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孟扶搖恍如不覺那般凌人殺氣，擡頭笑問，“誰是你燕師兄啊？我咋沒聽過。”

衆人又是譁然一聲，都覺得這小子要麼不知死活要麼就在裝傻，上淵雙璧近來聲名鵲起，出尊貴男才貌，是武林中無與倫比的佳偶，燕驚塵更是玄元三大劍派之一玄元宗的新任掌門，又怎麼會有人沒聽過？

孟扶搖只在笑，笑得和煦且純真，那年以爲怯了自己，不由有些得意，冷笑道，“那是你無名之輩孤陋寡聞，我們上淵雙璧，普天之下，誰沒聽過？你今日辱我燕師兄裴師姐，便是和我玄元宗過不去，我們大人大量也不和你計較，跪下來磕個頭也便罷了。”

“唾！”

一脆骨吐了出來，濺到那年臉上，蹭了他一臉油膩。

孟扶搖給了這驕氣沖天的年一個最爲簡單的回答。

隨即回頭，對雅蘭珠和雲痕笑道，“走吧，我心好，不想打架。”

雲痕自聽見燕驚塵的名字便默然不語，幽瞳暗一閃，默然起。

“站住！”

那年想也沒想到竟有人敢對玄元宗這麼放肆，脆骨上臉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衆目睽睽之下直怒得七竅生煙，二話不說長劍一閃，起風雷之聲，直扎向孟扶搖後心。

他劍勢極爲凌厲，舞起時有微微雷鳴之聲，手腕一振便是數朵劍花，炫目閃亮，酒樓裡一陣鬨然好。

有人大呼，“雷訣！果不愧是天下一流的絕頂武功心法！”

有些善良的酒客則驚，“小心，快逃！”

一片喧鬧聲裡，凌厲劍剎那到了孟扶搖後心，風聲烈烈，勢必要將孟扶搖捅個心穿。

孟扶搖彷彿什麼都沒看見聽見般照直向前走。

一些人的嘆息已經即將逸出了嚨。

然而他們的嘆息只嘆了一半便突然止住，隨即慢慢瞪大了眼睛。

前方。

風聲突歇。

劍如落花瞬間枯萎。

那一柄百鍊鋼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穩穩在孟扶搖的掌心，著那劍，就像著一截泥，若無其事，漫不經心。

穿堂風掠起長髮，微微靠近劍尖，似乎近視一般的認真端詳，然後，輕輕一抹。

鋼打造的長劍，突然便被薄長，細細鋼，然後孟扶搖三繞兩繞，繞一個形狀，瞇眼看著，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滿酒樓的人都倒一口氣，有些眼厲害的，約想起剛纔劍離孟扶搖後心只差毫釐的瞬間，突然一擡手，黛袖一閃閃出目不可捕捉的虛影，一霎間便捉住了那年劍尖。

擡手就捉住了附著雷訣心法的快劍，這需要何等的眼力和力？

江湖中，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一個年絕頂高手？

剛纔還很張揚的幾個太淵武人，此時都啞了聲，有些驚惶的對視了一眼，他們原以爲憑玄元宗這些日子雷厲風行的作風，新掌門舉世無雙的雷訣，真武大會魁首手到擒來，不想今日酒樓裡，一個不起眼的年，竟然擡手就讓玄元宗近日風頭最勁的弟子狼狽挫。

其餘酒客卻都興起來，看來今年真武大會，並不是想象中那般沒有懸念了。

那長劍被孟扶搖挽花的年僵在當地，不敢置信的瞪著孟扶搖在慢條斯理用鋼編織，孟扶搖將手中編好的一對狗在掌心掂了掂，扔到他懷裡，淡淡道，“玄元派永遠都只會背後傷人這一招，麻煩下次玩個像樣點的，還有，這對狗兒幫我帶給你們掌門，算作我給他們夫妻的賀禮。”

拍拍手，轉就走，後突傳來一聲憤的怒吼，隨即“嚓”的一閃，一片黑的牛般的細針自那年袖底出，直打三人。

孟扶搖理都不理，雅蘭珠哼了一聲，待出手被孟扶搖一拉，走在最後的雲痕袖甩出如鋼板，細針無聲落地，那針青藍，一看便知有劇毒，雲痕冷然回首，一言不發，清冷的幽瞳盯住了那再次背後襲的年，他目裡星火繚繞，冷懾人，看得那年激靈靈打個寒戰，忍不住後退一步。

他這一退，突然發現原本還在前面門口的孟扶搖，竟無聲無息站在他背後。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霍然跳開，然而已經遲了一步，後孟扶搖冷冷道，“不接教訓的人，就必須給你個更重的教訓。”

擡手，手指拂出，的作看起來不快，那年盯著的手，卻發覺這手勢包羅萬象，他無論向哪個方向逃，都躲不過的下一變招，他驚恐的瞪大了眼，剎那間寒意直滲心底。

“嚓。”

一聲輕微的裂響，濺起，伴隨著“啊！”的一聲慘嚎。

孟扶搖一出手，便穿了那年琵琶骨。

收回手，孟扶搖冷然俯視著捂肩滿地打滾的年，道，“你得罪我，不至於罰如此，然而你不僅驕狂，還心狠毒濫殺無辜，你這樣的人會武功，遲早有更多的人遭殃，那麼我就辛苦一下，解決了你。”

滿地鮮殷殷，如寫意一幅橫陳，孟扶搖立於鮮之上，語氣平靜而煞氣微生，滿酒樓的人屏息不語，靜得連一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他們此刻才認真注視著孟扶搖，才發覺這個不起眼的年，一旦武，一的鐵殺氣，凌厲迫人，一看便知就是從山海白骨堆裡衝殺過的百戰英。

幾個誇誇其談的上淵武人已經悄悄溜走，剩下的年的同伴畏畏過來將他扶起，那年也氣，痛得在地上輾轉也始終沒有，滿頭大汗面焦黃的死盯著孟扶搖，咬牙嘶聲道，“……玄夫……門下尊嚴不容……侮辱，留下你的……名字來，本門燕掌門……定會如數……回報！”

留下你的名字來。

孟扶搖微微仰首，看著酒樓外豔如許，那一片燦爛如水般在眼前鋪開，現出那年大雨傾盆中年俯首一笑的溫暖；現出玄元山上決裂之夜一劍割裂的袖；現出演武場林玄元不顧份的襲；現出後山中裴瑗手將往絕崖下一推。

那些過去了，卻也代表了開始的瞞出的歲月。

在那樣的歲月裡，孟扶搖，是一個誰都可以輕視的小卒，是被歡喜的男子鄙棄的廢，是玄元劍派上下合力欺辱的對象。

時滔滔，變幻命運，當初猥瑣無用的醜，如今也該到了讓玄元上下乃至全天下聽清這個名字的時辰。

孟扶搖笑起來，明朗的，亮烈的。

俯首看那年，瑯瑯道，“告訴燕驚塵，我孟扶搖，接你們的挑戰，並決意踐踏你玄元門下尊嚴，他最好趕收拾包袱離開天煞，否則，我會讓武林史上，再無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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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搖從客棧回宅子時，赫然發覺鐵已經帶著護衛趕了回來，而正廳裡坐著一個慢條斯理喝茶的人。

此人白如雪，氣質潔淨，用著自己專屬的茶杯，喝著自己單用的茶葉，周圍三尺之別說是人，連只蒼蠅都不敢靠近。

宗越。

孟扶搖一看見他，直覺就是想繞道，剛轉了半個，就聽見毒舌男淡淡道，“一段日子不見，孟將軍惹桃花的本事越發見漲，邊什麼時候都不會缺人。”

雲痕眉一挑，目中閃起怒，孟扶搖拉了拉袖子，低低道，“這人就這德行，別理他，好歹是個大夫，用得著。”轉笑嘻嘻道，“是啊，這不，你看你不也趕來湊數了？”

宗越慢慢品茶，道，“我嘛，好歹是個大夫，用得著。”

孟扶搖訕訕笑，在他面前轉來轉去，堅決笑容齒，宗越就當沒看見，穩穩坐著喝茶，半晌才突然發現般的道，“咦你化了新妝？真是仙風道骨超凡俗，一枝獨秀半壁江山。”

孟扶搖了半顆斷齒，嘆道，“個就是這樣塑造的……”

好容易宗大夫終於毒舌完了，拉著孟扶搖進了室看的斷齒，命人著手準備材料，補牙在古代算個技活，不過難不倒天生巧手的宗越，他用白錫、銀笛、汞合“汞齊”，也就是如今的假牙，怕銀牙影響觀，還特意巧手雕琢了一個極小的玉套，孟扶搖捧著那個幾可真的牙嘖嘖讚歎，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出來的。

然後宗大夫拉進室拔牙，半顆牙不好裝，乾脆拔了裝全顆，結果雅蘭珠和雲痕以及元寶大人就聽見室聲如殺豬，一陣陣的嚎，“哎呀——痛呀——哎呀——”

雅蘭珠目呆滯的問雲痕，“這人當初傷那樣都沒皺過眉，現在拔顆牙怎麼就這樣？”

雲痕也思索不出孟扶搖的行爲模式，將疑問的目投向和孟扶搖呆時間最久的元寶大人。

元寶大人抱著果子在啃，本不屑於回答這麼弱智的問題——拼命的時候，痛沒人理，了幹？現在有人理，自然要痛。

果然晚上孟扶搖要求上滿漢全席補，以傷的牙牀，結果宗越涼涼答，“牙還沒凝固，你只能喝稀粥。”

喝著稀粥的孟扶搖愁眉苦臉哀嘆不絕，宗越不理，自己數著藥囊裡的藥，突然微微嘆息一聲。

孟扶搖好奇，問，“怎麼了？”

宗越淡淡答，“解藥還差一味。”

“真的？”孟扶搖欣喜，結果就聽見他答，“我打聽過了，這最後一味，只有穹蒼長青神殿有，我進不去。”

孟扶搖目呆滯，將稀粥喝到了鼻子裡，半晌哀怨一嘆。

看來自己上輩子和長青神殿有緣，千萬縷，這般那般，最後都要集中到那裡去。

想起月魄給的那個珠子，掏出來給宗越看，宗越臉立即變了，聽孟扶搖說了來龍去脈，半晌才嘆息道，“好人不長命，禍害多幸運，看來真是這個道理。”

孟扶搖當沒聽見前面那句，驚喜，“好東西？”

宗越取過那珠子，小心的掰兩半，用雪蓮和酒泡了，陳放在涼，道，“夜半時服了，運氣三週天，以後調息都在夜半月最明時，保你更上一臺階，並終用無窮。”

孟扶搖小氣兮兮看著剩下半個，道！“那一半呢？”

“你現在不能用這麼多，那一半留著，”宗越答，“等你再上兩層的時候再用，效用加倍。”

孟扶搖想了想，從懷裡出雲瑰給的那個盒子，道，“蒙古大夫，你幫我治了這麼多次病，我都沒給你付診金，這個盒子送你吧。”

“原來你還記得欠我診金。”宗越習慣刺一句，接過盒子看了看，一時也沒看出什麼，道，“這東西也許用藥可以溶出隙來，我先收起。”

孟扶搖擺擺手，呵欠連天的要睡覺！宗越端坐著不走，屋外柳樹影打在他臉上，有一種奇怪的笑意明滅，忽然道，“我回來時從璇璣邊境過，正遇上璇璣國前來迎接佛蓮公主回國的鑾駕。”

孟扶搖心跳了跳，瞇了瞇眼道，“與我何干？”

宗越目一閃，扯出一抹笑意，道，“你果然見過，否則你會直接問佛蓮公主是誰。”

說的孟扶搖立刻大大打了個呵欠，道，“路遇而已，此公主個獨特，人生觀世界觀道德觀非同常人，我不敢對有興趣。”

“只怕你沒興趣也沒用。”宗越閒閒的道，“據聞，佛蓮公主在回國途中，忽蒙神佛指引，稱天煞將出佛之聖徒，作爲五洲大陸含蓮出生的出名聖，公主虔誠，是一定要親眼見聖徒出世，並有所拜會的。”

孟扶搖“呃”的一聲，道，“可憐的佛祖，什麼時候能擺被拿來當萬能盾牌的悲慘命運呢？”

宗越意味深長的看著，半晌道，“既然你對這個消息不興趣，我走了。”

他施施然出去，留下孟扶搖咬了個被角在牀上定，半晌，小小聲對邊小牀上的元寶大人道，“喂，耗子，在長瀚林，當初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元寶大人坦然高臥，蹺著二郎抖啊抖，不理睬孟扶搖。

誰你當初不肯聽我解釋，害我損失四！現在你想聽，我也不說給你聽了。

反正都要來了，讓你們當面去鬧吧，啊哈哈哈哈。

耗子十分解恨的睡著了，留下某人，蹲在牀上，在黑暗中目灼灼，活生生兩盞雪亮的探照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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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孟扶搖去天煞武功司登記，凡是參加天煞真武大會的各國武人都必須在武功司錄名，孟扶搖在名冊上寫下自己名字，負責記錄的員盯著那名字看了半晌，時間之久令孟扶搖擔心是不是自己的份餡了，卻聽那員道，“孟扶搖？無極國忠毅將軍孟扶搖？”

他這聲一出，全屋子的員都涌過來，看稀奇似的看著孟扶搖，七八舌的問，“你就是那個無極傳奇將軍孟扶搖？”

“你就是那個單人闖戎營，獨力殺七將的孟扶搖？”

“聽說你力保姚城，卻在城門口險些被自刎？”

“聽說無極國反叛的德王大軍事敗，是因爲你潛伏大營裡應外合？“

“聽說德王是你殺的？”

“聽說德王臨死前大呼：恨與孟扶搖生於同時！是不是真的？”

“聽說無極太子十分青睞你，曾經在上宮親自設宴宴請你？”

……

真是越傳越神奇，越聽越離譜，孟扶搖目瞪口呆的聽著，喃喃道，“靠，誰這麼牛？不是我吧？”

向來小人慣了，實在有點不了一夜名的，衆人好奇探究的目，還有後其他報名者的既羨且妒的眼神都讓如芒在背，乾脆就向外走，還沒走幾步，後室簾子一掀，一人冷然道，“不過是個攀附皇室才飛黃騰達的賤民，你們這些人，爲我天煞員，竟然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孟扶搖聽得那語聲悉，回一看，目立即起如針尖。

古凌風，“天煞之金”的首領。

長瀚山那個暴雨之夜立即奔來眼前，孟扶搖似乎都再次聽見那震耳的雨聲，聞見箭矢發出的淡淡鐵腥味兒，就是那夜，就是古凌風帶領的“天煞之金”的包圍迫，得戰北野和不得不奔長瀚林，接那九死一生的考驗，直接引發了後來的一連串事件。

這個踩著部下翻出陷阱的涼薄傢伙，還沒死嗎？

看樣子，他也要參加真武大會？

孟扶搖笑起來，笑得十分開心，一邊開心的笑一邊對古凌風彎彎腰，道，“古統領嗎？幸會幸會，久仰久仰。”

古凌風目睥睨，“你也知道我？”

我知道你快死了……孟扶搖微笑，答，“自然，古統領剛厲決斷，有所必爲，在下聞名久矣。”

“孟將軍還算識進退，”古凌風斜視一眼，“真武大會時，在下會留你一命的。”

“多謝，多謝。”孟扶搖再次彎腰……真的很值得謝啊，我都沒打算留你的命，你還想著不要我的命，太高風亮節了。

一邊彎腰一邊向外走，大抵腰彎得太勤姿態太諂，沒注意撞到一個人，那人子一讓，手虛虛一擡，道，“兄臺小心。”

溫和的聲線，得的舉止。

孟扶搖子僵了僵，隨即一笑，低低道，“兄臺也小心。”

眼角掃到一角紅的袂，繡著飛舞的金鸞，華麗而高貴！彩已經夠奪目，還垂著金黃的腰帶穗，真是沒有最張揚只有更張揚。

孟扶搖眼風飛快一掠，在一幅深紅面紗前停住，然後滿意的迅速將眼溜開。

側有一些人在打招呼，有點殷勤有點敵意，“燕掌門伉儷也來了？今年真武大會可謂好戲連臺羅。”

有人則悻悻道，“是啊，燕掌門近年來好生威風，橫掃上淵十八門派，麾下聲威一時無兩，如今也要來爭奪真武魁首了麼？”

有人道，“天煞古統領，無極郭將軍，軒轅昀公子，扶風雅公主，太淵驚風劍，璇璣華小王爺……如今再加上後起之秀上淵雙璧，今年的真武魁首之爭，有得戲看啦。”

那人只在微笑，謙和的四拱手，“不敢，不敢……”

側雲痕冷哼一聲，孟扶搖一拉他，快步向外走，正在四應酬的那人突然回，一道含著探究的目落在上。

孟扶搖早已大步出門去，將那一對“賢伉儷”遠遠拋在後。

晚上吃飯時，孟扶搖含著個筷子若有所思，問宗越，“怎麼辦？我咋不知道我的名氣都傳到天煞來了，這下我想在天煞搞七捻三有難度哇，戰南是不會要別國將軍朝的。”

宗越專心吃飯——他只吃自己面前的菜，並拒絕別人筷子，更拒絕有人邊吃飯邊和他說話，不過孟扶搖一向無恥，想說什麼從來不管宗越臉，宗越眼看自己的飯有被口水噴濺的危險，趕移過飯碗，答，“那好辦，你和無極決裂就是。”

孟扶搖目呆滯的道，“咋個決裂法？”

“這事給長孫無極心，他有一千個辦法讓戰南相信你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嫌棄無極國待遇不佳有心投奔天煞的利慾薰心的小人。”難得宗越說長句都不打結，“但前提是你必須拿第一，只有拿第一，十分缺人才的天煞纔會籠絡你。”

“哦，”孟扶搖叼著找了紙筆寫信，“尊敬的太子殿下，請想個辦法，讓戰南對我形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嫌棄無極國待遇不佳有心投奔天煞的利慾薰心的小人印象……”

他要是讀斷氣了，正好。

“我看今年第一有難度。”說話的是雲痕，他只吃青菜，還要慢慢挑掉裡面的姜蒜，“扶搖你注意到沒有，燕驚塵夫妻有點不對勁。”

孟扶搖默然，當然注意到了，只那一眼便發覺，燕驚塵不僅武功進境飛速，甚至連功都似有變化，那變化也不完全像是雷訣的功勞，倒像是另練了某種邪門武功，眼下有淡淡青氣，而裴瑗，雖然沒能看見的臉，但記得當初裴瑗是被戰北野廢了武功的，然而今日看步伐，分明又恢復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有，當初太淵宮變，燕驚塵爲了不肯救裴瑗，裴瑗被當場氣得吐，經歷過這一場如何還肯嫁他？當真他到什麼都不計較？

還是賤到覺得除了他全天下男人都不是男人？

孟扶搖腦筋打結想了半晌，覺得燕驚塵夫妻本來就是詭異人種，不是這種正常人能揣的，只好放棄，笑嘻嘻的問雲痕，“驚風劍是你吧？這名字好，比那個什麼比翼牛叉多了，戰北野說你另有奇遇，什麼樣的奇遇？”

“太淵分裂後我曾經領兵和上淵作戰，”雲痕言簡意賅，“追兵追得太久一個人和部下走散誤深山，遇見個腳底長瘡的老道士，我揹他出了山谷，臨別時他拍拍我的背，說‘好心，好骨，老道士送你個謝禮。’我當時聽了也不以爲意，回去一看背上不知何時被人寫了一套劍法和功法門，劍法只三招，可變化無窮，我到現在還沒完全參。”

孟扶搖“噗”的一聲噴出正在啃的，引起元寶大人怒目而視，而宗越早已抱著飯碗閃到一邊，吩咐管家，“麻煩以後給我另開了飯在房裡，像這個樣子我沒法好好吃飯。”

孟扶搖哪有空理他，抓著雲痕袖子問，“是個邋遢老道士？一看就很猥瑣？頭上長瘡腳底流膿？滿蝨子爬？”

雲痕想了想，道，“我沒注意蝨子。”大意就是承認該道士確實很猥瑣。

孟扶搖長長吐出一口氣，將一扔，兩眼無神的看著屋頂，喃喃道，“又來禍害人了……”

雲痕轉目看，“你認識？”

“認識，認識得很，”孟扶搖咬牙切齒的答，隨即拍拍雲痕，道，“你運氣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總之，以後再見著這老傢伙，一定要避，他沒事就裝個瘸子啊瘋子啊的在路邊勾搭人，看順眼的也許有好事，看不順眼的一定倒黴，你不可能回回好運氣，所以還是離他遠點。”

雲痕看著，幽瞳裡星一閃，道，“我覺得他是我恩人，否則我要如何追得上你……的進境？”

他那句話說到一半時孟扶搖心中一跳，說完後立即釋然，高高興興大力拍他肩膀，“哎，沒事，咱們自家人，打不起來。”

雲痕看著，眼神裡有些更爲深黯的東西飄過，半晌道，“孟姑娘，燕氏夫妻很奇怪，你不要掉以輕心。”

“嗯，”孟扶搖蹲在椅子上，捋袖子，“來一個宰一個，來兩個宰一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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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武大會如期召開，共分四，第一初賽，選出四十人蔘加第二，再選出二十人蔘加第三，最後一則是籤決定名次。

第一因爲人多，在磐都城西商山慶元寺的演武臺舉行，第二第三在天街廣場舉行，最後一，則在天煞皇宮正儀大殿舉行。

孟扶搖用了三分之一實力，便順利的過了第一第二，同樣的，各國派來的最英武者自然也在其列，燕驚塵夫妻和不在一個組，沒能對上，不過孟扶搖有特意去看過，果然兩人武功大有進境，且力奇異，劍法一展，不僅有雷鳴之聲，還有淡淡煙氣生起，卻又不知道是什麼功法。

在這兩比試中，孟扶搖聲名鵲起，原本天下武人將奪冠目集中在古凌風，郭平戎，軒轅國軒轅昀，雅蘭珠、雲痕、燕驚塵幾人上，如今都多看孟扶搖一眼，只是孟扶搖故意藏拙，在第二比試中績平平，也就是個三十多名！大家也只覺得無極國這個年將軍很是不錯，這個年紀這修爲相當了得，除了極數眼毒的，大多人還沒把和那幾位並列，更沒把和真武冠軍爭奪者這個字眼聯繫在一起想。

第二隔三日是第三比試，孟扶搖離開比武場時，聽見幾個看比武的天煞貴族小姐興的竊竊私語，道，“最後一一定要去看……”

“是啊，只是在皇宮正殿呢，怎麼拿到邀請？”

“想辦法唄，機會千載難逢啊，除了這事，還有什麼事能見到他呢？”

“聽說本來也沒工夫過來的，後來不知怎的就接邀請答應了，五洲大陸真武大會歷來有邀請各國皇族做仲裁的，以往太淵國主，扶風大族長都擔任過，不過他可從來沒出席過……”

“哎呀不行不行，我得趕回去想辦法，我家姑認識大長公主，我得去磨給我說……”

“等我，我也去……”

一行人匆匆離開，孟扶搖鼻子朝天，搖頭笑笑，真是什麼年代都有人追星，卻又不知道是什麼彪悍人，引得這些豆蔻春心漾了。

這比武和雲痕雅蘭珠不在一組，待去找他們一起回去，忽聽後有人喚，“扶搖。”

孟扶搖站住，深吸了口氣。

這人，一旦討厭起來，怎麼連聲音都覺得這麼難聽呢？

運足真氣，做好防備，纔回，挑眉，道，“燕掌門，貴師弟終於將我的話傳給您了？”

後一株楊樹前，正站著燕驚塵，依舊溫醇親和，俊秀拔，只臉略有些青灰，也瘦了些，倒多了幾分清逸的味道，只是這清逸，和雲痕的骨秀神清氣質微涼比起來，又了幾分自然，不過依舊是個出衆男子，立在樹下的姿有幾分倚馬斜橋紅袖招的味道，引得路過的子頻頻看過來。

他看著孟扶搖，眼神深深，藏著幾分難以自抑的疼痛——眼前的這個子，雖然是年裝扮，但是拔，自信，眉宇間氣度傲而不驕，神采非凡，如果說當年瞞真容的還只是一塊璞玉，如今便塵盡生，華彩璀璨，照破山河萬朵。

他吸氣，牽腑都似在疼痛，這是扶搖，這曾是他的扶搖，然而他終究錯過，那一場錯過如利刃日日削痛他，那樣的鮮淋漓裡他一次次後悔，當初爲什麼要嫌棄？爲什麼要和明白說要娶裴瑗，如果先瞞著，也許還有轉機……當初那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他還是不夠了解扶搖，不夠了解的剛強韌和心裡永不可磨滅的驕傲，於是，一句話，一生錯。

不過……也許還有機會……如果用言語再也不能挽回錯失，那麼他不怕嘗試別的方法……

他的手指微微蜷起，掌心裡沁出的汗，他溫和微笑，道，“扶搖，我師弟年輕無知得罪了你，我已經懲罰他了，所謂挑戰之說，再勿談起，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對你手的……”

“但是我會對你手，”孟扶搖漠然道，“你既然這麼讓步，願意收斂你的門下，好吧，我也不好再對玄元宗趕盡殺絕，但是你，我們擂臺上見。”

轉要走，後燕驚塵苦的道，“扶搖，你當真這麼討厭我，連和我對面說話都不願意嗎？”

“不！我不是討厭你，”孟扶搖回，搖了搖手指，燕驚塵目一喜，孟扶搖已經接了下去，“我是噁心你，和你說話我想吐。”

不再理會燕驚塵，大踏步走了出去，聽得後燕驚塵突然道，“扶搖，請再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孟扶搖頭也不回，決然搖頭，“燕掌門，利慾薰心的人不配得到任何機會。”

後一陣沉默，有高高低低的呼吸聲，燕驚塵似乎在調整氣息，孟扶搖冷笑著繼續前行，想手麼？很好，那麼今天就讓裴瑗做寡婦。

快步前行，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剛纔這裡不是演武場附近，還一直有人來人往的嗎？怎麼突然人都沒了，而四周景變幻，煙迷離，山間像是起了嵐氣，淡青的，朦朦朧朧的，一層層煙紗一般的罩下來。

這樣的煙紗重重，一點點春蠶吐般繞起，慢慢裹住了人的呼吸、手腳、意識、，孟扶搖聽見自己心跳越來越緩，在管裡如老牛慢車一般的流，而手足痠，無力擡起。

心底一沉，趕試探腑，卻發現自己本沒中毒，這些煙，與其說像毒霧倒更像一種武功，無聲無息鬼魅般的控制人甚至自然，這樣的武功，本不是燕驚塵能有！

一直加倍提防燕驚塵，哪怕背對他，的會部神都在探測他的舉，他本不可能在目審視下做任何手腳。

到底發生了什麼？

煙裡，突然有人桀桀笑了一聲，聲音啞難聽，像是過長的指甲颳著堅的石板，磨得人牙發酸。

隨即，孟扶搖便倒了下來。

倒在了無聲靠過來的燕驚塵懷中。

風聲，煙迷離，煙裡那啞的聲音哈哈一笑，道，“寶貝徒兒，人我給你弄來了，怎麼謝我？”

燕驚塵抱著孟扶搖，衝煙裡彎了彎腰，低低道，“如您所願。”

他低頭凝視著孟扶搖，看濃長睫靜靜垂落，神平靜安恬，那般溫順的在他臂彎，再不復一直以來的冷漠凌厲張牙舞爪模樣，而這樣近的抱著，亦是他盼很久的第一次，在以前那無數寂靜淒冷的夜裡，他無數次對的幻影出手去，然後抱著一懷冰冷的虛空。

他微笑起來，滿足而疼痛，手指流連而細緻的過孟扶搖臉頰，姿勢輕而眼神決然。

低低道：

“扶搖，你說過，有些錯誤，就像快刀劃過的傷口，一開始什麼都發現不了，時間久了，便要疼痛流……那麼，讓我去痛，勝於被你肩而過，漠然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