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殺》傅九雲番外(3)

傅九雲覺著自己從未這麼稚過,以往那應付子的九轉玲瓏腸子此刻被擰了一直的。

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夜闖皇宮,對來說是一種不尊重吧?

斟酌半日,最終只是留給兩幅畫並一張字條兒,出來的時候已是一腦門子的汗。是放在心海底的一隻小魚兒,游來游去,一派自在,用這隻餌去,不知能不能上鉤?

傅九雲在環帶河邊等了很久很久,漸漸的便下起雨來。他撐了一把油紙傘,濛濛細雨裡撐傘站在河邊的年輕男人是很扎眼的,大燕民風又開放,時不時有大膽的孩子過來詢問,被他心不在焉打了。

河水潺潺,麻麻的小雨點在水面上落下坑坑窪窪的痕跡,像他現在七上八下的心。

雨就這麼一直斷斷續續下著,晶瑩剔的水珠從柳樹的葉子上滾下來,每滾一顆他便在心底數一個數。盼著小魚兒上鉤,不知何時咬住那隻餌?又有些怕來,年紀還小,一派天真,要怎樣說纔會懂?

倘若來,我會帶走,改了的命。要是不願意……呃,不願意的話就敲暈了扛走吧?不好不好,這樣不好,須得溫些……

他在環帶河邊等了大半個月,帝姬再也沒有來過,他便去了一趟朝臺,見到帝姬和左紫辰相依的影。

眉山說:“幸好你今次沒有魯莽。姑娘是有仙緣的,這個左紫辰與有天定姻緣,兩人結爲夫妻,日後修行仙,補十世難。你能幫改個什麼更好的命?傅九雲,你最好不要執迷不悟,今兒起我絕不會再讓小烏幫你看蹤跡,就此放手吧!”

傅九雲只覺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難題。

仙?

仙。

仙了會有很長的壽命,邊又有人相伴,果然是極好的命,果然是貴不可言。

那……他呢?他怎麼辦?

眉山君嘆了一口氣:“不就是跳了個舞麼?我還真不信天下沒人能跳出來了。回頭我給你找個跳得更好的,你也別念著了。都看了十輩子,還看不夠?”

他是有些看不夠。原來左紫辰是滿姻緣,他的小帝姬很天真,是個人都能看出心裡裝不下的那種一心一意的慕。此刻再有人問公子齊是誰,大約也是忘了的。

現在很幸福,很好,是他一直期盼的。

傅九雲愴然一笑,搖搖頭轉走了。

沒有救,他們有救了,他已經沒救。那和誰跳得好是無關的,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他們的,做緣分。他與,只能做孽緣。他也覺得自己很瘋狂,莫名其妙窺視一個人十輩子,莫名其妙又上了,最後再莫名其妙離開。

在他冗長而沒有盡頭的迴裡,這一切大約只會爲小小的漣漪,再過幾千年,可能連長什麼樣都記不得。

只是,真的不甘心。

他數著水滴,數了幾千幾萬次,最終還是沒有等到,再也等不到。

傅九雲回了一趟香取山,他原想過要把魂燈帶走,和帝姬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逍遙一世。不過現在他又覺得天下那麼大,在哪裡過好像也沒區別了。

弟子青青見他近來鬱鬱寡歡的模樣,忍不住就要打趣:“出去了那麼久,竟是轉了?前幾日槐珊們一幫小丫頭請你喝酒你都沒去,在想什麼心事呢?”

傅九雲想了想:“我在想要不要做那隻打散鴛鴦的大棒。”

青青忍俊不:“你往那邊一站,不用棒打那鴛鴦自己就散了。不過,這種缺德事還是做罷?世間畢竟難得有人。”

傅九雲又認真想了想,點頭微微一笑:“不錯,你說的很好。”

孩子的幸福未必要他來給。倘若沒有上別人,他可以給任何想要的,把寵到九霄天上去。如今上了別人,那麼除左紫辰以外的人,於都是地獄。留著,是想見笑,與其自己暢快了,卻害以淚洗面,不如他難些,看笑好了。

他是鬼,他的心比凡人堅固,不懼怕那些難以磨滅的傷痛。

*

閒閒在香取山過了一陣子,山主不知聽誰說西方瓊國皇陵中有寶,名爲同心鏡。據說相的男去鏡前照上一照,倘若是天定姻緣的,鏡中便會映出兩人的模樣來。若是無緣,鏡子便一片空白。

山主老頭素來對這些稀奇古怪的寶貝有濃厚的興趣,了想要搜刮的念頭。剛巧傅九雲近來頹廢又無聊,索請命去幫他搶寶貝,權當找個事來做做散心。

去皇陵等了一年多,那隻戰鬼和辛湄卻始終未歸,傅九雲每日看皇陵中的青山綠水,漸漸的也厭了,只留張字條給他們,一路且玩且行,打算從海底一路去到西北天原國玩賞一番。

豈知海港周邊不知何時佈下了重重鐵騎,鎮上的人都給趕跑了,每日巡山守港便有幾千人,都是一付如臨大敵的模樣。

傅九雲心中好奇,擄個小兵問究竟:“這是在做什麼?要打仗了?”

小兵被使了仙法,眼前一片漆黑,慌得一個勁哆嗦,連聲道:“是天原國!那天命太子領了妖魔大軍橫掃他國……瓊國周邊幾個小國都被吞了,聽說不久前還滅了東方大燕國!聖上怕有天原的細混瓊國,所以派軍馬守著邊境……”

傅九雲只聽見“大燕國被滅”幾個字,驚得心跳差點停了。

大燕被滅起碼也是十年後的事,天原那個天命太子又從哪裡來的本事驅使散沙般的妖魔爲之賣命?

他不及多問,喚來靈禽一路橫衝直撞飛去大燕。

可世上已經沒有大燕國了。

左相叛國,天原太子領了妖魔大軍勢如破竹,放火焚燒大燕皇宮,烈焰足足燃了一個月,把那些曾經華絕倫的殿宇燒了灰,只餘些許斷壁殘垣。

那東方的帝姬,也隨著一場浩劫,就此香消玉殞。

傅九雲只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說這一世的命數極好嗎?不是說有仙緣麼?可是……國破家亡,烈焰焚,那是怎樣的痛楚?竟死得比前幾世還要慘!

他在廢墟里徘徊尋找了很久很久,被燒焦的有許多,每一他看著都會心驚跳,覺得像,心裡又盼著不是

氣急敗壞的眉山君尋來的時候,他仍不停地在廢墟里翻找著,像是想翻出個什麼奇蹟來。

“我也有看錯的時候!”眉山君氣得臉都綠了,“天原那個國師真他媽不簡單!命格無雙的天命之人也能被他下去,強行逆天改命,找個妖魔來頂替!多人的命數都被擾,這次真要天下大了!”

傅九雲雙眼紅,抓著他不放,聲音嘶啞:“帝姬呢?是死是活?!”

眉山君攤開手:“我找不到,一定是大師兄在上落了咒,防著你再去窺視……”

傅九雲推開他,跌跌撞撞地攀上靈禽,漫無目的地四搜索。

他不知要去哪裡找,曾經他是那麼高高在上窺視的命運,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找不到

原來天下那麼大,想要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粒砂,需要多年?

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帶著最後一,他回到香取山找左紫辰,豈知他竟被人封了記憶,將大燕國生的事盡數忘卻,連雙眼也瞎了,了個半廢人。

邊站著的不再是帝姬,而是另一個陌生的子,神高傲冷漠。

“你是問帝姬?”

玄珠,是大燕諸侯國的公主,聽見帝姬兩個字就變

“我不知道,大約早已死了吧。”

對帝姬依稀有著刻骨的仇恨。

傅九雲去見山主,想問清楚左紫辰究竟生了什麼事。

山主正在寶庫裡賞玩自己的新進收藏品,其中有兩幅仙畫,他記得,那是自己送給帝姬的。

因見傅九雲雙眼直盯著那兩幅畫,山主難免得意洋洋:“這是公子齊的仙畫,萬兩黃金也買不到的珍品。也難怪你看直了眼。”

傅九雲遽然轉,冷冷盯著他,低聲道:“……畫是怎麼來的?”

山主有些尷尬,還有些惱怒:“自然是別人送的……你問來做甚?”

傅九雲笑了笑:“別人送畫給你,是求你封了左紫辰的記憶?”

能將這種封印咒語加持得如此完高,除了山主再無第二人。他素來擅長的就是些古怪的詛咒和封印。

山主冷下臉:“九雲!你太過無禮!”

“讓我猜猜。”傅九雲毫不懼他的怒火,“左紫辰知道父親要叛國,左相怕他將事出去,所以送了兩幅仙畫給你,讓你將他困在香取山。我說的對不對?”

山主然大怒,轉走進幕簾後,再也不一言。

傅九雲也沒什麼想要再問的,一切緣由,他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天原國師逆天改命,將自己養育出的兇煞之妖借皇后的肚皮生下,頂替傳說中的天命之人。所以天原國有那麼多的妖魔大軍,橫掃中原而無敵,將大燕滅國時間足足提早了十年。

此乃帝姬命數第一件變。亡國之劫。

而他自己當日與帝姬打賭,輸了兩幅畫,畫爲左相收買山主的寶貝。若沒有公子齊的畫,左相能不能打山主的鐵石心腸還很難說,畢竟天底下能讓山主心,甚至心到對自家弟子下手的寶貝實在不多,左相未必求得了他。

此乃帝姬命數第二件變人遭劫。

傅九雲終於明白老先生說的孽緣是指什麼。

一切潛移默化,在他以爲已經收手的時候,才覺什麼都太遲。孽緣早在他和帝姬打賭的時候,便已經開始。

什麼都挽回不了了。

傅九雲了無生趣,終日逗留眉山居,有生以來從未醉得那麼狼狽,醉了之後只是吐,吐得一塌糊塗,像是要死過去那樣。

眉山安他:“這事與你無關,那天原國師逆天作爲,遲早要遭報應。你也不用後悔沒避開,該來的總會來。不是那兩幅仙畫,也還有別的寶貝,何苦自責?”

他還是爲了傅九雲慶幸的,改命的人不是他,天罰自然也落不到他上,這位老友還可以繼續逍遙。

傅九雲醉死在池邊,掙扎著一個翻,滾進了池底,只留一串泡泡在水面翻滾。他的長在水底盪漾,像一朵鋪開的黑蓮花。

自責?不……

他溼淋淋地浮上水面,晶瑩剔的水珠順著睫往下滴落。

“……我只自責,沒有能下定決心帶走。”

心了,就不該反悔,不該臨陣退,最後只有眼睜睜看落到這個地步。

“我會等著的下輩子,這次我再也不讓任何人。”

他笑了一下,緩緩閉上眼睛。

眉山君很無語:“傅九雲,你不能這個樣子。一來,的事你本不該手,我再不會幫你看蹤跡。二來,就算我想幫你,只怕也幫不了。大師兄已經給落了咒,迴轉世也好,生生死死我都再也看不到。世上那麼多人,你到哪裡找?”

傅九雲想了想:“一個一個找,反正我命長,總能把找出來。”

眉山君鼻頭漸漸紅了,咳兩聲別過腦袋一個勁嘆氣:“你看看你,你讓我說什麼好……”

傅九雲嘩啦啦從水裡出手遞了只空酒杯,示意他倒滿酒。

眉山君嘆息:“依我看,那姑娘未必就死了。大師兄在那邊,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如今雖找不到的蹤跡,但放在心底也是個希。倘若還活著,你又打算如何?還這麼醉醺醺的像個死人?”

傅九雲將喝乾的酒杯輕輕放在岸邊,想了很久,最後卻淺淺一笑:

“找到,陪著,逆天就逆天罷。”

他又沉了水底。

他已經什麼都不怕了,他不是聖人,讓了一次便永遠不會有第二次。

如果還活著,如果還能找到,他一定會抓著,再也不放開。讓的眼睛可以真正看到他,看著他。

倘若能夠重新笑起來,那麼就算做一切他不願做的事,給一切他不能給的東西,似乎也完全不是問題。

孽緣?那又如何呢?是他要去打擾,要過得好起來。那是他一個人的孽緣,與無關,他自己來擔。

鬼的心很堅固,不懼怕重和等待。

他真的什麼也不怕了,有生之年,誓死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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