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殺一團，殿外的況只有更糟糕。龍王這次真是做了完全周的計劃，先用毒酒撂倒那些厲害的，外面再派人放火燒山，只要通明殿有弟子逃出，立即圍剿。這樣外夾擊，香取山當真岌岌可危。

因見殿有個小雜役出來，守在外面的龍王部下一擁而上，揮刀便砍。“鏗鏗”數聲巨響，衆人只覺好像是砍到了什麼極的東西上，震得虎口劇痛無比，定睛一看，面前卻哪裡有什麼人？刀劍全部砍在一塊突然出現的巨石上，連個印子也沒砍出來。

衆人疑地回頭張，後風聲泠泠，龍王與山主猶在半空鬥得你死我活，除此之外半個人也沒有。

正是驚疑不定的時候，忽聽通明殿殺聲陣陣，山主的弟子們似乎直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生了什麼事，紛紛狂吼大，出隨佩帶的武與殿所剩不多的優伶們決一死戰。那些或嚇暈或抖的雜役們也終於振作，雖然幫不上什麼忙，好歹也能打個悶什麼的，優勢漸漸朝香取山這邊靠攏。

“轟”一聲巨響，沉重的殿門被人從裡面撞倒，弟子們渾浴衝了出來，與守在外面的龍王部下再次戰一團。在這生死關頭，誰也想不起來平日裡學的仙法仙，刀劍是最直接的武，連傅九雲也搶了一把長刀，瞬間砍倒四五個人。

因見外面火勢兇猛，傅九雲只怕蔓延到自己的院落裡，眼看龍王將要落敗，他索虛晃一招，轉往自己的住奔去。

“九雲！”左紫辰突然在後面了一聲，“覃川沒在你邊？！”他語氣極嚴厲，像是責怪他沒能看好。

傅九雲面無表看了他一眼，見他懷裡還扶著奄奄一息的玄珠，不由嗤笑道：“懷裡抱著別人，你問的又是誰？”

左紫辰閉不語。

傅九雲停了一下，才道：“只怕火要燒到後邊院落，我去找。”

話音未落，人已經化作一道白，眨眼便去遠了。

玄珠渾地靠在左紫辰懷裡，擡頭定定看著他，聲音虛弱：“紫辰……你、你別走，留下來陪我……”

左紫辰抿著脣，轉將放在一安全的角落，低聲道：“我這裡有解百毒的藥丸，你先吃一顆。”

他把藥丸放在手裡，卻一把丟掉，擡手抱住他，哽咽道：“我不要什麼解毒丸！你留著就行！你留下來！”

左紫辰將的雙臂掰開，拾起那粒藥丸用力塞進裡，冷道：“不要拿自己的命當玩笑！”

玄珠閉上眼，只是默默流淚，過了很久，才低聲說道：“走了……不要你，你何必還要找？你是不是沒長眼睛？一直陪在你邊的人是誰你不知道嗎？是不是一定要我死了，你才明白？”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在肩上拍了兩下：“你歇一會兒，我去找人。”

玄珠猛然睜開眼，死死瞪他，厲聲道：“左紫辰！你明明什麼都忘了！你明明只有靠著我才能活到現在！你怎能如此忘恩負義？！你去找有什麼用？國仇家恨擺在這裡，你還以爲能回到以前嗎？”

左紫辰默然片刻，忽然輕道：“你也知道我忘的事，什麼國仇家恨？你知道是誰？”

玄珠一下子哽住，暗悔自己失言，死死咬住脣，只哀怨地看著他。

左紫辰沒有等回答，起走了。在後面狠狠地了幾十遍幾百遍，他還是連頭也不回。從以前就是這樣，無論對左紫辰怎麼好，他也不曾回顧過自己，他心裡永遠是帝姬帝姬帝姬。如今他忘了一切，心裡依然沒有，只有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小雜役。

好像生下來就是爲了輸給帝姬的，不管做的怎麼好，也沒有人願意看。沒有嘗過人之間的溫暖，卻先會到了人心的冷酷；沒有學會好好上一個人，卻先明白刻骨嫉妒仇恨的味道。

玄珠死死捂住臉，淚水從指裡流淌下來。

在哭得最傷心的時候，傅九雲正面對著空的庭院，臉鐵青。左紫辰追上來，見到這形，立即轉往外走，一面說道：“我去別找找。”聲音忽然有些抖，一路過來，見過遍地，有被刀劍砍死的，也有被火燒死的，裡面會不會……有？

傅九雲似乎也在想同樣的事，幾乎是瞬間就衝出門，順著原路細細來回搜索。忽見一段燒焦的樹叢中出半截灰角，正是覃川常穿的服。他的心臟幾乎要停了，屏住呼吸將樹叢裡那個焦黑得不*人形的抱出來，的臉被毀得什麼也看不出，上的服也早已化灰，倒是腰上繫著的荷包奇蹟般地毫無損。

傅九雲雙手一，死死盯著那個荷包：牛皮袋、牛筋繩、上面繡著一片蹩腳的葉子。覃川總是將這個荷包小心放在懷裡的，裡面不多不，永遠是二錢銀子，一把斷了的木梳。

他聽見腦子裡嗡嗡響，生平第二次，徹底地到茫然，還有無邊無際的恐懼。

**

左紫辰曾做過許多模糊不清的夢，在他的雙眼失去明的那一年裡。夢的容怎樣也記不得，可是夢的卻歷歷在目。

那是一般紅的烈火，像是要吞噬世上的一切那樣焚燒著。火焰中有一座既悉又陌生的琉璃宮，火焰上有羣魔狂舞，一口一口把從宮裡逃出來的人吃掉。他時常就這樣被驚醒，那一年，他脆弱且敏，什麼也記不起，什麼也看不見。只有玄珠溫地服侍他，陪著他，告訴他那不過是個夢，沒什麼好在意的。

是的，不過是個夢，並不需要時常念著。直到今天，他看見被火焰覆蓋了大半的香取山，約約，竟從心底到一種曾有過的恐懼。那並不是夢，他曾經經歷過這樣的大火，他甚至記起自己曾有過無比的絕。

心神不寧，從剛纔開始他就心神不寧，茫然地在火海中徘徊。他是出來找覃川的，結果竟莫名其妙走上了東面山頂的夜寐閣，四周安靜無比，只有烈焰吞噬樹木出的噼啪聲，濃煙遮蔽了視線，他想自己是走錯方向了。

轉正要回去，半空忽然傳來一聲銳利的鷹啼，跟著一隻巨鷹拍打著翅膀，自火海中鑽了出來，其如剛出的箭矢，在半空打了個旋兒，安然停在不遠。

上面跳下一個，一紅，比火焰的還要烈。明明是濃麗的烏紅，卻不見一俗豔，看上去是那麼清靈，明亮的雙眸裡甚至有著天真且嫵的笑意。

左紫辰渾沒來由地一陣抖，突然聽見自己心臟停止的聲音，像是一塊冰碎開一道，甚至出清脆的響聲。

的臉，的笑，彷彿一把利劍心底，覆蓋在記憶表層的冰塊瞬間被擊潰，麻麻數不清的畫面急不可待要鑽腦子裡，他甚至以爲自己的腦門會因此裂開，急急退了一步，痛楚地捂住額頭。

似乎有些意外會在這裡見到他，淡淡一笑，低聲道：“這裡最高，對不對？好東西一般都放在最高的地方。”

左紫辰不知從何生出一種衝，衝過去握住的雙肩，聲道：“你……帝姬……”

對那兩個字的稱呼毫不驚訝，偏頭著他後遮蔽天空的濃煙，火在漆黑的眸子裡跳躍，嫵裡多了一詭異。的聲音很淺淡，沒有玄珠那種冰泉般的清冷徹，倒像是一陣輕輕微風：“你認錯人了。”

左紫辰沒聽清的低語，他的頭顱幾乎要裂，痛得渾抖。

無論他願不願意，都無法抗拒被失了很久的回憶迴歸的衝擊，一張張畫面清晰地閃爍而過，裡面的自己還是個青年，雙目微冷，滿腹心事，不易親近。

想起來了……

щщщ ●тт kдn ●C○

想起在朝臺上初見，跳了一曲東風桃花，當時還是個十三歲的纖弱，半張臉藏在輕紗後，只出一雙明亮的眼，裡面滿是天真的笑意。

想起他還不知道的份，在朝臺上等了一天一夜，終於等到，鼓足勇氣要去勾搭，找了個無比蹩腳的藉口：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很悉。

想起主擁抱他，還沒有的，卻不顧一切要近他。兩個人靜靜擁抱著，坐在窗臺上看朝，然後趁天沒亮沒人現，他再離開，省得被侍衛們覺。

還想起……想起充滿絕而冷的怒意，厲聲罵他：無恥國賊！然後揮劍而上。他的雙眼，因此而瞎。

想起了那麼多，想告訴的話也有那麼多，可是他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眼前的人開始模糊變形，火焰濃煙也漸漸看不清了。左紫辰搖了搖頭，死死攥住的袖子，低喃：“帝姬……”

一語未了，人已經暈倒在地上。

覃川收起手裡的銀針，面無表地轉，毫不爲所。不知爲何，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玄珠哭得快暈過去的那次，那大約是有生以來最失態的事了，揪著的襟口沒命的晃，自己差點被麪條。

玄珠那時厲聲罵：你這個殘忍無冷狠心的人！你怎麼敢？！你怎麼下得了手？！

覃川蹲下子，靜靜看著左紫辰昏睡過去的臉龐，他的手還攥著的袖子，怎樣也掰不開。看了很久，忽然擡手將袖子撕下一幅，脣微微翕，似是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擡腳在地上看似雜無章的草叢裡連踢三下，夜寐閣的石門轟隆隆打開了，神沖天的輝與威儀風一般撲面而來。玄珠沒有騙，這裡纔是山主堆放稀世神的真正場所。萬寶閣和地下寶庫，不過是小打小鬧。如果不是龍王這次突然難，還不知要等多久才能找到機會繞過嚴的監視，來到夜寐閣前。

覃川解下腰上的牛皮荷包，在手上掂了掂，毫不猶豫走進了石門中。

**

在冬天最寒冷的那一個月，白河龍王在香取山作未果，被山主吞下肚了一頓餐。香取山數百弟子和雜役死傷過半，被烈火燒燬的房屋也是過半。同一個月份，誰也沒現，夜寐閣最頂層那件封印了數百年的寶不見了，同時一個小雜役就此離開香取山，再也沒回來過。

覃川的名字被記錄在死亡雜役名冊裡，趙管事領著其餘僥倖活下來的雜役們燒了些紙錢給死者，只有翠丫哭得最傷心，再也見不到可親的川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