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珠和姨母秋華夫人在皇后壽辰前三天來到了大燕皇宮。這位秋華夫人聽說出嫁前還是個溫婉子，爲大燕族之長，滿心以爲父母會安排嫁後宮，做一國之母。誰想寶安帝一心著妹妹，直接提親到家裡來了。於是妹妹先出嫁做了皇后，這個姐姐只得黯然神傷地嫁諸侯國，了個夫人。

自此之後格大變，看什麼都不順眼，聽說帝姬要在皇后壽辰的時候獻舞朝臺，不不地說了一句：“不愧是皇族嫡，與那些小家子氣的作風就是不同，居然要當衆獻舞，外面的百姓們看了不知會說什麼。”

帝姬和討厭玄珠一樣討厭這個姨母，索隨便找個藉口開溜。皇后出於皇家禮儀，非要帶著玄珠一起說話，其過程簡直苦不堪言。玄珠見無聊地撕白紙練習通靈之，又是滿臉不屑：“我還以爲大燕嫡親皇族的仙是什麼厲害的東西，原來不過是小孩子家的玩意。”

帝姬不好翻臉，不然皇后晚上就是一頓好罵，只得乾笑：“確實沒什麼厲害的，玄珠姐姐有什麼更厲害的給我看看麼？”

玄珠當場拂袖而去，到皇后面前大哭特哭，說折辱，欺是個諸侯的公主。秋華夫人不單不安，反而痛罵一頓，氣得玄珠關在屋裡兩天不出來，讓皇后憂心忡忡，當晚果然還是責備了帝姬一頓。

這母倆每次來，都是一通烏煙瘴氣，帝姬有氣沒，乾脆求了二哥，換裝帶溜出宮散心。因聽說公子齊常在環帶河邊飲酒作畫，帝姬有心要見見這位異人，在環帶河邊等了一早上。

誰曉得此人天天來的，今天偏就不來了，帝姬等得肚子，二哥見板著臉，便笑著勸：“你們孩子家的事我不懂，不過玄珠沒道理，你怎麼也跟著胡鬧？要是讓父皇知道我帶你出來，連我也要被罵，何況出來還是私會一個民間男子。今天先回去就是了，以後有話，讓二哥幫你傳給他。你只是孩子氣，讓別人知道了卻又能說什麼好聽的？”

帝姬只好乖乖回宮，夜來睡到三更，忽然醒，一睜眼，現自己靠窗的書案前站了個人，黑黝黝的影，像是個男的。

嚇得蹦了起來，渾，連也不出，那人似是覺醒了，微微一晃便化作輕煙消散開，只留下一張丁香小箋，在半空飄啊飄，落在牀前。箋上龍飛舞寫了一行字：“卿本佳人，卻扮男裝，難看難看！歌舞之約，勿忘勿忘。公子齊。”

帝姬頓時哭笑不得，此人白天原來一直躲在暗看，知道扮男人。一時爲他膽敢深更半夜隻潛皇宮而到驚懼，一時又對他這種不敬皇族的狂妄態度到惱怒，一時還覺得能和這樣一個人打賭，委實是個有趣且得意的事。

素來膽大包天，這時恐懼全無，把小箋工整地放在牀頭案上，大聲道：“公子齊！我贏定啦！你等著！”

沒人回答，倒是把阿滿驚醒了，披過來服侍。

過了兩日，皇后四十壽辰，朝臺上宴請羣臣，左相依然告病在家裡，只派了小兒子送上賀禮。

左紫辰登上朝臺時，臺上衆多喧譁說笑聲霎時間萬籟俱寂。他穿著紫的長，材修長拔，芝蘭一般俊秀的姿容竟讓人有些不敢多看，總覺得他似乎是被籠罩在薄霧晨曦中。

帝姬原本在後面換跳舞穿的服，忽見臺上沒聲音了，不由探頭去，剛好與他打個照面。左紫辰微微一愣，點頭算作示意，有禮卻淡漠地繞過去，不卑不地跪在帝座前。

因他長得極好，與皇城中諸多貴族男子是截然不同的味道，帝姬不由多看了兩眼，問阿滿：“他是誰？”

阿滿在這些貴族子弟之類的小道消息上向來是最靈通的，當即笑道：“是左相的小兒子，一般都不在皇城裡的，聽說小時候遇到個仙人，說他有仙緣，早早就帶走修仙去了，一年也不過回來一兩次。公主是第一次見吧？”

原來是個修仙的，怪不得那麼仙風道骨的，怎麼看也不像貴族子弟。

左紫辰送上賀禮，便藉口擔心左相病而告退了。帝姬看著他朝這邊走過來，兩眼見，像是有些赧，垂下眼不敢再看。本來不想多事，奈何玄珠正坐在席上卯足了勁瞪自己，一見左紫辰便臉紅了，此刻見帝姬總是探頭張，不由又氣得臉青。

帝姬戲謔之心頓起，朝左紫辰揮了揮手，他果然吃了一驚，用眼神問何事。嘻嘻一笑，隨口問道：“你什麼名字？”

左紫辰面上約出一層可疑的暈紅，看他清貴的架子端那麼高，想必平時只有被子們仰畏懼，不敢靠近的。眼下突然有個孩子毫不在意地問他什麼，居然有些害了。

“在下……左紫辰。姑娘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聲音低沉溫雅，十分好聽。

帝姬點點頭：“左紫辰，你別急著走，我跳舞給你看啊？”

他又臉紅了，看上去有氣勢，怎麼這麼容易臉紅？帝姬衝他微微一笑，轉離開了。

這麼一件蒜皮的小事，本來本沒放心上，甚至換好服就給忘了。因是皇，又尚未及笄，不好在朝臺上拋頭面，宮外的平民百姓看到的容貌。索在臉上覆了一層紗，只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優伶們統一穿著牙白的輕紗長，獨一人著紅，烏纖腰，長袖迤邐，神采飛揚，一上朝臺，竟比萬丈還要耀眼，霎時間便將所有人的目都吸引了過去。

其時帝姬朝臺上一闕東風桃花，豔驚四座，說到緣故，一來是爲了逗帝后開心，二來，不過是爲了和傲慢的公子齊打個賭而已。誰想到後來牽扯出許多七八糟的事，當真始料不及。

玄珠的臉從上臺後就沒再好過，等跳完，一張臉更是可以和青蘿蔔媲。秋華夫人面無表，轉頭不知和說什麼，死死咬著脣，眼睛裡頓時充滿了淚水，恥辱地垂下腦袋。

帝姬的好心一下子就被破壞了，匆匆獻了兩杯酒給父皇母后便飄然退下。一直回到原，見左紫辰果然還留在那裡，靜靜著自己。又是一笑，問一句：“喜歡麼？”不等他回答，已被一羣優伶簇擁著下了臺階。

當晚寶安帝對東風桃花曲讚不絕口，連問是誰作的曲子，二皇子笑地提到了公子齊，只是爲了避嫌，沒把帝姬和公子齊那個荒謬的打賭說出來。寶安帝求才若，此後好幾次派人四打探公子齊的消息，卻始終一無所獲。帝姬一曲東風桃花後，他好像就離開了大燕國，直到國亡，也再沒出現過。

寶安帝爲之慨不已，筆親書“大燕樂師公子齊”數字，憑空給他加了個頭銜，允許民間樂坊私人摘抄東風桃花曲譜，自行排演。公子齊這名字自此流行於大燕民間，爲神高人的代稱。

帝姬第二天醒來，現書案上多了兩卷畫軸，上面又是一張丁香小箋，寫著：願賭服輸。公子齊。看樣子他昨天晚上又溜進皇宮了，沒把吵醒，一定是賭輸了不好意思見。

對公子齊的好奇心膨脹到了一個不可忍耐的地步，又扮男子出宮，想去環帶河邊會會他。誰知上次是二哥帶著，他認路，帝姬很出宮，沒走一會兒就迷路了，白白在街上繞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找回皇宮，天都黑了。

本想從朝臺下找個捷徑趕在晚膳前回寢宮，忽見左紫辰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臺上，揹著雙手，好像是在呆。帝姬好奇心起，了他一聲：“喂，宮門快關啦！你還不出去嗎？”

他渾一震，飛快轉，面上神先是驚喜，在看到的男人裝扮後卻愣住了。

帝姬走過去，此地勢高，放眼去，皇城盡在腳底。漫天大朵大朵的晚霞，染紅城牆，也染紅了眼前年如玉的臉頰。他一個字也不說，只靜靜看著，帝姬沒來由地一陣心跳，頭上的帽子，解釋：“我、我只是偶爾裝扮一下……出去、出去察民。”

把二哥常用的藉口拿過來用。

左紫辰微微一笑，見手裡著一截長柳，翠綠韌，無風自，不由笑得更深：“……怎麼這樣調皮，把柳樹的鬍子拔了？”說著將那截長柳接過來，執在手中玩賞。

帝姬臉上有點燙，囁嚅著說不出話。

左紫辰似乎也到些許的尷尬，別過腦袋輕咳兩聲，說了個無比蹩腳的勾搭藉口：“我看姑娘很悉，是不是昨天見過？”

帝姬撐不住“嗤”一聲笑了，面上一層胭脂紅，清靈醉人。說：“昨天問了你的名字，今天應該還你我的名字。不過我還沒名字，怎麼辦呢？”

他的笑容漸漸變得沉靜，只有貴族的兒纔會在十五歲前都沒有名字。昨天，他曾以爲只是個小小優伶。

帝姬慢慢說：“你可以我帝姬，我就住在宮裡。”

左紫辰眼裡的輝暗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