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權》第12章 板磚事件
知微定住,緩緩轉,指著自己鼻子,不可置信的問:“我?強?暴?你?”
那人然一笑,一掠鬢髮,風萬種的點點頭,順便還把自己撕裂的裳展示給知微看:“喏,你還撕破了我的服,鐵證如山。”
知微氣極反笑:“就閣下這張老臉,臉上的壑足可以栽死人,我?強?暴?你?”
“喂,你有點良心好不好?”那人急了,將一張臉直直送到面前,“我是老臉?老臉?老臉?”
知微近距離瞅了瞅,不得不承認自己剛纔確實是昧著良心說話,這臉若是老臉,全天下的人都可以進棺材。
這樣一張俏生生的臉,告人強儤,無論男,都很有說服力。
當事態不可以躲避,便無須避。
這是剛纔那本冊子上的一句隨筆,很得贊同,知微笑笑,道:“行,救你,你先放開。”
那人斜瞄著,覺得此人不可信任,知微也不掙扎,就著他懷抱半轉,先快速打散了他的髮髻。
隨即將自己買的絹花戴了他滿頭。
新買的底桃枝繡紋綢布呼啦啦展開,往他肩上一披。
一擡手將瓷罐裡糖藕的赭醬往他臉上一倒,一陣塗抹,玉立即了黃黑。
然後橫肘一頂,將他頂在樹上。
一連串作一氣呵,那人還沒反應過來,知微已經理完畢,而追兵已經近前。
好兇猛的娘子軍。
當先是一個胖大婦人,左手菜刀右手砧板,左槍右棒,十分威風。
隨後是和婦人容貌相似態略瘦的一羣鶯鶯燕燕,手中兇花不一,大到板,小到鍋鏟,應有盡有。
那羣人氣勢洶洶奔來,當先婦人揮刀大喝:“殺千刀的,敢揹著老孃腥!今兒不閹了你,我姓倒過來寫!”
大腳片子蹬蹬的衝過來,原以爲定然能捉到自家那老不修,不想卻看見一個青年,正俯首和一個婦人調笑。
婦人戴絹花,著繡紋羅衫,年遮住的子,子出的半邊臉微黑。
聽見人聲,年回頭,一張陌生而平凡的臉,帶點驚愕和不快。
那戴花婦人看見這麼多人,似不自勝,舉袖掩面,怯怯微。
眼前這兩人,哪個都和那冤家不搭邊,原以爲此來必捉到自家風流鬼,不曾想撞破人家好事,胖大婦人頓時有些訕訕,尷尬一點頭,手一揮,娘子軍頓時呼嘯而去。
知微臂下,貌大叔吐出一口長氣。
似笑非笑收回臂,知微攔住對方道謝,手一攤,“江南道出產繡紋金花絹布四尺、儀齋新進點金絹花五朵、四芳齋糯米糖藕一斤,一共十六兩八錢銀子,謝謝。”
那人彎下的腰僵在一半,半晌苦兮兮擡起頭,癟著道:“……可否欠著?”
知微瞇起眼:“閣下進院子,居然也不帶錢?”
“用錢漂姑娘算什麼本事?”那人驕傲的一腰,“能令風塵子心甘願倒,方是男兒本。”
知微上下打量他一遍,若有所悟點頭:“是,就您這姿容,也難說是誰被佔便宜。”
“你……”還沒等對方出青面獠牙,知微已經快速的道:“夜渡資可以不掏,救命費不可不給——你家夫人還沒走遠呢!”
那人無奈,低頭索半晌,遞過一枚小小印鑑,道:“這是田黃石的,值點錢……”
是“值點錢”,市面上手指大一塊較好田黃石,價值千金。
知微不太滿意的接過,皺眉:“……還是現銀比較實惠……”順手揣在口袋裡。
那人大叔一直看著舉,突然道:“你是這院小廝?你這樣人才,屈這煙花地兒,實在可惜,要不要換個地方?”
知微沒興趣的擺擺手,“謝了,免了。”
“那你什麼時候改了主意,去城外十里松山找我,憑這印鑑找小辛就。”
知微很敷衍的點頭,看著大叔“小辛”賊般潛行而去,突然住他。
“多問一句——閣下尊夫人貴姓?”
大叔扁扁:“……王。”
“……”
天已晚,知微從後門進去,先去嫣紅那裡送絹花,剛要推門,門簾一掀,一人快速衝出來,和撞個滿懷,隨即聽見嫣紅的尖嗓子,大罵:“哪家來的混小子!一兩銀子也敢要老孃過夜!”
那人滿面紅,憤而回頭還:“本爺看你,半兩銀子也不值!”
知微怔了怔,沒想到躲了這半天,還是和皓撞上,這也太不爭氣,沒出息到院來了。
皓倒沒注意到這個小廝,他正氣得渾發抖,早些日子剛結識了一批面朋友,帶著他到遊樂,見識了許多新鮮東西,又慫恿他“嚐嚐人滋味”,說是一兩銀子足夠,不想今天到這蘭香院,那角碎銀子直接被摜了出來。
門簾一甩,嫣紅柳眉倒豎的出來,手指幾乎到皓鼻子上:“窮酸,回你娘肚子上著去,想嫖老孃,還早!”
皓從小寵到大,如何得了這種氣,手就去煽嫣紅掌:“臭表子!”
一隻手突然橫空出世,輕輕截住他的掌。
皓漲紅了臉一掙,沒掙,這才擡眼看見對面,黃臉小廝靜靜的看著他。
怔了怔,皓認出了知微,“啊”的一聲道:“姐——”
“借錢?沒有!”知微飛快截斷他的話,對嫣紅欠欠,“嫣紅姑娘,這是我一個老鄉……”
“真是土包子……”嫣紅咕噥一句,揮揮手,皓還要理論,早被知微一把拽了出去。
皓出了院子猶自憤憤不平,大罵:“賤人!只認得銀子!”
知微連教訓他的心思都沒了,娘向來對他一意偏寵,這幾年尤其變本加厲,自己輕描淡寫說上幾句,又有什麼用?
不和皓計較,皓倒不肯放過,一肚皮怨氣沒泄,看誰都不順眼,偏頭斜睨著知微:“姐,你怎麼會在那髒地方?清白大家子,怎麼可以這麼不知?也不怕污了我家名聲?”
知微轉頭,不可思議的看著皓——以前只覺得娘偏寵兒子,對皓未必是好事,卻沒想到,人居然可以被寵到這麼不知好歹地步,別說人品,連良知都尋不著了。
黝黑的眸子在黃昏中烏燦然,深淵漩渦一般森冷而幽邃,看得皓了,隨即聽見他那一向溫的姐姐,一字字咬金斷玉。
“我再不知,也不會拿母親辛苦積攢的己錢去院遊樂;我再有辱門楣,也不及家唯一男丁,十四歲便騙錢嫖。”
“誰騙錢嫖了!”皓如同被踩了尾般跳起來,脣紅齒白的臉扭曲著,怒不可遏,“你栽贓!陷害!無恥!誣賴!”
知微冷笑,“此道似乎你更擅長。”
皓嗆了一下,想起知微現在的境況,終究有些心虛,半晌吶吶正要說話,忽有一大羣人嬉笑著過來,當先一人向皓招呼:“阿皓,玩得可痛快?”
“一兩銀子豪富出手,姑娘們定然搶著自薦枕蓆?”一個華年眉弄眼,神戲謔。
“那是,皓爺如果喜歡,便包了人家?一兩銀子,足夠了!”
衆人一陣鬨笑。
皓臉陣青陣白,知微冷眼旁觀,知道這便是先前娘和皓兒對話中說的那一羣公子哥兒了,皓出門很,沒有銀錢,也沒什麼機會行走大戶府邸之間,這些人,他怎麼認識的?
皓年輕氣盛,哪經得起這樣當面諷刺,怒道:“你們以爲我真的拿不出值錢的?等著!”
他氣沖沖轉就走,知微直覺不好,這小子不會憤激之下回家翻孃的私藏吧?趕拉住他,低喝:“別發瘋!”
皓掙扎:“讓開!讓開!士可殺不可辱!”
知微又好氣又好笑,擡手就把他拽到牆角,這段時間給那寬袍人做雜務,不知不覺力氣長進不,皓竟然掙扎不開,兩人蹩在牆角里,知微按捺住弟弟,怒道:“你想做什麼?你還嫌不夠丟人?”
皓脖子一梗,繼續發他的大爺脾氣:“不可辱!”
知微卻在想著今天的事,皓突然上這羣朋友,突然去嫖,如今又這樣,不知怎的,總覺得這看似平常的事裡著幾分詭異,令人不安。
有些分神,冷不防一柄泥金扇兩人之間,剛纔先說話的那個年笑道:“你倆鬼鬼祟祟在這裡商量什麼?”
他一瞟容貌俊秀的皓,突然神兮兮一笑,道:“不就是沒錢被表子趕出來了嘛,不怕,皓哥兒你這麼好模樣兒,我引薦你,隨便哪家王爺府裡陪一夜,出來就夠你包十個表子玩一年了!”
“啪!”
一個尾音還沒結束,半空裡便綻開花,潑辣辣濺得鮮豔,那年眼珠子突然直了,短促的“啊”一聲,砰一聲栽倒在地。
同時落地的還有皓手中半塊染的磚頭。
大爺,在剛纔那一刻,難得那麼迅捷的一磚頭拍開了人家的腦袋。
“殺人啦!”
拍磚聲驚在牆那邊等待的其他年,一人探頭過來,看見地下年,頓時殺般驚呼。
變調的驚呼驚醒發愣的兩人,知微心道不好,手就去拽皓想拉他一起逃跑,手剛出去,皓突然將手中染的磚頭往手中一塞!
隨即一個翻,從後一堵短牆翻了出去,砰一聲似乎栽在牆那邊,卻停也不停爬起來跑遠。
知微第一反應就是扔掉手中磚,然而已經遲了,那一羣富家年已經涌過來,齊聲呼喝:
“抓住這人,他殺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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