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皇后》扶風海寇 第十三章 我心驚塵

孟扶搖在墜落。

四面海水如天,蒼藍沉沉傾倒下來,磐石般在頭頂,用手捂著頭,手指狠狠掐在砰砰跳的太上,堅決不讓自己暈去。

這個時候暈去會爲別人的拖累,邊沒有誰可以在海追擊下還帶著暈迷的游上海面。

淡紅的從額頭上涔涔浸出,帶般曳在濁綠海水之中,瞬間不見。

頭頂有人影飛快游下來,遊的速度卻比不上下降的速度——下方的巨大海一直盤旋舞,攪出無數大大小小的漩渦,帶得形不住下落。

頭頂上不止一個人影在拼命手夠,孟扶搖卻仍在不控制的下沉,後那東西並不像魚,倒像蛟龍之屬,龐大的軀捲靈活,一盤便是一個漩渦,而栽落的方向,正是海的中心,只要,海一收面對的就是寸寸碎裂的下場。

而那巨大的頭已經昂起,碧綠眼珠之下一張大口利牙深深,蟄伏多年被驚醒的海底神,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嚐新鮮的味。

已經聽見海張開的口中發出的腹雷鳴之聲。

聽見漩渦攪著發出的汩汩氣泡之聲。

聽見珊瑚礁石被海掃得撞擊碎裂之聲,如果被那樣一掃,保證連聲音都不會有,只會爲一團孟扶搖醬。

漩渦就在下!

孟扶搖突然擡手就給了自己一刀!

劃裂,珠如珊瑚珠子一般散落。

之上,諸般部位痛不同,有些部位一旦傷痛劇烈,卻不傷關節也不傷行力,傷的只是疼痛降臨那一刻人的意志力!

只要能抗過那一刻的分外疼痛,便能激發出十二萬分的潛力!

孟扶搖當然抗得過去,經過神煉獄那一場,天下沒有不能忍耐的痛苦。

一痛之下頭腦一清,力氣剎那重回。

孟扶搖子一掙!

離漩渦!

眼前黑影一晃微一閃風聲一烈,突有兩排利齒,狠狠咬向的肩胛骨!

一掙逃離了海的漩渦,卻正好落在了海的頭邊,那東西反應靈敏兇猛,張口便咬!

利齒一穿,必然穿琵琶骨,一武功便廢了!

孟扶搖心中轟然一聲,什麼都來不及做,下意識擡手一擋!

“鏗!”

響起的不是意料中的利齒之聲,卻是金屬之撞上齒牙的聲響。

孟扶搖驚愕的轉首,看見自己手腕之上一個黑環狀,正正擋住了海的利齒,那海利齒鋒利如鋼刀,金鐵之照樣能斷,卻在這扁扁的鐲子之下鎩羽,不僅如此,甚至還被崩斷半顆牙!

孟扶搖立即抓起那半顆牙,霍地將海鼻孔中一

仰頭怒吼,聲音震得海水翻滾,霍地一尾彈掃過來,四面激起海浪如無形的巨牆,孟扶搖一個翻已經遊了開去,眼一掠約看見海頭頂有一極小極窄的凸起,在淺紅的視野裡發出奇異的澤,直覺告訴這大抵是個很重要的部位,“弒天”立即出手!

“嚓——”

無堅不摧的鋒利黑刀凸起,並沒能沒柄,還發出叮的一聲低響,聲音竟然像金鐵擊,可以想見那快地方何等的堅,孟扶搖卻暗可惜,劇烈的頭痛影響了的出手,偏了半分,了骨中。

那骨卡得,孟扶搖一拔之下竟然沒能拔得出,海卻已痛得瘋狂,翻騰滾卷,閃電般將自己的子麻花般盤起又彈開,四面海水因這龐大的劇烈搖盪不休,似乎整個海底都被它的疼痛翻攪,將掀起,將高飛,將代替了三萬裡之上的無盡之天。

孟扶搖此時才勉強看清那海的形狀,長形軀數十米,頭大尾,半鱗甲,有四爪,僅僅巨爪便有數米長,果然是蛟王。

傳說中禍害無數,和十強之五大風相鬥三日三夜,在羅剎海域之下沉沒的兇

擺舞的形帶水流方向正逆反轉,衝得孟扶搖頭暈目眩,努力在那些漩渦的隙之間穿梭縱橫,不讓自己被帶到蛟王的中心。

的氣息已將用盡,肺間疼痛炸,再不上去自己會先而亡。

上頭的人在這一緩間終於遊近,手就去抓

姚迅抓住左臂,燕驚塵抓住右臂,馬老爹快手快腳的在腰上繫好繩子,雲痕擋在了追來的海面前。

疼痛瘋狂的兇在這個時候絕不會放過任何敢於阻攔在它面前的人,而此時的兇也全部被激發,比先前更難應付,而它渾膩堅甲,堅甲之下還有鋼鐵般的皮,便是絕世神兵在手能穿它的皮,也很難造致命傷害。

孟扶搖掙扎回首,對雲痕拼命的指那蛟王頭頂,雲痕一眼看見孟扶搖的“弒天”在那裡,立即遊了上去試圖爲孟扶搖拔下來。

他水不如孟扶搖,這一遊控制不住,被漩渦一卷便要撲蛟王口中。

孟扶搖心膽俱裂,掙扎著便要回去,奈何姚迅和燕驚塵絕不放手,死死抓著拼命上浮。

“嘩啦”一聲三人破水而出,孟扶搖伏在船沿大口息,一連三個深呼吸後,找出一顆藥吃下,抓過一繩子將腦袋一勒,拿了把長刀,戴上船上準備好的皮囊立刻轉

“扶搖!”燕驚塵攔,“你支,不能再下去了!”

孟扶搖一頭撞在了他上,將他撞出船外,大罵:“滾你的蛋,滾你燕家的自私鬼!”

一扭頭,毅然潛了下去。

線一明又暗,孟扶搖再水中。

怎麼能讓雲痕一人留在那裡?

鬥過那東西知道,雲痕一個人上不來!

海底依然火山發一般翻轉盪,四面東西太多太雜,那些沉潛於千年古國之下的久未被驚的海底古寶,此刻全部被翻卷而起,祖母綠、珊瑚牀、佩玉、櫻珞、虯龍金盃、貓眼石……無數珍寶從芒閃閃極盡的掠過,再被嫌惡的揮開。

沒功夫去看那些虛幻的東西。

只想找到那個水下的人。

雲痕——

堅持住——

最爲渾濁的一片水下,低嗥沉沉傳來蛟王怒吼,孟扶搖睜大眼,努力尋找了很久纔看見,細沙蓬蓬飛撲中約一道人影來去縱橫,劍如風不住劈在蛟王上,掠過一道道濃稠的帶。

孟扶搖鬆了口氣,還好,雲痕還活著。

只是他作已經慢了下來,劇烈搏鬥之下氣息耗盡也在須臾之間。

孟扶搖衝了上去。

沒去雲痕邊,卻直衝蛟王頭顱,一腳瞪上那巨大的碧綠眼珠,蹬得那眼珠花四濺,宛如開煙花,趁那疼痛一讓之間,擡手就抓住了“弒天”,將自己狠狠吊在了刀柄上。

蛟王劇痛拼命擺頭,然而擺得越劇烈,傷害越大,死死掛在要害的孟扶搖的重藉著這擺,生生將“弒天”拖得一點點下墜,堅絕倫的頭骨慢慢剖開。

宛如凌遲的痛苦令狂吼聲驚天地,那垂死掙扎,霍然全力一甩,孟扶搖唰一下被甩飛出去,在阻力巨大的水中竟然被甩出數丈之遠。

隨即那蛟王子一拱一竄,在水底一彈,驀然子一,灰青的全漸漸出現了變化,由點而片而面,漸漸泛出灰暗的紅,不似,倒似一片沉重的鐵鏽,漸漸延展開來。

孟扶搖看不清到底了什麼,但也覺出了澤變化,這廝是要臨死一搏了,拔了刀便去拉雲痕。

手指將將及他角,雲痕子突然快速一退。

那種倒退法絕非遊可以達到,孟扶搖這纔看見不知何時那蛟王的爪子指甲暴漲,一彈一便勾住了雲痕的,惡狠狠拖著他向海底潛去。

而海底更深約有個巨大的黑,應該就是那傢伙的窩。

孟扶搖擡手去砍那指甲,卻追不上那蛟此刻的速度,它急切的奔向那個窩,彷彿那裡有著救命的寶貝。

孟扶搖立即埋頭深吸幾口皮囊,抓住那蛟的尾,橫劈豎砍,想要將那傢伙注意力引到自己這裡來,武功在水下只能使兩,選了長刀也無法將寬達數米的蛟砍斷,卻也將那金剛般的蛟砍得橫飛碎鱗四濺,蒼綠海水一片深紅。

那蛟一擡爪,五爪尖比先前兩倍張開,撕裂深海之水,五柄利劍一般向孟扶搖橫掃,孟扶搖一讓,前哧哧兩聲,皮囊破裂,卻也趁著那一到雲痕側,不敢去拽雲痕,怕拽斷他的,揮刀去砍那指甲。

然而那蛟王此刻速度驚人,已經抓著雲痕,即將進

不算大,僅能容納蛟王形,口碎石犬牙錯,那蛟只要帶著雲痕往裡一,剎那間雲痕便會

蛟王頭已經

“嚓——”

孟扶搖一刀砍斷了那指甲,一腳將雲痕踢了出去。

這一腳用盡最後力氣,閉氣狀態下一武功所使有限,也不過堪堪將雲痕踢出數米。

這一腳也耽擱了上浮的時機,那蛟王尾一掃,霍然捲來!

四面海水被大力深深漩渦,力氣用盡氧氣用盡的孟扶搖掙扎不出。

數道黑影撲過來,一道撞上漩渦便被轟飛,一道卻靈活一閃,煙氣般從蛟王尾底一道隙一竄。

他竄的時候,雲痕正好也看見了那急流死角,待撲上,那人將他狠狠一推。

約間似乎說了句什麼話,卻也只有雲痕聽見。

一推之下,反作用力雲痕被撞開,那人急速上浮,正好落在孟扶搖腳底,斜肩一頂,將大力頂出。

孟扶搖立即被急流和下大力拋出去,著蛟王鐵鏽深紅的膩長尾飛出。

留下那人,再也來不及逃開,被長尾咔嚓一卷。

一陣低微骨碎之聲傳開,海水中騰起大片濃霧,如晚霞將盡前最後一抹豔

蛟王卷,聽著那骨碎聲響,快意的向著黑猛衝。

那是它的出生地,生於此,死於此!

而死,也一定要拖個祭品墊背!

霧迤邐。

霧裡出那人蒼白的臉。

燕驚塵。

蛟王最後那一卷,鋼鐵之力千鈞,卷斷了他全的骨骼,他早該在剎那間死去。

然而他竟然沒有死,只是定定的看著霍然回首的孟扶搖,慘白脣角猶笑意。

他看見那子霍然回首,如同對待雲痕不肯放棄一般再次撲來。

他看見那手掙衆人舉起長刀試圖釘住那尾,釘不住竟然棄刀用手拖,竟然想用自己的力氣和這巨拔河,將他從即將沒的永恆黑暗中拔回來。

他看見那子從玄元山上翠綠濃蔭之中回首,對他一笑粲然,目晶亮照耀這灰暗天地。

他看見那子和他一起坐在玄元后山的崖邊,在清風明月之中晃著,悄悄塞給他一包自己做的開花豆。

他看見玄元派練武場他試圖好好給補習劍法功,卻擡頭對他裝傻的笑啊笑。

他看見那子大雨傾盆一個頭磕在泥濘之中,擡起頭來時對他出的手,出溫暖的眼神。

那溫暖的眼神……曾以爲此生再不復有,在他負而去,在他陷泥潭,在他下手擄掠之後,今生今世再無緣再見。

不想竟還能最後相伴這無風無浪的一程。

不想竟還能最後看見對他無拘無束忘卻一切前塵的純淨笑容。

不想竟還能看見爲他再度轉,沒有任何歧視的願意爲他拼命一回。

真好。

這樣的結束真好。

二十餘年傾瀉,都化作今夜深海之下細沙如雪,填滿一生裡寂寞往的空城,空城中燈從此熄滅。

遇見你那一日,大雨綿綿不絕,原來不過是爲了寫人生裡最後的讖言,雨中見你,水中離別,看你笑如明花,於我永恆之中永不凋謝。

燕驚塵亦在笑,脣邊深紅開謝,朵朵綻放生命裡最後的豔烈。

世人眼底金堂玉馬完無缺,抵不了命運深永不可彌補的破碎,然而人生的末了,冥冥用另一種方式將心願合——一生裡,原來不過只是爲了最後這半年。

而最後的相遇,他完滿,也贖罪。

很好……很好。

視線朦朧,漸漸將看不清,看不清爲他的生命最後做的掙扎。

而四周如此寒冷,像冬夜裡嘶吼的風從破裂的窗紙從刺進來,砭骨撕裂。

不知道哪裡,突然亮起一盞搖曳的燈,冷而白,像是靈魂的

有紅燦爛的子,從深海之底的明裡冉冉走來,袂飄步履輕盈,掌心珠明滅,飄搖卻不斷絕。

裴緩。

用幸福和終爲他抵擋流言,用驕傲而濃烈的來困住他的,他的妻。

他最後的視野裡,是那豔麗高傲如前的子,微微向他俯下來。

聽見道:

“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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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轟然一聲大

蛟王終於奔向了它的死亡之所,進了出生之地的溫暖和溼,如同尋見宿命的,首尾相連,進生命的永恆。

怎般開始,怎般結束。

智慧類生,和人類往往有著同樣的執著。

孟扶搖癡癡的被姚迅馬老爹和海寇們拖上去。

最後關頭他們全部下來了,然而那發,他們的武功連接近都不可能。

孟扶搖在燕驚塵被拖進去之前一直試圖掙扎救回他,心中明知給那東西一絞,大羅金仙也不可能活,然而依舊不願意他從此被拖那海下深,在碎石和蛟骨無存,永遠墮黑暗的海底深淵。

那不該是他的結局,這個因爲錯過而錯了一生的男子,並沒有真正爲非作歹,也沒有真正對不起,就算有錯,也已用半年多來的心呵護做了補償。

這大半年時時頭痛,發作時煩躁易怒,從來都是他仔細照顧,在每個商船上尋找藥尋找大夫,一次次親手熬了藥湯送來。

時時惡言相向,他卻從無怒容,有時眼底還有微微的欣喜,看著讓人心酸的欣喜,似乎他是那樣覺得,只要願意理他,便是責罵,也是近。

而就在剛纔,就在第一次出水的那刻,還那般惡毒的罵了他!

他一生錯了那一次,卻從此背了一輩子的罪,他付出生命裡所有的努力和榮耀試圖喚回,卻最終換了最後的一聲唾罵。

那個人,那個最早喜歡過的人,那個記載著最早心時代最初的溫暖與的男子,用自己的命換了的命,換了心中有些堅的棱角慢慢磨去,化爲這深海中散落的永遠無法撿拾的珍珠。

恩怨……恩怨……揹負於,傷人無形,而,說起來大度寬容不在意,卻在心裡始終記得他的辜負,臨死也不曾給他一句原諒。

說要放過,未曾真正放過,等到真正想起要放的時候,已經遲了。孟扶搖躺在船上,一,大大睜著眼睛,著那麼高那麼遠的天,想著臉上那些水怎麼永遠也流不盡,而又要怎樣的流,才能把這一生裡所有的無奈和疼痛都洗去?

側,雲痕也一

他閉著眼睛。

最後一刻他待回頭,卻最終沒有回頭,他知道自己應該做的是什麼——如果他那時再回頭,孟扶搖一定會跟著下去,那麼三個人一起死。

最後一刻他選擇和姚迅他們一起拖著孟扶搖往回走,永遠留下了那個人。

那是他和他的選擇,爲他們共同所的人。

孟扶搖最後只知道拼命去救,思維早已混,他卻是眼睜睜,清清醒醒的看著他被捲,帶走,帶永恆的黑之中。

他甚至那般清晰的看見進的一霎瞬間的破碎。

人在海中,會不會流淚?

那一刻眼睛漲滿了這一生來來去去的汐。

那一刻心深海,亦在黑之中,扭曲、痙孿、磨礪、永無休止的疼痛……如這脈裡不可揮去的牽繫,從此有一生命的線,永久扯在了心尖。

“咚——”

誰在他後泥水間重重磕頭,四面裡月如晦?

“哥哥這輩子,也許就不能回去了……”

誰在他後低聲,一字字帶悽絕?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真?

是無意的言語,是人生末端的預,還是躲在窗外聽說羅剎之險時突生的奇異預言?

他閉著眼睛,想臉上的水爲什麼永遠也流不盡,想自己乾涸了二十多年的眼睛,爲什麼今日被海泡得這般溼,似乎要永遠這般,無休無止的溼下去。

想最後一刻,那個人推開他前,一生裡最後留下的兩個字。

“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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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王的,後來終於被弄了上來。

多年前爲害整個扶風海域,造無數人死難,連大風都沒能真正解決的兇,終於從這個世界上消亡。

蛟王一是寶,丹大如嬰兒人頭,骨油莫不是珍,孟扶搖只命人取出骨,那張巨大的皮,卻一點沒,並深深埋在了羅剎島。

姚迅十分可惜,連連頓足,說那蛟皮拿來制甲,是天下難得的防護寶甲,那麼大一塊,足可裝備一個百人頂級衛隊,其價值已經無法估量。

他說的時候孟扶搖默然不語,一點心的表示都沒有——燕驚塵的首最終沒能找會,或者說本沒能找到,想必在最後一中,已和蛟王化在一起,這讓怎麼能再拿著蛟王的皮去做皮甲?怎麼知道哪塊鱗甲上有他的和殘骸?怎麼能讓他最後所附,被刷洗、硝染,製皮甲?

價值連城又如何?拼死獵殺又如何?有些事,不是有了價值便可以罔顧。

羅剎島上起了一座新墳,其實也只是冠冢,上淵的燕家小侯爺,將自己的海上放逐寫永恆,此生再無迴歸家鄉之日。

孟扶搖將墳墓修得極盡結實,僱傭當地人長年守墓,墓前青燈長明,替遠在海外徘徊不能歸家的遊子照亮回去的路。

雲痕上那日被蛟爪穿,爲了不給他留下後癥,孟扶搖勒令他在岸上休養,雲痕常常坐在燕驚塵墓前,拔拔那些長的草,在夏日的樹蔭下一坐就是半天。

羅剎海下那座沉沒已久的古國也在無意中找到了,就在蛟王臨死鑽的黑末端,最後那一震震裂了當初掩住古國的矮山,現出千百年前古國的神燦爛的文明。

也許那條不知活了多久的蛟,一直便是那古國的守護之神,歷經千年的守護,在臨死一刻也不曾忘記自己一生的使命。

使命。

每個人生來亦有使命。

孟扶搖亦永不忘記自己最終的目標。

在恢復過來後便打開了大風的盒子,一開始很擔心泡了這麼多年裡面的東西一定爛了,打開來卻發現裡面全是薄薄的黃金頁,鏤刻深深字跡,永不腐爛。

那裡面是一套全新的功法,和“破九霄”有相通之,但覺更簡單也更高上一層,孟扶搖仔細想了一下,覺得當初遇見大風,他使用的武功並不是這黃金頁上的功法,所以這武功的來路,實在很值得疑問。

既然不衝突,那自然可以練,孟扶搖著手練新武功,並時時和自己的武功相印證,總覺得像是同源的不同分支,甚至連“破九霄”,都不是總源,而這兩門武功究竟歸屬何,看來只能等遇上自己家那位死老道士了。

黃金頁的最後一頁,十分古怪,不是武功沒有字跡,只是一些奇異的線條,看上去很像象畫,大風的東西,肯定不是沒有用的,小心的收起。

蛟王的也用了一部分,剩下的藏起來,總覺得自己這樣吃了很可惜,有機會問問宗越怎樣用最合適,記起宗越是個很牛叉的蒙古大夫,蛟王的丹果然不是尋常東西可比,以的武功,也足足用了小半個月的時間才吸納得差不多。

第十五天上,晨曦初起,淡白的霧氣籠罩了羣島,閉關的孟扶搖在羅剎島上一個山緩緩睜開眼睛。

眼睛裡的淡紅略略淡去了一些,卻依舊沒有完全散去,不過視線比以前清楚了些,很明顯在慢慢好轉。

但是值得欣喜的不是這個。

就在剛纔睜眼的一霎,竟然看進了自己的

看見自己丹田之中,真氣以一種奇異緩慢的旋律在無聲旋轉,旋轉的中心泛出白的珍珠樣的澤,漸漸凝一個細小的中心,如同核雲團,帶著全經脈真力流,所經之不再澎湃,卻海納百川綿綿不絕。

而丹田芒隨的呼吸起落而輝陣陣,耀亮整個腑,芒所及之,那些久經打磨的經脈,越發堅實錚然,如玉如剛。

視力未復,卻已開通“視”之能,的五的全覺,都已經調至人力幾乎可以達到的最巔峰。

這一霎聽見百里之外的海風中一隻黑翅鷗掠過水麪叼起一條銀魚。

這一霎“看”見五十丈外一隻蚱蜢剛剛跳過了一婆婆丁草。

這一霎聞見島的另一邊一家漁民煮魚時不小心多放了一勺醬。

這一霎覺到全島都瀰漫著一種奇怪的味道,四面低低的哭泣聽來幾乎和海濤一樣響亮,那味道在鼻尖滾過,立即想起來那是什麼東西。

所有的覺都加倍開通,和天地山河空氣自然似乎可以隨時渾然一,可以無聲無息的融、化解、使用、圓轉。

“破九霄”第九層,“天通”!

至此,功

孟扶搖站起來。

一站,子便是一飄,輕盈圓轉的真氣飛之下,還沒適應這種提升的自己險些撞到頂。

吸一口氣,降下底,收回真氣,關閉特別靈敏的覺——太靈敏了,以至於遠快步奔來的腳步聲聽起來像是打雷。

沉在中的黑暗裡,大功告,沒有喜

十餘年前太淵某山谷的對話突然飄過耳際。

“修煉‘破九霄’,人生極致之苦,那苦不僅包括之苦,還包括一切背棄、矛盾、爲難、摧毀、自責、悔恨、殘忍、抉擇、分別、恩怨、恨、死亡……所有負面神之苦,你覺得,你能麼?”

“能!”

五歲孩子如此輕狂,以爲一生裡沒有不可以降服的人和事,然而當多年後歷經滄海桑田,才發覺那一句“能”何等重於千鈞,無數次險些將倒,而無論倒在何孟扶搖早已灰。

自己一路上將自己撿起拼湊,勉強攏回原形再繼續前行。

還有那些爲付出的人們,一路上陪在邊,將散落的撿起拼湊,爲此不惜付出時間力武功乃至……生命。

一路來何其悲慘,卻又何其幸運。

孟扶搖擡起頭,口大石的隙,看見坐在燕驚塵墳前修煉武功的雲痕,心中涌起一陣歉疚,自己忙於修煉武功,倒將他給忘記了,其實燕驚塵的死,傷最重的是他吧,無論如何那是他的兄長,燕氏家族裡唯一對他表示過溫暖的人。

大風的黃金頁,準備將這個給雲痕,“破九霄”是老道士獨門武功沒經他批準不能傳給外人,黃金頁卻無所謂,雲痕算起來是半個師弟,卻因爲門太晚所學不全,雖然武功頂級卻很難巔峰,他的遭際也是邊所有朋友中最淪落的,大風留下的東西能夠幫到他。

的腳步聲已經到了近前,是姚迅,先和雲痕說了什麼,隨即奔過來砰砰砰的拍打口的石塊。

孟扶搖一指將石塊推開,問:“怎麼了?”

“島上有瘟疫,我們要趕離開……”姚迅跑得氣吁吁,“前幾天就有人生了怪病,我們怕打擾你練功沒敢告訴你,今日越發不好,人死了好多……”

孟扶搖皺眉,想起自己剛纔聞見的味道,那是濃厚的死氣,看樣子島上確實不對勁。

“好像不止羅剎島這樣。”雲痕過來道,“扶風海上很多住人的島嶼都有人生病,死了很多人。”

“這些島民互相來往麼?”

“不。”姚迅道,“真正會在各個島停留的反而是海寇們。”

孟扶搖站在那裡思索了一下,覺得有些不對勁,真的是瘟疫麼?大海之上各島散落,距離很遠,哪裡就那麼容易都得同一種病?然而現在把海寇們都找來查問才蠢,誰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誰知道是否就是維京海盜的問題?

“離羅剎島最近的海岸城池是哪個?”孟扶搖問。

“是蛟城,塔爾的勢力範圍,”姚迅答,“扶風鄂海線,在扶風三族範圍都有涉及。”

“安蛟城,在蛟城重新買最堅固的大船,我要從蛟城出海安絕域海谷。”孟扶搖擡就走。

“啊……””姚迅對孟扶搖的決斷反應不過來,“不當海上霸王啦?”

“皇帝我都不當,何況海上霸主?”孟扶搖回首一笑,“海底古國的珍寶,我留下一部分,夠那些海寇過三輩子,他們金盆洗手,不要再幹這刀口的營生,找個島好好的福吧,也算是跟我一場的報答。”

“可惜了維京海寇鼎鼎大名……”姚迅跟在後咕噥。

“有沒有鼎鼎大名不要,要的是要好好活下去。”孟扶搖負手笑,“再跟著我,也許會死得一個不剩。”

看著天際滾滾而來的濃雲,眼神裡出和濃雲一般的黝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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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塔爾大明王朝十年五月末,蛟城海港之,悄悄停泊了一艘大船,船上下來幾位年輕男子,無聲無息匯海港碼頭人流之中。

“這個海港人不多啊。”孟扶搖四看著稀稀落落的人羣,皺皺眉,“我覺得所有碼頭人都很多的。”

姚迅早已自來的跑到一邊去打聽,半晌回來,臉上一副被雷劈了的神

“怎麼了?”

“還在打仗,很多人都被徵丁了……”姚迅呆滯,“好生混的戰局……”

“嗯?”

“原本不是在僵持嘛,塔爾和燒當聯合起來對付發羌,當時你突然失蹤,幫助雅公主的人全部跑,發羌幾次都險些慘敗,誰知道不知怎的,大瀚皇帝突然說塔爾族聖非煙無故潛他家瀚王的長瀚山封地,並進了長瀚山脈腹地區,他視此爲對大瀚的最大侮辱和挑戰,當即對扶風塔爾族宣戰,也不管他大瀚和塔爾族之間隔了一個大宛還隔了一個發羌,直接便揮兵北上,加了三族混戰……我的天……”

“大宛什麼表示?”

“開放國土借道,並借兵三萬以示助威——因爲瀚王殿下您,也同時是大宛陛下,出兵助威還是小事,關鍵在於這個態度,塔爾現在人心慌,好多人都聚集在聖宮前禮拜求神,希戰事快些結束,還塔爾安寧。”

孟扶搖默然,心想這都什麼事兒,戰北野找不著自己,乾脆打起羣架了?他雖然子厲烈,其實卻深諳政治,不像是找不著人便無故遷怒,不惜穿越他國國土開戰的人,他爲什麼找上塔爾族?是爲了幫助珠珠還是其中另外有?非煙真的潛長瀚封地了?去那裡幹什麼?而這件事,和在扶風的的遭遇,有什麼關聯?

這許多疑問糾纏在一起,在混沌的大腦裡浮沉,擾得又有些頭痛,原本因爲燕驚塵之死心有所悟,打算放下在扶風的所有恩怨,也不想報那被害失明失憶之仇,直接買船出海渡越穹蒼,如今打這樣,當真不管麼?

“他們的主戰場在哪裡?”

“大瀚皇帝已經打散了燒當的兵,匯合發羌和大宛的兵直塔爾王城,目前主力離蛟城不遠。”

孟扶搖“嗯”了一聲,坐在一棵樹下吃乾糧,手中拿了一塊脆餅卻沒有吃,慢慢沉思,在去王城和直接離開蛟城去穹蒼之間微微猶豫。

卻突然有東西簌簌的落在手中餅子上,還有“嗒嗒”的響聲傳來,孟扶搖擡頭一看,見是隻黑的八哥,正在頭頂上吃松子,吃得碎屑紛紛,毫不客氣的落在的餅子上。

元寶大人是一看八哥類便怒上心頭,立即躥了出去要飽之以老拳,那八哥拍拍翅膀飛走,飛到另一棵樹上,斜眼看著元寶大人,頭一揚繼續嗒嗒的吃它的松子。

孟扶搖看著好笑,正要召回齜牙咻咻的元寶大人,突然臉一變。

在那裡,慢慢轉頭,看那隻啃松子啃得“嗒嗒”直響的八哥。

嗒嗒……

嗒嗒。

孟扶搖站在那裡,聽著那很普通卻在剎那間振聾發聵的聲響,臉一層層的冷了下來。

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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