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殺》你要忠貞不二
覃川是突然醒來的,醒了之後還嚇好大一跳,不曉得什麼時候,居然被人抱上了牀,上蓋著兩牀被子,熱得要流汗。只是那些汗馬上就變了驚嚇後的冷汗。
傅九雲披坐在窗前,把小米頂在指尖上,喂那隻饞八哥。它已經學會說話了,吃一口罵一句:“騙子!壞蛋!”逗得他忍俊不,連聲誇獎:“聰明!真聰明!”
覃川有些哭笑不得,略了手腳,服都在上,也並無什麼不妥,這才放下心,一把推開被子跳下牀,小心賠笑:“小的該死了……居然起得比大人還遲……還不小心霸佔了您的牀。”
傅九雲對笑了笑,那笑容居然溫萬端,聲音也膩得起油:“你既然以忠貞不二待大人我,大人自然也不會小氣,何必說這麼見外的話?”
覃川猛然想起昨天被他狠狠耍了一把的事,窘得幾乎要把銀牙咬碎,乾笑兩聲:“應該的,應該的……”
因見傅九雲頭披著,服也沒穿整齊,顯見梳洗服侍的任務是到來做,趕去廚房燒了熱水,替他洗臉更。傅九雲平日裡頭束得相當隨便,斜斜一簪子,弄起來非常方便,覃川拿著梳子將他的頭梳通,正要挽個髻,卻聽他吩咐:“全部盤上去,配青木冠。”
覃川愣了一下,青木冠是山主男弟子正式場合下才會佩戴的飾,子則是佩戴青木額環,山主不喜金銀珠寶飾品,故正式場合只能配青木。從屜裡取出青木冠,小心翼翼束在他盤好的髻上,再換上青黑赤褐雙外罩禮服,傅九雲平日裡風流放的氣質頓時收斂了不,看上去終於有一點正經修仙弟子的風骨了。
“今日先隨我去披香殿,給山主上香。他今日出關。”傅九雲嫌帶子系得不好看,只得對著鏡子自己重做。
覃川心中一:“出關?山主也會閉關?”
“山主每年冬季三月都會閉關三次,這次提早出關大約是爲了白河龍王來作客的事。”
帶子終於繫好,傅九雲見覃川依舊蓬頭垢面,呆呆地不知想什麼心事,便催了一聲:“快收拾!上香不可遲了。”
覃川猶豫了一下:“小的……小的不配去披香殿,您還是自己去吧?”
傅九雲把窗戶一推,笑得嘲諷:“不想去?那也隨你。”
窗外有人影一閃,卻是有人趴在牆頭朝裡面張,雖然躲得很快,覃川到底還是看清了,那是跟在玄珠邊的幾個婢。心裡暗暗苦笑,傅九雲砸碎人家府邸的兩尊瑞,解氣是解氣,玄珠能放過他倆纔有鬼。
“去不去?”傅九雲慢吞吞又問一句。
覃川立即換好服,笑得春風滿面:“小的怎敢不去?去去!一定去!”
**
披香殿在仙山福地的中心,寬敞的白石臺階節節磊上去,大殿金碧輝煌,祥雲五彩,有一種與人間帝王家截然不同的氣派。殿前四尊青銅大鼎,青煙嫋嫋,香氣幽而清遠,若有若無,是俗世中千金難買的仙家檀香。
殿前平臺已經來了許多弟子,男的個個姿拔,宇軒昂;的人人姿俏麗,雪花貌。覃川見到這種氣派,也不由得在心底慨,這個山主真會福,就是人間帝王家,俗稱後宮佳麗三千,又哪裡能見到這麼多標緻年人?人聚集在一起,委實賞心悅目之極。
傅九雲儼然是裡面最歡迎的一個,剛來就被一羣鶯鶯燕燕的小子團團圍住,又是笑又是說,覃川被到老遠的地方,險些摔了一跤,趕扶牆站直。
風流浪子……在心底狠狠罵了一句,第一次在裡遇到他的時候,好像也是這麼個形。眼看他在一大羣鶯鶯燕燕中,容煥,談笑自若,分明是見慣了這種場面的,此人某些方面的品格,實在有待商酌。
“九雲哥哥,好幾天都不來找我們玩啦!是不是嫌我們煩了?”一個滴滴地問。
“九雲哥哥……人家學會怎麼做細點了,你下次一定要來嚐嚐呀!”一個膩膩地說。
九雲哥哥四個字此起彼伏,覃川胳膊,上面起了一層皮疙瘩,悄悄走遠點,只恨自己不是形人。
“九雲!”青青姑娘的聲音赫然響起,覃川正蹲在角落裡把自己當做影子,見來了,到底忍不住擡頭過去。不知道爲什麼,會想起昨晚傅九雲睡夢中著青青的名字,當時他過來的手掌,溫得令人心。
青青恍若一隻黑蝶,輕巧巧地突破人羣,挽住了傅九雲的胳膊,笑如花。覃川到一陣突如其來的茫然,擡手了自己的臉,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
“東風桃花曲排演的如何?”傅九雲哪壺不開提哪壺。
青青的臉瞬間就沉了下去,半晌才冷道:“還能如何?既然咱們有個公主陛下事事喜歡搶先,我等荒野小民豈敢不讓道?”言下之意那領舞已經不是,換了玄珠,畢竟人家比跳得好是事實。
傅九雲淡淡一笑:“是麼?我倒覺著你跳得比好。”
雖然一聽就知道是敷衍的安,青青還是高興地笑了,得意洋洋:“你太客氣了!我哪裡敢與公主陛下相提並論?人家就算國家滅了,好歹以前也是個金枝玉葉呢!公主架子端得比誰都十足。”
話音剛落,便聽後玄珠接口道:“青姐說笑了,小妹豈敢?”
平臺上的弟子們“嗡”一下散開,默然看著玄珠挽住左紫辰的胳膊,攀上最後一級臺階。
覃川趕把藏在影裡,只一雙眼睛出來看熱鬧。
青青雖然說話刻薄了些,倒也是個直脾氣的姑娘,喜歡誰不喜歡誰,臉上直接表現出來。很容易就能看出,討厭玄珠,所以說話也分外不客氣:“應該是我不敢纔對,公主陛下。”
這次有左紫辰在邊,玄珠並不作,只淺淺笑了笑,聲音溫婉:“國已不在,青姐何必總以公主稱呼小妹?”
“哦?原來有人心裡也清楚自己不是公主了,可是架子還是不小吶。”
玄珠終於被刺得沉下臉:“青姐,你何苦總是言語攻擊?小妹自認並未得罪過你。”
青青哼哼冷笑:“攻擊?我以爲我是在說大實話!”
兩個人終於憋不住火氣在殿前冷嘲熱諷起來,傅九雲抱著胳膊在旁邊看得饒有趣味,兩眼亮晶晶地,此人顯然有著絕頂的惡趣味。
覃川眼見衆人都被爭吵吸引過去,趕忙手腳並用地爬啊爬,打算離開披香殿,找個安全安靜的地方躲上一躲。
“覃川。”頭頂有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喚。
一下僵住,慢慢擡頭,左紫辰的臉出現在視界裡。爲什麼?每次遇見他,都是在爬?
“小、小的見過紫辰大人!”急忙跳起,憨笑連連。
以爲他又會像上次一樣抓住胳膊不放,警戒地退一步,以便應付突況。誰知他卻轉過,輕輕俯在殿後白石欄桿上,淡道:“今日天氣很好,風很舒服。”
他頭頂戴著青木冠,兩道與禮服同的長帶垂在耳邊,隨風舞,滿面寧靜祥和之。這樣的神,就是在以前,覃川也很見到。左紫辰總是面無表的,要不就是皺著眉,滿腹心事的模樣。
站在他後,不敢出聲,也不敢離開,只好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昨天,我知道玄珠要責罰你的事,抱歉,沒能來得及阻止。幸好九雲救了你。”左紫辰像是在說家常,異常的溫和輕鬆,“玄珠脾氣素來如此,國破家亡,對的打擊也很大。只是心地並不壞。我已與談過,也答應以後再不責罰你。只管放心便是。”
覃川默然片刻,點了點頭:“……紫辰大人言重了,小的不起……”
左紫辰忽然轉頭,閉的雙目對準了的視線:“現在說說你吧,覃川。你是不是認識我?”
覃川乾笑道:“紫辰大人天人之資,香取山裡又有誰會不認識您?小的自然也認識……”
“不要撒謊。”他語氣平淡,“我看得見。”
一下子哽住,什麼也說不出來。風聲穿梭在兩人之間,平臺前的爭執聲彷彿離開了好遠,過了好久好久,還是什麼也說不出。
左紫辰低聲道:“我有很多事都記不清,心底覺得應當認識你,偏偏想不起來。但,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你。忘掉的過去或許並不是什麼有趣的事,現在這樣好的。”
忘了?忘了!他居然說他記不清!覃川眨了眨眼睛,隔了半天才道:“您說的對,記不得的事未必很有趣,能忘記也是種福氣。不過,我以前確實不認識您,您大約是認錯人了。”
他點點頭,微微一笑:“覃川,和你說話很舒服。”
覃川臉紅了,含帶怯:“多謝紫辰大人誇獎!其實小的心底一直期盼可以服侍紫辰大人,這纔是人家心裡真正的想法。”
左紫辰失笑,居然說了句玩笑話:“那玄珠真要把你凍冰柱子了。”
覃川試探著問:“玄珠大人……是您的?”
他微微一愣,想了片刻,方道:“玄珠是我的恩人,一直陪著我,照顧我……我,喜歡。”說到這裡,突然皺了皺眉頭,神恢復冷漠:“因與你說話,覺得分外親切。不過這些事以後不要再說。”
說罷,轉離開,覃川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平臺上的玄珠二人不知何時早就停止了爭執,玄珠遠遠地站在後面等著他,扶住了他的手,回頭冷冷看一眼。
那一眼,令人不寒而慄。
覃川不由苦笑,左紫辰,你不但記不好,腦子也不好使了,玄珠要是能被你說,還能玄珠嗎?幸好現在有傅九雲擋在前面……嗯,說到傅九雲,他人呢?
長了脖子四打量,到也不見他人,冷不防頭頂被人敲了個慄,傅九雲略帶嘲諷的聲音響起:“你方纔說要服侍誰?蠻好聽的,再說一遍啊?”
覃川端著明的笑臉轉,一口否定:“您在說什麼呀?小的對您忠心不二,悠悠我心,可昭日月……”
“那豆豆哥呢?”傅九雲笑瞇瞇地問。
覃川差點被嗆死,急忙辯白:“豆、豆豆哥不一樣!”
傅九雲著下,嘆了一口氣:“子果然水楊花居多,前一刻與豆豆哥山盟海誓,後一刻便向大人我表白忠貞不二,還沒轉呢,又跑去和另一個男人說要做他奴才服侍他。”
你還不是一樣?!覃川在肚子裡破口大罵。
傅九雲握住單薄的雙肩,語重心長:“小川兒,大人我喜歡忠貞子,你傷了大人的心,今天罰你不許吃飯,不許靠近本大人一丈。”
只許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覃川嘟囔個是,畢恭畢敬倒退著走到他一丈外的距離。剛巧這時殿銅鐘嗡然鳴,山主出關了!弟子們立即肅穆神,依長次排好列隊,魚貫而披香殿。
覃川爲外圍雜役,沒資格進去,只能孤零零地等在殿外,弟子們全部進披香殿後,殿門轟然合攏,裡銅鐘清脆響了三下,再無聲息。
覃川從懷裡取出一沓白紙,隨手撕了一小條,咬破指尖滴其上,那條白紙瞬間就化作一隻灰撲撲的蟲子,背後長滿了針孔大小的眼睛。
四看看,確定沒人看守,對著蟲子吹了一口氣,默唸:“進去看看!”
小蟲子被一陣風輕飄飄吹起,沒重量似的,是從閉的門裡了進去。覃川食指點在額上,正要將神識著蟲子一起進去,忽聽臺階傳來一陣腳步聲,立即把手放下,轉過去。
玄珠的四個婢正冷笑著朝走過來,前後左右一下子就把圍住了。
覃川賠笑道:“姐姐們找小的,有什麼事嗎?”
婢們也不理,只將推著下了臺階,徑自往玄珠的府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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