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想跑，劉病已擋在了面前，面上嘻嘻笑著，語聲卻滿是寒意，“你面孔看著陌生，外地來的嗎？如果手頭一時，江湖救急也沒什麼，可不該下手如此狠。行規一，不婦人，男有別，婦人免不了手腳上占人家便宜；行規二，不貨，玉這些東西往往是世代相傳的傳家寶貝，是家族緣的一點念想，你連這些規矩都不懂嗎？”

雲歌想過無數次和陵哥哥重逢時的場面，高興的，悲傷的，也想過無數次陵哥哥見了，會對說什麼，甚至還幻想過要假裝不認識他，看他會如何和說話。

可原來是這樣的……原來是厭棄鄙夷的眼神，是叱責冷淡的語氣。

怔怔看著對面的陵哥哥，半晌後才囁嚅著問：“你姓劉嗎？”當日陵哥哥說自己趙陵，後來卻又告訴是化名，雲歌此時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陵哥哥姓劉，名字卻不知道是否真陵。

劉病已以爲對方已經知道他的份，知道他是長安城外地混混的頭，點頭說：“是。”

“還給我！”許平君向雲歌手索要玉佩，語聲??厲。

雲歌咬著脣，遲疑了一瞬，才緩緩掏出玉佩，遞給許平君。許平君要拿，雲歌卻好象捨不得地沒有鬆力。

許平君狠用了下力，才從雲歌手中奪了過去。看街上的人都盯著們看，想起劉病已叮囑過玉佩絕不可給外人看到，遂不敢細看，匆匆將玉佩掩袖中，暗中了，確定無誤，方放下懸了半日的心。

“年紀不大，有手有腳，只要肯吃苦，哪裡不能討一碗飯吃？偏偏不學好，去做這些不正經的事！”許平君本來一直心恨這個佔了便宜，又了東西的小乞丐，可此時看到小乞丐一臉茫然若失，淚花的眼中暗藏傷心，裡雖然還在訓斥，心卻已經了下來。

劉病已聽到許平君的訓斥聲，帶著幾分尷尬，無奈地嘻嘻笑著。一旁圍觀的人，有知道劉病已平日所爲，也都強忍著笑意。要論不學好，這長安城外的陵原，有誰比得過劉病已？雖然自己不不搶，可那些搶的江湖遊俠都是他的朋友。耕田打鐵喂牛，沒有通的，鬥走狗倒是聲名遠播，甚至有長安城的富豪貴胄慕名前來找他賭博。

雲歌深看了劉病已一眼，又細看了許平君一眼。他的玉佩已送了別人，那些講過的故事，他肯定已經忘記了，曾經許過的諾言，他們誰都不能忘，也肯定已經全忘了。

雲歌脣輕，幾次都想張口，可看到許平君正盯著。的話怎麼都沒有辦法問出口。算了！已經踐約來長安見過他，他卻已經忘記了，一切就這樣吧！

雲歌默默地從劉病已側走過，神態迷茫，象是一個在十字路口迷了路的人，不知該何去何從。

“等一等！”

雲歌心頭驟跳，回盯著劉病已。其實劉病已也不知道爲何住雲歌，愣了一瞬，極是溫和地說：“不要再東西了。”說著將自己上的錢拿了出來，遞給雲歌，許平君神嗔怒，脣了，卻忍了下來。

雲歌盯著劉病已的眼睛，“你的錢要還帳，給了我，你怎麼辦？”

劉病已灑然一笑，豪俠之氣盡顯，“千金散去仍會來。”

雲歌側頭而笑，聲音卻著哽咽：“多謝你了，你願意幫我，我很開心，不過我不需要你的錢。”瞟了眼強著不開心的許平君，匆匆扭過了頭，快步跑著離去。

劉病已本想住雲歌，但看到許平君正盯著他，終只是撓了撓腦袋，帶著歉意朝許平君而笑。許平君狠瞪了他一眼，扭就走。劉病已忙匆匆去追，經過孟玨側時，兩人都是深深盯了對方一眼，又彼此點頭一笑，一個笑得豪爽如丈夫，一個笑得溫潤如君子。

街上的人見沒有熱鬧可看，都慢慢散去，孟玨卻是站立未。負手而立，脣邊含著抹笑，凝視著雲歌消失的方向。

夕將他的影拖出一個長長的影子，街道上經過的人雖多，可不知道什麼原因，都自地遠遠避開他。

雲歌一直沿著街道不停地走，天已經黑，仍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只能繼續不停地走著。

“客，住店嗎？價格實惠，屋子乾淨，免費熱水澡。”路旁的客棧，小兒正在店門口招攬生意。

雲歌停住了腳步，向客棧行去，小兒把擋在了客棧門口：“要討吃的到後門去，那裡有剩菜施捨。”

雲歌木著臉，手懷掏錢，一卻是一個空。原先在家時，從來不知道錢財重要，可一路行來，早已經明白“一文錢死英雄”的道理，心立即著急張起來，渾上下的翻找，不但錢袋並攜帶的首飾不翼而飛，連收調料的各種荷包也丟了。苦惱到極點，嘆氣苦笑起來，二哥常說“一飲一啄，莫非前緣”，可這個報應也來得太快了。

小二僅有的幾分耐心早已用完，大力把雲歌推了出去，“再擋在門口，休要怪我們不客氣！”

小二的臉比翻書還快，語音還未落，又一臉結奉承，喜滋滋地迎上來，雲歌正奇怪，已聽到後一把溫和的聲音，“他和我一起。”

小二一個磕都不打地立即朝雲歌熱了聲“爺”，一面接過孟玨手中的錢，一面熱地說：“公子肯定是要最好的房了，我們正好有一套獨戶小園，有獨立的花園、廚房，優雅清靜，既適合常住，也適合短憩……”

孟玨的臉在斗笠下，難見神，雲歌瞟了他一眼，提步離去。

“雲歌，你下午請過我吃飯，這算作謝禮。”

雲歌猶豫了一瞬，卻實在心疲憊，再加上素來在﹂粕先魍眩？炷咀帕常？懍訟巒罰？諉鄉逕硨蠼駝弧？

暖暖的熱水澡洗去了上的風塵污垢，卻洗不去心上的疲憊茫然。在榻上躺了半晌仍然無法睡。聽到悉的琴音傳來，心微，不披起來。

一路之上，是爲了好玩才扮作男兒，並非刻意瞞自己的兒，所以只是把頭髮隨意挽了下，就出了門。

一彎潭水，假山累累疊疊，上面種著鬱鬱蔥蔥的藤蘿。潭水一側，青石間植了幾從竹子，高低疏，錯落有致。

孟玨一月白的袍子，正坐於翠竹前，隨手撥弄著琴。一頭綢緞般的烏髮近乎奢華地披散而下，直落地面。

此此景，令雲歌想起了一首讀過的詩，覺得用在孟玨上再合適不過，“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聽到雲歌的腳步聲，孟玨擡眼向雲歌，彷彿有月隨著他的眼眸傾瀉而下，剎那間整個庭院都籠罩在一片清輝中。

他並沒有對雲歌的兒容貌流毫驚疑，眸淡淡從雲歌臉上掃過，就又凝注到琴上。雲歌也免去了解釋，默默坐在另外一塊石頭上。

從小就聽的曲子，讓雲歌心上的疲憊緩解了幾分。一曲完畢，兩人依舊沒有說話。

沉默了好一會後，雲歌才說：“‘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我二哥也很喜歡這首曲子，以前我不開心時，二哥常彈給我聽。”

“嗯。”

“你和我二哥有幾分象呢！可是又不象，怎麼不象，我卻說不上來。如果有一日，你到我二哥，你們兩個也許可以做朋友。”

“嗯。”

“我不是小，我沒有那個子的玉佩。我剛開始是想捉弄一下，後來只是想仔細看一下的玉佩。”

“我知道。”

雲歌疑地看向孟玨，孟玨的視線從的臉上掠過，“剛開始的確有些吃驚，可仔細一想你的言行舉止，就知道你出富裕。”

“你肯定心裡納悶，不是小還會東西？二哥有一個好朋友，是很出名的妙手空空兒，他是好人，不是壞人。他爲了吃我做的菜，教了我他的本領。不過他和我吹噓說，如果他說自己是天下第二，就絕對不敢有人說天下第一，可我的錢被人了，我一點都沒有察覺。以後見了他，一定要當面嘲笑他一番，牛皮吹破天！”雲歌說著，噘笑起來。

孟玨低垂的眼閃過疑思量，脣角卻依舊含著笑，輕輕撥弄了下琴絃，叮叮咚咚幾聲脆響，好似符合著雲歌的笑。

“這段時間我一直很倒黴，本來以爲到了長安能開心，可是沒有想到是更不開心。和你說完話心裡舒服多了，也想通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我現在有家回不得，那就好好在長安遊玩一番，也不枉千里迢迢來一趟。”雲歌拍了拍雙手，笑瞇瞇地站起來，“多謝你肯聽我嘮叨！不打擾你了，我回屋子睡覺了。”

雲歌走了兩步，突然轉，不料正對上孟玨盯著背影的眼睛，那裡面似有銳，一閃而過，怔了一下，笑著說：“我雲歌，白雲的雲，歌聲的歌，玉中之王，現在我們真正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