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濃。

這漫長的一夜，似乎永遠不會過去。

剛纔落下孟扶搖的山崖依舊寂寂無聲，崖邊緣偶有碎石滾落，很久很久才發出撞擊到底的回聲。

聽得出，崖很深。

崖邊的草，突然了。

隨即，一道黛影，突然自崖下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裡，緩緩升起。

影完全無視地心引力，彷彿被什麼形的神奇的牽引著，緩慢的在半空中劃了個半圓，穩穩的定在崖邊。

那纖細影一擡頭，月灑上寒氣現的雙眸。

孟扶搖。

角浮出一抹沒有笑意的笑容，孟扶搖手腕一招，一道眼難以分辨的黑刷的掠過半空，進了的袖裡。

“想害我？沒那麼容易。”

孟扶搖輕輕著腕間的黑細鞭，那是用以作腰帶的鞭，裴瑗神不對，早已將這鞭子扣在掌心，扯袖行爲古怪，更是早已留上了心，紅披風罩住裴瑗手下把戲的同時，也罩住了將鞭纏上邊山石的作。

裴瑗點，提前調殘餘的破九霄功法，護住了裴瑗手邊那半邊的子道，裴瑗披風底點，認略有偏差，力度也不夠，幾乎在落下的那剎，便藉著衝力立即解開。

而被推落時，鞭扯住了的，一不直等到那兩人走遠，才從崖下爬上。

立定崖上，看著前方的黑暗，孟扶搖彷彿看見黑暗盡頭那曾經庇護過的巍峨雄偉的山莊，和那曾經給過極爲寶貴溫暖的年。

崖頂大風鼓盪，面蒼白的站得筆直，沒有表，當初想起那年時會不自主浮現的笑意，此刻在臉上然無存。

那些爲意所一時心的日子，那不過是生命裡一段走了歧路的探險，在那般葳蕤華盛的叢林裡看見溫的，以爲那是自己的好不容易尋獲的伊甸園，然而很快就被驅逐出境。

不過沒關係，這世道，有吃不完的虧，也有還不完的賬。

孟扶搖彈了彈纏了金的鞭，鞭發出錚然之聲，在山谷裡隆隆的傳開去，有如號角被清越吹響。

笑了笑，孟扶搖從懷裡出幾墨綠的草，草尖卻是白，看上去像積了晨間的霜。

滿意的端詳那草，孟扶搖覺得自己運氣很好，墜個崖居然能發現這崖壁上生著的“一指霜”，這種藥草治療外傷很有療效，還有固本培元的效果，真真是因禍得福。

小心的扯了一草，正要放口中。

突然頓了頓。

隨即緩緩睜大了眼睛。

不對啊……

剛纔數過這草，明明是六，現在怎麼只剩五？

草一直抓在自己手中，四下無人，好好的怎麼會失蹤？

瞬移？空間錯？鬼？

最後一個猜測讓孟扶搖渾一炸，前世看過的鬼片畫面立即齊刷刷的不請自來，那些極盡恐怖聲的影技效果立時在孟扶搖腦海裡翻來覆去鬼哭狼嚎。

孟扶搖穿越至今已有多年，不同尋常的際遇也算鍛鍊了不凡心志，然而此刻空山絕崖之上，草木寂寂，山風呼號，四面樹木隨風擺舞如同鬼影幢幢，本就有幾分森之氣，掌中藥草再莫名其妙消失，百思不得其解的孟扶搖激靈靈打個寒戰，一聲“有鬼”幾口而出。

突然想起那個老傢伙曾說過，世間本沒有鬼，猜的人多了，也就有了鬼。

這般一想，孟扶搖膽氣壯了些，長鞭一，啪的一聲炸出一道脆響，大喝，“誰！”

沒有人回答，唯有風聲呼嘯。

孟扶搖等了半晌沒有靜，只好悻悻收了長鞭，想將那草收起，目落在草上，突然渾一震，再次呆住。

草又了一！

呆呆看著掌中剩下的四草，孟扶搖實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往鬼魅的方向想，可是這個鬼不現不傷人，總自己的藥草做什麼？

咬了咬牙，孟扶搖發狠，突然一把將剩下的四藥草全部塞進自己裡，怒道，“你！你繼續！”

飄的山風約捲來一聲輕笑。

聽見這聲笑聲，孟扶搖反倒不怕了，管它是人是鬼，看來沒有惡意，放下心來的孟扶搖乾脆席地坐下，大喇喇的閉目調息。

很隨意的揮揮手，“那個，看起來你很閒，如果實在沒事的話，麻煩幫我護個法。”

又是一聲輕笑，聲音低沉聽，帶著幾分清涼與優雅，音節撞間有種奇特的韻味，讓人想起最北方狄洲綿延雪山之上，風吹過瓊樓玉樹發出的琳瑯之聲。

四野沉寂，初秋的草木香被夜蒸騰得馥郁，草木香裡，約有一特別的淡淡香氣氤氳，不同於任何花草之香，更加純粹而高貴。

孟扶搖卻好似沒聽見也沒聞見，當真合起眼，自顧自調息了。

第三聲笑聲響起，這回近在耳側，與此同時，轟然一聲，一道火在孟扶搖前地面突然燃起，橘紅跳躍的火焰，將本就睜開眼的孟扶搖眼前，映得一片溫暖的紅。

火那頭，一株孤鬆上，斜斜躺著袂寬大的男子，淡的襟垂落，繡著銀線暗紋，紋彩在暗看不清圖樣，隨著他子起伏，不斷閃爍著粼粼的微。

他斜躺細而脆的樹梢末端，明明看得出材高頎，卻令人覺輕得像一團雲；明明姿態閒淡，卻令人不由自主仰，如對巍巍玉山。

樹枝悠悠的晃，他悠悠的拋擲樹枝——每拋出一，都準確的擲進火堆，落先投進去的樹枝之下，隨著樹枝的增多，漸漸形了一個拱形的柴堆，使得那火堆燃燒得越發旺盛。

他手掌移間，約出右手心一點印記，比稍深，卻因爲隔得遠，看不出形狀。

孟扶搖目掃來掃去，最終落在那構架完的火堆，雙手撐地，悄悄的挪移了一步。

用手指猜也知道，這傢伙就是剛纔那“鬼”，別的不說，一輕功已是絕頂，扔個樹枝也那麼牛，萬一他起了點歹心，自己那雙短本不夠逃的。

還沒來得及把屁移開，對面，那人說話了。

“姑娘，夜寒重，我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