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殺》傅九雲番外(2)

彼時傅九雲傾盡所有力,作了半闕東風桃花曲,自傲得不行,拿出去與人賣弄,尋遍天下舞姬,卻無一人能跳出他要的味道。他唯有嘆息著和眉山君說:“此生無知己,偌大的中原,上下三千年,竟無一人能懂我音律。”

眉山君對音律一竅不通,半點興趣也無,但見老友近來活得有滋有味,依稀不再是那個空虛無聊的模樣,倒也替他歡喜,於是開玩笑:“你自己不會畫麼?將心中的絕代佳人畫在紙上,使個仙法跳給你看。這也容易的很。”

他說說而已,傅九雲竟真的作了畫,苦思三日纔想出個仙法,畫裡的人現出幻相,如在眼前。

拿去給眉山君看,看得他連連點頭:“不錯,這些舞姬都是你接過的?果然豔無儔。”

傅九雲微微一笑:“雖是羣舞之曲,還需一個領舞的。只是領舞的人至今我也想不出該是誰,先放著吧。”

眉山君不知怎麼的就想到那十世苦的孩子,於是與他提起,傅九雲竟想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他說的是誰,可見這些日子過得的確不賴。因聽見說這一世命極好,他便有了些興趣:“哦?果真如此我便要去看看了。”

此時他已是香取山主的弟子,不好把真名示人,又重舊名公子齊,戴上個青木面,在東方大燕混得風生水起。

百多年來,人間皇朝漸漸繁雜,更兼眉山的大師兄留在宮中教導皇族白紙通靈之。有他坐鎮,傅九雲卻有點不好意思破開結界闖皇宮,索和往日一般,在環帶河邊替人作小像,或畫寫意山水,或描工筆花鳥,刻意下了仙法,勢必要造出些聲勢來,引得帝姬出宮一見,看看過得如何。

誰知帝姬如今年齒尚,大燕皇族素來莊重自持,不似南方周越的隨意放縱。他在環帶河逗留半年,沒等來帝姬,卻見到了調皮鬧的二皇子。

彼時傅九雲正在描一枝紅梅,他有心表現,下筆更是靈萬分。最後一點硃砂染完畢,他撈起酒壺仰頭便飲,再一口將酒噴在畫紙上。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四下裡飄起了細細白雪,一枝巍巍的紅梅好似盛開在每個人的眼前,好似雪裡一團火。

二皇子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直纏了他三四天,最後一天乾脆追著馬車一路小跑,就著車窗大喊:“五百兩?一千兩?兩千兩?先生好歹開個價!我誠心求畫!”

傅九雲起窗簾,淡笑道:“公子,鄙人從不賣畫。縱然是黃金萬兩也無用。”

二皇子只好改口:“請先生留步,容我再看幾眼仙畫,方纔還沒看夠。”

馬車停了,傅九雲下車與他去了小酒館,沒兩下就把個二皇子灌得暈頭轉向,大約連自己姓甚名誰都要記不得,大著舌頭嘮叨:“先生……將畫借我玩賞幾日……我、我過幾天必然還你……你若不信,到時候只管去皇宮找我……”

傅九雲思索片刻,點頭嘆息:“知己難尋,你既這樣我的畫,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這二皇子雖然稚了些,脾氣倒很投緣。傅九雲將那紅梅圖與東風桃花曲的仙畫予他,有些慨:“這是東風桃花,鄙人雖只作了半闕,可嘆世間竟無人能舞。”

二皇子眼睛一亮:“我有個小妹,生來擅長歌舞,先生何不讓試試?”

傅九雲不大相信那苦命了十世的孩子有什麼跳舞的天賦,一個養在深宮的帝姬,所謂雅擅歌舞,應當只是旁人的阿諛之詞。

他不過付之一笑,並不答話。

二皇子一去就是好幾天,再找來的時候,果然把畫還給他了,順便還替帝姬帶給他一句話:“請將東風桃花曲作完,你能作完,我便能跳完。”

如此狂妄,如此自信。

傅九雲又好笑又好氣,這孩子連著十世都活得懦弱窩囊,想不到這一世卻變得大膽了。他有心挫挫這不知天高地厚姑娘的銳氣,孩子麼,還是要溫良順些纔好。於是二皇子帶回更挑釁的話:“作完沒問題。帝姬能跳出來,鄙人將全心作兩幅最好的畫相贈。只是帝姬倘若跳不出來,那不自量力的壞名聲怕是要傳遍大燕了。”

他有心想一探帝姬對挑釁的反應,不想眉山忽然找他飲酒,便擱下了。眉山君見他近來臉上總是笑嘻嘻的,不由打趣他:“這是怎麼了?了紅鸞星?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傅九雲並不,淡道:“紅鸞星?上回是誰拉著我去看辛家小姐……”

話未說完,眉山君便小媳婦般捂著臉跑了,臨了還狡辯:“我只把當妹妹!”

傅九雲只是笑,這幾日乾脆不去環帶河,只留在眉山居,尋個靜室專心致志將東風桃花曲的下半闕作完。

不知帝姬對挑釁是什麼反應,他那滿腔的傲氣卻被激了。覺著是自己耗費畢生力出了一道世人皆答不出的題,實乃有生以來第一自傲之事,看衆人敗在東風桃花曲下,得意裡難免失落。沒想到,最後大方嚷要答題的人是,他有點不甘,還有點期盼。

世間知己最爲難尋。好吧,小姑娘,看看你能帶給我什麼?

完整的東風桃花曲譜由二皇子帶了大燕皇宮,沒過幾日,這大膽又天真的帝姬卻跟著的二哥,扮作個男人來環帶河邊找他了。

那會兒傅九雲剛從眉山居喝完酒出來,駕了馬車躲在雲端居高臨下打量,心裡琢磨,這孩子居然沒怎麼變,還是穿著男裝,以爲旁人都是瞎子。只是連著看了十世苦楚,忽然見生慣養得無憂無慮,的面頰上掛著甜笑,他不由想起許多年前周越國那個三公主。

幸好,這一世是好命。就這麼笑下去吧,最好永遠也不要變。

帝姬等了一天都沒等到人,氣呼呼地回去了。傅九雲覺得包子的模樣怪可的,不自駕馬車悄悄跟在後面,快到皇宮的時候,卻被人攔下了——是眉山的大師兄,那位半仙老先生。

“公子齊先生,行到這裡便夠了。帝姬如今還小,吃不得你的手段。”老先生以爲他要把魔爪向天真可的小帝姬,趕出來護犢。

傅九雲最不喜被人誤會,更不喜解釋,當下笑得風輕雲淡:“倘若我一定要吃下呢?”

老先生爲難地看著他:“老牛吃草可不是這樣吃的。你這牛未免太老,這草也未免太了些。”

傅九雲倒被他風趣的模樣逗樂了,跳下馬車誠心實意地解釋:“我只想看如今過得如何,並無他想,老先生不必多慮。”

老先生釋然:“我曾聽眉山提起過,公子齊先生看了十世苦命。這一世的命應當是極好的,只要先生你不手。”

傅九雲不解,老先生便若有所思地說道:“先生是凡人之外的存在,與他們沒有集。你看十世,無形中已生孽緣,再要接,這一世的命如何,便不好說了。”

只是看著也能生孽緣?這是什麼道理?傅九雲在馬車裡想了很久,決定以後再也不去看。本來也是這樣,他並沒有欠什麼,爲何一世又一世窺視

可下定決心不去看,又覺空虛的很,做什麼都沒滋味,像是舍下一件極重要的東西,十分十分不甘心,不願。

他趁夜破了大燕皇宮的結界,溜到公主的景炎宮一探芳蹤。一眼,也沒什麼大不了吧?他們還有個賭約呢!這孩子氣的藉口令他心安理得,在黑暗中靜靜窺視沉睡的容

帝姬如今年紀還不大,臉頰上有著稚氣的盈,安安靜靜地用手著被子。那十白玉般的指頭十分玲瓏可,傅九雲輕輕拿起一隻,翻過來放在眼前,仔細替看手相。

這一世的命果然不錯,父慈母,順順利利到老,姻緣亦是滿幸福。

傅九雲心裡有一種滿足,正要放開,忽覺,竟是醒了。他沒來得及躲藏,抑或者是從心底裡不願藏,想看見自己,知道有這麼個古怪的人在不知道的況下窺視十世。

帝姬反應顯然沒這麼纏綿,嚇僵了,連喊也喊不出來。

傅九雲施法瞬離,留了張小箋給:卿本佳人,卻扮男裝,難看難看!歌舞之約,勿忘勿忘。

小小挫一下的銳氣,大約會把嚇哭吧?這種惡作劇令他想笑,冷不丁帝姬卻大:“公子齊!我贏定啦!你等著!”

他差點從房樑上摔下去。

這次窺視令老先生很無奈,去環帶河等了他好幾天,他卻始終避而不見。說到底,傅九雲是有些心虛的,可心裡又有種孩子般的快樂和期待。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覺了。

和眉山君喝酒的時候,他不自地說:“也許……這次東風桃花曲真能找到主人。”

眉山君很奇怪:“找到主人又如何?你娶做老婆?”

傅九雲似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一時竟被問住了,默然喝下酒,良久無言。

眉山君哈哈大笑,搖頭晃腦得意洋洋:“你娶又有什麼困難了?飛到皇宮,直接搶走!我來給你們做人……”

“辛湄的小像……”傅九雲只說了五個字,眉山君又一次捂著臉跑了,又氣又恨:“你等著你等著!”

眉山君的報復他沒等到,卻等來了朝臺那一曲東風桃花。

臺上有那麼多人,其實他心裡明白,打賭是爲了好玩,跳舞也不是爲了他,只怕有更多的緣故是爲了龍椅上那男人笑上一笑。

可那又怎麼樣呢?他問自己,那又怎麼樣?

如今火紅的角拂過朝臺的白石欄桿,臺下萬千繁花都不及淺淺一笑。他出了一道世人答不出的難題,給了一個最好的答案。是他心底最求的答案。在世間迴徘徊三千年,三千年,彷彿都只爲了這一刻。

遇見,看著

迷霧瞬間散去,原來真的是

他告訴眉山君上次沒能回答問題的答案:“我要,我會帶走。”

眉山君一直以爲他是在開玩笑,這次實打實被嚇呆了,喃喃:“喂……你當真的?這一世的命是極好,但和你無關……”

“我會讓更好,我替改命,什麼後果我來擔。”傅九雲毫不猶豫,“是我的。”

眉山君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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