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皇后》無極之心 第十九章 無極之心

“我靠,早不死晚不死,在最不該的時候要死。”孟扶搖哭喪著臉蹲在阿史那絕無傷痕的前,啃著指甲喃喃咒罵。

現在這個代城主看上去當得風生水起,其實也就是一走鋼的活兒,忙得團團轉纔算穩定了局勢,首先由宗越去信德王,詳述了此間事由,得了德王默許做了這個便宜城主,其次篩選了縣衙裡的比較危險的戎人,重新招募了漢民衙役,又開始組練民團,強化人數較的漢民的自保力量,重新劃分戶藉,將以往習慣聚居的戎人打散,和漢民摻雜居住,又斬了幾個最兇悍,掛彩布最積極的戎人,現在城中雖然暗難免,但是還算安定。

這些事獨木難支,都是宗越不知道從哪找來的人手,幫從小做大,取得悉當地況的漢民信任,實現以民護民的策略,甚至在孟扶搖這個不懂政務的城主對著文書抓瞎的時刻,一邊毒舌的譏諷一邊順手便將諸般千頭萬緒的事務給理了,他理事務行雲流水信手拈來,如庖丁解牛切中肯綮,堆得山高的文書瞬間便消失,孟扶搖驚歎之餘,越發覺得宗越的出絕不尋常,哪有大夫這麼擅長政務的?有次問起,宗越當做沒聽見,第二天就去繼續採藥,拒絕管了,孟扶搖只好從此閉,兩人一番合作,倒也做得似個模樣。

可是這全部的努力,眼看都要隨著阿史那的暴斃化爲流水,姚城戎人十分戴這位城主,如果阿史那死的消息傳出去,好容易按捺下去的暴的星火,會立即熊熊燃起。

很明顯,姚城一定有爲戎軍做事的細作,專門煽風點火,以便裡應外合,甚至不費一兵一卒的拿下姚城。

這個空降城主,是不太可能將縣衙所有下屬都清洗掉的,孟扶搖搖搖頭,懶懶站起來,對一直平靜看著阿史那的宗越道,“化掉吧。”

宗越皺皺眉,道,“化掉阿史那首,你以爲戎人就不會和你要失蹤的前城主大人了?過幾天就是戎人的‘敬神節’,各地戎人都會有慶典,這種場合阿史那不出現,你本無法代。”

孟扶搖哀嚎一聲,正在猶豫,忽聽前堂登聞鼓響,那聲音十分怪異,砰砰砰敲得不急不緩,一點也沒有喊冤者的悲憤急切,卻渾長悠遠,一聲聲一直傳到地牢裡,甚至還有點和鼓點不合的雜音,細小的傳了來。

那點雜音,聽起來倒像什麼的東西在撞著鼓面。

孟扶搖疑的起,喃喃道,“咦,居然有人敲鼓鳴冤?我孟青天治下,不是應該安定祥和,絕無冤案的嗎?”

宗越瞟一眼,出一無可奈何的笑意,孟扶搖這個人神經線基本就是鐵鑄的,這麼糟糕的狀況,也沒能讓中止開玩笑。

孟扶搖踢踢踏踏向外走,先將倒黴事拋開,滿懷興的期待著的城主生涯裡的第一次升堂,衙役們站班威武完畢,孟扶搖抖抖特製的袍子,人模人樣的往位置上,聽見那鼓還在擂,不耐煩的轉頭喝道,“還敲啥!老爺我升堂了!”

這一轉,看清了敲鼓的人是誰。

孟扶搖“呃”的一聲,一個踉蹌從案幾後栽下來了。

……前方,從格柵看出去,登聞鼓前淡紫袍的男子舉著鼓槌,不急不慢的敲著,姿態優雅氣質尊貴,把喊冤鼓擊得像在敲擊樂,一堆大姑娘小媳婦圍著,癡迷的盯著日下他落的袖中出的緻的手腕。

更讓人無語的是,鼓下方,一隻雪白的球蹲在鼓架上,“砰砰砰”的用腦袋撞著鼓。主子每敲三次,它必撞一次,頻率準,態度殷勤。

不是那對無良主寵,又是誰?

孟扶搖張得足可以塞下元寶大人了,愣在座位上不知道該一拍驚堂木還是趕溜先,一個念頭沒轉過來,那個擊鼓的男子已經優雅的放下鼓槌,不急不忙整整袖,還面面俱到的對四面姑娘媳婦微笑點頭,隨即在一片驚豔的倒氣中漫步而來。

球蹲在他肩上,目凝重,顧盼自雄。

仔細看還可以從球眼底看見一不屑——這袍好醜。

孟扶搖黑線了半晌,突然吸吸鼻子,昂起頭,給自己打氣。

哎……不就是有人跑來告狀嘛,就算這個人比較特殊那麼一點點,告狀的真實目的不太可信一點點,但是完全可以當他是個真的來告狀的普通人嘛。

只是……爲啥總有點心虛呢?

孟扶搖目不住飄,飄上橫樑飄過桌案飄下地面就是不肯飄到正對面,文書袍子頭髮就是不肯那驚堂木。

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沒良心,我很心虛”,看得對面的淺袍的男子忍不住莞爾,元寶大人卻翻了翻白眼。

堂外站滿了百姓,都想看新城主怎麼審案,想看這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到底有何冤,衆人灼灼的目盯著堂上年輕俊秀的新城主,再看看堂下風姿韶秀的告狀人,怎麼看都覺得兩人神怪異,新城主尤其古怪,屁底下好像放了火盆,磨來蹭去扭個不休。

沉默得久了,百姓開始竊竊私語,孟扶搖被不過,只好爪子擋著臉,有氣無力拍一下驚堂木,啞著嚨道,“堂下何人?因何告狀?”

鬼鬼祟祟瞟著元昭詡,不知道他要出什麼幺蛾子,眼見元昭詡擡眼一笑,曼聲道,“老大人……”

孟扶搖抖了抖。

元昭詡還不罷休,一袍子,居然準備下跪。

孟扶搖駭得直跳起來,剛要大阻止,對面元昭詡不過是虛晃一槍,膝蓋彎一彎又立即站直,拍一拍腦袋笑道,“哎呀老大人,在下忘記了,在下有功名在,見大人不需跪的。”

孟扶搖牙的瞪著他,突然就不心虛了,心虛做啥?這傢伙從來一點虧都不肯吃,遲早要還給,那何必過意不去?

立即直起腰,惡狠狠一拍驚堂木,大喝,“遞上狀子來!”

元昭詡微笑著從懷裡掏出一塊絹布,臨時師爺姚迅上前去取過,手指一看見絹布里的東西,立即就出想笑不敢笑的表,抿著忍著笑,小碎步將絹布送上。

孟扶搖疑的接過——這傢伙還真有狀子?

展開一看,絹布里卷著一幅完整的魚骨頭。

孟扶搖一臉黑線的盯著那寶貝,認出那東西就是綠珠山上自己啃過的那條魚的骸。

哎,不是被自己扔掉了嘛,他什麼時候揀回來的?

真另類的“狀紙”啊……

還沒想清楚,便聽下面那人不疾不徐道,“晚生,元昭詡,狀告太淵國人氏孟氏,始終棄,置我不顧,辜負義,薄倖無心……”

……

孟扶搖險些一口噴出來。

個啥米事兒?

元昭詡元同學,這是公堂,這是無極治下姚城行政中心,你這話也說得出口?

我……始終棄,置你不顧,辜負義,薄倖無心?

抖著手指,很想拎起那條魚骨頭扔到元昭詡上去,無奈這畢竟是公堂,這個臉實在丟不起,想起元昭詡那個“始終棄”,臉紅,悻悻盯著元昭詡半晌,奈何那人一臉正經,和他肩膀上的白耗子一般,毫無愧

孟扶搖只好低聲音,惡狠狠道,“閣下這狀紙好像不合規範。”

“是嗎?”元昭詡微笑,指了指那絹布,“老大人不妨把狀紙給民衆看看,晚生覺得還是現範的,甚至連定,晚生都在狀紙中附上以示證明了。”

八卦是任何時代任何人民都擁有的本,一聽見“定”,底下百姓們都譁然一聲拼命向前,想看看什麼寶貝,神兮兮裹在狀紙裡,孟大老爺卻對著那魚骨頭哭無淚,好吧……定

三把兩把趕將“定”收起,順手碎,肅然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本縣已經看見,既然這樣,這狀紙本縣理,只是這裡是無極國境,你狀告太淵人氏,非我所能管轄,你還是去太淵告狀吧。”

說完很爲自己的捷才沾沾自喜,想著元昭詡這下該沒話了,挪挪屁準備退堂,誰知道那人又是一笑。

孟扶搖看見他笑就發,屁挪了一半立刻定住,果然聽見他道,“大人,此雖是太淵人氏,卻喜好東遊西,近期潛伏於我無極境,就在這姚城之中,而且騙財騙,難保荼毒了我之後,不會再危害他人,請大人念在蒼生黎庶,早日將此捉拿歸案。”

“騙騙騙財辦……騙騙…………”孟老爺開始口吃,“騙什麼什麼財……什麼什麼……”

“騙走家寵,家寵之非等閒之,日常有傭僕打理,每價值千金。”元昭詡肩上那隻“值千金的絕世家寵”立即背轉,翹起給大老爺展示“被慘烈拔走的絕世之”,當然,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瓣認出來的。

“至於嘛……”元昭詡微笑,垂下長長眼睫,眼眸流溢彩,水般盪漾的道,“晚生不好意思說了,老大人心知。”

……

真是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這一對擅長“二人轉”的主寵搭檔,實在欺人太甚,孟扶搖勉力掙扎了半晌,突然蹦起來,一拍驚堂木,大喝,“鑑於此案案特殊,涉及絕世奇及私人,現中止公開聽審,來人,關門,放狗!”

大門轟隆隆關上,隔絕了百姓們興味盎然的好奇眼神,有人還不肯罷休的在門上想看,猜測著“新老爺和這個奇怪的苦主之間一定有”云云,孟扶搖命人從門裡往外潑水,功潑走了八卦強人。

隨即孟大老爺連踢帶打的又趕走了一直竊笑的姚迅和目亮亮杵在那裡看戲的小刀,癱在座位上哀嚎,“好吧……元公子,元大人,元爺爺,我求饒,你別玩我了好不?”

元昭詡曼步過來,俯看了看孟扶搖,微笑道,“城主大人氣倒好,看來過得坦滋潤。”

“我不坦,我不滋潤。”孟扶搖有氣無力的答,“我忤悔,我有罪。”

元昭詡目一閃,有點詫異孟扶搖居然這麼好說話,隨即微微笑開,這丫頭看起來心狠手辣,其實骨子裡還是太正直,不然何至於心中負疚步步退讓?他原以爲要跳起來對著幹呢。

孟扶搖在別人面前,可沒這麼好說話。

元昭詡心很好的拍拍的肩,道,“城主大人,不打算招待你遠道而來的舊識麼?”

“哦,”孟扶搖死狗一樣爬起來,道,“沒有多餘的院子了,介意和宗越麼?”

“宗先生去睢水了,”元昭詡漫不經心的答,“德王病發,請他過去治病。”

孟扶搖回頭盯著他,“你和宗越,什麼關係?”

“利益之友,說不準哪天利益相爭了,就是敵人。”元昭詡答得爽快。

“你很閒啊,”孟扶搖繼續盤問,目賊亮賊亮的盯著他,“太子幕僚可以隨便跑嗎?”

“太子派我來南疆監軍,我這是公務。”元昭詡含笑看,“你還想知道什麼嗎?”

“我還想知道你心有多黑,肚子裡彎彎繞有多……”孟扶搖咕噥。

元昭詡只當沒聽見,隨著後堂,兩人在小花園中穿行,南疆氣候溼暖,花園裡長著冬日的九重葛,苞片碩大,奼紫嫣紅,大片大片長著,有種激烈而奔放的麗。

遠遠看過去,淺紫袍寬衫大袖的男子和黛衫一利落的年,相偕而行,姿態雋雅,本也是一道難得的景。

孟扶搖從花叢穿過,手指緞般的花瓣上,心中突然起了難得的靜謐和寧靜,到姚城以來的一系列事端,那些殺人流,奪位鎮服,風煙的闖過來,一直提著一勁,如今卻突然覺著了累,有一種疲乏從脈裡被喚醒,瞬間遍佈全

偏頭,看了看側的男人,是因爲他嗎?彷彿只要他在,便會沒來由的放鬆,從靈魂深開始釋放自己,安適而恬靜,這個男人,這個可以牽緒、對影響不可謂不大的男人,真的是在幾個月前,纔剛剛認識的嗎?

這一刻含笑凝睇的神,流出自己都未曾發覺的小子的芬芳雅,元昭詡察覺了,側首對一笑,突然彎採了一朵九重葛,取下帽,作勢要給上。

孟扶搖臉一紅,下意識的一側,突然白一閃,某敵趁赧一側間竄了上來,齜牙興的迎上那朵花。

大紅花啊……主子給戴啊……青春啊……盪漾啊……元寶大人牙齜得已經看不見眼睛,全的白都在激飛揚。

那隻拈花的手卻突然側了側,隨即元寶大人眼前一黑,一個巨大的玩意突然兜頭罩下來,將它罩在其中。

元昭詡不帽罩寵,手一撈將它兜起往旁邊樹上一掛,隨即微笑如前,將花輕輕上孟扶搖發間。

青黛,花紅如火,襯著天生璀璨的明眸,人間麗,攝魂奪魄。

風聲細細,有幽香散淡而來,元昭詡負手花間,細細端詳眼前人兒,他的眼深沉翻卷,有舊事更替而過,半晌道,“我還是比較喜歡你裝戴花的模樣。”

他說話時語氣悠悠,若有深意,孟扶搖聽得心裡一跳,直覺這話有哪裡不對勁,一時倒忘記了,剛要問,元昭詡已經轉前行,而後,元寶大人帽,悲慘的呼救援。

孟扶搖沒好氣的拎起那帽子,系在手上晃啊晃,直到把元寶大人晃飛出去,撲主子無的懷抱。

“你既然是監軍,應該在睢水,跑來這裡做什麼?”元昭詡步子不大,卻走得很快,孟扶搖很辛苦的在後面趕啊趕。

“姚城難道不算前沿麼?”元昭詡頭也不回,“這裡戎漢兩族聚居,是戎族和地的界之地,真正的軍事重地……他話說到一半突然手,一把從側一棵樹後撈出一個小小的人來,“嗯?這裡風景很好嗎?看起來特別漂亮?”

聽的孩子被他突然拽了出來,嚇了一跳,卻瞪著小般的眼睛不語,正是小刀,擡眼看進元昭詡眼眸,毫無懼,孟扶搖暗讚一聲,可是知道元昭詡的目威力,難得小小孩子,竟然不爲所

元昭詡低眉看著這孩子,目中掠過一深思,他微微閉目,似在從記憶中索著一些什麼,隨即睜開,一笑。

他的笑意看在孟扶搖眼裡,忍不住撇撇,哎,這人就是會裝深沉!

原以爲元昭詡會對小刀的存在發表點意見,元昭詡卻什麼都沒有說,放開了那孩子,非常主人翁的問孟扶搖,“靠花園的這屋不錯,我讓人給收拾下?”

孟扶搖呆呆的“哦”了一聲,隨即便且元昭詡很自如的招呼婢僕去收拾,還聽見他更加自如的吩咐,“城主住後進?不,城主要搬了,就住這隔壁,對,給換下。”

孟扶搖滿臉黑線的看著滿院子的傭僕非常聽話的被元昭詡支使得團團轉,轉眼間就給自己住換了地方,愕然道,“換地方幹嘛?”

“我要把你放在我眼睛看得見的地方。”元昭詡牽著走過去,“省得一不小心你就不見了。”

他語氣淡淡惘悵,孟扶搖訕訕的左顧右盼,咕噥道,“不就是沒打招呼走開一次嘛,連無極國都沒離開的,這麼小心眼。”

元昭詡笑而不答,此時孟扶搖突然想起地牢裡那,不愁眉深鎖,忍不住問元昭詡該如何理,元昭詡隨去地牢看了,蹲在阿史那前,他沉默了一會,突然笑笑說,“這個容易,這世上不是有人皮面這種東西嘛。”

孟扶搖無語的看著他——這是無極國的員哎,是你的屬下哎,你就這麼沒良心的拿人家臉來做面?我都沒你這麼沒良心。

元昭詡看懂的目,笑睨一眼,“你有良心,那就給阿史那大人全吧,‘敬神節’會出什麼事兒,咱們也不用管了,天塌下來,有你撐著。

孟扶搖哀怨的瞪了這個又會讀心又會釜底薪的傢伙一眼,著手安排姚迅去找和阿史那型相似的人,元昭詡把門關起來,半個時辰後一個盒子,道,“風乾上幾天,便可以用了。”

孟扶搖打開看了一眼,半晌道,“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會做的?”

“有。”元昭詡答得很快。

“哦?”孟扶搖斜睨他,以爲他會說些比較艱難的事。

“我不會做的事,”元昭詡看著,一直看到孟扶搖心底發虛,才悠悠道,“我從來不會不打招呼,就把關心我的人給扔下。”

……

孟扶搖在心底悲號。

媽的,這輩子再也不要得罪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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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臘月的冬夜,有一種深骨髓的溼冷,窗紙上結了一層淡霜,瞬間被燃起的炭火烤化。

孟扶搖咬著被角坐在牀上,無心練功,沒辦法,隔壁就是某人,聽說他在洗澡。

洗澡耶……

水聲嘩嘩地,燈從牆進來。

對,牆

這房子比較特別——阿史那城主的房子結構是半漢半戎式的,全木製造,做隔板的全是原木拼裝,有的木頭大,基本上,如果對著牆上的一排木頭做快速移,大可以將隔壁一個人的春全部採集。

孟扶搖的牀的位置正對一個較大的木正襟危坐,堅決阻止自己的眼睛往正對面某個方向瞟。

看了會長針眼……俺是個正經人。

正經人眼觀鼻鼻觀心,聽著嘩嘩的水聲練功。

還沒氣走丹田,眼突然一,瞥見最大的那個木裡有白影子,奇怪,剛纔還沒有啊,什麼東西?

好奇心很足的孟扶搖立即爲自己找到了個窺的明正大的理由——看看那是什麼?

赤腳跳下牀,躡手躡腳靠近,走到那隙前,眼睛湊過去,突然被一逸出的白刺了一下眼皮。

……

孟扶搖愕然看著那木——一隻穿著白兜兜的球正四爪大張攤開,死死堵在那前,白影正是它。

覺到有人接近,未雨綢繆的元寶大人轉頭,烏黑的圓眼珠對上窺者的眼,兩隻大眼瞪大眼,元寶大人眼神中立刻傳達了自己全部的鄙視:

“就知道你會窺!”

元寶大人悲壯的用自己的子堵在唯一一個可以勉強看清主子洗澡的隙前,比那堵槍口炸碉堡的誰誰誰還富有正義還要正直無私。

主子只能給我看!

孟扶搖無語的看著它,心深充滿了對元寶大人執著的近乎變態的佔有慾的極度拜。

決定,把這拜化爲實際行,好好的和心中的偶像做個通。

對著元寶大人齒一笑,孟扶搖突然手,一把破開了隙,抓出了元寶大人。

後者立即吱哇拼死掙扎,既要捍衛自己的安全又要捍衛主子的春,好一個手忙腳,孟扶搖笑嘻嘻的道,“沒事,我不看你家那位,我就和你談談心。”

抓了元寶剛要走,聽得隙裡突然傳來某人帶笑的語音。

“你說不看,剛纔抓元寶的時候眼珠子拼命在裡找什麼?”

孟扶搖鼻子,大聲道,“我看見一隻臭蟲溜隔壁去了,我幫你找一下。”

“是嗎?”某人笑意如故,突然輕輕哎喲一聲,聲音極爲的道,“真的有臭蟲,好,扶搖,來給我撓撓背。”

“……”

稍頃。

一枚散發著古怪氣味的東西自隙閃電般彈出,直向隔壁的澡盆。

與此同時還伴隨著某人殺氣騰騰的大喝。

“殺蟲丸,買一送一,保證藥效,一殺就死!居家聚會旅遊洗澡之必備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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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元寶大人,其實你真的沒有必要堵在隙口的,你看,你材這麼差,重這麼重,堵在那裡,你累不累啊?”

元寶大人慢條斯理的轉了個,屁對著孟扶搖以示不合作,孟扶搖立即手把它轉過來。

“我覺得吧,咱們之間有誤會,而誤會這東西,通王道,來吧,不要藏著掖著了,把你對你主子的倫之不倫之種之的所有,統統向我發泄吧!”

元寶大人出爪子,痛苦地遮住了臉,爲孟扶搖的不懂含蓄而恥,啊啊啊主子爲啥會看上這麼個活寶啊……

“你不和我說,那我就先和你說了?”孟扶搖今晚碎得要命,順手走牀板下出一壺酒,重重往桌上一墩。

“我心煩,想說話,可是又不知道對誰說,咱哥倆關係比較好,我不怕你泄出去,來,好啊,一口悶啊……”

元寶大人憤怒的失控之下,險些拔掉自己的一絕世奇——丫的誰跟你哥倆啊,我一百年纔出一個,你丫十個月就搞定了,好比麼?

“……我苦悶啊……”孟扶搖砰砰砰的拍膛,咕嘟咕嘟的灌酒,“我矛盾啊……”砰砰砰又拍,又灌,“我不知道怎麼辦哇……”砰砰砰……

元寶大人張大,瞪著面前那個酒瘋子——這是咋了?孟扶搖這蟑螂,不是一向比正品樟螂還打不垮揍不扁嗎?今晚這是咋了,沒看見主子洗澡,有這麼傷心絕嗎?

善良的元寶大人有點不忍了,開始慎重思考是不是恩準孟扶搖去隙那裡看一眼。

嗯……就一眼……也許可以?反正主子應該洗完了。

孟扶搖哪裡知道這隻白耗子本和不搭線的思維,純粹是爲自己鬱悶,來姚城之後一直過得很張,胡老漢一家被殺的憤怒和自責讓自覺擔下了保護這個城的責任,忙碌之下也沒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而元昭詡突然出現,卻如巨石突然投勉強恢復平靜的波心,先是尷尬,隨即有約的歡喜與安心,然而歡喜過後,突然便覺得自己被鬱悶的大給淹沒了。

頭暈,發昏,手腳發熱,煩躁不安,心裡涌著喜與憂織的矛盾浪,放縱自己的吶喊和勸誡自己的理智互而來,剪不斷,理還

哎,不會毒發了吧?孟扶搖拍拍自己的臉,喃喃道。一轉眼看見元寶大人好奇的盯著,烏亮的黑眼珠溼潤晶瑩,像一對上好的瑪瑙殊子。

“哎,我知道你聽得懂人話,但是,你不可能還會認字吧?”孟扶搖狡黠的笑,手去元寶大人,後者立即嫌棄的一讓,孟扶搖也不介意,心神恍惚的趴在桌上,一遍遍蘸了茶水在桌上寫字。

元寶大人扭扭屁,原本準備走路,腦袋一低看見桌子上的字,爪子突然一頓,想了想,對著孟扶搖一屁坐了下來,從兜兜裡掏出一小塊果子,有滋有味的慢慢啃。

孟扶搖看見元寶大人居然做出一副準備聽傾訴的姿勢,不由啞然失笑,轉念又想耗子畢竟只是耗子,不能把它想得智商太高,也仵這丫就是貪圖這裡風涼呢?不過,不管怎樣,哪怕就是隻耗子坐在對面,孟扶搖也憋不住了。

今夜月清涼,花香浮,今夜長風如許,人在天涯。

宜將心事盡訴。

“幸虧你是隻耗子,不然我還真不敢說。”孟扶搖笑瞇瞇的看著元寶大人,“我就不信你能把我寫的字都翻譯吱吱吱吱說給你家主子聽。”

元寶大人咔嚓咔嚓的啃果子,頭也不擡。

“你家主子,哎……”孟扶搖愁眉苦臉的盯著隔壁隙裡出的微,那神好像看見寶藏卻不能進去拿一樣,慢慢在桌子上劃字,“我好像有點喜歡他了,怎麼辦?”

元寶大人咔嚓一聲,啃得越發兇猛,一口下去,果子就見了核。

“不要這麼憤怒,”孟扶搖微笑看它,道:“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元寶,我奉勸你,你還是把你盪漾的春心收起來吧,你家主子就算不是我的,也不會是你的,你整天忙著替他擋桃花,累不累啊。”

元寶大人立即一揚爪,爪子中果子核很準的進孟扶搖大笑的裡,孟扶搖不防這傢伙報復得這麼快,差點被卡死,恨恨將核吐出來,大罵,“你這蟲上腦的耗子!“

罵了一陣,突然又泄下氣來,孟扶搖下擱在桌子上,半死不活劃字,“哎,不會是我的……所以我不能喜歡他,不能。”

元寶大人鄙視的盯了孟扶搖一眼,大有“你真是個懦夫”之意。

“你懂什麼。”孟扶搖懶洋洋揮揮手,寫:“你以爲我是那種想不敢的矯人?我只是不想害他而已,既然我註定要離開,那麼我爲什麼要惹上一堆債,害他們一生?”

癡癡看了天邊月半晌,忽然一拍桌子,抓過桌子上酒壺就拼命灌。

萬千心事,一懷愁緒,這些不應該屬於豪放瀟灑的孟扶搖的東西,不喜歡,一定要用烈酒給衝下去。

仰頭咕嚕咕嚕的喝酒,清冽的酒順著下流下,將襟染溼。

連幹三壺,孟扶搖終於醉了。

“元寶……元寶……”孟扶搖打著酒嗝,醉眼迷離的找那隻耗子,“聽我說……咦,你去哪裡了?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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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燈火熒熒,元昭詡梳洗完畢正在燈下看書,忽聽聲音細碎,隙裡有東西,元寶大人慢吞吞的爬了進來。

它直奔元昭詡面前,老遠元昭詡就聞見一點淡淡酒氣,不由放下書,笑道,“你又喝酒了?”

“吱吱!“

“不是你?”元昭詡揚眉,“?”

元寶大人直立而起,晃了晃短尾。

“你有話告訴我?”元昭詡盯著元寶大人,手一那隻鼠乖乖爬上他掌心,“你要說什麼?”

元寶大人搔了搔頭,覺得將看見的孟扶搖畫出的東西表達給元昭詡好像有點困難,他認得那字的形狀,卻沒辦法將之翻譯元寶語。急得在元昭詡掌心轉。

元昭詡看著它,若有所思,半晌笑道,“我記得有段時間,我們曾經玩認字遊戲來著。”

他拍了拍手,立即有個黑人出現在窗外,元昭詡道,“元寶的玩”。

人從袖囊裡掏出個盒子遞過,隨即消失在夜裡。

元寶大人大喜,立即爬上去翻,小盒子裝滿小紙片,仔細看卻不是紙片,而是心製作的茯苓薄餅,上面印了字,這是當初元昭詡一時興起教元寶認字的玩,爲了引發那隻饞的興趣,特意用食,認一個字,啃一塊餅。

元寶跳進盒子裡,一陣好翻,好像沒找到需要的字,急得團團轉,元昭詡微笑,道,“不用找,這裡沒有孟字,這個字不常用,我沒打算給你學。”

元寶大人哀怨的回首,元昭詡輕笑道,“孟扶搖三個字都不必找,我知道你這麼急跑來一定是關於的事,有點不對勁,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

“吱吱!”元寶大人轉過去,一陣翻,半晌叼出一個“離”字,過一會兒又翻出一個“開”字。

元昭詡眼底的笑意散去,他注視著那兩字,默然不語。

元寶大人繼續翻,這個其實它能表達,但就是不想表達,過一會兒它翻出了“喜”“歡”兩個字。

元昭詡目中幽一閃,元寶大人卻不再翻,它雙爪抱出個“你”字,氣鼓鼓的看了半天,愣是不想拿給元昭詡看,想了半晌,一口口恨恨啃掉了。

元昭詡注視著那兩個字,半晌,向椅背上一靠,招手喚過彆扭的元寶,輕輕著它順的白

他靠在椅上,微溼的長髮沒有束起,散漫的披了一肩,更多幾分詩意風流,然而微黃燈火下他的眼神,凝定而晶瑩,變幻閃爍如星

良久,他負手而起,踱到窗前,看向遙遠的某個方向,風將他發吹起,招展如旗。

燈火將他的背影投在板壁上,一個修長沉穩、似乎永遠不會被人世間的謀、跌宕繁複、風雲變幻所吞沒的影。

燈火照過那面板壁之後,暴飲的子終於大醉,一手直直推倒酒壺,骨碌碌栽倒在地上。

燭火熄滅,月清清涼涼灑進來。

寂靜中扳門突然吱呀一聲,一條修長的人影輕輕走進來,在大醉如泥的孟扶搖前停住,手要抱起來。

孟扶搖卻不依的翻了個,一把將人一拽,黑影正在重心下傾,不留神被拽得向下一歪,孟扶搖立即八爪魚一般纏上去,死死抱住,咕噥,“這被子真暖和……真好。”

黑影定住,並沒有拉開惡形惡狀的手。隔壁的燈火泄進來,照亮他天神般的眉目,絕代風華的元昭詡,這一刻眼神溫

他就勢躺了下去,躺在孟扶搖側,躺在微涼的木扳地上。

斜側,以臂支肘,元昭詡就著泄進的燈火,細細端詳孟扶搖恬靜安寧的睡,聽著的呼吸和自己呼吸,纏綿不可分的織在一起。

這一刻靜好,而前方花圃裡,一朵花悄悄凝上水。

良久,元昭詡輕輕手,替孟扶搖撥開臉上的髮。

他低而優雅的語聲,在靜謐的空間低低散逸。

“扶搖……一切都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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