔心,要是蒙唐問起來該怎麼說……”
此時暮漸沉,林中線消逝地飛快,霍去病聽著趙破奴絮絮叨叨,心不在焉地往火堆裡添著枯枝,餘瞥見子青已卸下甲,襦寬大,愈發顯得形單薄,只是背脊卻得筆直,靜靜立於於暮中,便像是林中的一株樹般。
“柴禾怕是不夠,你再去拾些來。”趙破奴不在意地使喚子青道。
“諾。”
霍去病看進了幽暗的林中,才問趙破奴道:“你可認得墨家的什麼人?”
“墨家?”趙破奴皺眉想了想,“有些年頭沒聽說過墨家的人了,自聖上獨尊儒之後,好像就散了吧?”
霍去病朝林中努了努:“裡頭,有個荒冢,就是墨家人的。”
他努的方向正是趙破奴的背後,趙破奴一激靈,只覺得背後冷颼颼的,起挪了個方位,才問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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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鼎。你聽說過麼?”
“不知道。”趙破奴不用想就搖了搖頭,轉念又笑道,“不過我聽說墨者任俠尚武,大多都是武藝了得的人,特別是墨家的劍法,那可是不傳外人的。將軍,你說那荒冢會不會藏有什麼劍譜?”
霍去病斜眼睇他,道:“行,你去挖挖,我在這等你便是。”他素知趙破奴對鬼神敬畏之心甚重,絕不敢去做掘人墳墓之事。
趙破奴嘿嘿直笑,果然連連擺手:“將軍說笑了,我就隨口這麼一說,就算真有那我也不能去拿,掘墳可是要倒八輩子黴的缺德事。”
霍去病微微一笑,順手添了枯枝到火中,此時四周已完全暗了下來,天上一新月如鉤,淡淡芒灑下來,周遭樹影斑駁。
“那小子不會是迷路了吧?”良久不見締素迴轉,趙破奴不由有些擔心。
霍去病以爲他說的是子青,雙目向往暗黑林中,口中淡道:“象他那般的子,便是迷了路也能找回來。”
“……”趙破奴聽不甚懂,“他子怎麼了?”
“締素撒了謊,他說是他救了那小子,其實是那小子救了他,當時我看得清清楚楚。”
趙破奴怔了下,這才明白霍去病所指的是子青,遂回想道:“可你問他的時候,他承認是締素救了他。”
霍去病捅了捅火堆,盯著火出了一會兒神,道:“像他這樣的年紀,哪來這樣的沉穩……”子青上有著與年紀出極不相稱的某種東西,這讓他疑不解,卻又無從尋找緣由。
趙破奴笑道:“這我不知道,不過這話若是用在將軍你自己上,倒也行得通。”
正說著,林中傳來腳步聲,同時還有一淡淡的略帶辛辣刺鼻的味道飄過來,霍去病與趙破奴相視一笑,皆知道是高不識來了。高不識嗜嚼苦柯,隨常帶著,上也有長年不散的苦柯味,走到何,未見其人便先聞其味。
“老高,你什麼時候才能把這玩意戒了?”趙破奴提高嗓門,笑著喊過去,“虧得我先抓魚,否則就你這麼大的味,早把魚給薰跑了。”
林中傳來一陣爽朗大笑:“趙破奴,上回你小子上我那裡,靴子一,八里地的蚊子都跑了。我沒兌你,你倒還來兌我!”
說話間,一個高大人影自林中出來,締素跟在後面,愈發顯得小崽子一般。
“將軍!”高不識向單盤在石上的霍去病行禮。
霍去病笑著指了指旁邊的石頭,示意他坐:“那玩意吃多了沒好,能戒還是戒了吧。”
高不識哈哈一笑,撓了撓連腮鬍鬚,連連擺手:“嚼了二十多年,戒不了,戒不了,要我戒它,那就跟要了我命一樣。”他見趙破奴早已把魚穿好,便拿了到火上炙烤,又自上掏出數個瓶瓶罐罐,飛快且依次有序灑到魚上,直看得人眼花繚。
趙破奴拿過個小罐,在鼻端嗅了嗅,笑道:“這個聞著最香,給我算了。”
“拿去便是。”高不識大方得很,“你們中原人雖說會吃,但論起炙烤用的香料,實在得可憐,還不及匈奴的一半。”他是匈奴人,因匈奴部落間的不和,到伊稚斜的排,早些年便已歸降了漢廷,頗重用。
趙破奴笑道:“要不將軍怎麼惦記著你過來呢……對了,此間無酒真是可惜,這烤魚下酒,可是人間味。”
高不識哈哈一笑,起到馬鞍袋裡掏出個滿滿當當的皮製酒囊,拋與霍去病:“馬酒,將軍你可喝得慣?”
霍去病不答,只管手接住,拔開塞子先飲了一大口,這才遞給趙破奴。
林中悉悉索索作響,高不識轉頭喝道:“誰啊?”
只見子青低著頭抱著捆樹枝轉出來,締素忙上前接過來,把樹枝抱到火堆邊上,勤快地添加著。
霍去病瞥了眼子青,後者不知在何摘了些漿果,馬兒挨在手心上正吃得歡。子青雖喂的是他的那匹尋常馬兒,但自己那匹玄馬看上去眼饞萬分,直往跟前湊。
“瞎喂什麼呢你!”他起大聲叱道,“野地的東西豈能給馬吃,有毒沒毒你都不知道!萬一馬有個好歹怎麼辦?”
乍然間見霍去病怒起,莫說締素,便是趙破奴與高不識也駭了一跳,連忙起向子青。
子青自然不能再喂下去,只得垂手回道:“稟將軍,此果無毒。”
“你怎知無毒?”
霍去病皺眉大步走過去,自手中奪過漿果,此果不過小指頭大小,通紫紅,卻是他從未見過之。
高不識拿了幾個,在火堆旁細瞧,過了會兒笑道:“將軍放心,此果在匈奴喚作火蓮珠,馬兒饞它如瓊脂玉,偏偏甚是稀。我只知道,懷了崽的母馬吃這個最是好。”
聞言,霍去病方纔放下心來,朝子青道:“你的馬懷崽了麼?喂這個……你瞧你這點出息。”後一句話卻是對著他那匹玄馬說的,玄馬早已將頭探到主人肩旁,迫不及待地將他手中的漿果吃了個乾淨。
拍掉手上殘渣,他復坐回去,見子青仍垂目而立,開口喚道:“還乾站著做什麼,過來坐下吧。”他所指的是他旁邊的地方。
子青當他是泛泛一指,並不作真,只在締素旁邊揀了塊石頭坐下。
見狀,霍去病也不好再說,盯了幾眼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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