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皇后》無極之心 第二十八章 一夜“春”
戰北野扛著孟扶搖下山來的時候,到了姚城百姓的夾道歡迎。
城門早早大開著,等候的姚城百姓從門一直排到門外數裡,戰北野帶著麾下騎兵遠遠馳來的時候,姚城百姓有輕微的——畢竟在無極國土上看見異國軍隊,心理上習慣不安,然而當他們看見抱在戰北野懷裡的孟扶搖的時候,立刻安靜了下來。
那是他們的孟城主,一個十八歲的纖細子,在姚城風雨危急的關頭,以男兒也不能有的膽識和智慧,孤忍辱,獨闖敵營,殺掉了幾乎所有的戎軍將領,卻在自己的城下,險些被自己的子民死。
此等風骨,男兒不及,此等冤屈,無以對。
戰北野放慢了馬,從人羣中穿過,姚城漢民百姓沉默注視著戰北野懷裡瘦了一大圈的孟扶搖,看著紅得不正常的臉頰,幾天之便高高突起的顴骨,出袖的細瘦手腕上傷痕累累,有人漸漸紅了眼眶,有人開始低聲嗚咽。
一個青年忽然噗通跪了下去,他是那日一石頭打破鐵腦袋的青年,也是當日孟扶搖出城時,扔泥扔石頭扔得最起勁的青年。
他沉默垂頭跪在咯人的沙地上,任正月裡帶了春意的風吹他的發擋住了眼,風裡似乎還盤旋著些微的腥氣息,那是前幾天大戰留下的最後的痕跡。
那些侵略的生命,掠過無痕,可是某些留存在心上的印記,永難消除。
更多的人隨著跪下去,將自己的子矮在了姚城的城主面前,他們的心底被自責和歉疚漲滿,聲音堵在咽裡,說不出任何解釋或道歉的話,能做的,只有屈下尊嚴的膝。
在正義和良知的輝面前,所有的自尊都不堪一擊。
戰北野很驕傲的抱著孟扶搖緩緩前行,自己覺得選中這樣一個人實在很有眼很有面子。
前方,城門口跪著姚城守軍,這些甲冑在連天子也可以不跪的士兵,爲那日下的一箭,爲那日閉的城門,跪在塵埃。
戰北野不理會百姓,卻在這些士兵面前停住了馬,他低頭看了看孟扶搖,眼睫微微,明顯是清醒著,只是一直不願睜開眼罷了,覺到戰北野的目,擡起眼,搖了搖頭。
目相,戰北野一笑,想這個子,果然和他想得一樣。
“你們起來吧。”戰北野注視著那些滿面愧的青年,“孟城主不怪你們,你們沒有做錯,作爲姚城守軍,沒有隨著城主棄城投降,而選擇保護百姓堅持守城到底,從責任上說,你們盡到了你們能盡的職責,擁有你們這樣的士兵,是每一個城主的福氣。”
孟扶搖翻翻白眼,想著自己的福氣確實是好,還有戰王爺,看起來萬事不在乎,煽和收買人心的本領倒是一流的。
果然,那些流不流淚的青年士兵開始低低啜泣,砰砰砰的在沙地上磕頭,低沉而誠摯的誓言在風中不斷迴盪,“願爲城主效死!”
“願爲城主效死!”城裡城外,更多的人隨之低喝,漸漸匯一片激盪的流,捲過這南接之城帶著氣的風。
戰北野滿意的環顧四周,頻頻點頭,孟扶搖忍無可忍,狠狠掐了一把戰北野——求求你不要再煽了,看著一羣大男人對自己哭很舒服麼?
可惜戰北野的鐵似的,掐他一把他好像連覺都沒有,還低頭厚無恥的對孟扶搖笑,悄悄道,“你怎麼謝我?這可是收買人心的最好機會,以後這姚城,就實實在在是你的了。”
我稀罕麼?孟扶搖掉轉頭去,這個城主當得太虧本了。
戰北野馳進姚城,縣衙前也全是人,最前面的是鐵,拄個柺滿面喜的等著,他算是姚城中唯一可以毫無愧的迎接孟扶搖的人,所以這小子神百倍,瘸個也眉飛舞。
戰北野抱著孟扶搖進門的時候,斜睨了他一眼,道,“小子筋骨不錯,就是水準太差了點,這麼差怎麼當護衛?從現在開始,每天來和我打一個時辰的架。”
鐵嚇了一跳,他可是看見戰北野那殺掉老哈的驚天一箭的,和這樣的殺神打架不是找死,鐵小子苦著臉,想著那些得罪孟扶搖的還沒懲罰,自己這個唯一擁護者倒先倒黴,哎,沒天理。
孟扶搖瞟他一眼,這傻小子有傻福,先後得到長孫無極和戰北野的青睞,將來只怕是個限量版高手,哎,羨慕。
又忘記了,限量版高手的製造,還不是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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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搖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到了元寶大人的“熱烈歡迎”。
元寶大人撲向包得跟個糉子似的孟扶搖,捧著的臉左看右看,不住搖頭,嘖嘖有聲。
“吱吱!”
孟扶搖憤怒,“挪開你的爪子!你爪子上什麼東西!”
元寶大人回爪子,將那塊糖乾淨,又偏頭看看孟扶搖。越看越眉花眼笑,隨即蹬蹬蹬搬過一隻鏡子來,對著孟扶搖的臉,自己往旁邊一站。
孟扶搖看著鏡子裡鬼似的自己,再看看搔首弄姿的元寶大人,若有所悟,“你在說我變醜了?沒你了?沒你有競爭力了?”
“吱吱!”
元寶大人樂得見牙不見眼,孟扶搖惻惻盯著它道,“提醒你一句……我再醜,我也是人。”
耗子又去牆角畫圈圈了,孟扶搖舒服的躺了下來,哎,自己的牀就是爽。
戰北野雙手抱,盯著,道,“舒服了?和了?你這犟丫頭,好房好牀的不睡,偏要拖著我們陪你餐風宿,不揍你一頓,你就是不開竅。”
孟扶搖瞟一眼死要面子的戰王爺,懶洋洋道,“嗯,戰王爺揍得我好痛哦,對了,靴子香不香?眼圈還腫不?”
戰北野怔一怔,怒氣騰騰的便上來了,“你都知道?”
孟扶搖撇撇,不理他,敢不知道麼?雖說戰王爺人品好像沒那麼差,但是和男子單獨山間宿,不防備著點怎麼?
小戰同學可是發誓過要娶的,這人看樣子就不會拿終開玩笑,如果他真的認爲反正遲早是他“王妃”,先上車後補票怎麼辦?
孟扶搖趕蚊子似的對戰北野揮手,“除了這間房子,閣下可隨意在縣衙中尋找睡覺的地方,好走,不送。”
“我就睡這間。”戰王爺坦然答,不待孟扶搖開罵就往外走,“大夫快來了,他給你好生調養,我還有事要辦。”
他能有什麼火燒屁的事,這麼急著出去,孟扶搖好奇,可是神實在太差,喝了點姚迅送上的蔘湯後,很快墮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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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搖醒來時,天邊已經燒起了晚霞,豔四,睡得太久,一時有點恍惚自己在何,好像剛纔還在戎人軍營裡遍浴的大開殺戒,隨即又覺得山裡的山石咯著自己,手想出石頭,卻出一人的骨。
出牀頭的汗巾,拭去額頭的虛汗,擁著被坐起來,在一室夕昏黃的影裡,沉沉的想著剛纔夢裡的一個片段。
夢裡是元昭詡,哦不,是長孫無極,不贊同的看著,道,“我留了信要你離開,你不聽話。”
夢裡自己振振有詞,“你既然我離開,姚城一定有問題,危難之際我怎可棄城先逃?”
夢裡長孫無極在嘆息,隨即輕輕的靠過來……
打住!孟扶搖面紅耳赤的將被子往臉上一蒙,靠,想什麼呢,幸虧那個夢斷了。
被子罩下來,營造了一個黑暗而安靜的空間,被褥的松香氣息淡淡,孟扶搖嗅著那樣的氣息,心思漸漸沉靜下來。
長孫無極爲什麼要離開?以他的智慧和手段,不可能看不出德王在這次對戎戰爭中的貓膩,那麼,姚城是他的棄子?
不,孟扶搖立即否決了這個想法,姚城如果真的是他的棄子,長孫無極一定是綁也要把自己綁走,應該說,姚城是長孫無極不能確定的一個危險地。
因爲如果南北戎和德王真的有勾結,雙方做了利益劃分,會被劃出去給戎族的,本不應該是可以俯窺陸的姚城,那等於是把自己的門戶給了戎族,德王如果腦筋沒壞掉,是絕不會這樣做的。
所以長孫無極沒有一力拽著孟扶搖離開,但就算這樣,他也給孟扶搖留了信,很小心的留下暗衛,又順手給戰北野了點“扶搖現在在兵家之地”的消息,使戰王爺很自覺的帶來了黑風騎給他借用,算準有黑風騎在,就算姚城被算計,也絕吃不了虧。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德王居然把姚城讓了出去,好武癡的戰北野居然在路途上遇見十強者,平常在五洲大陸最爲出沒無定,擅長迷陣的“霧”竟然突然出現在無極國,三個巧合造就姚城喋的結果,只能說冥冥中自有天意,要這一場劫難。
只是……孟扶搖沉思著,長孫無極想必對德王早已心中有數了吧?他是要釣德王的餌呢,也正因爲如此,他沒有打草驚蛇的在南境佈置任何監視德王的暗中的武裝力量,存心要讓德王……造反!
想到這裡,孟扶搖渾的汗都要豎了起來,這個敢於拿自己的國土和天下來博弈的牛男人!
只是,爲什麼不在京城滅掉德王,卻放虎出京,還順手給了他二十萬軍來鬧事,這其中的深意,孟扶搖覺得自己的小白腦袋開始不夠用了,想了想,乾脆拉下被子——哎,等戰北野回來找他問下好啦,這些政治人,一定懂的。
被子一拉下,就聽見了哭聲。
哭聲幽幽咽咽,在這不算高大的縣衙院牆外飄,黃昏將盡,暮四合,這個無星無月的夜晚裡這一縷悲切的哭聲,聽得人心底發瘮。
孟扶搖皺著眉頭,一把掀開被子,蹲在牀上大罵,“鬧鬼啊?姑娘我最不怕的就是鬼!靠!有種過來我面前哭!”
哭聲立止,卻有人快步過來,姚迅的蒼白長臉兒著院牆一晃,幸災樂禍的進來笑道,“是胡桑在哭呢。”
“嗯?”孟扶搖已經知道胡桑乾的好事,還沒想好怎麼整治,倒先哭上了?
“戰王爺真帥啊……”姚迅陶醉,“孟姑娘你知道不,胡桑都哭了三天了……”
姚迅說得眉飛舞,孟扶搖聽得目瞪口呆。
從三天前戰北野知道城門被拒事件的始末開始,小心眼的戰王爺憤怒之後便盯上了胡桑姑娘,愚昧的百姓沒什麼好計較的,災難面前不能指他們保持哲人般的冷靜和清醒,畢竟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但是用心狠毒的胡桑可不能放過,他命令黑風騎第一時間集改裝做混混,堵在了所有可以逃往城外的路口,想舉家逃走的胡桑,無論選擇哪條路,都能崩潰的發現前方有“混混”要買路費,偏偏那買路費又十分離譜——不要錢,只要胡桑姑娘跳個舞就,無奈之下,胡桑一家只好乖乖回家等著挨宰,混混們又流去胡桑家裡“買武”,指名要好鐵好工,東西做出來後,卻又百般挑剔一再返工,三天三夜下來,胡桑的爹累癱在地上,胡桑跪在地下苦苦哀求軍爺們放過自己,黑風騎兵們一口口水吐在地下,“呸!你也配咱們和你作對?你也配和孟城主作對?你給提鞋都嫌髒了鞋!”
隨即翻出一堆賬單,指出胡桑家誤工誤料給他們帶來的損失,賬單上鉅額的數字看得胡桑昏了過去,醒來後便聽見有人冷冷道,“城西張老爺願意代你還債,只要你去做丫鬟抵債就得。”
胡桑立即又昏了過去——誰都知道張老爺是個“丫鬟癖”,他從不娶妻妾,他的妻妾就是丫鬟,玩膩了想扔就扔,簡單方便,一次使用。
就這還沒完,對方道,“張老爺只幫你還一半債,還有一半,城北劉老爺說了,你去做洗婦人抵了。”
胡桑又昏了——劉老爺家的洗婦都是“婦”,劉老爺是個人藝超級發燒友,他家的洗婦,個個臉盤子一般,材卻是一等一的妖嬈。
黑風騎扔下賬單揚長而去,揚言每日必來催債,直到兩位老爺平分掉胡桑姑娘的白天和晚上爲止,胡桑捧著一疊賬單日夜哭泣,左鄰右舍無人相助——胡桑咎由自取,再說這些當初也曾死守城門不給開的百姓自己也心虛,連求都沒敢開口。
哭腫了眼晴的胡桑,半夜裡扯了細溜溜的繩子悽悽慘慘要上吊,換了三個地方吊了三次,終於給捱揍回來的鐵遇見,鐵默然半晌,給胡桑指點了條路——你自己去求孟城主,除了,沒有人有權利原諒你。
胡桑激的跪在鐵腳下砰砰砰磕頭——把那天鐵磕給的加倍還了回來。
所以現在,就換胡桑姑娘在牆外哭了,也真是明,知道大門前哭未必有人給通傳,乾脆打聽好了孟扶搖的住,在最靠近屋舍的那圍牆外哭,孟扶搖想裝聽不見都不行。
孟扶搖皺著眉託著腮想了半晌,想自己不過就是一時發昏代收了個帕子,怎麼就惹出這麼多事來呢?果然長孫無極那個人是招惹不得的,傳說中的真命天子啊,得罪一點點都有老天代罰的,瞧,這下好了,這下不是懲罰胡桑,是胡桑懲罰來了,咋這麼能哭呢?看樣子自己一日不給進門,就一日別想好好睡覺養傷了。
“媽的,誰欠了誰的啊。”孟扶搖揮揮手,道,“我不想見,我也不會假惺惺的和說我原諒,滾蛋,理想有多遠,就滾多遠,最好自己去死,不要杵我面前來,小心我一個心不爽,刀子捅上肚子。”
姚迅翻翻白眼,“孟姑娘你沒打算真捅?你太好說話了吧,險些害死你咧。”
孟扶搖瞅他一眼,“我一向都好說話,有人背叛過我兩次我都沒計較。”
姚迅不說話了,悻悻的著鼻子去傳話,半晌回來道,“胡桑求你接見呢,說一定要當面向你道歉。”
“媽的得寸進尺啊,”孟扶搖心火上涌一腳踹翻了凳子,“好啊,既然存心找,姑娘我肯定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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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桑畏畏怯怯進來時,孟扶搖以爲自己看錯人了。
這才幾天,怎麼好生生一個豔子就了鬼似的?瞧那薄的,白的,演鬼片都不用化妝。
這裡嫌棄人家,卻沒想起來自己也不比胡桑好哪去,比人家還要薄還要蒼白,紙人似的坐在牀上,讓人看見都覺得會不會給被子死。
胡桑怯怯的擡起頭,瞄一眼,又急忙溜開眼,卻已經了下去。
“孟城主……是我不好……是我起了妒心鬼迷了心竅……求你饒過我……”
哭得梨花一枝春帶雨,在孟扶搖腳下砰砰砰磕頭,孟扶搖冷然盯著,沒覺得可憐,就覺得可厭。
這世上總有這麼一些子,自認爲聰明豔,世人皆應俯首下,一有不如意,便燃燒起騰騰的報復怒火,卻沒想過自己有什麼立場和理由,去“報復”?
這種人可鄙可惡,實在是浪費人間糧食,孟扶搖很樂意看見畏罪自殺什麼的,可惜胡桑姑娘不肯死,也不好送去死——不是心疼,也不是想化,這種人化個屁咧,只是說到底自己是始作俑者,是孟扶搖任在先,一方錦帕惹的禍,如果當時長孫無極拒絕了那帕子,胡桑的被及時扼殺,這後來的事便不會有,是頭腦發昏給了胡桑希再打擊失,挫的人才走上邪路。
因此,殺胡桑這事,放棄了,畢竟自己有錯在先,何況爲所傷的子向來都不是正常人羣,什麼事都做得出,孟扶搖恩怨分明,帳算得清楚,真正該好好追究、必殺而後快的可不是這個小人胡桑,而是整個姚城被圍事件的幕後黑手,德王啊德王,你洗乾淨脖子等著哈。
可是不整治一下也不甘心,又不是善男信,被人害了還要散發聖母輝之,原本有心送胡桑到牢獄裡蹲上幾天,讓親眼見識下國家機中那些很有代表的刑,殺殺的戾氣,現在看來也沒必要了。
因爲在還沒想好怎麼對胡桑十大酷刑伺候的時候,戰北野一掀簾走了進來。
他直統統的進來,目不斜視,好像本沒看見路當中跪著個胡桑,龍行虎步,大步向前,然後……踩到了胡桑的手。
胡桑“啊”的一聲慘,抖著瞬間被踩廢的手涕淚流,戰王爺卻突然“聾了”,好像什麼都沒聽見繼續向前,因爲姿態太旁若無人,步子太虎虎生風,捲起的風直接將胡桑掃到了一邊。
那邊,不知何時元寶大人突然躥了出來,捋著鬍子目亮亮的等著,看見胡桑飛了過去,立刻將邊一個袋子解開了封口。
一堆驢糞蛋骨碌碌滾了出來。
然後沾了胡桑滿臉。
元寶大人吱吱的笑,奔到尖不休的胡桑肩頭,小袍子一就撒尿,尿得極高極穿力,哧溜溜激起一小泡水花,正好將驢糞蛋稀釋,黃黃綠綠流了胡桑滿臉。
孟扶搖哭笑不得,大罵,“丫的元寶你要整人拜託換個地方,髒死了!”又瞪戰北野,“沒出息,和耗子玩把戲。”
“不關我的事,”戰北野在邊大馬金刀的坐了,“別將本王和耗子相提並論。”
他這才“看見”胡桑,突然沉下臉來,盯了一眼。
他這一沉臉一盯人,室空氣立即便似森冷下來,寒瑟瑟的凍人,本來在尖哭泣的胡桑不自主的打了個寒戰,往牆角里了。
孟扶搖有點不認識的盯著戰北野看,哎,看不出這傢伙沉著臉的時候還威嚴的,可惜就是那個青眼圈有點影響形象。
戰北野不理,只盯著胡桑,他不說話四周便生了殺氣和力,帶冰的利齒一般對著目標大砍大殺,胡桑給盯得連驢糞都不敢抹了,一個勁的嗚咽著往牆角里。
孟扶搖沉默的看著,有點懷疑這樣盯上半個時辰,這孩子是不是從此就瘋了。
大概就在胡桑將崩潰而未崩潰的臨界點,把握時機十分準的戰王爺開口了,他聲音很平靜,說話卻像拔刀。
“害孟扶搖者,我必殺。”
胡桑哭都不會哭了。
“不要以爲你是個沒有武功的普通婦孺,我便會放過你,爲,我可以放棄我的原則。”
他看著胡桑,沉默的,沒有表的,力無聲的。
胡桑開始發抖,像要把自己進牆角里,拼命一團,只覺得窒息而驚怖,明明眼前這男子聲音平靜,卻覺得自己渾都像被他的目之刀給割了一遍,連心都不會跳了。
看面青白,牙齒打抖,三魂六魄已經給自己的殺氣嚇去一半,戰北野滿意了,突然齒一笑,明朗而坦的道,“只是我知道,扶搖不會殺你,不是不忍,而是你的死活本不配費心,一味執著於私人恩怨的,只會是你這個活在自己狹窄生活裡的下賤人。”
“我尊重的意見,雖然我有點不甘。”戰北野目灼灼,看著孟扶搖,“哎,遇見你我總是吃虧。”
胡桑此時才覺得力一鬆,無聲舒出口氣,淚眼盈盈的擡起頭,看著孟扶搖邊的戰北野,英風朗烈,氣勢凌人,又是一個風采不凡的奇男子,爲什麼這樣的男子,都只會出現在側?
爲什麼無論如何狼狽,都像站在了高俯視衆生的神,彩難掩,衆星捧月,而自己,註定了於腳下,帶著塵世裡一的污濁和泥濘,擡頭仰?
不明白何謂人的制高點,卻知道自己這一生都輸得一敗塗地。
慢慢用袖乾臉上的污穢,有些東西,知道,卻已永遠不乾淨了。
戰北野已經不願意再看,“滾吧。”
胡桑咬著脣,施禮退開,將到門邊時,才聽見戰北野好像忽然想起般涼涼的道,“哦,忘記告訴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那些賬單不能取消。”
胡桑霍然轉,一又要跌下去。
“但是可以慢慢還,一年還不了十年,十年還不了一輩子,”惡劣的戰王爺慢吞吞道,“得給你找點事做,省得你太清閒再想什麼壞點子來害人。”
……
看著胡桑踉蹌而去,孟扶搖搖頭,“唉,狠,狠。”
那賬單數目……嘖嘖,胡桑不會去賣吧?
“你說誰狠?”戰北野一把抓起元寶先趕出門去,隨即很危險的靠過來,牙齒白得像某些猛,“你好像太不知好歹了吧?”
孟扶搖手掌一劈,大喝,“遊人止步!葵花點手伺候!”
“我還龍虎風雲爪呢!”戰北野手一揮便打掉了孟扶搖虛弱無力的爪子,“做這個樣兒幹嘛,我的王妃?”
“妃妃妃你個頭啊!”孟扶搖憤怒,“你娶誰娶誰去,老孃不伺候!”
“我不會讓你伺候我的。”戰北野微笑,自顧自道,“我會撥一百個婢來伺候你,你可以每天換一個……”
孟扶搖打了個寒戰,喃喃道,“多麼俗氣的王府人生啊……””隨即便見戰北野開始靴。
“你幹嘛!”孟扶搖又是一聲大吼驚天地,“這是我的牀!”
“你的牀遲早要分我一半,我先習慣一下。“戰北野兩腳一蹬把靴子蹬掉,舒舒服服的躺下來,“哎,就是比山舒服多了。”
孟扶搖用被子三把兩把裹住自己,住鼻子,嗡聲嗡氣道,“你想薰死,我?香港腳!”
“你是說我腳香嗎?還好吧?”戰北野拎起靴子,“你聞聞?”
靴子被孟扶搖惡狠狠打出去,戰北野無所謂的躺回去,雙手枕頭,道,“你遲早得適應我睡在你邊,你也該先習慣一下。”
孟扶搖裹著被子,盯著他,道,“戰王爺要強人所難?”
“接我是強你所難?”戰北野皺眉,“扶搖,你不會真的看上長孫無極了吧?”
“老孃誰都看不上!”孟扶搖咬牙切齒,“老孃很明確的告訴你們,俺的目標就是周遊七國,做自己該做的事,你們這些鶯鶯燕燕花花草草,老孃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
“哎,我就喜歡你這點,”戰北野不生氣,很滿意的笑看,“看,堂堂天煞親王和無極太子,到你裡就了鶯鶯燕燕,多霸氣啊,很配我。”
孟扶搖盯著他,發覺戰王爺和長孫太子其實是一樣的人——你無論說什麼,他都有辦法解決掉你,和他們無論是鬥還是鬥智還是鬥武都是十分不智的,最應該做的事,就是當他們不存在。
於是就當他不存在了,孟扶搖睡下去,背對他,把所有被子全部裹在自己上。
戰北野也沒,四仰八叉的躺著,嘆道,“還是睡在你邊好啊……安心,這許多年,我幾乎都沒能好好睡個覺過。”
孟扶搖著牆壁,堅決阻止自己因爲好奇轉詢問。
“小時候在宮裡,我天天睡在我孃的宮門口,有時半夜會驚起來,赤腳就奔出去,那時候不能驚醒,會要了的命,我便自己守著睡在門檻上,夢裡走路擡腳擡得低,每次都會踩到我,然後絆倒下來正好跌在我上,那樣我就可以醒過來把抱回去,也不會傷。”
孟扶搖瞪著油燈照過來的戰北野的影,那個堅實高大的影子不知何時化爲小小的孩影,睡在冰冷而空曠的宮殿,門檻咯著他的腰,他不敢睡沉,等著母親每晚夢遊的踩踏。
這是怎樣的一種無言的淒涼?
孟扶搖鼻子有點發酸,想起姚迅說過,戰北野世特殊,母親是前朝皇后,當朝瘋妃,戰北野多年被兄長排,一點一點才掙扎出今日,他的黑風騎名天下,卻始終只能有三千人,那是王爺護衛的標準,是他的大哥所允許的最大限度,孟扶搖相信,只要條件允許,戰北野那位皇帝大哥,更希的是宰了自己這個極威脅力的弟弟。
經歷了那樣黑暗的皇族生活,在那樣的排的夾繼裡生存至今,戰北野居然還能擁有這般明朗豪烈的子,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後來我有了封地……居然是見鬼的葛雅沙漠,那地方當時不僅窮,還一分三塊,沙漠風盜一塊,羅一塊,然後最小的一塊是我的,我大哥可真大方……封那天我問他,葛雅沙漠是不是都是我的?他說是,哈哈,說是就好辦了!我狠狠的揍那羣盜賊,宰掉羅的遊騎兵,統統了埋在沙堆裡,製人幹後放風箏……後來他們就乖了,葛雅全部是我的了……可是那些年,我也沒有好好睡過。”
孟扶搖鼻子又酸了……我靠,今晚這傢伙在幹嘛?訴苦大會嗎?
他想要讓那個用酷厲手段擴充自己的力量卻夜夜不能好睡的青年的淒涼,來化孟城主邦邦的心嗎?
孟城主決不客……孟扶搖豎著耳朵,戒備森嚴的等待戰北野下一波“苦攻擊”,後卻沒了聲音,只有低而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孟扶搖忍不住好奇的轉頭,一點淡淡的月從半掩的窗進來,灑在後戰北野臉上,俊朗剛男子的臉部廓因此被勾勒得寧謐和,微微的霜白,越發顯得眉和睫黑得奪人眼目,有種對比鮮明的驚心的,他微垂眼睫,呼吸平靜,眉宇間有種深眠的放鬆和欣喜。
戰北野睡了。
孟扶搖半側著看著他,看著他難得的孩似的睡,月同樣照上的臉,病容未去的臉上,有溫和憐惜的神。
算了……不踢他下牀了。
孟扶搖打了個呵欠,懶懶的翻個,背對著戰北野,眼皮沉重的耷下來。
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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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對夫婦!!!”
又高又脆的子高音突兀的傳孟扶搖耳中,咕噥著了眼睛,掀了掀上特別重的被子,翻個繼續睡,嘟囔,“胡桑,你他媽的敢再說一句,老孃立刻宰了你……”
“我殺了你們,我殺了你們——”約有人在尖,似乎還在又踢又打的掙扎,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了,清晨的涼風一陣陣撲進來,舒爽而催人清醒。
孟扶搖打個呵欠,懶懶的了個世紀最長的懶腰,胡了睡糊的眼睛,正在考慮用哪種酷刑來整治這個擾人清夢的惡客,忽聽得有人清清涼涼道,“孟姑娘既然能一夜大戰,大抵這子是好了,看來我來是多餘了。”
聽見這聲音,孟扶搖僵住,小心翼翼睜開一隻眼一看……果然,毒舌男回來了。
白潔淨的宗越立在窗前,深紅九重葛的背景下像一抔晶瑩的高山深雪,手裡卻拎著一團花花綠綠的……雅蘭珠。
孟扶搖張口結舌的看著那兩人,心說這是咋回事,這兩人怎麼會湊一起去,又怎麼這麼湊巧一起出現?
這一看睡得遲鈍的腦袋又覺得哪裡不對勁,研究了半天發現雅蘭珠和宗越的眼不對勁,前者憤怒如一隻野貓,後者冰涼,還帶點譏誚。
譏誚?
孟扶搖後知後覺的順著兩人眼看回來,看到自己牀上,然後……
“啊!”
“辣塊媽媽個戰北野,你他媽的睡覺就睡覺,幹嘛還服!”孟扶搖怒火蹭蹭上冒,抓起被子就對著戰北野劈頭蓋臉的砸,“你個暴狂!”
緞面被子閃著,落在戰北野上——該王爺渾上下只穿了件犢鼻,著分明潤澤呈漂亮的倒三角狀的上,兩條長毫不客氣的架在孟扶搖上——剛纔孟扶搖覺得被子特別重,蓋因那是某王爺的也。
換句話說,就在剛纔,一幕“春”落了戰北野的追逐者和孟扶搖的男朋友眼中——孟扶搖和戰北野同臥一牀,衫不整,大面積。
啊啊啊啊英名不保啊,啊啊啊啊做人就是不能心啊,孟扶搖悲憤得催心肝,起被褥在那兩人異樣的目中大力的砸。
孟扶搖的被子砸下來,酣然高臥的戰北野才懶懶的睜開眼,他剛睡醒的眼眸晶亮如琉璃,漂亮得驚人,斜著眼睛對那兩人瞟了瞟,一把抓住瘋狂砸人的孟扶搖,戰北野毫不意外的打招呼,“兩位,來得真早。”
“戰戰戰戰……”雅蘭珠張牙舞爪的尖,“你你你你——”
“我在睡覺,就這樣。”戰北野接得很快,“小公主,你失禮了,一大早闖人家睡房,好像不是你尊貴的份所應該做的。”
他又掃宗越一眼,宗越漠然道,“作爲大夫,我心急治病,趕往自己病人的房間是正常的,而王爺你——好像這不是你的睡房吧?”
孟扶搖,“對,我不知道他怎麼來的,更不知道他怎麼服的——”
“在下沒問你。”宗越不看孟扶搖,“你反正‘睡覺都睡覺了’,問你也是多餘。”
孟扶搖鬱悶的閉了,了鼻子,想著今天怎麼這麼倒黴,爲什麼這些八字不合的人一來就是一大堆,還有,宗越做啥那麼生氣啊,雖然他看起來好像很累很辛苦的樣子,可他很累很辛苦跟咱有什麼關係,也不能衝著俺發火啊。
戰北野還是在笑,笑得牙白森森的,“這裡現在不是我的睡房,但很快就是了,而且,”他“溫和”的看著宗越,“很快,孟扶搖睡過的所有房間,都會爲我的睡房。”
“啊啊啊啊你們這對夫如……”雅蘭珠這輩子只會罵這一句,這是腦子中能掏出來的最厲害的一句。
“世人相傳,天煞烈王文武雙全,在下看來還了一句。”宗越不不慢的走過來,毫不客氣的拉過孟扶搖的手把脈。
戰北野抿脣,不問,孟扶搖好奇的看著這兩個一見面就殺氣騰騰的男人,很合作的問,“還有句什麼?”
話一出口戰北野的眼就惡狠狠殺過來,與此同時宗越很滿意的答,“哦,一廂願。”
孟扶搖哈的一聲笑出來,戰北野黑著臉,冷冷道,“宗先生來得真是及時,就是不知道假如扶搖自刎了,醫通神的宗先生,能不能把脖子給接上?”
“戰王爺來得也及時得很。”宗越閒閒答,“就是不知道無極國的萊蕪山的風景是不是特別的好?以至於王爺在山中流連半個月之久?”
戰北野不說話了,狠狠瞪著宗越,宗越平靜的給孟扶搖把脈,看也不看他一眼。
第三回合,依舊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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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一羣人才坐下來說話,花野貓雅蘭珠罵累了,宗越看完診了,戰北野穿好服了,吵架罵架脣槍舌劍都告一段落,孟扶搖命人把人都給拉出去,一人一杯冷茶,消氣。
雖然不知道他們氣什麼——還覺得自己倒黴呢。
冷茶喝完,事也搞個清楚,雅蘭珠是追著戰北野來的,反正的人生目標就是追逐戰北野,並且一進姚城就聽說了孟扶搖詐降闖營城門喋的壯烈事蹟,拜之心大起,一大早就興沖沖的來拜訪孟扶搖,姚迅看見就發,哪裡敢攔,結果雅蘭珠便撞見了“夫婦”。這孩子現在就坐在座位上,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死瞪著孟扶搖,看得孟扶搖渾不適,一趟趟跑廁所。
至於宗越,他說得很輕描淡寫,他去穹蒼的長青神山採藥了,回來半路上接到姚城的消息,趕慢趕趕回來的。
孟扶搖盯著他,忽然道,“宗越,你不是給德王治病的嗎?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我知道你要我在藥中投毒,要一個醫生投毒你真是說得出。”宗越垂下眼喝茶,孟扶搖訕訕的笑,宗越卻又道,“其實你不說我原本也打算這麼幹,可惜,做不。”
“怎麼?”
“德王本沒有病。”宗越一語石破天驚,“什麼走火魔,下經脈不暢都是他欺瞞世人的謊言,從頭到尾,我所治病的那個人,本不是德王。”
“啊?”
“這人本來就是個謊話簍子。”戰北野忽然冷笑道,“比如他那個王妃,明明是被長孫無極瘋的,他竟然一把攬到自己上,對外說是自己責罵王妃,把罵瘋的——遇上這種‘不計榮辱的皇室宗親’,‘忠心耿耿不惜替太子背黑鍋的忠臣’,忠義無雙盛名在外,想爲難他都師出無名,長孫無極運氣還真好。”
孟扶搖怔了怔,想起那一系列事件的起源——德王瘋妃,原來是長孫無極瘋的,那麼,傳說中蝶深的德王有異心也是正常了,難爲他苦心忍了那麼多年,直到今日纔開始作。
“既然你沒機會下毒,那就我自己來吧。”孟扶搖細白的牙齒咬著下脣,冷笑道,“害人者人恆害之,等著吧。”
“不。”戰北野立即反對,“有我在,怎麼會再讓你涉險!我來!”
“你來,你來個屁啊。”孟扶搖一看他就不順眼,“你以爲你是無極烈王?還是準備帶著你的黑風騎去砍德王?你不怕引起國際糾紛,我還怕我貽害百姓的罪人哪。”
趴在桌子上興致的討論著計劃,那兩男人一邊用目互殺一邊給提建議,正說著,孟扶搖忽聽見窗櫺微響,走過去一看,長孫無極留下的那最後一個暗衛,正臉煞白的站在窗下。
“孟姑娘,”他滿頭大汗,來不及寒暄便疾聲道,“主子離開東線海岸,丟下戰事,往回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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