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殺》姑娘,可以吻你麼?

覃川自那天之後,猶如驚弓之鳥,終日惶惶不安,只怕不知會從哪個角落裡跳出個男人指認自己,那就得收拾包袱滾蛋了。

這般寢食不安過了幾天,足瘦了好幾斤,看上去越孱弱可憐,患絕癥似的。

倒是趙管事看不下去,握著的手勸:“川兒,我知道你心裡難,我那侄子說話沒輕沒重,傷了你。姑娘家外貌如何並不重要,人大方,聰明能幹就比什麼都強。”

覃川唯有苦笑,默認了。

惶惶不可終日的模樣正好相反,外圍雜役們最近很瘋狂。白河龍王要來香取山作客,需要從外圍調雜役去裡做準備的消息一夜之間傳了個遍。每個人都不得這塊天上的大餡餅掉在自己頭上,把自己砸暈過去纔好。

趙管事最近收賄賂收到手,臉上皺紋都笑得多了好幾條,春風桃花朵朵開。

最後名單終於定下,幾個給錢最多的雜役赫然榜上有名,其餘大多數還是雜役裡相對能幹懂事的。畢竟這裡不同外面,給仙人幹活不能太敷衍了。

覃川的名字毫無意外地列在第一個,大家都猜測,給的賄賂最多,自此看的眼神格外熱辣崇拜,像看會走路的黃金。

裡地方大,時間,趙管事這次安排了八十名雜役,一半男一半,去之前足足花了一天工夫細細代裡面的規矩,裡面住的都是些高高在上的人,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可不是收拾包袱走人那麼簡單。

第二天早上在南殿集合,此去的年輕雜役們自是專心打扮一番,南殿前一片鶯聲燕語,平日裡姿普通的雜役,打扮後也變得俏麗了許多。覃川去得不早不遲,靠在樹下與人說笑,只收拾了一個小包袱,穿著一乾淨灰,除此之外別無他,一樸素,不染半氣。

趙管事把單獨拉到旁邊說話,神凝重:“你向來乖巧,裡面的規矩也不用我多說什麼。只有一點千萬記住,如果遇到玄珠大人,一定小心說話做事。脾氣素來古怪,說翻臉就翻臉,全然不給下人臉面面。你如不小心得罪了,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覃川心底有些暖暖的,趙管事平日雖然嚴厲刻薄,但對實在是很好的。

“管事放心,我知道的。只是不知玄珠大人忌諱什麼,萬一遇上了,我也有個準備。”

趙管事嘆了口氣:“我若知道,早早就說了。聽聞玄珠大人拜山主爲師之前,貴爲一國公主,國亡了被迫蝸居在此,連山主也要敬三分。原爲金枝玉葉,比常人傲氣些也應該。”

覃川脣角小小掀了一下,笑得極淡:“我明白了,見到玄珠大人,行國禮便是。”

八十名雜役被裡的管事帶著,排列整齊順著南殿後的青石大道往前走。開始還有人興地說話,走了半個多時辰,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四周只聞風聲泠泠。大道兩旁種著從未見過的樹木,高聳雲,縱然在寒冬,葉片依然青翠滴。風穿梭過樹林,葉片刷刷作響,雪花緩緩落在上,令人自然而然生出一肅穆謹慎之

足足走了兩個時辰,眼前豁然開朗,一個極大的山谷盆地出現在眼前,盆地中亭臺樓閣流水,奐,甚至有幾座寶塔高樓,高出盆地許多,他們站在這樣的高,也只能仰頭而

盆地包圍在一圈懸崖峭壁裡,無數盤曲纖細的臺階自上而下分叉而置。間中或有瀑布,數道銀龍傾瀉如玉,虹閃爍。順著盤蛇般的臺階逐階而下,天福地之中,奇花異草,飛檐畫壁,諸般聞所未聞的景足以令人窒息,儼然是一派富貴堂皇的景象。

看來就是仙人到了老年,也不能免俗地好這些

覃川默然看著眼前或悉或陌生的殿宇廟堂,舊日回憶與今日經歷重疊在一起,一時間只覺花非花,夢非夢,今日的自己與回憶裡那個自己比起來,也是面目全非。時如流水,如白駒過隙,那時的,可曾會過“是人非”四個字的真正涵義?

隊列的腳步忽然停下了,覃川正想著心事,冷不防撞在前面翠丫的背上,翠丫心不在焉扶了一把。

“怎麼了?”覃川低聲問。

翠丫指著前方飛檐玲瓏的小小殿宇,那裡正聚集了十幾個,或站或坐圍著白石臺階。臺階上斜斜倚著個男子,姿勢慵懶,手裡卻拿著一瑩綠的橫笛,抵在脣邊悠然吹奏。

笛聲清越悠揚,音空靈,滌去諸般愁思哀怨,覃川神不由爲之一振。

領頭的管事畢恭畢敬守在一旁,待他吹完這一闕,方朗聲道:“見過九雲大人,小的們擾了您的雅興,罪該萬死。”

傅九雲扶著下,將那碧綠橫笛放在指間把玩,饒有趣味地打量著眼前黑一羣人,目猶如融融春水,一個個自雜役們的臉上掠過,凡是與他目對上的,都覺渾暖洋洋地,微微醺然。

山主的弟子們個個都是姿容秀麗出衆的人,傅九雲在裡面算個出類拔萃的,往日只聞大名,卻無人有幸得見。今日他就這麼懶洋洋坐在眼前,竟與衆人心目中清秀瘦削的仙人模樣截然不同。

他的猶如古銅,長眉鬢,甚至可以算得上英氣,笑起來卻彷彿暖風撲面,有一種獨特的天真。左邊眼角下偏又生了一顆淚痣,顧盼間便多了一悽婉憂鬱。心些的姑娘很容易就生出親近之意,怪不得他吹吹笛子,周圍就坐了一羣如癡如醉地陪著。

翠丫顯見著是被他的晃得兩,靠在覃川懷裡,聲若遊嘆:“好……好……川姐別放手,我站不住了……”

覃川哭笑不得:“纔看一眼你就了?”

“這麼多人,不會是山主新收的弟子吧?”傅九雲目掃過衆人,笑地問領頭管事。

“回九雲大人的話,這些人是外圍雜役。因著下月白河龍王要來咱們香取山做客,所以安排他們進來做些準備。小的一定看好他們,不讓這些俗人擾了諸位大人的清淨。”說著便領衆雜役遠遠地迴避他們,自殿後繞路而過。

“川姐……我、我腳,走不路!怎麼辦啊?”翠丫哭喪著臉,死死拽著覃川。

這孩子真是沒見過世面,覃川無奈地架著的胳膊,跟上人羣。

忽聽“叮”的一聲,翠丫懷裡一隻玉石鐲子掉在地上,滴溜溜滾好遠。覃川記得那是翠丫娘留給的值錢,急忙彎腰去撿,卻有人早一步彎腰拾起了玉鐲,角隨風舞,上面用暗銀線繡著一朵芍藥,正是傅九雲。

“玉石質地瑩手溫潤,乃是羊脂玉中的上品。是姑娘的?”他將鐲子送到翠丫面前,微微一笑。

翠丫大約已經得找不著北了,整個人癱在覃川懷裡,喃喃道:“是……是我孃的…………”

傅九雲“嗯”了一聲,尾音綿長,忽地擡手,指尖輕輕住了翠丫的下,低下頭,鼻尖離紅脣不到三寸,細細地打量

可憐的翠丫,快要暈過去了。

有風吹起,細細的幽香自翠丫後若有若無地鑽鼻腔,傅九雲雙目微合了一下,忽又睜開眼,的手指一,低聲道:“好香……姑娘,可以吻你麼?”

“咻”一聲,覃川誓那一瞬間真的看到翠丫的魂魄從頭頂冒出來,手舞足蹈狀若瘋狂地扭著——過度刺激的興下,居然暈過去了。

雜役們一陣手忙腳,扶的扶,抱的抱,趕把這個丟人的丫頭弄走。覃川趁跟著人羣跑了,頭也不敢回,耳燙得好似剛煮過,也不知是尷尬還是後怕。

不會錯,那晚的登徒子,就是這個人了。真想不到,他原來竟是山主的弟子之一。

覃川力地籲一口氣,沒來由地,陡生一種前途漫漫,兇險異常的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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