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後，臨海城。

臨海城靠海而建，百年前此不過是一個小鎮，但由於近些年大齊王朝與海外島國東瀛往越發頻繁，此作爲朝廷唯一的出海港口，臨海城自然也就慢慢繁華了起來。商賈來往不斷，各種貨品琳瑯滿目，大街小巷中皆可聞商販賣的聲音。整個城市顯得生機盎然，熱鬧非常。

而今已是七月，流火時節，日頭高照，街邊的茶樓裡坐了不進來歇息的人。

“聽說無方仙山的仙人們到咱們城裡來招收門徒了。”一個男子興致的說，“呵，那傢伙，好多大戶人家都爭先恐後的把自家子往裡送。”

“可不是嘛，誰家不希自家出個神仙尊者的，那可是長生不老的好事，誰不想分一杯羹。”

“哎，只可惜，這無方仙山收徒還要香火錢，整整一兩黃金啊，我要是有這個錢，也送我兒去。”

“嘿，送你兒去？你兒子呢？”

“兒子留在家裡傳承香火，給我養老送終啊，兒嘛，反正是人家的，讓去做個神仙豈不逍遙？”

茶樓裡的座客們發出哈哈的笑聲，路過門口的老乞丐聽得這話，一聲怪笑，牽著旁邊一個十來歲的小乞丐繼續往前面走，一邊走一邊說：“我覺得這神仙也沒甚好的，清心寡慾一輩子，哪有咱們自在？”

小乞丐好奇的往茶樓裡打量了一眼，轉過來問：“那爲什麼他們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去？”

“神仙有上天地的大本領，凡人誰不仰慕。”

“上天……地。”小乞丐喃喃自語，靈的黑眸裡閃過陣陣晶亮的，“這樣，找起人來，肯定更方便。”

老乞丐找個了角落坐下，將破碗往跟前一放，著小乞丐道：“你也想去？可是老乞兒我賣了自己也值不了一兩黃金，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

這小乞丐正是爾笙。話說兩月之前，從回龍谷中出來，穿過一片山林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個無名小鎮上，無分文，又因爲自小生活在閉塞的鄉村裡，沒學到什麼求生的本事，一個人在路上幾乎死。是沿路乞討的老乞丐心善，見爾笙生得可憐，便施捨了一個撿來的饅頭。自此爾笙便跟著老乞丐一路行討，來到了這臨海城。

爾笙聽得老乞丐這話，嘟囔道：“乞爺爺是我的恩人，我不會賣了你的。”眼珠子一轉，掌道，“對了，我可以賣了我自己！”

見爲能把自己賣了而欣喜，老乞丐皺著一臉的紋笑了會兒，轉而又想了想，點頭道：“這主意確實不錯，左右老乞丐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一個娃娃賣去了無方仙山總比賣去花街來得好。

爾笙知道花街是什麼地方。和老乞丐一起走了兩個月，路經不城鎮村莊，也見過許多這人世最底層的人生活的痛苦黑暗，爾笙漸漸明瞭許多此前不明白的事，也慶幸之前自己生活的地方是那麼的平和安樂。

爾笙與老乞丐在街邊乞討了一天，第二天便打聽清楚了無方仙山來收人的地方，老乞丐將自己上所有的銅板都給了爾笙，拍著的頭頂道：“好好去與仙人們說說，是收個打雜的，他們應當不會爲難你。”

“乞爺爺放心，仙人們很心善，都是好人。”

“說得像你認識他們一樣。”老乞兒擺了擺手道，“去吧，要實在不行就回來找我，老乞兒還在昨日那個牆角等你。”

爾笙聽得心酸，不捨的對老乞丐揮了揮手：“我以後會來看你的。”

無方收徒的地方在一大港港口，一艘巨大的海船停泊在港外，港口擺了兩張桌子，有人在收錢，繳了一兩金後便有人接那些公子小姐們去檢查。好的就直接帶上船去，弱生病的便被帶回給父母，說什麼也不讓上船。

許是此次收徒已經接近尾聲，岸邊來的人沒有多，爾笙很快便找到了無方的仙人們，他們都穿著白底青花的袍子，正閒得聊天。看見這樣的服爾笙便想起了那段與長淵在一起的日子，鼻頭一酸，又忙了下去。

“仙人大哥！”爾笙小步跑到木桌前，堆著笑，著桌後的兩人。

那兩人眉頭一皺，其中一個立即站起來，揮手趕爾笙：“哪來的小乞丐？這兒可不是你行乞的地方，去去去！”

“仙人大哥！你聽我說，你聽我說！”爾笙繞開那人的手，“我知道你們收徒要錢，我沒有，可是我可以上船給你們打雜。”爾笙想，做不了無方的弟子，做個打雜的小工也好，閒來也能得兩個法學。不用多學，只要能尋人氣息，能劍而飛就行了。

另一個坐著的人怪笑道：“咱們無方可是仙山，一個法什麼搞不定，要打雜的做甚！”

爾笙聽了這話，愣了愣，撓著頭想了許久：“不然我去伺候仙人們好了。”端茶送水，背捶，學學應當能做得像模像樣的。

那兩位仙人對視一眼，倏地哈哈大笑起來：“小乞丐，你這是要了我們的清規啊。”站在桌後的那人蹙眉打量了爾笙一陣：“這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個小姑娘，眉眼倒是長得不錯。”

爾笙本能的厭惡那人上下打量的眼，側躲了躲。這麼一躲就讓那人看見爾笙背上揹著的劍，他一聲大喝：“你背的是什麼？”

他這麼張的一吼將爾笙嚇了一跳，趕將背上的一鱗劍抱在懷裡警惕的看著那個表忽然變得兇狠的男子：“你吼什麼！這是我夫君給我的定！”

定，爾笙是這樣給這柄靈氣四溢的劍定位的。

“你這個年紀哪來什麼夫君！”旁邊坐著的那人也站了起來，神同樣的兇狠，的盯著爾笙，那模樣似在防備。

爾笙只覺得奇怪，之前見過的無方仙人可沒有一個像這兩人一樣！被這兩人兇惡的模樣嚇出了一狠勁兒，對他們吼道：“你們本就不是無方的仙人！仙人才不是你們這德！”

話音未落，那兩人臉微變，他們對視一眼，殺氣同時自兩人眸中出。

爾笙覺到危險，轉便跑。但的速度怎及得對方快，才走開兩步，領一，便被一人抓住後領，另外一人搶上前來，指甲暴漲直取爾笙的雙眼，竟是想將瞎。

爾笙嚇得渾冷汗直流，抱著一鱗劍一擋，只聽一聲慘，再睜開眼時那兩人已不知被什麼力量彈開，一前一後的摔在地上，裡的鮮像不要錢一樣往外直吐。

爾笙驚而又驚，駭然的看著懷抱中的一鱗劍：“長……長淵這是給我留的什麼寶貝？我不想殺人啊！”

“嘻。你這姑娘倒有意思。”

背後一道風吹過爾笙的耳畔，仿似有幽魂在耳邊低嘆，驚魂未定的轉，十步開外，一個穿著豔麗的男子握著金摺扇一搖一搖的打量著爾笙，斜飛鬢的長眉，一雙勾魂的丹眼。與他這襲豔麗的打扮不襯的是他過於蒼白的臉，如一張的紙空出了一片慘白，目驚心。

像妖一樣的男子。

這是爾笙對他的第一映像。

那男子打量了爾笙幾眼，點頭道：“眉目清明，靈氣四溢，是好苗子。只可惜年紀大了些。”他頓了頓又道，“這劍……不似凡品，小乞丐你是怎麼得到的？”

“我說了是夫君給我的定！”對於別人沒記住和長淵的關係，爾笙很氣憤，“你又是誰？”

男子挑了挑眉，似是在訝異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其實爾笙稍微細心一點便能察覺到，自這個男子出現開始，周圍的氣氛便變得很是奇怪，了重傷躺在地上|的兩人甚至都沒了聲響。

爾笙不知，旁人在面對這個男子之時都會到莫名的抑，一如辰渚初見長淵時一樣。

男子小小驚訝了一會兒，隨即便彎著笑道：“我姓孔，名……人。”

爾笙第一次聽見這麼難聽的名字，認爲以前村裡的劉鼻涕蟲，王小胖子名字雖然不雅，但是卻勉勉強強能出口。比這個顧影自憐的孔人什麼的好聽多了。於是直白的說：“你確實是人，但是一個男人取這個名字太難聽了。”

“哦？依你看該如何是好？”

“該霸氣一點，孔大男人就不錯。”

人瞬間出了無比嫌棄的表：“小乞兒，你眉眼長得乖巧，怎生這樣魯莽，名字取得比我還難聽。罷了，看在你我初見的份上，這次驚嚇便不算你冒犯了我。”

爾笙還沒將他這話聽明白，他又興起道：“你是想去無方修道？”

“我想學法。”

“法。”人想會一會兒，“我也可以教你，看在你天生異能的本事上，我可以收你爲徒，來，拜師吧。”說著，便擺出了一副想讓爾笙磕頭認師的架勢。

爾笙卻撓著頭道：“我沒有異能。”

“看見我不怕，便是天大的異能。”

“乞爺爺和我說過，這世間太醜的可怕，太的也可怕，但是要說醜，你沒有妖怪醜，要說漂亮，你也沒有我夫君漂亮，我爲何要怕你？”

“沒你夫君漂亮？”人將這刺耳的幾個字挑出來又說了一遍，語調轉了幾轉，神間竟起了怒，“乞兒，你倒是第一個敢說有人比我的。”他型一閃，瞬間便飄到了爾笙邊，一蔥白的手指挑起爾笙的下，道，“且你夫君出來，讓他與我比上一比。”

爾笙一呆：“我找不到他。”

人此時怒火上頭，抓了爾笙的領便往大船上走：“你夫君既然有本事送你這把劍，肯定也有本事來救你，我倒要看看什麼人敢與我比！”

雖然沒聽見那方在說什麼話，但是普通的民衆見無方仙人對一個小乞丐手，且還有兩名仙人被乞兒所傷，帶著孩子來的父母頓時有些猶豫，遠遠的圍了一圈，礙於人的氣勢都沒靠近，也沒敢說話，但此時人羣中躁的氣氛已很明顯。

人眼一冷，揚聲道：“不過是捉了只變幻爲人類的妖怪，你們怕什麼？且看我將收了。”

爾笙瞪他：“我不是妖怪！”

人一笑，一氣散開：“我說是，你就是。”

“你……你不是無方的仙人！你們都不是！”爾笙終於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上次見到的無方仙人們雖各自的脾不一樣，但每人皆正氣凜然，有一傲氣，絕不會指鹿爲馬，胡發脾氣忽悠人。

“是不是又如何，你知道得晚了點。”人笑得惡劣。

爾笙知道自己被騙，怒火一起，想起之前長淵教運用靈力護的方法，指尖凝出一道金正要往人上拍去，忽然捉這領的手一冷，寒氣順著背脊溜遍全，爾笙指尖的金散開，也再無力凝聚。

孔人面不改道：“你這些小把戲還敢在本……公子面前晃，實在是找死。念在你初犯，不罰你了。”

爾笙這才知道，自己惹了個不得了的麻煩。

孔人將爾笙捉上了船，把扔進了一間黑漆漆的艙房，十分任的說：“等你夫君來救你，我與他比了之後再放你出來，彼時你再來拜我爲師。”

言辭間沒有半分商量的意思，已經完全替爾笙做好了主。

可是這可急壞了爾笙，長淵若是能來救，早就來了。這兩月以來，在路上不止一次遇見危急命的困難，每一次都靠著自己半是運氣，半是驚險的度過。

爾笙始終相信長淵不會無緣無故的拋下，他肯定是遇見了什麼事！想的便是得快些將法學好，然後找到長淵去幫他。

可現在，被這不知什麼份的人給抓，天知道會耽誤到哪年哪月去！

正心焦的想著逃的辦法，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自後背響起，爾笙往後面一看，藉著艙外投過窗戶的爾笙看見在一堆木箱中有一個麻大口袋在不停的。

爾笙眨著眼看了它一會兒，好奇終是戰勝了害怕，走上前，一爪子解開了麻布口袋上繫著的繩索。

“啊……”爾笙瞪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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