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殺》回首又見他與

“他對我那麼一笑,說:‘好香……姑娘,可以吻你麼?’啊……我真是做夢也不敢想!你說、你說他難道真的看上我這啥都沒有的小丫頭了嗎?”

翠丫躺在牀上鼻橫流,眼冒星,第三十一次重複這句話。

覃川隨口答應,在忙著找東西,記不得自己有沒有帶進來了。

“他對我那麼一笑,說……”

在第五十次重複的時候,覃川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子梳妝必備之桂花油。

“他對我那麼一笑……咦?等下,川姐你在做什麼?!”翠丫騰地從牀下蹦下來,目瞪口呆看著把一整瓶桂花油朝頭上倒,“你、你瘋啦?!味道那麼重!”

覃川笑得格外親切溫:“嗯,這樣才香。翠丫也來點吧。”說著把剩下的桂花油一腦倒在翠丫上,嚇得又跳:“你真的瘋了!領頭管事會罵死我們的!”

“不會。”覃川慢條斯理用梳子把油膩膩的頭梳整齊,“待會兒去凝碧殿,比咱們誇張的必然有大把,法不治衆。”

翠丫聞聞自己上,臉皺得像包子:“這麼香反而過了,真膩!”

覃川難得在耳邊簪了一朵珠花,薄施黛,奈何蠟黃,五生得亦不好,上了脂反倒覺得更難看些。翠丫只覺慘不忍睹,到向來隨和的川姐,今日很古怪,又不知怎麼開口問。

“那個……川姐,你真不覺得這香很膩人?”翠丫小心翼翼地問。

“不會啊,要香就得香得徹底。”

覃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滿意地笑了。

兩人一路頂著迷人的桂花香往凝碧殿趕,人人爲之側目。好在殿裡已經集合了大部分的雜役,年輕雜役們幾乎個個戴花薰香,弄得一屋子烏煙瘴氣,油膩的桂花頭油香混在裡面,反倒不那麼出衆了,只不過害的領頭管事進來後打了十幾個噴嚏而已。

“咳咳……我知道你們這些外圍雜役能進到裡,心裡很喜悅……但也不要喜得太過了……”領頭管事提醒了幾句,見沒人理他,也只好作罷。他向來在裡面管事,沒接過外圍雜役,不知怎麼相,“算了……我來分配活計,到名字的上來領牌子。”

覃川的活兒是照顧瓊花海,那裡種著大片奇花異草,等白河龍王來了,便挑選開得最好的花朵,拿去裝飾各大殿宇。

正把令牌仔細在腰間拴好,肩上突然被人一撞,翠丫虛弱無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川姐……他……他又來了……快扶住我……”

怎麼又了?覃川莫名其妙地回頭,只見傅九雲倚在殿門上,捂著鼻子,又有趣、又嫌棄地看著殿裡糟糟的景象。

領頭管事在一片譁然聲中慌張跑過去,低眉順眼地問:“九雲大人,您有什麼吩咐?”

傅九雲點點頭:“沒人告訴過你,今天玄珠要用凝碧殿嗎?”

那管事臉都嚇青了,結結:“什、什麼?玄珠大人要用凝碧殿?!怎……怎麼沒人告訴小的……這怎……怎麼辦?!”

傅九雲眨眨眼睛,像是覺得嚇他特別好玩,於是一本正經告訴他:“原來你忘了,玄珠如今聽說你弄了一羣外圍雜役把凝碧殿搞得烏煙瘴氣,氣得臉都白了。”

領頭管事一聲不吭,白眼一翻,利落乾脆地昏倒了。

傅九雲沒想到他這般膽小如鼠,用腳輕輕踢了踢他,眼見此人是真的暈了,不由嗤笑:“咦?竟這樣沒用。”

他擡眼朝殿掃去,見衆多年輕雜役穿紅著綠,濃香撲鼻,心裡好笑,捂著鼻子走下去,也不說話,只一個個仔細看過來,忽見翠丫渾雙頰暈紅地看著自己,他毫不猶豫走到面前,聲笑:“姑娘,又見面了。”

兩行細細的鼻順著的人中流下來,翠丫的聲音如夢如幻:“九雲大人……我、我願意被您吻……”

這話大膽得令在場所有雜役大吃一驚,覃川從後面悄悄掐了一把,翠丫渾然不覺,估計早已魂魄離了。

傅九雲並不驚訝,三修長的手指輕輕的下,低下頭,卻是在面上嗅了一下,失笑:“……你還真的是很香。”

翠丫如癡如醉:“山下雜貨鋪買的桂花油,五文錢一斤,是新鮮桂花……”

傅九雲笑得更歡了:“既然如此,那你將眼睛閉上。”

翠丫毫不猶豫閉雙目,睫瑟瑟抖,面上紅暈如。覃川神複雜地看著翠丫,倘若今日真的讓傅九雲在大庭廣衆之下吻了,傳出去名聲有損還是小事,一片癡心被傷害才真是糟糕。年紀小,等覺所有的投注出去,卻什麼結果也沒有,興許這個男人轉就要忘了,那就是一輩子的傷害了。

一念及此,作極細微地自荷包裡出銀針,在翠丫背上輕輕一紮,立即倒在地,覃川急忙扶住,大:“翠丫!翠丫?!好像又暈過去了!大家快來幫忙啊!將擡到通風!”

先時目瞪口呆的雜役們紛紛過來幫忙,把翠丫搬到靠窗的椅子上,打開窗戶氣。

覃川見殿角花瓶裡著一把羽扇子,作勢過去拿起,轉要替翠丫扇風,誰曉得回頭卻撞在一人懷裡,被他輕輕扶住肩膀,低聲問:“沒事麼?”

那聲音驚得覃川猛然間出了滿冷汗,神木然地擡頭,果然見傅九雲站在眼前,饒有趣味地盯著自己。

點頭哈腰,笑得滿面春風:“小、小的沒事,多謝九雲大人!我們在外面都常聽說您老待人親切和善,今日一見才明白傳言還未說出您老一半的好來。小的能進來,真是天大的福氣呀!”

配著慘不忍睹的妝容,那笑容說多猥瑣就有多猥瑣,鬢上珠花隨著點頭哈腰的作一晃一晃的,看起來可笑極了。加上一顆黑沉甸甸的油頭,以及渾刺鼻的桂花頭油香,大抵世上男人能不被打倒的已經是麟角了。

可是傅九雲偏偏看得特別專注,特別深,甚至若有所思地扶著下,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最後還親手替把鬢邊珠花扶了扶,對一笑。

覃川渾,不著痕跡退了一小步,指著翠丫:“小的擔心姐妹,先去看看……”

手腕被他抓住,覃川本能地出了一皮疙瘩,他得極近,口中熱氣噴在耳廓上,又又麻,令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個暗的黃昏,猛然躲開。

“……你的荷包別緻的。”等了半天,實在沒想到他會說這麼一句話。

覃川順著他的目往下看,掛在腰間的舊荷包,包口是鬆垮垮的,顯然被打開過。急忙哈哈一笑,飛快繫好包口,連聲道謝:“多謝九雲大人的賞識,這是小的三年前在西邊鎮子買的,十文錢一個。”

“是麼?”他漫不經心應了一聲,突然反手抓起那隻荷包,淡道:“那借我看看吧。”

覃川一把撲了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聲音抖:“大人,小的荷包裡只有二錢銀子,日後還得吃飯買桂花油……您、您手下留!”

傅九雲慢條斯理地扯著包口的繫帶,聲音極溫:“二錢銀子也不了,可以打兩壺上好梨花白。”

“九雲大人!”覃川得好生淒涼好生無助。

荷包被打開,裡面寥寥幾樣東西都放在他掌心:銀子一顆,不多不剛剛二錢、束帶一條,半舊磨損,洗得還算乾淨,如今上面也滿滿全是桂花頭油香氣、斷了半截的木頭梳子一把,梳齒間還繞著幾油汪汪的頭。除此之外,別無他

傅九雲像是有些意外,朝空的荷包裡看一眼,確定再沒有任何留。他沉默了一瞬,將那顆二錢銀子在手裡,拋了一拋:“果然是二錢銀子,你沒說謊,很是乖覺。”

說罷在臉頰上輕輕拍了拍,微微一笑,把梳子並帶裝回荷包,系回腰帶上,那二錢銀子自然是順手牽羊拿走了。

覃川哭喪著臉,假借將荷包收懷裡的作,將方纔暗藏在袖口的銀針同時收進懷,背上一片冰涼,卻是被冷汗浸了。

“九雲大人,那二錢銀子……”追上去,滿臉盡是依依不捨。

“這裡是在吵鬧什麼?”一個冰冷的聲突然在殿門響起,聲音雖然不大,卻瞬間住了滿場糟糟的說話聲,衆雜役瞬間就安靜下來。

覃川的脊背彷彿被鞭子了一下似的,人卻站住了。

,呼吸,心跳平穩。在沒有見到之前,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平靜,可以直了脊樑,靜靜看著

玄珠站在凝碧殿門口,從氣質到神態都冰冷高傲之極,可是真的極了,即使在當年狠狠的時候,眼神刻薄,出言如刀,也刻薄得極,挑不出一病。與面上那傲然的神不同,的手卻順地挽著另一隻胳膊,紫袖子的胳膊。

左紫辰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覃川面前,與以前竟然沒有一點分別,雙目輕闔,容清極雅極。當年朝臺上傾城一笑,彷彿還只是昨天的事。

直到猝然移開視線,覃川才覺自己還沒有做好見到他的準備,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拳,抑制不住地微微抖,口有一種窒悶的疼痛。

那一瞬間,覃川想起很多很多事。不知道是不是世人皆如此,溫好的東西忘記得那麼快,到最後,留在記憶裡的,永遠只是那些苦痛苦到難以言說的片段rshǚ.net。想起自己是怎麼幾夜不睡趕到香取山,想起傾盆大雨是怎樣肆。想起在左紫辰房門前跪了一天一夜,拋卻了所有的自尊,卻依然求不到半點回應。想起玄珠冰冷的聲音:他只怕你死的不夠快。

想忘掉,卻記得越深,無論如何也忘不了。偶爾午夜夢迴,卻總是夢見他年時執著那條長柳,輕輕敲在頭上,聲音溫和:傻丫頭,怎麼拔了柳樹的鬍子?

最後一天醒來的時候,沒有淚也沒有痛,所餘的只有茫然。突然大徹大悟。

大抵人的心能裝的也只有那麼些,再多就不行了,喜歡人心的這種脆弱自我保護,還有自我欺騙。

現在好像能比較平靜地擡頭了,覃川扭的脖子,朝左紫辰那邊看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怎麼了?你眼皮在筋?”傅九雲突然開口,大約是終於不了一隻醜在自己面前作怪。

覃川趕低下頭:“沒、沒有……那兩位大人如此貌,簡直是天人下凡,小的看傻了……”

的聲音不大,可是殿裡突然安靜下來,這句話就顯得極爲突兀,人人都不由自主,覺得膽子不小。

左紫辰突然退了一步,捂著鼻子打個噴嚏,沒過一會兒,又打了個噴嚏。衆人傻傻地看著這位天人般俊的男子,接連不斷地打噴嚏。形象……那個,當然還是很輝的。

覃川別過頭不看他,原來他這對香味臭味都敏的鼻子就算修仙也沒修好。

玄珠眉頭微蹙,聲音冷若寒冰:“殿臭氣熏天,取水來。”

份特殊,在香取山仍有四個婢服侍,一聲吩咐,四個婢早從外面的清池裡舀了滿滿四桶水,提到門口。

玄珠淡道:“潑。”

“嘩啦啦”,覃川突然覺得全一涼,站得靠前,四桶水倒是有大半都潑在上了,淋個心涼。

“再潑。”玄珠著殿樑上的游龍戲,語氣淡漠。

直到潑了十幾桶冷水,雜役們才突然反應過來,哭喊著跪地求饒,卻視而不見,只從懷中取出一隻瓷瓶,拔開瓶塞,在左紫辰鼻下晃了晃。

四個婢察言觀,厲聲高喝:“沒眼的蠢貨!還不滾?!”

雜役們小聲哭泣著,連滾帶爬逃出凝碧殿。覃川在臉上抹了一把,卻弄了滿手脂,不由苦笑,自知現在的容貌必然荒謬無比。顧不得乾淨,拔跟上人羣,繼續趁走人。

傅九雲抱著胳膊在旁邊悶笑,好整以暇地看著肩而過,一淡而幽然的香忽然鑽鼻腔,雖然味道極淡,被桂花頭油的香氣蓋著。可能是由於渾,頭油也被沖掉不,那味道便一閃而過。

他閃電般手,一把抓住了覃川的胳膊,吃了一驚,急忙回頭,驚疑不定地看著傅九雲,他在笑,眉眼展開,有一種獨特的天真。

“……看你可憐,二錢銀子還給你吧,下次買個好點的桂花頭油。”

把銀子塞進冰冷溼的手裡,再拍拍花裡胡哨不樣子的臉,放開了手。

他的心突然變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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