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權》第25章

他語氣輕淺,笑意薄涼,看知微的眼神卻並無警惕和敵意,只帶著一分戲謔一分譏嘲一分冷酷,像是出林的虎,在看著自己爪下逃不得的狐。

知微垂目,看看自己,服上還沾著剛纔滾地的泥土,指間殘留著剛纔花木間沾的草,要說寧弈沒有認出來,鬼才相信。

當然,是認出剛纔手的,不是真正的,寧弈再厲害,也不能穿過人皮面,看見的臉。

吸一口氣,知微淡淡笑了,躬道:“是楚王殿下嗎,能和您同行,真是榮幸。”

這回寧弈終於有些驚異的看了一眼,心中一,覺得眼前這個年風度不凡似曾相識,但他此時一懷心事,也沒有多想,只是暗笑這人也算大膽,不知道仰仗的是什麼?

隨即他見知微轉,笑問淳于猛:“剛纔林韶說要帶樣好東西給我看,淳于兄可知道他在哪?大家不妨一起去,院首責罰起來,也多拉個墊背。”

淳于猛十分高興,哈哈一笑:“那兄弟倆就在前面,你說的對,要倒黴一起倒黴,找他們去。”

他扯開嗓子喊:“林兄弟!林兄弟!我們在這裡!”

那邊踏踏的腳步響起,林韶的脆嗓音老遠就響了起來:“哎哎,等你好久了,都快開始了啊,就在講文堂舉行,快進去快進去!”

寧弈此刻脣角的笑意又冷了幾分,趁淳于猛迎上林韶搭話,森然笑道:“你知道的可真是太多了。”

知微眨眨眼,含笑不語。

不敢多說話,畢竟寧弈的聲音,雖然從寬袍客那裡學過運氣變聲之法,但說多了總怕出錯。

兩人目一對,一個殺氣一個笑意微微,殺氣的決算著該怎麼理掉這個突然冒出來還會到拉擋箭牌的禍害,笑意微微的在盤算著如何在這個殺氣的笑面虎手下逃得生天。

對面,不知的林韶歡快的奔過來,不知怎的,林霽卻不在他邊,林韶看著知微的眼神雀躍而閃亮,知微迎著他出微笑,越發令他歡欣鼓舞,完全不知知微那笑,是看見擋箭牌歡喜的笑。

知微迎上前,輕輕一牽林韶袖子,將他不著痕跡一帶一轉,已經轉了個方向,正好隔在和寧弈之間,隨即笑道:“正要找你呢,一起走。”

林韶怔了怔,知微一向溫客氣卻極有距離,待人春風之煦而又海天之遠,這樣的親近,還是認識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他微微垂頭,看看自己被輕牽住的袖,再看看年含笑的眼角,耳之側,突然微微的紅了。

寧弈偏頭看了看知微,突然也對林韶笑道:“十一弟,見了我也不見禮?”

林韶一怔,有些困的看著寧弈,似乎驚訝寧弈爲什麼違背約定要說開這個,知微卻在心中暗罵——你哥不是個東西!這是故意要揭穿你份,好讓我無法再和你並行,無法拿你當擋箭牌!

肚子裡罵歸罵,面上卻坦然如故,眨眨眼,天真無知的道:“啊,韶弟,你是楚王殿下的遠親嗎?”

林韶聽見那聲韶弟滿面紅,越發思維敏捷,立即笑道:“是啊,我是殿下母親一族的遠房親戚,算起來殿下是我遠房姨表哥,失禮了,哥哥金安。”說著裝模作樣躬了躬。

寧弈微笑看著林韶,緩緩道:“是啊,十一堂弟,等下不要忘記拜見你遠房皇帝表姨夫。”

林韶一僵,再擡起頭來臉已經了苦瓜狀。

知微和寧弈第二次鋒,擋箭牌韶小子被扭了麻花……

講文堂名號爲堂,其實是個偌大的廣場,白石鋪地,黑石爲臺,上方是明瓦大屋,四面軒窗可供人休息也可以開窗觀景,一般是帝王和王公貴族觀禮的場所,此時所有的窗都掩起白紗,從外面不見裡面,從裡面卻可將外面一覽無,以示皇家神尊貴。

場下四周設棚,供各級宦使用,至於學生們,不管在外份高低,一律在場外木欄外站立等候。

講文堂一年開一次,知微以前不知道這安排設置,此時一見,登時心花怒放,又見場子四周人山人海,學生幾乎都到了,更是歡喜。

有幾個學生急匆匆從他們過,一邊奔跑一邊道:“快快,聽說楚王今兒也來,咱們得用心些!”

有人道:“真的嗎?殿下聽說自從三年前和辛院首鬧翻,就不來書院了啊。”

“貴人間的事,你管這麼多做什麼!”當先說話的學生翻翻白眼,“楚王這些年雖然不怎麼管事,但才學仍在,向來結清貴文人翰墨重臣,你不是想進翰林院嗎?今兒要是了他的眼,可比什麼進之途都有用!”

一羣政史院的學生興致過去,更多的人卻在討論著如何令陛下看中,如何討太子歡喜,如何得好武的二皇子齊王青睞,如何攀上清高持重的七皇子……由於此次學試幾乎可以說是歷次規格最高,學生們都十分興

不來青溟書院?昨夜還在書院地道里晃悠來著……

和辛院首關係惡劣?凌晨院首大人還在小樓裡等他來著……

知微肚子裡腹誹,面上卻興的道:“啊……殿下真是聲名卓著,能和殿下同行,真是學生三輩子修來的福分。”

淳于猛被這一句提醒,立即笑道:“殿下,對了,這裡可得和您分道揚鑣了,再和您一起走下去,我怕被人嫉妒得揍一頓。”

他似乎和寧弈很,說話語氣隨便,知微已經含笑一揖,心十分好的讓到一邊。

“你怕什麼?”寧弈似笑非笑斜睨淳于猛,“你是軍事院學生,要攀附也是攀附老二,再說你都已經授職,和本王走近些又有什麼關係?”

他一拉淳于猛,順手一攬知微肩頭,笑道:“本王懶得到上面悶氣,就在這底下宦棚子裡坐了,你們也來。”

知微僵住了。

那人的手,在最合適的時機,狀似無意突然攬上肩,一攬之下半邊肩膀立刻麻了。

真蠢!

明明知道面對的可能是天盛皇朝第一狐貍,剛纔爲什麼還要得意忘形,讓開道路,離開林韶邊,讓他有機可趁!

肩膀氣息侵,貫穿脈,關節立即流緩滯,卻還能緩緩擡頭,咬牙笑道:“多謝王爺擡。”

淳于猛和林韶有些奇怪的看著,訝異作怎麼突然慢了下來,但也以爲,出平凡的魏知,驟然了楚王的眼,“寵若驚”歡喜呆了,所以反應遲鈍些也正常。

因爲寧弈剛纔說話聲音不低,此時兩人對話已經被衆人注意,學生們唰一下齊齊回頭,看見寧弈忙不迭拜倒在地,淳于猛和林韶急忙後退,唯有知微被寧弈了又攬住,想退也退不了。

僵在那裡,一冷汗颼颼,寧弈淡淡道:“都起來吧。”自始自終沒放開,衆人起時,看知微目都不對了,羨慕、嫉妒、惱恨、不屑……那些含義不明卻大多充滿敵意的眼神,剎那間便將倒黴的知微淹沒。

看著轉眼就爲衆矢之的的知微,寧弈脣角一彎,笑意雅而魅,如午夜悄然綻放雪白妖紅曼陀羅花,看得衆人都直了眼,看得知微只想辣手摧花。

可惜殿下毫不爲,微笑攬著肩一路從衆目睽睽中穿行,在棚裡隨便坐了,“親熱”的坐在邊,他選的位置在棚子中間,四周沒有人敢再坐,林韶想跟過來,卻被淳于猛拉走,兩人臨走時眉弄眼,意思是他們避嫌了,知微抓這個機會好好結。

知微暗暗苦,只好沐浴在萬衆針刺般的目裡,一開始還覺得痛苦,隨即坦然了——俗人是不懂將死之人的徹悟和超的。

“陛下駕到--”

遠遠的,細長的聲音高聲傳唱而來。

四面突然靜了下來,當萬衆屏息等候那一霎,沉凝肅殺氛圍自生。

衆人齊齊站起待拜倒,知微也想起側那人突然側過來,伏上的肩,繁花落雪般的華豔清涼氣息近,袖底手一,已經握住了的手。

知微心中一恍惚,隨即聽見那人低聲絮語於耳側,姿態旖旎,語聲更和輕飄像一個虛幻的夢,笑問:

“你的手心,怎麼全是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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