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爲知己》第27章

“就是就是。”易燁心裡另有打算,便從善如流地換上和,問道,“你這病多久了?”

公孫翼嘆口氣:“半個多月了……”

易燁做爲難狀。

“怎麼?你把那藥給我吃就不結了麼。”公孫翼急道。

易燁不答,只皺眉長嘆了口氣。

“不會是治、治不了吧?”公孫翼的聲音帶了些微的沙啞。

“……那倒也不是。”易燁頓了下,“只是我剛纔號你的脈,你和凌歪脖子的狀況並不一樣,你比他可要嚴重得多。那事且得停一停,慢慢將失去的元補回來才行。”

“這……得等多久?”

“也不用太久。則一月,多則兩月吧。”易燁輕鬆道。

公孫翼狐疑地盯著他,惱道:“你小子敢耍我玩?你以爲我不知道,外頭就有賣的藥,一丸見效。”

易燁冷哼道:“那藥是要把人掏空了的藥,你會不知?否則你又何必來此地。我爲醫者,自然是要替你固本求源,難道還由著你折騰麼。”

公孫翼不耐道:“就算如此,我連吃一個月的藥,在軍中哪裡還呆得下去!”

“這事你放心,”易燁微微一笑,“我自有法子,你無須吃藥,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

“不用吃藥?!”公孫翼奇道。

易燁點頭,示意他道:“你且躺下來,對,子放鬆,把環起來,腳心相對……腳後跟正對著你的命子,能頂到最好。”

公孫翼依言,只覺得大上的筋被拉得生疼生疼的,只是就這麼幹躺著就能治病,他還真是不能相信,道:“你小子可別誆我,這麼幹躺究竟能有何用?彎著就能治?”

易燁笑道:“我解釋給你聽,你自然就能明白。你的命子在醫書中又被稱作宗筋,也就是許多筋彙總之意,經又云‘肝主筋’。所以要治此病,需得肝腎同治,缺一不可。你環起來,側便會酸脹繃,而這繃之便是足腎經和足厥肝經的所經之。此功喚作‘還臥’,能讓你的氣和腎氣慢慢充盈起來。這下,你可明白了?”

公孫翼想了半晌,雖然有的地方似懂非懂,但“還臥”三字是聽懂了的,喜道:“如此甚好,我便是日日練,別人也說不了閒話。等我好了,再來謝你!”

易燁搖頭道:“你不必來謝我,我自然替你守口如瓶,你答應我一事便可。”

“何事?”

“我雖無男風之好,但想這也原該同男一樣,講究個你我願。你有同好之人便罷了,若是沒有,也莫去來。”

公孫翼起大笑,走向門口:“此事容易!”

他推門出去,瞥見子青正在旁邊竈間燒水,朝嘿嘿笑了笑,徑自大步走了。

子青目不斜視,頭都未轉一下,自專心低頭添柴。

日子慢慢過,徐大鐵漸漸好轉起來。爲了安住他,易燁便用了締素的法子,僞造了封假的信牘,哄得徐大鐵以爲娘和妹妹全都安然無恙,且連大黃狗都尚活蹦跳。只是打那之後,當徐大鐵喜滋滋地說起家中之事,衆人因心中有愧,總聽得難非常,常尋藉口避開去,只剩締素陪著他閒扯。

立秋之後,下過幾陣秋雨,天氣也慢慢轉涼,練卻是愈發集,且霍去病常常讓全軍帶上一、兩日干糧,沿著邊境線一路馳騁,在外兩、三日才返回來。有一兩次遇上境打秋風的匈奴人,便一舉殲滅,可惜都是小匈奴人,往往後面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何事,便已經被先頭軍斬殺殆盡。

這日回營,易燁累癱到榻上,把革靴拉下來,一邊晾著腳一邊心懷憂患慨道:“瞧眼下這架勢,怕是沒過多久就當真要把咱們都拖上大漠裡去打上一仗了。”

子青卸了甲,又打了盆水來洗臉,連著捧了幾下冷水潑到臉上,仍不過癮,乾脆把整個臉都浸到水中,半晌也未見擡起頭來……

“青兒!”易燁提高嗓門,試探喚了聲。

“嗯?”

子青方纔擡頭,一臉水珠四濺,用手隨意抹了抹,看向易燁。

連鬢邊的頭髮一併弄得溼漉漉的,易燁好笑問道:“埋在水裡頭想什麼呢?”

“沒什麼……”子青順手把絞了把布巾丟給他,神有些茫茫然,“這些天咱們看到守邊塞的戊卒年紀都偏大了些,兵也大多老舊,塞關屯上多數連機括也都棄之不用,待匈奴人來如何守得住。”

“我估著他們也沒打算守住,匈奴人來,他們只需把烽火點上,塞關中,就算是盡職了。”易燁拿著布巾費勁地脖子,“你這心幹什麼,這事可不是咱們管得著的。”

“我……是覺得那些機括不用實在可惜的。”子青側著頭,還在想。

易燁完耳,想起來了:“你是說牆垛上的那些連用的機括,哎,那些東西可有些年頭了,我都不會用,更別提他們了。”

子青垂目,沒再做聲,自端了木盆出門去倒,差點和衝進來的締素撞了個正著,一整盆水一滴沒拉全用來泡締素的靴子。

“你——”締素焦躁地低頭跺跺腳,原想抱怨幾句,忽記得此行更重要的事,遂急轉道:“嫂子!嫂子來了!”

易燁與子青聽得稀裡糊塗,奇道:“哪個嫂子?”

“還有哪個嫂子,當然是老大的嫂子了。哦,不對不對,是老大的媳婦!”

易燁迅速瞭解了:“梅芝?”

“對,對,對!”締素一臉壞笑,怪腔怪調學趙鍾汶的夢話,“梅芝,梅芝,你的頭油真香。”

易燁不住大笑,又忙問道:“老大呢?老大眼下又出不去,軍中如何進得來?”

“你別忘了咱們蒙校尉,那對嫂子可真是不錯。聽說嫂子在營外等了兩日,蒙校尉一回來就把嫂子接大帳,方纔讓老大趕去呢。”締素嘖嘖讚歎道,“看不出蒙校尉這人還的。”

得知嫂子平安無事,子青聽著也替趙鍾汶歡喜,問道:“老大的孃親呢?也一同來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

締素聳聳肩。

過了一個時辰,他們方纔見到了趙鍾汶,後者一掃近兩月以來的鬱,整個像換了一個人,神采奕奕容煥發。

“鐵子呢?鐵子呢?……”

他東張西,毫無目標地想找徐大鐵,狹小的醫室是決計藏不下徐大鐵的,顯然他歡喜得有些傻了。

“老大,快說說……”

締素急著想聽,卻被趙鍾汶打斷道:“快去把鐵子找來,我有他家裡人消息,快去!”

只楞了一瞬,締素便飛奔出去,只隔了半晌,便聽見砰砰砰的腳步聲一路砸過來,徐大鐵咧著,滿頭大汗地出現在他們跟前。

“老大……”

趙鍾汶不待他問便道:“你妹子現下和我孃親在一起,都來了隴西。”

聞言,徐大鐵眼睛燦燦發亮:“俺妹子來了,是來看俺的!俺娘呢?俺娘來了嗎?”

趙鍾汶目閃爍了一下,含含糊糊道:“你娘,好像沒來。”

“哦。”

徐大鐵有些失,不過想到能看見妹子,立時又歡喜起來,顛顛要往外頭走,被趙鍾汶一把拉住。

“你去哪?”

“去見俺妹子呀!”徐大鐵理所當然道。

“著什麼急,今日才十二,十五才許外出,你且再等幾日。”

“還得等……”徐大鐵急得在室來回踱步,猛然又停下腳步,扳著指頭算日子:“十二、十三、十四、十五,那就是還得過四日俺才能出去。”

漸漸昏暗,子青尋出火石,咔咔咔地點燈,邊安他道:“今日已是黃昏,不算一日,你再等三日便是。”

燈剛點上,噼裡啪啦連炸了幾朵花,易燁見狀笑道:“今日果然是喜事連連,燈燭都來要來報喜……”他一眼瞥見門外的人,目著詫異,“呦,連你也來湊熱鬧?”

門外之人大刺刺地走進來,締素見了便閃到徐大鐵後去,警惕地盯著來人。

公孫翼掃了締素一眼,幾分不屑幾分冷淡,道:“老子不是衝著你來的,別自己往臉上金了。”

締素用鼻子輕輕“哼”了一聲,終究沒敢頂他。

“來來來,過來這邊坐。”易燁倒是已換上一副笑臉,舊故識般地招呼著他,驚著了趙鍾汶等人。唯子青知其緣由,淡淡地自顧做事。

公孫翼很大氣派地擺了下手,道:“不坐了,我還有別的事得忙。本來是沒空過來的,不過念著咱們的,我還是特地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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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完,趙鍾汶等人皆圓瞪雙目盯易燁,張得能塞進拳頭,顯然驚不小。與公孫翼不淺——意味著什麼,衆人都很明白。

“哦,是何事?”易燁奇道。

“就是來問你一句,我那裡弄到幾支鵰翎箭,你有沒有興趣?”羽箭中以雕的翅爲最佳,其次爲角鷹,鴟鷂又次之。而尋常士卒所用羽箭則是更次的雁翎或鵝翎,出時手不應心,遇風便有很多斜飛的。而鵰翎箭飛起來比鷹翎更快,飛出十餘步箭便端正,且還能抗風吹。

“鵰翎箭!”聽到這三個字,在旁衆人眼睛皆是一亮,易燁驚喜道,“這可是稀罕你怎麼得來的?”

公孫翼得意地擡擡下:“這你就別管了,就說要不要吧?”

“要要要,當然要。”易燁忙道。

“三支,一個小金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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