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皇后》璇璣之謎 第十七章 相思如此

誰知道後悔的滋味。

誰知道相思的滋味。

誰知道在相思裡後悔的滋味。

正如這長夜裡風慢慢的涼,冰般的穿過掌心,像往事無聲無息的從記憶的那頭踱來,戴青,一雙深黑的沒有眼白的瞳孔,那麼冷冷的面盯上你,瞥一瞥,心便“咔嚓”一聲,裂了。

十餘年不過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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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裡一襟餘恨宮魂斷,年年翠庭樹。

一夢裡十年淒涼,似清湖燕去吳館巢荒。

一夢裡六朝舊事如流水,但寒煙衰草凝綠,一夢裡舊遊無不堪尋,無尋惟有年心。

原來一夢。

他慢慢的轉手中酒盞,在高樹之上,對著更高的月,遙遙一敬。

清涼,如這杯中酒冷冽,清凌凌的在掌心中掠過,又像是那一刻的眼神。

就著那樣的眼神喝下這杯酒,便生生喝了苦酒,苦至此生未曾領略過的滋味。

十四年前,他亦品過那樣的滋味。

那一年他失了信,毀了諾,然而便失去了他的小小孩。

那一年他在黑暗的櫃子裡邂逅

那一年他在牀褥下尋著那朵小小玉蓮花。

那一年他聽見說,是含蓮出生的最高貴的公主。

那一年他迎著的目明明淚模糊卻還給了他一個令他震撼的屬於人滄桑而震撼的笑容。

那一年他將放在膝上,梳五年沒梳過糾結的發,很好的髮質無人打理,滿頭生,他慢慢的理那髮,心上也像長了葳蕤的草。

那一年他將抱在懷裡,裹在厚厚的披風裡,五歲的孩子長得像三歲,輕得像一歲,抱著像抱著一隻貓,極其安靜而乖巧。

那一年他原本打算帶走,然而他突然聽見師叔的聲音。

還隔著一個宮室的師叔傳音要他過去一下,見見玉衡,他便將放回,準備見了玉衡再回頭帶走

走到一半看見八歲的孩匆匆而來,神欣喜而急切,他約聽說過這位公主對他很興趣,曾經專門遣使到無極拜訪,致上問候,他對那樣的問候敬謝不敏,而那個年紀的他,還是年,敬謝不敏便真的是敬謝不敏,不知道迂迴婉轉不知道曲意逢迎,三十六計,躲爲上。

他躲在宮牆之後,聽師叔和玉衡在說話。

師叔似乎有點不忿,語氣不太好聽。

“你看我那師兄,多事子永遠治不了,整日以天下正道爲己任,這世間那麼多魈魅魍魎怪道邪,豈是他們一門能消滅完的?這不,坐關坐得好好的,突然說天降妖,擾天地平衡,須除之,說我在遊歷江湖,正好,順手給解決了。”師叔手指一敲桌子,嘖嘖連聲,“笑話,茫茫人海,到哪找一個大活人?”

屋子裡玉衡也在笑:“你還有解決不了的事?這世上除了你師兄和你門中那羣長老,還有誰是你解決不了的?再說你師兄既然有這個吩咐,肯定有說是什麼人的。”

“嗤——”師叔鼻子裡哼了一聲:“就給了個大概的生辰,並說那子多半出生時帶有異象,可我在天下找了五年了,也未曾聽說過誰出生帶有異象,而生辰八字——孩兒養在閨中,到哪裡去問人家生辰八字?”

“什麼生辰八字?”玉衡似乎在不急不慢的喝茶,半天才問:“有機會我也幫你探聽下。”

師叔便說了。

他當時便一震。

那生辰八字,和的只差一天,而……含蓮出生。

嗎是嗎?

吧是吧。

的眼神那麼奇特,明明只是五歲孩,目裡卻滿是對這世事和人生近乎徹的了悟和悲涼,五歲的孩子,知道疼痛,卻未必懂得那般沉重的悲涼。

五歲的孩子,被關在櫃子裡,滿褥瘡面黃瘦骨節變形,最大的可能是殘疾弱智,然而說話清晰言辭明朗反應敏捷,甚至還有小小的幽默和古怪的言辭。

,不是普通的孩子。

他心沉了沉——原本他還想著,帶走,如果有機會的話向師傅求懇,也收門下,給一份安定強大無人敢於再欺負的明生活,然而現在看來,不能了。

他還要隨師叔回師門,帶著遲早會被師叔發現,他師門中人都有大神通,小小的絕對瞞不過師叔,更不可能瞞過靈機通神的師尊。

他猶豫一刻,轉想趁師叔還沒出來,趕先把送出宮,想辦法找人寄養,以後從師門回來再接走

然而他剛轉過子,師叔已經飄了出來,招呼他,走了。

他無奈,只好隨師叔離開,一路上他強著自己不能回頭,卻總在恍惚中似乎聽見扶窗呼喚的聲音,聽見不知道在哪裡發出的求救和哭聲,他在那樣的幻境裡臉蒼白,飽折磨,師叔發覺了,還取笑他怕璇璣公主何至於怕這樣,他怕師叔發覺,只好忍著,勉強的笑。

當晚師叔又拉著他練功談武,這也是以前的慣例功課,那晚他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幾次試圖打斷師叔,連催眠都冒險使了,結果除了讓師叔產生疑外,別無作用。

沒有辦法,師叔太過強大,不是十三歲的他可以應付,即使是現在,他也不能。

直到第三天,他才找到一個可以離開師叔的機會,一路狂奔回頭去璇璣皇宮。

他來遲了。

人去屋空,那櫃子空空的開著,不僅那屋子,連整個宮室都空了。

更讓他心神發冷的是,滿屋子飄著濃厚不散的腥氣味,他甚至在已經洗過的地下青磚裡,發現已經發黑的跡,麻麻到都是,甚至還有細微的屑,而那張牀上,乍一看沒什麼特別,只覺得似乎變了,發白變發黑,散發著濃重的腥氣,用手一,滿手淡紅。

要多的鮮流出,才能把一張牀整個染

他立在那裡,立在秋夜如水的月裡,那一霎,從頭到腳,冰冰涼。

誰遭遇了天下最慘的酷刑?誰發現了躲在櫃子裡的孩?誰死在這張牀上將遍橫飛,誰知道那五歲的小小孩子,在這三天裡面對了什麼?

他甚至找不到人去詢問——整個盈妃宮中的人,大多都死了,連盈妃據說都“暴斃”了,他也沒有太多時間去查證,他還得趕回師叔邊。

他來時一路狂奔,去時步履蹣跚,的生死不明,他的失信錯過,像是一道鐵索,牢牢鎖著他心頭,從此再無一日卸下過。

後來他試著向璇璣提親——他抱著萬一的希,假如是旋發現了呢?旋發現了便有活路,無論如何虎毒不食子,也許孃親會被殺,也許盈妃會被遷怒,但是作爲皇,無論如何是皇族脈,璇璣皇后再跋扈,也無法當著旋的面殺掉他兒。

他求娶“璇璣陛下最小的,含蓮出生的兒。”

他不知道的名字,他也知道沒有名字,只能這樣形容。

那頭很快有了迴音,璇璣皇帝欣然應下,得到消息時他狂喜萬分,以爲確實被旋救下,但是雙方換庚帖時,他知道,有人冒名頂替了。

庚帖上是淨梵,生辰八字也不對,而此時五洲大陸也開始傳開淨梵含蓮出生的傳說,但是似乎沒有人想過,爲什麼到淨梵八歲,纔會傳出含蓮出生的說法?

淨梵這個名字,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初小公主遣使求見他的時候,拜帖上寫的是“淨繁頓首。”

一字之差,爲了向佛陀蓮花靠攏,連名字都改了。

而世人聽見那些傳聞,往往也不會多想,這樣一年年傳下來,淨梵便真的含蓮出生了,隨著年深日久,越發沒有人想得起當初那個含蓮出生的傳說發生的日期。

但他記得,但他知道。

他堅決要求退婚。

爲此他遠赴璇璣,旋爲了挽回婚姻,連璇璣圖都拿出來了,這圖一拿,他反而更確定淨梵見過那孩子。

如果沒見過,如何能知道璇璣圖的容?

既然見過,便是那慘案發生的最大嫌疑人,他爲此對施了攝心之,當年他那功力還不純,但是勉勉強強也出了那夜發生的事。

果然是淨梵告了,皇后暴怒,當即命人對許宛施刑,並理掉了無名。

淨梵的記憶到了許宛施刑那裡便模糊不清——小小年紀的看見那樣慘烈的一幕,縱然天賦涼薄也承不起,也直覺的避開了。

他卻被那“理”兩字打擊得一個踉蹌,扶住樹久久不能言語。

那一刻他注視著一臉茫然的淨梵,在這個小小孩臉上看見繼承自璇璣皇后的狠毒冷,這個孩子,殺了另一個孩子,小小年紀蛇蠍心腸,竟然還試圖欺騙他,有什麼理由留著?

出手去——卻被玉衡攔下。

玉衡從來都是們母的保護神,也常年居在璇璣皇宮,多年未曾離開璇璣。

正因爲他在,還是年的他,沒有辦法殺掉他想殺的人,沒有辦法更進一步在璇璣皇宮查探那夜真相,那個強大的、偏偏又對那蛇蠍子忠心耿耿的男人,是橫在們面前的一道無可撼的保護的牆,無論旋,還是他,那時都越不過。

他默然離開,武力不敵還有別的辦法,最起碼他可以不要那個假蓮花。

他用盡手段終於退了婚,至於璇璣皇室那個而不宣的要求,他無所謂,總之無論如何,淨梵永遠不會是他的妻子。

但是那個小小孩兒,他卻直覺的認爲,沒死。

他不相信會死,那個奇特的、眼眸明亮而蒼涼、歷經五年最黑暗歲月依舊不改本芒閃爍的子,上天讓其降生必然有其使命,不該無聲無息被命運解決,換得早夭的下場。

他要找到,然後讓自己決定要不要報仇,他要將那些人留給去親手報仇,如果這輩子找不到無名,他會趕在們死之前,幫解決。

後來他懶於政治,有點時間便微服出遊,希有機會見記憶裡眼神滄桑的孩子。

然後那年那一夜,太淵玄元山上天地森涼,月下松濤陣陣,他在月中舞劍,驀然回首看見被人推下山崖的子,從山崖下緩緩升起。

他看見的眼眸,明銳、森涼,帶著不屬於那個年紀的淬火般的滄桑。

那樣的滄桑,如此細微又如此深重,在那年輕的臉上如此不協調——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個五歲孩子,用五歲的容,傳遞二十多歲般的悲涼。

他的心在那一刻微痛,爲這般深藏在記憶裡瞬間重疊的眼神。

於是他破例,接近——自從淨梵之後,他其實很不願意靠近人。

接近,知道,知道,重疊,重疊

那些日子裡,從遙遠的五歲奔來,和他的記憶漸漸一一縷的對上,有了太多的改變,相貌神,甚至連骨骼都胎換骨,然而那眼眸中神采不變,那黑暗歲月裡勇於堅持的氣質不變,那逆境中時時保持心強大的堅毅不變,那遇見溫存和戲謔後不自然的尷尬和失措,不變。

然而從此他便懂得了什麼患得患失。

失去了五歲之前的記憶,他對此又喜又憂,喜的是那樣悲哀的過去,不記得也好,忘記那些苦,忘記他的失信毀諾的錯,還能保留住一個心完整潤、不曾被世事狠辣之刀狠狠傷害的;憂的是任何記憶封鎖,其實都有期限,而一旦有朝一日記起,卻又要如何面對?而一旦記起,他又如何面對

他無數次的和自己說——不告訴,不告訴,是因爲他覺得和報仇比起來,他始終覺得的快樂更重要。然而心裡他亦無數次問自己,當真完全如此?而不是害怕真相揭開那一刻,本就不願接近會退得更遠,會因那樣絕境苦難裡未曾獲得他的拯救而心生寒冷,從而劃下和他之間永不可逾越的鴻

他是長孫無極,世人說他天縱智慧,一生裡步步爲營翻覆風雲,世人都說他不會錯,不會錯不會錯,永遠縝嚴謹算無策的無極太子,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這一生,錯過一次。

一次便是永生難贖的罪。

看見老路畫下的第二幅畫那一刻,他渾突然便涼了。

世間最冷的冰窟裡。

小小的無名對他撒謊,他知道,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所面對的,是那樣的殘忍的欺辱。

那幅畫裡,帳幔後是那個櫃子,他知道,而那太監的作……出皇家的他,也明白。

明白當年的,經歷了什麼。

五年……一千八百個日日夜夜,是那樣渡過的,不僅有飢有褥瘡有寒冷有酷熱有不見天日的黑暗有日日捆綁的苦,還有這勝過一切折磨的心靈的酷刑。

而他,卻在那樣的時刻,在給了滿心期盼的自由希後拋下,留苦難,繼續面對老路的侮辱,面對這世間最最殘酷的結局。

在黑暗中哭喊,在黑暗中呼救,在黑暗中面對親生母親慘絕人寰的死,永遠無人應答。

何以堪。

……他錯了。

他當時便應該回去,哪怕對師叔撒謊,哪怕得罪師門,哪怕冒險應對師門的追殺,也要將帶走,他不該心存僥倖,想著都藏了那麼久也平安無事,多等幾天應該沒關係。

命運不等人。

大錯終鑄

何況扶搖的遭遇,很大一部分和他有關,如果不是師叔路過璇璣皇宮突然要去拜訪玉衡,如果他不是因爲等得不耐四逛遇見,如果他不曾出現引得淨梵追蹤而至,扶搖不會被發現。

也許在以後的日子裡,就算那次不被發現,日漸長大的扶搖遲早會被找出,遭遇那樣的命運,但是無論如何,那一夜,是他無心中帶來噩夢般的後果。

因了這樣的後果,他負著沉重的罪,加倍的想補償,然而事發之後再多的彌補,也終難填平那巨大的疼痛的鴻

有時也想,抹平那過去的人和事吧,把所有和當年有關的人都無聲解決,這一生便永無知道真相的機會,然而卻又知道,他無權這麼自私。

“破九霄”需要人世間來自和心靈的最疼痛磨練,並安然渡過那些磨練,纔有可能真正邁巔峰,世之痛對扶搖來說固然是徹骨的打擊,但同時也是千載難逢的提升機會,他沒有權利扼殺掉這樣寶貴的機會。

哪怕留下這樣的機會,意味著不給他自己機會。

爲了這一天的到來,他不停歇的鍛造扶搖筋骨,充實扶搖真力,修補扶搖經脈,便是因爲害怕扶搖如果不夠強大,在打擊到來瀕臨提升時無力控制而走火魔,那反而是害了

如今的扶搖,已經足夠能力控制,他相信,也不再擔心。

至於他自己……

長孫無極笑笑,笑意明單薄如碎裂的一片玉白薄瓷,他擡起手,似乎覺得月有些刺眼般遮住了眼。

掌心裡玉白的蓮花在月影裡清晰分明栩栩如生,他出神的看著,眼浮浮沉沉,在歲月的罅隙裡。

“無極,你手心裡的蓮花印記出生便有,而且越來越深,莫不意味著你將來的妻,是朵玉蓮花?”三四歲的他坐在父皇膝頭,翻父皇的奏摺,聽父皇嘮嘮叨叨第一萬次談他這朵蓮花,順手便把奏章上的批覆改了。

“趕明兒給你在全天下找蓮花般的子。”父皇抱著他悠悠笑,一臉欣喜的神往,“什麼樣的蓮花兒,配得上我家無極呢?”

他扭頭,清晰的道:“不管是不是蓮花,首先得是個好人。”

父皇瞪大眼晴,似乎想不到三四歲的兒子會和他談起好人的問題,忍不住笑問;“無極認爲什麼樣的人是好人?“

他扭回頭去,繼續改掉他看不順眼的奏章:“會抱我,會爲我哭。”

後的父皇沉默了,他也沉默,抿著脣不言語——縱然有一萬次父親的擁抱,可是沒有一次母親的擁抱的他,依舊覺得冷而空虛。

年的記憶,對他來說很多都很清晰,尤以這段對話更清晰,時常在心中翻騰而起,每掠過一次,都忍不住苦笑一下——何其簡單的要求,對他,卻又何其的難。

十三年歲月,沒有人真正靠近他,世人說他天縱奇才心思詭詐不敢接近;父皇親切慈祥卻因多病有心無力,母后……母后從來都不需要他。

直到十三歲那年。

初遇,因爲覺得同病相憐,他難得的溫,當時並沒有多想,然而當他給梳頭時回首看他,那一刻的眼神令他心中砰然一震。

那一刻心中突然飄過一句話——在爲我哭。

因爲了解、因爲同、因爲深刻的同樣的寂寞,因爲知道那過早的小小華外表下的苦心。

那一霎,最親近的人都不曾給他的東西,給了。

而那朵小小的蓮花握進掌心時,他幾乎是立即便下定了決心。

便是他的那朵蓮花。

於是便有了璇璣圖,他輕輕巧巧卻又義無反顧的,將自己的終生籤給了

只是到得如今,未必肯要了吧?

長孫無極淡淡的笑著,就一襟森涼的月,傾酒千杯。

從月上喝到最爲深黑的黎明,從最黑暗的黎明喝到天際魚白晨曦初,一斤裝的最烈的酒罈子從樹上堆到樹下,滿院子飄散馥郁的酒香。

他一生自控,一生警醒,一生裡海量不醉,然而只要是人,哪有不醉的時候?正如只要是人,便不可能永遠不錯。

何況那酒,水銀般心,噬魂穿腸。

他越喝子越重,越喝酒傾灑越多,最後一壺酒他只喝了一半,突然袖一振,歪歪斜斜的將酒罈砸了出去,撞在下方牆壁上,砰的一聲碎得淋漓四濺。

隨即他子向後一倒,從樹上落了下去。

他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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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有人破例在醉,這一夜有人沉默清醒。

孟扶搖端坐在黑暗的房中,東西零落滿地也沒有收拾,在一懷冰涼裡,平靜著。

其實從未真正想依靠過任何人,從未真正對這寒涼人世抱過溫暖的期,現實的森冷,兩世爲人的比誰都清楚,也以爲自己早已清楚到壁壘森嚴,永不會被摧毀,然而當那樣的事實真的到了眼前,還是不能自抑的覺得冷。

原來人可以不相信溫暖,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期盼溫暖,便如飛蛾明知撲火的結局,依舊不能消除裡天生嚮往明的本

明……孟扶搖譏誚的笑了下,除了自己做個發,否則沒有人可以給你明。

閉上眼,默默調息,既然什麼都不可以依靠,那自然要靠自己,要強,比強更強,才能離開這見鬼的華麗卻冰窟般的世界,找回前世小屋裡簡陋卻質撲的燭裡的溫暖。

至於那些糾纏的過往,那些屬於長孫無極和宗越的過錯,覺得自己沒有權利追索,也許他們欠過,但是這些年的傾心扶持,已經足夠補償。

難忘怨,卻也記得恩。

沒有長孫無極和宗越,就沒有今天的孟扶搖,就算當年的長孫無極救了,誰知道之後的命運又會怎樣?生命兜兜轉轉,豎在命數裡的牆其實一直都在,保不準換個方向,會以另一種方式頭破流。

什麼是最慘?沒有對比,誰知道當初那種結局就一定是最慘?孟扶搖口口聲聲喊著我命由我不由天,其實那命數,從來都掌握在天意手中吧?

既然如此,何必罪及他人?

這樣想著,心裡那種冰塊焐著胃的寒意稍微消散了些,忍不住豎耳聽了聽靜,那兩個人很安靜,一個默然回房,還有一個不知道去了哪裡,約聞見酒香,有點訝異——長孫無極主去喝酒了?

過了一會,前院裡約傳來“噗通”一聲,聽見了,眉梢

桌子上一前一後始終保持既想奔出去安主子又想留下來代主子安孟扶搖的兩難姿勢的元寶大人,聽見這一聲,全都豎了起來,“嘎”的一聲,本來就是在搖搖墜的劈叉,這下直接劈了一字馬。

孟扶搖看看元寶大人,元寶大人看看孟扶搖,四隻微微溼潤的黑眼珠子在一起,後者出乞憐的神——上次假冒長孫無極惹出禍端,元寶大人也這樣乞憐來著,結果被做了漢堡。

孟扶搖默不作聲,用手指頭將元寶大人往外推了推。

元寶大人趁勢抱住手指頭——剛纔孟扶搖本不給它——做往外拽的姿勢。

自然是拽不的,不過表達一個意思而已,孟扶搖不,任它拽,卻突然輕輕道:“哎,你腦子真不好用了,我們關係不好你正好可以乘虛而。”

元寶大人立即“唰”地回頭,鼓起大黑眼珠,狠狠瞪孟扶搖——乘虛而不是這個乘法,我家主子那麼容易給人乘的嗎?我們提倡公平競爭,不提倡玩弄手段!

何況……它沮喪的掃掃短尾,和主子的心比起來,它的是可以退讓一步的。

孟扶搖嘆息一聲,輕輕撥開它,示意它自己去,元寶大人怏怏,駝著月留下一個垂頭喪氣的背影。

它這一去便沒有回來,孟扶搖調息了一陣,睜開眼看看,有點疑,想想沒;再調息一陣,睜開眼看看,皺起了眉頭,還是沒;直到一個大周天運行完畢,看了看空的桌面,聽前院毫無靜,終於還是下了牀。

推開門,四面毫無聲息,宗越的屋子裡連個呼吸聲都聽不見,想了想,喚過鐵,對宗越那裡指了指,鐵會意過去,孟扶搖立在門口,嘆息一聲,出門。

經過前院時,看見滿地的酒罈子,長孫無極盤膝坐在樹下,元寶大人默默在一邊守著,看見過來歡欣鼓舞的要去拉,孟扶搖二話不說快步走了過去。

元寶大人僵在半路上,傻傻的看孟扶搖頭也不回的離開,含著爪子回頭看長孫無極,長孫無極緩緩睜開眼,神平靜的看一眼孟扶搖背影,將它抱了回來。

他輕輕著元寶大人,靜靜仰頭看天際浮雲,元寶大人則無聲的,將腦袋埋在了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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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搖悄去了九皇府。

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是想不管便可以扔一邊,縱然終生不認爲家人,但是屬於家的仇,一定要報。

璇璣皇宮,最大的阻礙在玉衡,而要除掉玉衡,只有先除皇后。

但以玉衡保護皇后那個法,除非讓單獨出宮,否則再無空子可以鑽。

現在這個糟糟的局勢,皇后怎麼可能出宮?

沒有機會創造機會,這本就是孟扶搖擅長的招數。

那天和九皇商量了很久,回來時接到戰北野飛鴿傳書:“需出兵否?”

孟扶搖沉思良久,示意紀羽答覆:“且看著。”

和長孫無極宗越還是住在一個屋檐下,宗越似乎很忙碌,養傷中也不忘見他在璇璣的屬下——宗越的廣德堂雖然遍佈五洲大陸,但在璇璣是發展得最早勢力最大的,經過這麼些年經營,可謂一聲出而萬聲應,孟扶搖和長孫無極從北境一路過來時,得到不助力。

宗越似乎還出去過一次,撐著帶傷的子,回來後氣更加憔悴,卻當晚給孟扶搖遞了封信,孟扶搖看完信默然良久,想著這都怎麼了,關係那麼親近的幾個人,突然便退回了原點,如今就隔壁住著還要投書,忍不住翹起角一笑,笑到一半那味道卻又變了,的苦。

長孫無極也很沉默,幾乎閉門不出,他和宗越都似乎想留下時間給好好想清楚,又或者在自傷?但孟扶搖知道他不會什麼事都不做,他們三個人,都不是那種被事一打擊便躺倒在牀怨天尤人型,他們是帶刺的彈簧,下去,遲早都會雪亮眼的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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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幾日,九皇和十皇,突然都病了。

兩人一個是榮貴妃,一個是皇后長,都是獠磯皇朝地位尊貴的皇,卻素來沒有集,一起病也完全是偶然,九皇因爲彤城之,去靜安寺拜佛,回來時在路上突然嚷了頭痛發病,恰巧上十皇車駕,好歹是姐妹,十皇自然要去問詢一番,也就隔著簾子問了幾句,很小心,連車都沒進,不想回府便躺倒了。

兩人癥狀相似,都是水米不進臉通紅,夜半誑語如見鬼神,太醫們齊齊束手,榮貴妃和皇后尋了民間名醫去看,都說招了氣,中邪了。

皇后當即斥爲無稽,堂堂皇家金枝玉葉,最是堂皇明鬼神退避之,好好的怎麼會中邪?

這樣說著,底氣卻有些虛——靜安寺是皇寺,坐落在皇城宮牆外西南角,從靜安寺回皇們的府邸時,要經過皇城西南,而那裡,歷來是發落舊時有罪宮人的地方,別的沒有,死人最多。

哪家皇宮的楹樑重廡之下,沒有盤旋著屈死者的冤魂?何況璇璣皇宮?何況在璇璣皇后統治下的璇璣皇宮?璇璣比起其他幾國,國力啊疆土啊都不算大國,但是比起後宮裡死的人——絕對是當仁不讓的第一。

人殺多了,總是要心虛的,何況榮膺後宮殺手第一名的璇璣皇后,隨著年紀增長,宿命論影響越發的重,以前璇璣皇后對吃齋唸佛不屑一顧,現在偶爾也會齋戒一下,這個診斷傳進宮,倒是真的上心了。

有心想將兒接進宮來,但是這種中邪是皇宮最忌的,何況自己也心虛也怕。

眼見著榮貴妃天天哭哭啼啼的往九皇府中跑,早上帶著一堆珍稀藥出宮,晚上攜著兩個紅腫眼泡回來,璇璣皇后漸漸有些坐不住了。

幾次待出宮,玉衡不同意,很明確的告訴——你若去了公主府,我很難保護好你,畢竟你們室我不宜進去,十皇府那個地方,當初選址極講究,是個“潛”之地,對子是極好,但對我練的這種極子功,有些忌諱。

他態度堅決,璇璣皇后說了幾次,想著外面確實不安全,也便算了,其實並沒有往壞的地方多想——九皇不也病得快死了?榮貴妃在這麼的京城裡天天出不也沒事?未必就是那麼巧,衝著來呢。

此時已進四月,離新皇繼位之期不過幾天,彤城三軍對峙的狀態還未解決,除了紫披風和鐵衛,真正的軍力並沒有大膽到敢於就這樣手,畢竟無論誰先扯起反旗,必定引得羣起攻之,會是最先倒黴的那個,大家都在等著陛下旨意,等著新帝王繼位,或者強有力的將璇璣這一場下,或者被這一場火強有力的下。

僵持著的璇璣京城,等著一場“變”。

而這場“變”,目前握在誰的手中,誰也不知道。

四月初二,微雨。

一大早璇璣皇后便醒了,隔著侍半卷的簾子,看著窗外春雨如油,花木茵翠潤澤,本來是很賞心悅目的事,不知怎的卻心如麻,坐起來發癡半晌,心裡空落落的,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秋天,在那狹小的黑屋子裡,那個子被綁在牀上,當不知恥勾引聖上時,那子勉力擡起頭,發出的撕心裂肺的詛咒。

“惡婦——終有一日你亦會恥而死!”

想到這句話,想起那夜慘慘油燈下白骨盡子,想起已經沒有了眼白只剩無涯的疼痛的黑的眸子,那樣近乎妖異的眸子在那般昏黃紅的影裡死死盯住,一直到死,再也沒閉上。

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隨即便聽見哭聲。

一大羣人惶急的竄過來,竄過去,擁著來不及梳洗淡妝零落的榮貴妃鬧哄哄的進了殿中,聽得煩躁,忍不住疾行到廊下怒叱:“嚷什麼?統!”

“皇后——”榮貴妃連跪也不跪,站在那裡一把鼻涕一把淚,“我那凝兒不了,今日我要去救……”

“你拿什麼救?”皇后聽得好笑,斜睨,“用你通神的醫?”

“來了個通玄的法師,爲凝兒作法了,但要母系親人單守上一日夜。”榮貴妃彷彿沒聽見的諷刺,堅決的道,“妾妃今晚不能回宮了,請娘娘允準。”

“哦?”皇后心倒,有心不許去,可看素來委婉退讓的榮氏這個堅決樣,不許去怕是立即便要撲過來拼命,再說自己也確實掛心自己的十皇,若是榮氏的九皇治好了,自家兒也便有救了。

於是也便應了,隔了一晝否,榮妃神憔悴但是喜氣洋洋的回來,說是丹凝已經能坐起喝粥了。

接著十皇的消息傳來,越發不好了。

皇后這下再也坐不住,轉就進了殿找玉衡,接著親信宮人便聽見約的嗚咽聲哭罵聲摔東西聲好一陣狂風暴雨,宮人們悄對視一眼,無聲無息角一撇——百試不爽的三部曲又開始了。

過不多時,風平浪靜,皇后梳洗打扮掩去淚痕,傳令起駕。

急匆匆去了十皇府,爲了安全,勉強聽從玉衡的建議,放下架子,和他並坐一輛不張揚的馬車,從宮後一條皇家側道去十皇府。

一路上心中難免張,手絞在子裡不休,也不知道是因他所說的未知危險而張,還是因他這個人所張。

還從未和玉衡坐得這麼近過——玉衡練子功,不近,而亦謹守男之防,從不給玉衡靠近的機會,是璇璣皇后,母儀天下,的尊貴和份不允許別的男人的

世人譏嘲兇惡暴戾不當爲後,用後宮那些殺戮論的罪,不以爲然,的丈夫,爲什麼要給別人分?一個人爲捍衛自己地位和專寵,本就能做出任何事來,也是讀書的,前朝那些史書,哪家後宮沒有幽魂?哪家皇座下沒有白骨?別人能做,爲什麼不能?

馬車悠悠的晃著,車子是子香輦,不大,塞了兩個人滿滿當當,玉衡的隨著馬車的晃不斷過來,讓了讓,卻沒讓。

空間太小,心境張,覺便越發細微靈敏,隔著薄薄宮,在那一邊男子長袍下有力堅實的,那繃的心中一跳,,恍惚間想起旋鬆弛蒼老的,到泛著老人斑——同樣是男子,旋年紀還小些,如何相差這麼大?

今年四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旋卻早老態房事不舉,兩人將近有一年的時間沒有親熱過,曾疑心旋雨給別人用了,在上便振乏力,然而沒有,旋是真的老了。

而玉衡,真正看起來還在壯年,十強者聽說都駐,尤其玉衡,自子功練得千變萬化堅實難摧,一雙細長瀲灩的眼睛多年都波如水……這般想著,心便

然而也只是一而已,璇璣皇后隨即便眼觀鼻算觀心坐正子,和男之歡比起來,地位和尊榮自然更重要些,得忍著。

車子很快到了十皇府,一路上風平浪靜,璇璣皇后鬆了口氣,又笑自己被玉衡那德傳染了,草木皆兵的惹人笑話。

十皇府沉靜的矗立在細雨濛濛裡,院高樓上一盞黃燈飄搖,意味家宅不寧有人惡病,皇后很快下了車,卻沒聽見後跟上來的腳步聲。

的回頭,便見玉衡仍然坐在車中,神凝重的看著那盞黃燈,半晌突然道:“寧,我們回去吧。”

璇璣皇后怔一怔,怒火立即躥上來,嚨尖聲道:“你瘋了!都到了門口,還回去?”

“回去。”玉衡堅決的道,“我要對你我負責。”

“我要對我兒負責!”璇璣皇后怒極拂袖,擡步就往府中走,“不是你的孩子,你不知道心痛!”

“寧——”袖突然被他拉住,玉衡在雨中探下來,難得的神焦灼,“聽我的,回去!”

聽得這般急迫語氣,璇璣皇后倒猶疑了一下,並不是蠢人,多年和玉衡相也知道他的脾,當下道:“有危險?”

玉衡又看了一眼那燈,神有點茫然的道:“……也許。”

“昏賭!”璇璣皇后聽得這句立即怒從心起,重重一甩袖將他甩開,“你當真是被幾個小輩嚇破膽了!十皇府本就有護衛三千,外圍還有林軍,他們有什麼膽量,公然攻十皇府?就算攻進來,你怕?”

直問到玉衡臉上:“你怕?你怕?”

“不是這個……”玉衡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半晌道,“總之你要記得,我什麼時候害過你?”

“你是沒害我,但你現在是在害我兒!”璇璣皇后冷然一哼,理也不理長驅直,“玉衡大人,本宮知道你的命要,你先回去躲起來罷,本宮自己進去!”

當真便不理他,步子蹬蹬的在十皇府迎出來的家人引導下進門,玉衡怔怔立在雨中,也忘記運氣防,半晌竟被淋個溼,他恍比惚惚想起,這些年,自己和吵架次數也確實不了,但是這樣不顧而去,還是第一次。

他又擡頭看了看那燈……那燈,實在沒什麼異常的,包括整個十皇府,在他的應下都沒有任何殺氣,他之所以因爲一盞燈便裹足不前,其實只是因爲十四年前一句話而已。

十四年前,舊友來訪,兩人抱茶清談時,他曾玩笑問過對方:“某壽幾何?死於何地?”

答:“黃燈,韻腳。”

他不解,追著問,那老傢伙抱著茶盞好半天才道:“黃燈就是黃燈。”

他不死心,又問韻腳,那傢伙笑起來,道:“寫詩的韻腳你不知道?四聲你不知道?平聲,上聲,去聲,聲,連起來嘛……平上去。”

他當即噴了茶,跳起來把那傢伙好好損了一頓,什麼平上去,這等葷話兒,他玉衡一輩子練的是子功,哪來的“平上去”?

然而今日見黃燈。

要說黃燈,這輩子也見過不,最初也聯想起這話,惴惴不安過,然而次數多了也沒事,忍不住又笑那傢伙不靈,可是今日再見那燈,不知怎的心就砰砰的跳起來。

可是終究不能退。

在危險

他這一生,就從沒有置於險地而自己離去的事。

再說……能發生什麼呢?堂堂玉衡,十強第四,被一盞見過多次的黃燈嚇跑,棄下心人不顧,這也實在太荒唐了。

他立在雨中,深吸一口氣,下那一刻的躁與不安,追著的腳步,進府。

春雨將路面打溼,倒映著黃燈籠影油潤,皇后見他跟進來,角浮現一抹得意的笑意,卻又說皇之病不宜外人衝撞,將他阻在門外。

玉衡本來就不想進去,在外間坐了下來,十皇府這種地方不適合他多呆,一進便覺得渾不對勁,乾脆閉目調息。

四周空氣很沉靜,聽得見僧人唸經祈福之聲,約還有皇后虔誠告禱的語氣,室裡燃著香,他仔細聞了聞,很正常的名貴檀香,沒有一異樣。

他的心漸漸定了下來,一片空明寧靜中,聽見遠靜安寺檀鍾長鳴悠悠之聲。

高樓上的黃燈,始終在風中滴溜溜轉著,正轉……反轉……正轉……

不知怎的那燈突然歪了一歪,墜在樓前地面上,無聲無息的燒了起來。

玉衡睜開眼,沒有,一個小廝從他邊過,裹一濃重的檀香撲向那團燃起的燈籠,又拍又打的將火踩滅,地上揚起一些灰,他上也染了些,一邊拍打著一邊進來,和趕來的丫鬟笑道:“姐姐們看著些,我去換個燈來。”

他從玉衡邊經過,玉衡突然一擡手,抓住了他。

這一抓分筋錯骨,那小廝“哎呀”一聲大,瞬間痛得涕淚橫流,臉都變形了,一團擡起頭嗚咽的問:“貴貴貴客人……什什什麼……”

玉衡那一抓便知道他不會武功,仔細看了一下實在看不出什麼可疑,一擡手將那小廝一扔,淡淡道:“都出去,四周不許人走。”

“你管得太多。”皇后從簾子後探出頭來,“皇這裡需要人侍應,何況這是府中家生子小廝,本宮都認識。”

“出去。”玉衡語氣淡淡,卻不容置疑。

皇后猶豫了一下,揮揮手示意衆人都出去,連那通玄法師都避了開去,他出去時玉衡斜眼瞄了一下,一個武功平平的和尚,頂著深重的戒疤。

四面安靜了下來,現在,連黃燈也沒有了。

玉衡平靜的笑一下,繼續定。

然而這次卻了。

不知道哪裡開始熱,也不是從下腹也不是從丹田,倒像是從四肢開始,像掌心裡烘著了小小的火焰,先不覺得什麼,隨即便一點一點蔓延開來,那熱也不是表面的,而是銷魂噬骨,越過筋脈越過直接進了肺腑,進去後便開始,簌簌的,像溫潤的丁香小舌纏綿的部的每一寸,所經之都長出了飄搖的革,那草越長越長,繩索般撥著他的約聽見在歡呼,骨骼在節,丹田在跑馬,某地方越收越,心深的空卻越發的空。

他心中轟然一聲,便是一生沒有接也知道中了那種東西了,此時已經不是追究何時著了道兒的時候,趕調真氣去制,不想真氣一便如火上澆油,轟一聲全都煙花四了。

也是彈簧,得越,彈得越高,越是男子,破戒時越高堤泄洪一發不可收,如玉衡一生男子,卻不能靜心寡慾深山修煉,多年來浸氣重重的皇宮,相伴側,不沾染也得沾染,以往靠絕世武功支撐,靠皇宮裡專門的靜室養氣,如今在這裡,卻終究沒有了那份依仗。

自然,他之所以這樣,還因爲中了一個人長年累月的算計,只是也許他這一生,都不能知道了。

他如煙花四,天地瞬間白亮如電,那一片白亮裡他突然聽見皇后一聲低低驚呼,那聲驚呼剛耳,他便了進去。

厚重簾幕一颺又落,錦帳后皇後手按心口驚詫的瞪著他,道:“華兒好像醒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豎眉道:“你進來幹什麼?出去,出去,不得衝犯!”

玉衡默不作聲的,撲了過去。

他撲倒,用夢裡夜裡無數次模擬過的姿勢,手起手落一聲尖利的裂帛聲響,的金紅已經飄然落地。

似被嚇住,張著紅脣不能言語,他卻因那如玉如雪的一團而越發興,手一捺便捺住了的肩,一陣猛撕猛扯,瞬間將剝得溜溜一團。

簾幕重重暗香,室爲了避免驚擾病人線暗淡,厚重的垂簾將雨聲人聲都阻隔在外,四面沒有人,極度的安靜,極度的安靜裡燃起極亮的火。

掙扎著,支起脖子去看牀上的兒,裡低低道:”在……在……不能……”不知怎的那語氣裡多過拒絕,細細香汗微微,聽到他耳裡,頓時便是狂喜——暴戾如這般反應,已經不是推拒!

他一聲不吭,將自己完完全全下去,四十歲保養良好的子,渾的凸凹有致,一便像上一團雲,或者是一抔玉?或者是世間最的芳草?他仰起頭張大呼吸幾聲,不這樣便不能抑制裡的激……原來幾十年男子歲月當真是件蠢事,原來抱著心子是這般好銷魂令人不可割捨,他抱著那樣的縱橫馳騁,兩人都溼了一的汗,溜溜溼膩膩像魚,滾一團,在地上,在黑暗的靜室裡,在兒的牀下。

技巧生疏的他終於找對地方將自己填進去的那一刻,低而快樂的了一聲,而他腦中轟然巨響,裡發出戛然斷裂之聲,斷裂之後便出燦爛的煙花,金裡反反覆覆掠過那四個字:

平上去

平、上、去、

世間原有極樂如此,過往幾十年統統白費。

漫天漫地的金裡,多年抑終於發,滾一團鏖戰不休的飢男混忘了自己,混忘了份地位,也混忘了天地玄黃。

之前,衆生平等,本就沒有地位份之分。

卻突然有人冷冷的笑著,毫不掩飾的笑著,大步從外面走了進來,帶著風帶著雨帶著森寒的煞氣帶著凜冽的仇恨,步履生風的穿過迴廊越過槅扇踢開閉的屋門掀起重重簾幕暢通無阻殺氣騰騰的走了進來。

笑,揮舞著手中的金鞭,一鞭子就醒了牀上本就被地下大戰驚得睫閃快要醒來的十皇

“來,起來,快來看你媽和你叔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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