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爲知己》第23章

次日回到營中,易燁的腳消了些腫,加上休息足夠,蹦來蹦去甚是有神,把原是給子青留的麪餅拿出來,掰一掰,大家分了一塊吃。

締素總算是等到了好時候,忙把自己在霍將軍跟前如何如何,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其中難免又有些添油加醋的地方。好在子青厚道,雖然聽出所述有些出,倒也不想去駁他。

易燁笑道:“你還機靈,下回將軍若是要把你調虎威營去,你怎麼辦?”

締素眼睛一亮:“會麼?”

“那可不一定……”易燁存心逗他。

“魚好不好吃?”徐大鐵問道,他的心思只在這一上。

“真不錯,”締素砸吧著回味,“你想想,高不識親手烤的,那一個香,魚又鮮又……是吧,子青?”

“是。”子青微笑,純粹是不願掃他的興。

於是,徐大鐵就開始流口水。

趙鍾汶坐在榻上,皺眉頭,神遊離,似乎在想著別的事

締素沒等到他的讚歎聲,主湊過去:“老大,想什麼呢?”

“沒事、沒事……”趙鍾汶回過神來,眉頭卻尚未鬆開,“……我在想那河,水急的。”

“嗯,怎麼了?我們不是沒掉進去嘛,你還瞎擔心什麼?”締素不解。

“不是,我是在想,上游肯定是下了大雨。”

易燁點頭道:“今年是閏年,雨水是要比尋常更多。”

趙鍾汶低低應了,他由這條河水聯想到的是家鄉的那條河,不知那條河又是什麼景,若是上這樣的大水,那道矮矮的堤如何防得住,地裡的莊稼……他沒敢想下去,起吆喝著鐵子、締素:“走,回去,回去,都是一的土,趕都洗洗去。”

見他們都走了,易燁這才朝子青問道:“你臉上怎麼回事?”

“不是說了麼,不小心跌了一跤,被草割的。”子青照例這套說辭。

“你騙他們也就罷了,以爲騙得過我?”易燁甚是不滿,“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的,道道都出來了,什麼人對你下重手?”

子青只好換個說法:“……沒事,就是練的時候不小心的。”

“誰的?”

“不記得了。”

易燁盯了半晌,方纔無奈嘆口氣,心知是決計不願說真話了,指了指牆角的木桶道:“熱水有現的,你到桶裡洗洗吧。”

屏風後頭有個半舊的木製浴桶,是給病中的士卒泡藥浴所用。子青多日來都是儘量簡單的洗,但昨日落水又一直穿著溼裳,了寒氣,確是極想泡一泡。此時天已晚,大概也無人會進來……

看出躊躇之意,易燁道:“我把門栓上,你儘管洗便是。”

“嗯。”

子青拎了幾趟熱水,倒,在屏風後解了裳,子慢慢浸下去,暖流地包裹著全放鬆子,暗暗舒服地吐了口長氣。

升騰的嫋嫋水汽,間或響起的水聲,易燁聽了一會兒,竟不自覺地有些心猿意馬,用力擰了下自己胳膊,忙在案前坐下,自拿了記錄士卒病況的竹簡來整理,將心神拉回。

才洗到一半,外間忽得有人叩門。

子青一驚,駭得全僵直。

易燁忙提高聲音問道:“誰?”

“我!”是蒙唐邦邦的聲音。

易燁也是一驚,低了聲音對子青道:“你別做聲,呆著不,他不會到屏風後頭來看。”

既是蒙唐,那便是非得開門不可,子青在水中,都不敢一下,生怕弄出些許水聲。

易燁深吸口氣,蹦過去開門,滿臉堆笑地迎出去,想把蒙唐拖在門外說話。

不料蒙唐沒理他,推開他徑直大步進了屋,張了下,皺眉道:“怎麼這麼大溼氣?”

屏風那頭,子青繃著子,大氣也不敢出。

“我剛洗了個澡。”易燁急蹦回來,忙解釋道。

蒙唐瞥了眼他的腳,總算沒再追問下去,聲道:“跟趙鍾汶說,聽說束河發了水,讓他寫信回家問問。”

易燁愣了下,似懂非懂地道:“諾。”

“別說是我說的。”蒙唐冷道。

“諾。”

說罷,蒙唐似一刻都不願多留,甩上門走了。

易燁趕忙把門栓好。子青長舒口氣,卻再不敢泡下去,匆忙洗了洗便穿好襦出來。

“束河發了水,老大家裡頭不會是遭了水吧……”易燁自言自語,說罷又連著“呸呸呸”了幾口,“言無忌,言無忌,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子青著溼發,顰眉不語。

次日早練,易燁儘量輕描淡寫地告訴趙鍾汶這個消息。

“聽說束河發了水……”他見趙鍾汶目開始發直,忙接著道,“我想未必是你家那段,沒那麼巧的。你若不放心,也可以寫信回家問問。”

趙鍾汶還未開口,徐大鐵在旁已急地哇哇大起來:“發水了,那俺娘怎麼辦?俺妹妹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俺要回家去!”小時家裡發過一次水,直淹到屋頂,他記得再清楚不過。

“鐵子,鐵子……別急!”締素強摁著他,安道,“束河那麼長呢,也不一定是你家那段發了水。”

徐大鐵雖是人高馬大的,話音中已有了哭腔:“要是俺家那段怎麼辦?”

“先寫信,再託人打聽著。”子青再想不出別的法子,知道趙鍾汶與徐大鐵皆是歸心似箭,可在軍中,又豈能回得去。

趙鍾汶腦子糟糟的,一會兒想著娘,一會兒想著梅芝,一會兒想著地裡頭的莊稼,一會兒又想到爹爹的墳……

“老大,信我來替你們寫。”易燁已經替他想好了,“眼下不是初一,咱們也等不到那時候,我們得想法子到城裡託人送信才行。”

“初一、十五的外出都被了。”締素急道,“這可怎麼辦?”

易燁與子青對視一眼,兩人其實昨夜便已商量過,想要把這信最快送出去,又不違反軍規,只怕還得去找蒙唐。

只是讓趙鍾汶去找蒙唐,卻不知他願不願意。

正在此時,一直沒說話的趙鍾汶出聲道:“我去找曲長,請他幫忙。”

締素不抱希:“曲長也出不去啊。”眼下營中一片厲兵粟馬,這個時候,又怎得會有人敢提額外請求。“對了,可以去找魏進京,他那裡是伙頭軍,常有人進進出出,送封信出去應該不難。”他突然想到。

“你瘋了,私自傳遞信牘,被抓到便以泄軍機論,按律當斬。”易燁一口否決

締素後脖子:“……不至於吧。”

“總不至於連信都送不出去,”趙鍾汶咬了咬牙,“實在不行,我就去找蒙校尉。”

締素跳起來反對:“老大,你別忘了他平常都是怎麼整我們的,他纔不會幫你的,說不定他一轉臉就把信給扔河裡頭去。”

“不至於,不至於……”易燁一把把締素丟後頭去,“我倒覺得蒙校尉面冷心熱,應該會幫這個忙。”他給子青打眼

子青會意,附和道:“是啊。”

“他面熱心冷?!”締素還非得上來口:“你們忘了我們在校場上跑得累死累活的時候了,我看他是鐵打的漢子鐵打的心,找他,那不是自己找罵去嗎。老大,你千萬別去!”

趙鍾汶皺著眉頭不說話。

被締素說的有些急了,易燁瞪他一眼,道:“你不懂就別瞎說!蒙校尉若是那種人,他何必特地跑來告訴我們束河……”

“哥……”子青想攔他,可已經來不及。

趙鍾汶盯著易燁,慢慢問道:“是蒙唐特地告訴你的?”

已然說,自是後悔也來不及,易燁只得點頭承認道:“是,他昨夜裡特地過來說的,讓我告訴你。我想,你們畢竟是同鄉,這點誼他還是有的。”

“他可還說了別的話??”趙鍾汶問道。

易燁搖搖頭,如實道:“那倒沒有了,他只讓我們別告訴你,說完就走了。”

趙鍾汶立在當地若有所思,良久,臉上出一笑來,勉強道:“蒙校尉恤士卒,我該謝謝他纔對。”

一干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道該說什麼。

唯徐大鐵沒啥心眼,也不會看臉,直愣愣朝趙鍾汶道:“老大,你去找蒙校尉,記得連俺的信一塊捎上。”

趙鍾汶苦笑著點了點頭。

後來,趙鍾汶究竟是如何去求得蒙唐幫忙,無人知道,反正只知道兩封信牘是都送了出去。而接下來等回信的日子,顯然分外漫長。

信牘一直未等到。

打聽到的消息,卻是一樁比一樁壞。

“聽說沛縣底下淹了幾個郡,幾十個鄉全都逃難去了。”這是締素剛從魏進京那裡打聽來的消息,急急忙忙奔回來告訴趙鍾汶。

一直都未收到回信,此時再聽見這個消息,把趙鍾汶澆了個心涼。

“便是有幾十個鄉,也未必就是老大住的那個鄉。”易燁仍想安他。

趙鍾汶回過神來,強打神道:“是啊,未必就是我們那鄉……這事先別告訴鐵子,我怕他一急惹出什麼事來,你們可莫說。”此時,徐大鐵正在稍遠和樹上的知了較著勁。

“明白。”易燁應道,知道締素快,轉過頭又叮囑他一遍,“你整日和鐵子在一塊,可得當心!”

締素拿鼻子一哼:“放心吧。”

趙鍾汶沒再理他們,自將鐵鈹的鈹刃卸了下來,在磨石上細細打磨……知他心事沉重,旁人也不敢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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