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歌》第20章 地上星
爲了給雲歌回禮,也是替孟玨送行,許平君請孟玨和雲歌吃晚飯。
大公子聽聞,也不管許平君有沒有他,一副理所當然要赴宴的樣子。
長安城外的山坡。
太剛落,星辰還未升起。
七里香日常用來覆蓋雜的桐油布此時已經被洗刷得乾乾淨淨,許平君將它攤開鋪在草地上。
一樣樣從籃子裡取出了早已經準備好的食。
都是褐陶碗,許平君笑得雖然坦然,可語氣裡還是帶上了,“因爲家裡……家裡實在沒合適地方,所以我就聽了雲歌的意思,索到外面吃。都是一些田間地頭最常見的食,我的手藝也不好,二位別嫌棄寒磣。”
孟玨坐到了桐油布上,笑幫許平君擺置碗碟,““以天地爲廳堂,取星辰做燈。杯盤間賞的是清風長空、草芳木華。何來寒磣一說?吃菜吃得是主人的心意,誼纔是菜餚的最好調味料。‘千里送鵝,禮輕義重’,許姑娘何必在這些微不足道的事上介懷?”
大公子本來對足下黑黢黢,從未見過的桐油布有幾分猶疑,可看到日常有些潔癖的孟玨的樣子,心下暗道了聲慚愧,立即坐下。
人都說他不羈,其實孟玨纔是真正的不羈。
他的疏狂不羈流於表象,孟玨的溫和儒雅下深藏的纔是真正的疏狂不羈。
許平君看到孟玨的確是著簡陋卻細心的佈置,絕非客氣之語。
心裡的侷促不安盡退,笑著把另外一個籃子的蓋子打開,“我的菜雖然不好,可我的酒卻保證讓兩位滿意。”
大公子學著孟玨的樣子,幫許平君擺放碗筷,笑著問:“病已兄呢?還有云丫頭呢?不是比我們先出門嗎?怎麼還沒有到?難不迷路了?這可有些巧。”
一面說著話,一面眼睛直瞟孟玨。
許平君笑搖搖頭,“不知道,我忙著做菜沒有留意他們。只看到雲丫頭和病已嘀嘀咕咕了一會,兩人就出門了。病已對長安城附近的地形比對自己家還悉,哪裡長著什麼樹,那顆樹上有什麼鳥,他都知道,不會迷路的。”
“哦……”大公子笑嘻嘻地拖著長音,笑看著孟玨,“他們兩個在一起,那肯定不會是迷路了。”
孟玨似乎沒有聽見他們的議論。
幹完了手中的活,就靜靜坐著。
脣邊含著笑意淡淡地看著天邊漸漸升起的星子。
山坡下兩個人有說有笑地並肩而來。
許平君笑向他們招了招手。
雲歌跳著腳喊了聲“許姐姐”,語聲中滿是快樂。
“對不起呀,我們來晚了。”雲歌將手中的一個袋子小心翼翼地擱到一旁。
湊到許平君旁,一面用手直接去挑盤子中的菜,一面嚷著,“好。”
許平君拿筷子敲了一下雲歌的手,雲歌忙回了手。
許平君把筷子塞到雲歌手中,“你們兩個去哪裡了?看看你們的服和頭,哪裡沾的樹葉、草屑?服也皺這樣?不過是從家裡到這裡,怎麼弄得好象穿山越嶺了一番?”
雲歌低頭看了看自己,沒有回答許平君的問題,只笑著向許平君吐了下舌頭。
劉病已半坐半躺到桐油布上,隨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笑看著雲歌沒有說話。
大公子卻是眼珠一轉,看看雲歌的服,看看劉病已的服,笑得意味深長,曖昧無限。
雲歌只是忙著吃菜,沒有顧及回答許平君的話,忽瞟到大公子的笑,怔了一下,臉立即飛紅,幸虧夜中倒是看不分明,狠瞪了大公子一眼,“你今天晚上還想不想安生吃飯?”
大公子剛想笑嘲,醒起雲歌的手段,了肚子,立即正襟危坐。
劉病已視線從大公子面上懶洋洋地掃過,和孟玨的視線撞在一起。
對視了一瞬,兩人都是若無其事地微微笑著,移開了目。
雲歌夾了一筷子孟玨面前的菜,剛嚼了一下,立即苦起了臉,勉強嚥下,趕著喝水,“好苦呀!”
許平君忙嚐了一口,立即皺著眉頭道歉,“我娘大概是太忙,忘記幫我把苦苦菜浸泡過水了。”
一面說著一面低著頭把菜擱回籃子中,眉眼間了幾黯然。
苦苦菜是山間地頭最常見的野菜,食用前需要先用水浸泡一整天,換過多次水,然後過滾水煮後涼拌,吃起來清爽中微微夾雜著一點點苦味,很是爽口。
因爲是每個農家桌上的必備菜餚,貧家兒四五歲大時已經在山頭幫著父母挑苦苦菜,娘怎麼會忘記呢?只怕是因爲知道做給劉病已和他的朋友吃的,所以刻意而爲。
雲歌看著籃子中還剩半碟的苦苦菜發了會呆,忽指著孟玨,一臉吃驚,“你……你……”
大公子趕著說:“他吃飯的口味比較重,他……”
孟玨一笑,風輕雲淡,“我自小吃飯味重。”
那你怎麼沒有覺得我日常做的菜味道淡?雲歌心中困,還想問。
大公子搖了搖瓶中的酒,大聲笑著說:“明日一別,再見恐怕要一段時間了,今晚不妨縱一醉!許姑娘,你的酒的確是好酒,不知道什麼名字?“
“沒什麼名字,我的酒都是賣給七里香,外面的人隨口七里香的酒。”
雲歌含了口酒,靜靜品了一會,“許姐姐,不如竹葉青吧!此酒如果選料釀造上講究一些,貢酒也做的。”
大公子拍掌而笑,“好名字,酒香清醇雅淡,宛如溫潤君子,配上竹葉青的名字,好一個酒中君子,君子的酒。”
許平君笑說:“我沒讀過書,你們都是識文斷字的人,你們說好就好了。”
雖是茶淡飯,可五個人談天說地中,用笑聲下飯,也是吃得口齒噙香。
幾人都微有了幾分醉意,又本就不是拘束的人,都姿態隨意起來。
大公子仰躺在桐油布上,欣賞著滿天星斗。
孟玨半靠在後的大樹上,手中握著一壺酒,笑看著雲歌和許平君鬥草拼酒。
因爲桐油布被大公子佔去了大半,劉病已索側躺在草地上,一手支著頭,面前放著一大碗酒,想喝時直接湊到碗邊飲上一大口,此時也是含笑注視著雲歌和許平君。
雲歌和許平君兩人一邊就著星索著找草,一邊鬥草拼酒。
不是文人雅客中流行的文鬥,用對仗詩賦形式互報花名、草名,多者爲贏。
而是田間地頭農人的武鬥,兩人把各自的草相勾,反方向相拽,斷者則輸,輸了的自然要飲酒一杯。
雲歌尋草的功夫比許平君差得何止十萬八千里,十草裡面八輸,已經比許平君多喝了大半壺酒。
雲歌越輸越急,一個人彎著子在草裡。
裡面一會是“老天保佑。”一會是“花神娘娘保佑。”到後來連“財神保佑”都嘟囔了出來,是把各路大小神仙都嚷嚷了個遍。
許平君端坐於桐油布上笑聲不斷,“雲歌兒,你喝次酒,連各路神仙都不得消停。難怪你老輸,因爲各路神仙都盼著你趕醉倒了,好讓他們休息。”
劉病已在邊的草叢中索了一會,拔了一草,“雲歌,用這試試。”
雲歌歡了一聲,跑著過來取草。
許平君立即大著跳起來,“不可以,這是作假。”
許平君想從劉病已手中奪過草,雲歌急得大,“扔給我,扔給我。”
劉病已手上加了力氣,將草彈出,草從許平君側飛過,雲歌剛要手拿,半空中驀地飛出一樹枝,將草彈向了另一邊。
許平君笑對摺枝相助的孟玨說:“多謝了。”
孟玨笑著示意許平君趕去追草。
雲歌倉猝間只來得及瞪孟玨一眼,趕著飛追草。
正躺得迷糊的大公子看到一草從頭頂飛過,迷迷糊糊地就順手抓住。
雲歌撲到他側,握著他的胳膊,“給我。”
許平君也已趕到了他另一側,握著他另一個胳膊,“給我。”
漫天星斗下,兩張玉近在眼前,帶笑含嗔,風姿各異。
因爲都是花一般的年紀,也都如花般在綻放。
大公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時無限陶醉,低沉沉地聲音,出,“人,你們要什麼我都給。”
雲歌和許平君各翻了個白眼,一起去奪他手中的草。
大公子迷糊中手上也加了力氣,一弱草裂三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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