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皇后》穹蒼長青 第十四章 大結局上
孟扶搖沉在夢魘般的睡眠中。
的軀在被令沉睡,意識卻躁不安,心深知道此刻絕對不能睡著,也知道一旦睡著後果嚴重,甚至也約覺到,就在邊,就在面前,有人在爲的安全生死掙扎,那人的目深深,睜不開眼也能應到那眼神似要看進的靈魂,沉切而熱烈,爲此心中生了灼灼的火,在一片驚恐的燥熱之中,不住的勒令自己,要醒來,要醒來——要醒來。
於是很多時候真以爲自己醒來了,以爲自己已經睜開眼,和邊人並肩作戰,抵抗這一關難過一關的四大境,然而的軀依舊沉睡著,來自長青殿主的強大神力,讓意志力無比堅強的孟扶搖,竟然也無法抵敵。
戰北野的軀在輕輕抖,脣焦裂,前服溼了乾乾了溼早已被大汗浸,灼傷還在其次,水的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更不知道這樣焚心般的痛苦煎熬還要熬多久,他不懼死亡,年時暗宮廷傾軋求生,年時轉戰沙漠舞黃沙,青年時大軍踏境揮平四疆,那一路風霜火,死亡的遭遇比活著的機會多更多,是他時時拼了一顆求死的心,才捱到今日之時長久的活——他不懼死。
然而這樣的死法,依舊超出了他自己臆想之外。
在以往那些高踞寶座的寂寞日子裡,他無聊的想過自己的死法,崩於某殿,葬於某陵,隘號某帝……無論怎樣的死法都是那樣沒趣,唯有想起一種死法他會微笑——他想死在側,白髮蒼蒼的一對老頭老太在各自的搖椅裡相顧而笑,在人生的大限時刻,各自握對方生滿老人斑的手,再一起輕輕垂下……何等的圓滿的幸福。
如果能有那樣的死法,他願意用自己的壽命去換取,然而心深不是不知道,但凡最麗最令人神往的,多半都只能是夢境。
如今……這樣的死,好吧……雖然慘了點,但是好歹也是死在面前,死在邊,和那個夢境,其實也差不多吧?
戰北野在搐的疼痛裡自欺欺人的微笑,他並不去想自己一旦真的被烤死,孟扶搖還是擺不了被捲火骨灰的命運,在他看來,盡力便,生死本就是不那麼重要的事,他要做的,就是永遠不讓死在自己之前!
火舌倏進倏出,一點點侵吞著人的意志,戰北野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多久了。
他垂下頭,細細看孟扶搖眉眼,他看得出,孟扶搖即使在沉睡,也依舊在掙扎,以至於額頭也無聲沁出的汗,那樣的掙扎看得他有些心痛,不輕輕嘆息一聲。
可憐的扶搖……一生裡沒過過幾天舒心日子,一生裡雖居於人世之巔卻也一生苦痛掙扎,那些榮華富貴富有天下,明明到了手,竟然一天也未曾用過,做人苦累如,這一世可睡過幾個好覺?
下輩子,做個普通的子吧,你耕田來我織布,你挑柴來我下廚,山野村婦,簡單而撲素的幸福。
當然,那個村夫,得是我……
戰北野一笑,想著,只要自己和扶搖的死訊傳出去,這五洲大陸,便要再次了。
他自從來穹蒼,已經做好了有去無回的準備,雖然穹蒼獨立國土,和大瀚遠隔兩國,他無法帶自己的大軍近穹蒼,所帶的護衛雖不,但在接近長青神山時他便讓他們在山下待命,不必上山枉送命,但是他事先囑咐過,一旦自己和扶搖出事,這些人會第一時間離開穹蒼,持他的手書向扶風雅蘭珠借兵,如果這些人離不開穹蒼,那也沒關係,他走之前還留了信給小七,一旦得到自己不利的消息,或者自己半年沒能傳任何消息回來,無論敵人是誰,立即發兵!
大丈夫死則死耳,仇怎可不報?
至於自己死後,衝暴躁的小七會怎麼報復諸國,會怎麼掀起大,他纔不關心,自己都死了,還心那麼多做什麼?
他走之前已經留書雅蘭珠,萬一有什麼意外,雅蘭珠說過,會替他照顧太后,母親有人照顧,他再沒什麼放心不下的事。
心頭灼熱,一焦火,全部意志靈魂都似要化火山中滾燙的灰……飄揚在天地間。
戰北野的手,緩緩的鬆開……
眼前突然飄過一小團雲,快速的,閃電似的一掠。
戰北野怔一怔,剎那間瀕死的意志中模糊的閃過一個念頭——這裡的雲絮都悠緩飄,爲什麼這團雲特別的快?
那團雲一閃便到了他面前,撲上他前孟扶搖,一口便咬向了後頸。
戰北野看清楚那東西,目一亮。
那隻耗子!
元寶大人直撲孟扶搖,雪白的大牙嚓的一亮,瞬間啃破頸項,卻只破了一點皮,不傷脈。
孟扶搖立即睜開了眼睛。
長青神的唾,在長青神殿這地方,本就是極寶貴的東西,只是向來浪費在了堅果和甜食上而已。
孟扶搖一睜開眼睛,看見元寶大人目一喜,再看見戰北野,臉立即變了。
戰北野怎麼突然瘦了也黑了?
再一轉眼看見他後火,立刻撲過去,一把將戰北野拉開,順腳將雲痕勾住,元寶大人一人一口全部啃醒,衆人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那火臉都變了。
再看看一焦痕的戰北野,都知道如果不是他拼死忍著烈火慢烤的痛苦擋著,此時衆人早已全化飛灰。
孟扶搖來不及說什麼,拉住戰北野,趕接下所有人腰間水囊給他補水,戰北野過一口氣,居然還在笑:“運氣真好……”
他雖然勉力開口說話,但是本發不出聲音,孟扶搖一把捂住他,皺眉道:“別說話!”
手到他脣,頓時覺得掌下乾裂起皮簡直刺手,收回手時已經沾了滿手,孟扶搖抿著脣,咬牙轉到他後,給他敷藥,上一向各式藥齊會,自從當初宗越被驚神箭炸傷,燒傷藥也是常備,好在那火頭畢竟還有段距離,又是一陣一陣竄火,雖然更痛苦些,但無形中也拖慢了時間,戰北野還不至於真的給燒焦,只是若不是元寶大人回來得及時,不烤死,也要水而死了。
雲痕下外袍默默遞過來,孟扶搖接過,輕輕披在戰北野上,勉強笑道:“陛下,這袍子小了點,你就湊合吧。”
戰北野拉拉袍子,笑容依舊明朗,做了個手勢,示意:大概這是你對我最溫的一次……
孟扶搖無奈的看著他,心想太固執的人就這麼回事,都這樣了還在想著這個,一轉頭看見元寶大人飄在空中,此時纔有空歡喜:“元寶,你沒事了?”
元寶大人看起來雖然齊整了些,但是神頗有些懨懨,點點頭,又搖搖頭。
暫時小命是沒事了,但是鼠大事很有事……
孟扶搖不明白它的意思,又問:“黑珍珠呢?”
元寶大人一聽便抱住頭——別問我別問我別問我!
孟扶搖看它那樣子,算了,別刺激人家了,還指它救命呢。
還是困,肢乏力,但是好歹神好了點,問元寶大人:“這關怎麼過?”
元寶大人爬上肩頭,四面了,隨即舉爪向天。
孟扶搖雲痕齊齊擡頭,只看見一片連綿遊的絮白,浮雲遮眼,不見最高層。
兩人齊齊愕然回它,元寶大人又指,孟扶搖這回運足目力,纔看見上方頂端,約似有山峰高矗,和雲一般潔白,山峰頂端好像還有什麼東西,一時卻也看不出來。
“要上去?”孟扶搖皺眉,“平時也罷了,不過飛而起的事,現在飛不起來怎麼辦?”
元寶大人出“你不飛也得飛這個事必須你們人類做我們鼠類本辦不到”的表。
“飛不起來就爬吧,無論如何不能呆在這裡。”孟扶搖挽起姚迅鐵,雲痕負起戰北野,一行人艱難萬分拖拖拽拽的,好半天才到那山峰腳下,擡頭一看孟扶搖“噝”一聲,道:“這是山麼?這是山麼!”
直上直下,毫無起伏,巖石如玉石,不留手,還結滿更的冰,孟扶搖擡手上去又是一怔,冰是冷的,卻是的,那巖石不像巖石,倒像有呼吸有生命的東西,然而卻又沒有生命的活力和溫暖,手綿卻僵死,更像是一個死。
這種實在太複雜,難以盡述,卻十分的讓人難,彷彿午夜裡探手進被褥,突然著了久已冰冷的。
在這清麗綿的雲浮之境裡,外在的表象都是令人放鬆的,裡卻殺機迫,孟扶搖不敢對這“山”掉以輕心,先試著往上爬,不想還沒爬上一步,便哧溜一聲了下來,孟扶搖不肯泄氣,施展壁虎遊牆功試圖牢牢吸附,不想那東西竟似乎微微一,然後一彈,生生將彈了出來。
“這東西怎麼這麼詭異?本沒法著力。”孟扶搖喃喃,側幾人都試了試,無一例外落下,孟扶搖想了想,拔出“弒天”,道:“用各自的武鑿壁,踩著挖出來的上去,我看它還怎麼。”
刀一拔便咦了一聲,不知什麼時候“弒天”的竟然變了,黑刀變了白刀,通半明,刀尖閃耀著一點紅,那紅並不是尋常的,而是潤澤,殷紅,像是花苞之尖微綻輕紅。
而刀之上,靠近刀柄,閃著麻麻一排明文字,那些文字浮跳躍,閃爍不休,而且形狀奇怪,像字又不像字,倒像偏旁部首。
“我的刀怎麼變這樣?”孟扶搖怎麼也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弒天”變樣,記憶中在九幽之中時刀還是正常的,然後暗境之中看不見東西,到底是什麼出現異狀,已經無法推測。
此時也不是細看刀上文字的時候,孟扶搖只愣了一愣,便將刀往石壁上一,的刀切金斷玉鋒利無倫,別說石壁,便是鋼鐵也可輕鬆斬斷,不想刀刺進去,無聲無息,覺像一團棉花裡般,拔出刀,石壁上只有一道細微的印痕,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緩緩合攏,直至回彈原狀,印痕無影無蹤。
孟扶搖又愣半晌,發狠:“我就一刀一次,順刀踩上去!”將弒天再次一,爬上“弒天”刀柄,雲痕:“劍遞我。”
雲痕一擲,長劍在側上方,孟扶搖正踩著自己刀柄爬上雲痕長劍,這樣一步步爬上去,雖然費事點,也不是不行的。
誰知手一擡,發現雲痕的長劍竟然離自己遠了點,手已經夠不著,再一看,原來是腳下的“弒天”在慢慢下。
彷彿切了豆腐裡,本承載不住任何重量,“弒天”一路下去,將孟扶搖形再次拖到底。
再一看,長劍也下來了。
孟扶搖拔出“弒天”,一看,“石壁”上還是沒有任何印痕。
這哪裡是石壁,本就是個妖!
所有方法都試過,竟然全部都行不通,在這個地方做任何輕微的作都要耗費數十倍的力氣,孟扶搖一邊還要拼命抗拒那睡意,並抓隨時可能睡走的那幾個人,轉眼間額頭也生了一點薄汗。
姚迅再次閉上眼睛,眼晴一閉子便橫浮起來,飄到孟扶搖側,他腰間的刀懸垂下來,撞在孟扶搖背後嗆啷一響。
孟扶搖怔了怔,這纔想起自己背後還有個小包袱,是長孫無極給的,裡面有一些很古怪的東西,其中似乎有一柄材質特別的匕首?
趕去翻找,果然找到那非金非玉的匕首,擡手往石壁上一,那石壁似乎有所應般微微一讓,匕首進去,聲響異常,牢牢不,孟扶搖再拔出來,壁上留下一個深坑。
“了!”孟扶搖一陣歡喜。
元寶大人瞅著那匕首,心想主子居然備下了這個東西,數百年一生的長青木,生在長青神山最險的雲橋之下,可遇而不可求,據說以往有的早已被殿主毀去,難爲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到的。
孟扶搖又在包袱裡翻找,找出幾個澤豔紅的藥丸,看起來很普通,聞了聞,覺得氣味辛辣無與倫比,想了想,往姚迅鐵裡各喂一顆。
藥丸下肚,姚迅鐵立即紅頭漲臉,兩眼淚花閃閃,卡住嚨拼命咳嗽,被辣得瞬間不思睡眠,孟扶搖忍不住一笑,心想雖然這法子治標不治本,但好歹也是個暫時清醒的辦法。
輕輕著手中包袱,想著生死未卜的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便開始了心細緻的準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便爲苦心謀劃,卻從不言語,一笑澹然。
他從不高高在上俯視的人生,只選擇浸潤在的世界裡,一點一點將心事臨花照水,倒映彼岸繁華。
孟扶搖慢慢將一顆藥丸送進口中,剎那間一線火線如箭,自間直而下,臆肺腑剎那間熊熊燃燒,在那驚天地炸般的超級火辣裡,孟扶搖泛起閃爍的淚花。
然而只有自己知道,那淚花不是被辣的,而是被那般綿長無聲卻又驚心魄的深,瞬間擊中。
那個人的,也是這一顆普通藥丸一般,圓潤飽滿,不聲,卻在親自味的剎那間,猛然一撞,星花四散扯心腸。
熠熠雲浮,滿目如雪,人在何?
仰起頭,在一懷升騰的火裡乾眼底的淚,頭一揚,道:“走!”
有了這奇特的匕首,爬山之路終於被鑿就,不過那路依舊是艱難的,這石壁本就像個活,似乎應到疼痛,也似乎應到危險,不住微微,腳下道路七歪八斜,他們時不時飛出去,再互相拉扯著拽回來,既費力氣又費時辰,姚迅在自己的包袱裡翻找,找出一長繩,笑道:“不妨都栓在一起,安全些。”
孟扶搖贊:“難爲你心細。”
“屬下出羅剎島,自小下海慣了,無論如何繩索都會帶。”姚迅拍拍腰間,“我這裡還有呢。”
“跟著我,吃了很多苦。”孟扶搖回頭對他笑,“後悔不後悔?”
“不。”姚迅笑,“我做到了一個兒一生裡再也無法做到的事,我掙到了一個兒一生裡再也無法到的錢,然後我知道了賺錢的快樂永遠不是錢能比,這都是主子你給我的,沒有您,我永遠也就是個街頭市井裡在人羣中指掏錢的下九流,而不是現在,人人尊崇,見我都喊一聲,姚爺。”
“別這麼煽。”孟扶搖看著高山之上,悠悠道,“你命中際遇如此,我並沒有給你什麼,相反,都是你一路追隨,姚迅,還有鐵,出去後,我要好好謝謝你們。”
“我背叛過您兩次。”姚迅有點赧然的笑,“一次在客棧,看見雅公主我溜了,一次在姚城,您最艱難的時刻我想逃跑,主子,我只但您不怪我,至於謝什麼的,真的無再。”
“得了,說這麼多幹嘛呢。”鐵辣得眼睛紅得像個兔子,不耐煩回首,一指雲絮深,大聲道:“是做的,不是說的!這輩子好好跟著主子,再不背叛就是了。”
“再不背叛。”姚迅了懷中那日孟扶搖離開後留給他的私章,似是宣誓又似是說給自己聽一般,輕輕重複,“再不。”
一路向上,雖然艱難,卻也漸漸接近頂峰,孟扶搖總有種在爬人家大的詭異覺,就是不知道爬上大頂端,會到什麼呢?
頭一擡,前面突然就沒有路了。
雲絮在此特別集,大片大片的幾乎看不見上方景象,這些東西揮不去趕不走,悠悠在側漂移,孟扶搖從那些棉花片子裡探出頭來,看見峰頂平齊,如同被刀砍過,在峰頂上方,懸浮著一盞鼎爐似的事,垂著幾條長長的鎖鏈,一朵重雲般飄在山頂。
鼎爐之中燃著青煙,不斷飄出那雲絮,孟扶搖此刻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些令人睏倦浮游直奔火的東西,是這鼎爐製造出來的。
元寶大人對那鼎爐指了指,示意那便是機關關竅所在,孟扶搖看著那巨大的爐,約似乎還冒出青煙,不由愕然道:“要進去?莫不要練人丹?”
元寶大人眼神中出憂,還別說,就算知道這鼎爐是破陣關鍵,但是不代表就可以上去關閉它,上來固然艱難,想要滅掉鼎爐,難上加難。
最關鍵的是,其中需要的一樣東西,和那長青木一般,也是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殿主這次真是下了本,不惜耗費功力,竟然召喚了雲浮之鼎,以往雲浮之境,未必需要這個東西的……
“那就過去吧,我去。”孟扶搖先試著拉那鎖鏈,想要將鼎爐拉過來,兩臂何止千斤力氣,就算在這奇異環境裡控制力變差,那般全力一拉也足可拉九牛,不想那鏈子微微繃直,鼎爐卻一不。
“還是攀過去吧。”雲痕將戰北野給鐵,當先攀上鎖鏈,鎖鏈晃了晃,雲痕子輕盈的攀過去。
先幾步還沒什麼,霍然“嚓”一聲,藍一閃!
雲痕的子猛然向下一墜!
靠他最近的姚迅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轉頭一看變了臉。
不知何時鎖鏈裡迸出一枚匕首,藍閃閃,飛雲絮之中不見,剛纔雲痕抓過的那條鎖鏈已被割斷,的垂下,鼎爐頓時斜了半邊。
“傷沒有?”孟扶搖沒去看那斷裂的鎖鏈,先去看雲痕,雲痕搖搖頭,一手,手上一個鋼的護腕已經斷開,險險劃到腕脈,他有點慶幸的道:“上次在鄂海,你手上鐲子救了你一命,我便想著我練劍的手十分重要,便也做了個護腕,沒想到還真的派上用場。”回頭看看那鎖鏈,又道:“這刀好快!”
戰北野在一旁聽見,看了一眼孟扶搖手上的鐲子,黝黑的眼神出一和的笑意。
“這鏈子竟然不能過去。”孟扶搖皺眉看著已經斜了一邊的鼎爐,“就算人沒事,抓一個斷一個,這爐也就飛走了,怎麼辦?”
姚迅從懷裡又掏出繩索,試圖甩向鼎爐,剛剛飛到一半,又是藍一閃,將繩索剪斷。
此路又不通,孟扶搖再試著提氣躍起,真氣仍在,卻依舊運用不靈,用盡全力竄到半空便浮著,在離鼎爐前不過數米,再也前進不得。
此時底下四人都依次站著,仰頭看只差不遠的位置徒勞的漂移,撈啊撈的夠不著,雲痕看了看的位置,又看看那鼎爐,目一閃,突然一拳將姚迅擊了出去。
姚迅猝不及防,被擊出幾步撞在鐵上,唰一下將鐵撞出那截短短的峰頂平臺,鐵手中還扶著戰北野,肩頭一歪又撞上戰北野,戰北野剎那間被三人連鎖真力推出來,子一懸空,正看見孟扶搖袍角,心中靈一閃已經明白了雲痕用意,臂握拳頂在孟扶搖靴底,剎那間四人功力全部加在一起自拳心涌出,將孟扶搖向前一推!
孟扶搖子借這四人剎那連撞的推力,向前一縱,堪堪夠著了鼎爐的一隻腳!
衆人都狂喜,不妨那鼎爐似乎有應一般,突然又挪了挪,飄離了一點。
孟扶搖憤聲大罵:“混賬!”
最後面的雲痕看著,又是一掌隔空傳力,一層層傳過去,再加一把力將孟扶搖向前送。
眼看著將要夠著,衆人都心中一喜,他們腰間此刻都連著繩子,這雲浮之境人浮沉也不怕掉落,剛剛安下心來,突然聽見元寶尖聲大。
隨即他們一轉頭,便見鼎爐之下,突然軋軋一轉,飛出無數利箭!
箭雨如網,直襲在半空的人們,四人在懸空結人梯,還沒來得及撤回。
此時斷繩可以躲避,但是孟扶搖便懸在半空無法前進。
孟扶搖一扭頭看見,心膽俱裂,大:“斷繩!”
鐵大呼:“不!”
他子一轉,不管那箭雨,全力將戰北野向前一推,還站在峰頂的雲痕拼命向後一拉,與此同時孟扶搖二話不說,斷繩!
三個人同時三個作,危機之下的第一反應都是先顧著別人命。
鐵那一推,孟扶搖終於到鼎爐。
雲痕那一拉,電火石間拉下了姚迅。
孟扶搖那一斷繩,最後一刻戰北野手一抱住了的。
五個人分三截,雲痕和姚迅栽落峰頂,孟扶搖和戰北野抱住了鼎爐,鐵落在中間。
箭雨直衝他而去!
孟扶搖大:“鐵——”擡手就將“弒天”扔了出去。
雲痕戰北野長劍和姚迅的繩索剎那間也到了,紛紛將短箭砸出去。
雲浮之境中真力使用不流暢,各人準頭都不足,撥不落短箭,只能將那運行軌跡砸偏,那些四飛的短箭,依然有很多還是歪歪斜斜的過鐵,帶出花飛濺。
卻有一枚短箭,不偏不倚,呼嘯飛向鐵後心!
鐵在半空中只來得及刀,護住自己前心,此時遍鱗傷反應變慢,再也來不及反手去護後心。
衆人武都已出手,也已無法去救,孟扶搖絕的閉上眼睛。
眼簾將閉未閉間,似乎瞥見金一閃,隨即聽見鏗然一聲。
孟扶搖猛回首,便見鐵後心,一隻金小抓著他的衫,隨著鐵載沉載浮,那枚要命的短箭,已經被九尾堅逾鋼鐵的尾撥飛。
空中悠悠飄落無數金的毫,九尾心痛的嚶嚶有聲。
孟扶搖大喜,大:“九尾,你救了我們三次!回去好好賞你!”
九尾得意的甩甩尾。
鐵誠要害雖然護住,逃得一死,但是會也被短箭傷多,最重的一直穿臂,鮮涔涔而下,他忍耐著一聲不吭,孟扶搖道:“別,等我出來救你!”一手拉起戰北野,順著鼎爐爬了上去。
這爐極大,蒼青,刻滿線條繁複的花紋,可供三四人在上面行走,孟扶搖和戰北野按元寶大人指引爬上去,看見爐頂上有個銅環,看來是開啓鼎爐的口,銅環的位置之下,卻有深深的一道一臂多長的紫的渠,流著深紫的,氤氳淺紫霧氣,看起來十分詭異,孟扶搖試探著撕下一截襟遞過去,袂剛剛進紫渠的範圍,立即無聲卷,化爲深黑的一抹末,隨即消失。
“好厲害的毒!”孟扶搖倒一口冷氣,想要進這鼎爐,必須拉這銅環,但是銅環下這毒一即死,手便得比閃電還快,也難免中毒,甚至用布囊手都不,還是會沾染上。
“要是有個假手就好了……”後戰北野道。
假手!
孟扶搖唰的一下拖過後的包袱,找出那個長孫無極備好的假手,低低道:“原來用在這裡……”
將假手隔著紫渠遞過去,勾住銅環,那假手做得極其結實,孟扶搖在假手被毒腐蝕完畢之前,迅速勾了銅環。
“嘩啦”一聲毒傾倒,兩人齊齊往旁邊一避,那些毒順著歪斜的半邊鼎爐的鏤刻的銘文直流下去,半個鼎爐立時都發出詭異的紫。
兩人趴在鼎爐口看著裡面,裡面漆黑一片,約紅閃耀,孟扶搖道:“我去。”
戰北野不由分說就要推開,可惜力未復,被孟扶搖反推回去,當先從口跳了下去。
鼎爐微熱,中心微微發出紅,紅映出四面古怪的花紋符號,看起來像是符咒,孟扶搖一眼瞟過,突然覺得那些“符咒”看起來有幾分悉,心中靈一閃便逝,想要捕捉卻又想不起自己剛纔到底想到了什麼,只好先丟開。
元寶大人蹲在孟扶搖肩頭,指著那紅燃起,示意過去。
孟扶搖過去,見那鼎爐中心,是一塊像是燃燒的炭一般的東西,紅明滅,中間有一個方形的缺口,邊緣圓潤,那炭一般的東西連接著鼎爐一個窄小的出煙口,很明顯的可以看見那淡白的雲氣正是從這東西中冒出來的。
元寶大人做了個手勢,意思是“堵住這個缺口”。
這個簡單,孟扶搖立即外袍,元寶大人搖頭。
戰北野取下腰間玉飾,元寶大人搖頭。
孟扶搖又拘懷裡的銀子,元寶大人還是搖頭。
孟扶搖想起萬能的包袱,趕滿懷希的將包袱裡的東西都翻給元寶大人看,元寶大人目一亮,突然指了指一塊打磨過的犀角。
孟扶搖取出犀角,元寶大人一把抓過手指,惡狠狠啃了一口。
孟扶搖“啊”一聲,鮮滴下,落在犀角上,無聲的浸潤進去,元寶大人示意將犀角放在那缺口上,正好吻合。
那紅被犀角一堵,閃了幾下便暗淡下去。
孟扶搖歡喜的翹起脣角,道:“了——”
話剛說了半句,子突然被人猛然一拉,隨即便見那暗下去的紅突然猛地一亮,轟一聲四面迸開無數深紅的星花,燦亮飛,落在哪裡哪裡便滋滋作響,冒起一陣刺鼻的白煙。
孟扶搖臉白了白——剛纔要不是戰北野警醒拉開了,歡喜之下站得離缺口極近的自己,八從此就要爲孟麻子。
一些黑黑的粘膩的被炸開來,落在孟扶搖腳下,仔細一看正是那用來堵住缺口的犀角。
孟扶搖呆滯的回頭看元寶,元寶呆滯的回著——能熄滅雲浮之鼎的確實是千年犀角加上生啊,它怎麼知道現在不管用了?
事實上,就連遲鈍的元寶大人都已經發覺,現在的這個“四境”,已經不是神殿以往用來供人闖關的四境,現在這四關,更艱難更可怖,殺機暗伏,致人於死,甚至連雲浮之鼎這種可以拿來煉化靈魂的神都用了,很明顯,規則已經被改過了。
千年犀角已經沒有用,還能用什麼?元寶大人拼命在腦中搜索,心中約約掠過一樣東西,隨即立即笑自己,怎麼可能,那東西失蹤很久了——
它側孟扶搖在發愁,上帶的東西,除了這個包袱也沒什麼別的,犀角沒有用,還能用什麼來堵住呢?
不死心,將上東西一陣翻找,突然到腰帶裡一塊的事,拿出來一看,掌大的黑方形,沒有隙,邊緣圓潤,竟是當初在天煞時,和雲魂一戰,雲魂贈的那個東西,當時雲瑰說機緣巧合得來,幾十年都沒參這是個什麼,轉手贈了給,自己本以爲裡面裝著什麼好東西,研究了很久卻發現本打不開,順手就揣在了腰囊裡,這麼久行走七國,好幾次都想將這東西扔了,但是想著,雲魂送的東西一定不是凡品,便一直都帶著。
孟扶搖將那東西握在手裡,看向那個缺口,眉立即挑起來了——那缺口和這個盒子,形狀看來完全吻合!
只顧研究盒子,沒注意到元寶大人神,耗子的眼睛已經瞪得溜圓,滿是驚異。
這這這這……這不是雲浮之鼎失蹤已久的雲紐嗎?
雲浮之鼎的真正樞紐,開啓神鼎的幻雲之紐,已經失蹤了幾十年,以至於後來使用這鼎時,能燃起卻很難熄滅,每次熄滅都要千年犀角輔以生,所以很使用。
如今孟扶搖隨手一掏,居然就掏出雲浮之鼎真正的鑰匙來!
元寶大人震驚之中十分鬱悶,你有這個東西你不早說嘛,你早說我就不白擔心了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有這個東西的嘛……
鬱悶完了又歡喜,無論如何,這關終於可以過了!雲浮之鼎一熄滅,雲浮之境便不存在,陣便破了——
元寶大人突然慢慢瞪大了眼睛。
眼神裡剎那間浮現無限驚恐。
雲浮破陣——雲浮破陣——
它眼神裡的驚恐傳遞到孟扶搖眼中,看得剛剛欣喜若狂的孟扶搖愣了一愣,一轉頭髮現戰北野臉也變了。
孟扶搖心中一震,看見那細雲飛絮,突然靈一閃,這一閃的靈便如一個驚雷,瞬間將劈怔了!
熄滅雲浮之鼎,雲浮之境會消失,一切恢復正常,人再不能浮在半空!
而他們已經爬了這麼高!
換句話說,在鼎中的他們,在外面半空中浮著的傷的鐵,都會在鼎火熄滅的剎那間。
墜落!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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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青隼,好整以暇的蹲在長孫無極的心口上,時不時斜過腦袋,啄啄自己的羽。
它的利爪抓住長孫無極心臟,覺到底下心臟的搏,它很有些躍躍試的衝——想將利爪下的這個心臟抓出來,在它還在鮮活跳的時候,一口口,吃掉。
以前它都是這麼做的。
然而今天它只有耐住子,主人說了,不能爪,只能一步不的在心口之上蹲上一夜,完事之後會好好賞它。
它森然看著下的人,下的人靜靜的看著它,它忽然覺得這個人類很奇怪,不似以前它所遇見的那些,它聽慣了人類在它爪下的呼號慘,看慣了人類眼神中的驚恐,而如今這個人的眼神,深邃,闊大,有種淡淡的涼,像是它高飛的路程中,偶爾看見的無邊無垠令人神往的波瀾萬千的海。
沒有畏懼沒有驚恐沒有憤怒沒有憎惡,平靜也如和風麗日下的海。
可是不知怎的,它卻突然覺得,誰若將這海的平靜當了真,它就得註定面對被洶涌的波濤淹沒的下場。
青隼有些不安的了。
下的人也了,偏過頭去。
青隼隨著他眼看過去,金的眼珠突然直了直。
他居然在看書!
手掌中攤開一條長長絹,那人微微側頭,讀著絹上的字。
青隼憤怒了。
它是長青神山最兇猛的飛禽,是四長老最珍的隼,它的利爪開山裂石,它爪下抓死無數強大的生命!
它怎麼能允許被人,尤其被這樣一個被羈縻的人,如此藐視!
青隼躁不安的振翅膀,爪子擡起,想要抓下去!
不遠突然傳來一聲低微的哨音。
青隼聽見,立時明白主人這是在提醒它,只得無奈的鬆開爪子,悻悻的蹲回去。
下的人看都沒有看它一眼,彷彿剛纔一霎的生死危機,本就不存在。
青隼的怒氣又起,這驕傲的兇禽,不能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兇睛閃閃的想了想,突然極慢極慢的低下頭來。
不能不說這是隻聰明的隼,知道發出任何聲音都會被主人察覺,然後被阻止,於是便慢慢低頭,一點一點毫無聲息的湊近長孫無極的臉。
啄出你的眼珠……你再也不能這樣看我。
隼頭一點點落下,可鑑人的冰中映著那兇鳥慢慢俯低頭顱的黑影子,看起來很有幾分詭異。
鳥頭終於落在了長孫無極臉前,抵著他的雙眼。
青隼得意的打量著那雙眼睛,心想該生啄哪隻好呢?
距離那麼近,近到看見那雙眼竟然依舊平靜安詳,波瀾不驚,那日映照下的海面般的遼闊萬千氣象,看得這鳥又懾了懾。
然後它突然覺得頸項一涼。
那隼駭然低頭,就看見一點利,閃電般自那人齒間迸出,著它頸間絨,無聲無息沒冰壁,那利快得連它銳利的目都無法追及,剎那間帶飛它最脆弱的頸項之間淡灰細茸茸,在冰悠悠飛散。
只差一點點,它的管便會被割開。
青隼唰的向後一退,驚惶之下便要飛起。
那人目一掠,如海面上波濤一卷,洶涌的撞上青隼,驚得那頗懂人的兇鳥翅膀向後一張,僵住不了。
它看著那眼神,冷漠、平靜,沒有故意的警告和氣勢洶涌,沒有一招制它的得意和炫耀。
那是漠視,是強者對自以爲強大的螻蟻的挑戰的完全漠視。
隨即他又側頭,去看他的書了。
青隼張開的翅膀僵了半天,才慢慢的收攏來,此刻它才明白,什麼做真正的強大,哪怕那人傷,衰弱,被制,依然可以在剎那間殺了它!
不殺它,只是因爲覺得不適合殺罷了!
青隼蹲在那裡,滿的兇氣瞬間收斂,對於兇禽,能降服它們的只有更強的氣勢,不是來自於軀,而是來自於心。
青隼甚至覺得,自己的主人,四長老和眼前這個臉蒼白的年輕人比起來,那心靈魂的強悍和闊大,似乎還差得遠。
它收斂了兇態,長孫無極才轉過眼睛,淡淡瞟它一眼,用眼神示意它——後退,後退。
青隼便退。
它已經被那一道利驚住,被長孫無極的渾然不驚的氣勢驚住,下意識的服從,退,退,一直退到長孫無極腹上。
長孫無極示意它——伏下。
那隼乖乖伏下,蜷起爪子。
長孫無極微笑,嗯,很好,很溫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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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裡一人一鳥無聲較量,以兇鳥的徹底收服收場,冰下翹首而待的那羅王和四長老,猶自渾然不知。
“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那羅王低聲笑,“四長老,您的鳥兒,不會吧?”
“怎麼會!”四長老神傲然,“青隼極靈,鳥中之王,向來只服從我一人命令,我要它不,它便絕不會挪上一步。”
“那就好。”那羅王突然對他後張了張,咦了一聲道,“那裡怎麼好像有個影子閃過?”
“哪裡?”四長老回頭去看,那羅王手指了,四長老頭回到一半突然轉回來,笑道:“八是你自己的影子。”
“是哦。”那羅王恍然大悟的笑,“這一片冰世界,確實到都是影子……”緩緩了個懶腰,走了兩步道,“四長老要在這裡麼?本座倒想去睡了。”
“大王不在這裡看著了?迦樓羅王特意關照了呢。”
“既然四長老的鳥兒通靈,絕不會壞事,還有長老您在這裡,再多我一個也沒必要,左右那不過一個將死的人,還能翻出什麼浪來?”那羅王困得眼淚連連,口齒都有點不清楚,“不怕您笑話,最近給迦樓羅王催著加練功,沒日沒夜的,著實是累……”
“迦樓羅王也是盼您神功再上一層,將來接殿主位更多底氣。”四長老笑道,“不過今日倒確實不必您在這裡守著,先回去休息吧。”
“如此,偏勞您了。”那羅主喜止眉梢,微微一躬,四長老趕還禮,看著那羅王步伐輕捷的下山去。
那羅王影如電,掠下接天峰,一路躲避著守山的弟子,經過一掩映在長青鐵樹之後的庭院時,格外小心落足無聲,但是上的長袍有些礙事,飛掠過樹叢時,微微掠著了草尖。
極其輕微的掠過,連草尖上的珠都沒驚。
庭院卻立即傳來一個聲音:“誰!”
那羅王吃了一驚,趕形更快的閃開,庭院裡卻也有人影閃了出來,幾乎和聲音同時,那掠出來的人影在院門口站定,只來得及看見一道消失在夜裡的人影。
那人怔怔的看著,目閃,院子裡卻有個蒼老的聲音問:“阿大,怎麼回事?”
“有人路過而已。”那個阿大的中年人恭謹的回答。
院中人不語,似乎不打算再問,半晌卻有門聲吱呀一響,地上倒映了一個高冠人的影子。
阿大詫異的回首,道:“您……您不是練功要……”
那人一擺手,阿大立即住口,那人微微仰起頭,月照著他眉目,形貌高古,卻潤,看不出年齡,正是長青殿主。
他眉宇在月下泛著一種微微的慘青之,像是草尖微青,在他明潔映襯下,看起來頗有幾分詭異,負手沉思半晌,道:“帝非天到了哪裡了?”
“在第六峰。”阿大答,“呼羅迦部幾乎會部出了,呼羅迦王幾次請援,屬下都說您在閉關……”
“第六峰不必再攔,第七峰也讓開,引他到第八峰。”長青殿主淡淡道,“困他一陣再說,困不了,讓迦樓羅王去會會他,他倆不是神已久了麼。”
阿大無聲躬,不敢答話。
長青殿主又出了一會神,突然道:“上峰看看。”
阿大似乎怔了怔,一句“哪個峰”剛要問出口,頓時明白殿主指的是哪裡,立時默默的跟上去。
長青殿主步子似乎不快,仔細看那袍角卻本沒有著地面,他的步姿有些奇特,肩頸不,只袍角微拂,轉眼間便瀉出老遠。
一路上接天峰,長青殿主本沒有避著任何人,直接從弟子們看守的冰前穿過,他步伐不驚微塵,那些在冰小聲說話以打發漫漫長夜的弟子們,一個都沒發覺剛纔有人過去了,只有一個修爲最高的弟子,看了看突然微微跳躍了一下的燭,道:“今夜風大,居然吹進來。”
長青殿主無聲的過去,眉宇之間,微微皺起,半晌低聲一嘆。
阿大知道他在嘆什麼——長青神殿華其外,卻一直於逐漸消亡人丁凋零狀態中,原先八部天王和八長老都是齊全的,這些年死的死傷的傷走火魔的走火魔,武功越好的凋零越快,弄得現在居然湊不齊人做八部天王,有些只能由長老兼任,而長老清貴一職,原本是不應該兼任實權大王的,無奈之下的兼任,會導致私慾的膨脹和制的不合理,帶來了很大的弊病,任用私人,教徒良莠不齊,中飽私囊,比如那個四長老……如今殿主左右不過一年之,便要飛昇,急於將神殿給足夠強大並有富政治經驗的人管理,這個人選,原先自然非聖主殿下莫屬,芒萬丈的聖主,和殿中所有人都不站在一個等級上,是無可爭議的下一代殿主,老殿主更將長青神殿重新整頓大的希寄託在聖主上,爲他屢次鎮下了心懷異的長老們,誰想到如今,唉……
阿大看著殿主行雲流水的背影,心中卻在想著剛纔殿主眉宇間的慘青之,那澤……那澤……
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前面殿主突然停了腳步,阿大險些撞上去,趕收住步子,一轉眼就看見前方冰之下,一人仰頭著冰,月照上他的側影,一抹冷笑森然沁涼,正是他剛纔想起的四長老。
這大半夜的,他上接天峰做什麼?
阿大看著四長老向的方向,心中駭然一驚——聖主殿下!
四長老這麼大膽!
他擡頭去看殿主,長青殿主漠然立於月下,看著前方那個渾然不覺的影子,眉宇間慘青之更濃了幾分,比這絕巔之上冰之下的銀千萬裡的月更涼。
隨即他飄了過去。
他蒼青的袍角像一抹快速遊移的月,無聲無息移到四長老後,鼻尖一驚快要到四長老的後頸,他猶自不覺。
他正做著夜叉大王的夢,做著掌穹蒼全部軍權的夢,在那樣的夢裡,他掌了軍權,然後想辦法殺了迦樓羅王,挾制住懦弱的那羅王,最後坐上殿主的寶座……
卻有人突然在他後冷冷道:“四長老半夜不睡,在這裡散步嗎?”
四長老駭然一驚,立即回頭,然而後空的無人,一抹瘦長的影子彎彎曲曲鑲嵌在巖壁上,那是他自己的影子。
彷彿遇見了鬼。
四長老瞬間渾冰涼,不是因爲怕鬼,而是因爲辨別出了這個聲音。
他寧可聽見鬼哭,也不想聽見這個聲音!
“殿主!”他乾脆不再回頭,就地撲通跪下來,砰砰砰的磕頭,“屬屬屬……下下下只是在這裡……這裡練……練練功……”
“哦,我長青神殿什麼功法,需要半夜跑到接天峰來練?化玉?升龍?驚神指?”長青殿主聲音淡淡,依舊響在他頸後,“我怎麼記得,四長老升龍功法至今未,所謂接天寒氣,對你未必有用吧?”
“殿主……我我我……”四長老語不句,拼命磕頭,以他的份,原本不必乞憐如此,然而近年來殿主喜怒無常,未必便殺不得一個長老,驚惶之下也顧不得面子,無論如何小命要。
一邊磕頭,四長老一邊微扣手指,這是他對他的青隼的指令——快飛走!
青隼聽見了這個指令。
不過它沒有走。
因爲長孫無極突然轉開眼,手指一將掌心絹收好,隨即眼神掠過來,示意它——過來,過來。
青隼喜歡服從強大的人的命令,乖乖的過去,按著長孫無極眼神示意,再次蹲回了他心口位置。
隨即它看見長孫無極用牙齒咬了咬脣,咬出點青紫之,然後閉上眼睛。
青隼詫異的偏頭看著他,不明白這個人玩什麼把戲,隨即它聽見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它的眸子倒映著來者的影子,羽高冠,形貌清癯。
長青殿主進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放倒的刑架,蹲在長孫無極心口上的猛禽,還有“昏迷不醒脣青紫”的長孫無極。
他站定,沉默,明明什麼話都沒說,中本已冷到極點的空氣,立時更冷了幾分,跟在他後的阿大和四長老,都同時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隨即長青殿主拂了拂袖。
青隼連尖鳴都沒來得及發出,就瞬間被揮下了萬丈高峰。
與此同時四長老被無形的力量一扯,生生飛起撞在冰壁上,震得滿壁結了數百年的厚厚冰層剎那全部碎,叮叮噹噹落滿一地,四長老被埋在冰堆裡,哇的吐了一大口。
長青殿主卻再也不看他一眼,手指一擡,刑架無聲無息緩緩擡起,再虛空在長孫無極心口按了一按,長孫無極吐出一口氣,“悠悠轉醒”。
他並不意外的看了長青殿主一眼,低低道:“師父……”
長青殿主默然不語,負手看他,半晌道:“既吃了這許多苦……如今,可想通了麼?”
長孫無極久久沉默著,比月更蒼白,眉宇間卻生出玉石般堅定的清。
長青殿主目一閃,一抹怒閃過,長孫無極突然看定他,道:“……師夫……您保重,看您氣……似乎不太好……”
這話讓長青殿主神一,眼神略略一,隨即又恢復了冰石一般的高冷:“本座很好。”
他看著長孫無極,冷冷道:“你想清楚,一旦你爲殿主,這些事都不會發生,宰割人還是任人宰割,難道你都不懂麼?”
長孫無極無力的笑笑,卻岔開話題,問:“師父……只是闖四境上神殿求助,完全按規矩來,何必……趕盡殺絕。”
“你問的問題忒蠢!”長青殿主一拂袖,“那人是天降妖,天生和我長青神殿水火不容,我神殿肩負蒼生救護之責,怎能容得這種妖禍人間?”
“妖……”長孫無極低低一笑,“如果……只是想離開呢?既然只是要走,那麼讓走,不就了嗎?”
長青殿主突然不說話了,他的臉半邊掩在冰的影裡,神彷彿突然戴了個冰雕的面,中的氣氛再次沉默下來,這回卻不是剛纔的肅殺,而是闇昧難明的,彷彿有很多掩藏在明堂皇藉口之下的,都在這一刻,藉著一句無心的問話,悄悄浮了出來。
半晌他用平板的語氣,一字字道:“你該知道,即使本座一神,即將飛昇,有些違反人間規則的事,依舊是不能做的,否則必天譴之刑。”
長孫無極靜靜聽著,半晌若有所悟的長聲一嘆。
“你可以繼續在這裡想,但是結果只有一個。”長青殿主看他半晌,轉過去,“你執迷不悟,本座也不能一再對你姑息,否則何以服衆?本座明日便昭告全殿,若死在陣中,本座便放了你,殿主之位還是你的,若闖過四境,本座便將你死,你這一生,休想和在一起。”
長孫無極笑了笑,道:“徒兒這一生……本就沒敢奢和……在一起。”
長青殿主看著他臉上神,看他淡定如常並無毫憾的語氣,眼神中掠過一不解,半晌冷冷一拂袖,走下山去。
“你還是祈禱,死在陣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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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裡有太多兩難之境,在彼,在此。
長孫無極要選擇生存還是死亡,孟扶搖要選擇破陣而死還是不破陣而死,。
鼎爐微煙嫋嫋,雲絮不斷飄出,戰北野和孟扶搖面面相覷——破陣之法就在手中,擡擡手指的事,突然間便了世間最爲難的抉擇。
破陣,就算這鼎不墜,就算兩人不怕隨鼎摔死,外面還浮在半空的鐵怎麼辦?他重傷在還在昏迷,雲絮一收立刻墜落,絕對無法自救。
不破,在那見鬼的催人睡眠的雲浮之境裡,只要稍閉一閉眼,便是骨化飛灰,而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孟扶搖爬上鼎口,看了看鐵位置,離自己這邊更近些,想了想道:“把他拽過來,要墜,和我們一起墜,活的機率還大些。”
側倒下,手去夠鐵,又將兩人上半截斷繩連在一起,灌注真力遞向鐵,後戰北野站在鼎邊抓住腳踝,孟扶搖拼命向前遞,但仍然差了一點距離。
戰北野算算距離,拉下道:“我來吧,好歹我個子比你高些。”孟扶搖無奈,兩人互換了位置,果然戰北野的手指,堪堪將要抓著鐵的襟。
孟扶搖見還差一點,拼命將子往前送,靠鼎口而立,口襟著鼎邊,因爲太過關注戰北野的作,本沒注意到襟在中已經被扯開,雲魂給的那雲浮之鼎的鑰匙,已經出了大半邊。
而蹲在肩膀另一側的元寶大人,也沒能看見。
“夠著了!”戰北野突然哈哈一笑,指抓住了鐵襟,他力未復,幾個作便氣吁吁,但笑得極是明朗歡喜,孟扶搖心中也是一喜,無意識子一傾。
“當!”
雲浮之紐滾落!
正正落向鼎中那個紅閃爍的缺口!
孟扶搖一低頭看見魂飛魄散,擡手就去抓然而已經來不及。
“嚓!”
極其輕微的一聲,雲浮之紐嚴合的落在了缺口中央。
“砰!”
剎那間天地翻倒影繚,四面風聲兇猛嘯起,孟扶搖戰北野站立不穩齊齊栽倒滾在鼎,巨鼎翻滾下落,鼎兩人被摜得東倒西歪金星四冒,從這頭撞到那頭,撞得鼻青臉腫一是傷,戰北野掙扎著手去夠孟扶搖,幾番跌落才拉住了,將牢牢抓住,約間兩人都看見鼎四壁蒼青的符咒突然都閃爍著微緩緩浮起,如有生命一般懸浮在他們側,隨即便覺得天地一靜,心口一窒,一聲巨響震得瞬間幾乎失聰。
“轟!”
塵煙漫起,霜雪飛濺。
兩人都暈了過去。
……
四面有啁啾的鳥鳴之聲,伴隨著約的花香,這花香聞起來似乎並不高貴,倒像是油菜花的香氣,四月油菜黃,聞著那香氣,便似乎看見家鄉田野裡,巨大的金黃地毯一般的油菜花田,鑲嵌著碧綠的春草和柳,偶爾田間陌上,點綴幾抹開得熱鬧的紅桃花,那是前生裡最的春,像油畫上斂垂目的子,得簡單純撲,明麗而含蓄無聲。
風也很悠緩,帶著四月特有的水氣和芬芳,彷彿前世裡,還住在鄉下時,從自己窗口裡吹進來的風,那時媽媽還沒有生病,自己還在上學,一到這季節,母兩人便帶了簡便飯食,出門踏春,去的最多的便是油菜花田,在油菜花田裡撒歡,媽媽用老式的傻瓜相機給一張張拍照,不用擺任何姿勢,一擡手一飛奔都可景,回去後媽媽自己洗照片,晚間母倆頭頭看照片,媽媽總是笑著說:“我家扶搖,鬼臉都是漂亮的。”
又說:“扶搖,你看油菜花雖然不起眼,但得鮮亮,你的一生,將來無論落在哪裡,也要活得鮮亮纔好。”
活得……鮮亮。
沒有你,沒有你們,我心裡總有一角暗淡沉重,到哪裡去鮮亮呢?
孟扶搖緩緩睜開眼,先用手拭了拭眼角的淚痕,心想又做夢了。
隨即大吃一驚。
眼前居然真的是一大片油菜花田,田埂上生著茸茸的狗尾草,幾瓣桃花悠悠在風中飄搖。
有一瓣桃花落在臉上,孟扶搖手一抓,掌心裡的花瓣香潔,真的是桃花。
這是怎麼回事?
記憶中明明是在寒冷的極北之地長青神山,在艱難苦厄的一關關闖長青四境,第三關中巨鼎掉落……爲什麼睜開眼睛,看見的卻是家鄉的春景?
甚至連山坡下那條小河,小河對岸一座籬笆後的獨院都一模一樣。
戰北野呢?雲痕呢姚迅呢鐵呢?
或者……我栽死了?已經回到了現代?
孟扶搖一霎間心中狂喜,狂喜剛剛涌至頂峰,突然想起生死未卜的長孫無極,笑容頓時凝結在了臉上。
不……不……怎麼能就這樣丟下他,奔回自己的原點?
怎捨得?怎捨得?
這一世安心償願,那一世又牽纏!
人生裡怎可有如此百般爲難?
一瞬間心中一熱又冷,冰火兩重天,孟扶搖掌心發涼,子發,向後一退,靠在後一株樹上。
那株樹卻突然說話了。
“你我幹嘛?”
赫然竟是戰北野的聲音。
孟扶搖一震,回一看,戰北野正站在後,面帶神往之的看著前方。
怔怔的看著戰北野,孟扶搖此時心中百味雜陳,也不知道是失還是歡喜,哦,還是沒回去啊……
突然腦中靈一閃,孟扶搖臉大變——不會一不小心把戰北野帶回現代了吧?
這個猜測讓手一抖,一把抓住戰北野就問:“你在看什麼?你看見了什麼?剛纔發生了什麼?”
“明泉宮真的是最的宮殿啊……戰北野出神的看著前方,煞有介事的指給看,“你瞧,這棵紫薇花長得最好了,年年花開時間都最長,母后喜歡那花,每次給洗頭我都將水盆安在那花下,花瓣落在盆裡,頭髮上便染了紫薇香氣……”
孟扶搖怔怔聽著,越聽越骨悚然,側首看戰北野,他笑容明朗眼神誠摯,毫無玩笑之態,孟扶搖頓時覺得,心底的涼一陣一陣徹骨的冒上來,雖是在這溫暖的四月天氣裡,依舊凍得了。
“紫薇花……”失神的喃喃。
“對,很香吧?”戰北野舒暢的笑,眼底閃爍著喜悅的。
“明泉宮……”孟扶搖聲音已經快變。
“嗯。”戰北野指著一片地方給孟扶搖看,那個方向在孟扶搖眼中是家鄉的河流,“明泉宮是我和母后住得時間最長的宮殿,我年到年都在那裡長大,看,那個殿角下,還有我用小刀刻的字……”
他角出微笑,因爲剛纔一霎間,彷彿突然看見,就在那殿角前,紫薇花下,他端來一盆水,扶搖挽著袖子,給母后洗頭,扶搖手笨,水波濺了出來,兩人相視一笑……
“你沒有看見油菜花?”孟扶搖不死心,“還有小河……桃花……小屋……”
“什麼油菜花桃花,你什麼眼神,是紫薇花!”戰北野有點不滿打斷夢,轉回頭嗔怪的看一眼。
那一眼看得孟扶搖又要暈。
一路行走五洲大陸,千奇百怪事也見過不,唯有此刻最爲詭異,兩個人,一個地方,爲什麼會看出兩種不同景象?
突然想起元寶大人和鐵,轉目四顧沒看見鐵,卻看見元寶大人和他們排排站著,也在目癡迷的著前方。
那一片皚皚的雪山,真啊……
媽媽的懷抱,真暖和啊……
可是那懷抱,爲什麼慢慢的冷了下去?
它拼命的往那懷裡拱,想要尋找回脈和生命裡最初的溫暖,然而那雙抱著它的爪子,還是漸漸鬆開了。
百年一胎的長青神,無需配,只需在時機到時,在長青神山風淵之巔,尋到九竅果,自然可以孕育下一代。
有了下一代,上一代使命也便結束了。
它知道,它的生,便代表媽媽的死,那是長青神永遠不能擺的命運,一生裡永是孤兒。
那漫長的百年啊,從此便是它一個人渡過了……
它抱著冷卻的媽媽,將腦袋久久的埋在懷裡。
突然竄過一隻大的黑影,一把將它攬在了懷中,替代著媽媽的懷抱,做出要餵的姿勢……
啊!那隻老而不死,長青神傳種中出現的異類,那個不正常的、打破長青神百年一替規則的,瘋瘋癲癲的母耗子!
“吱吱!”
黑珍珠的出現,不啻於夢中兇神出世,剎那間將一不小心沉迷的元寶大人驚醒。
它一擡頭,對上孟扶搖驚愕的黑眼珠,纔有點不好意思的想,真是的,天域真厲害,把自己這個本地鼠都險些套中了。
元寶大人趕爬上孟扶搖的肩,抓住耳朵便一陣吱吱大,孟扶搖哪裡聽得懂它說什麼,但是一瞬間,心中也明白了。
這是天域。
四境中的最後一境。
想象中,天域應該像雲浮那樣,浮雲飄渺,華普照,高天之上樓臺殿宇,香花浮沉,十足十的天庭之境。
然而不是。
天域在心中。
每個人心中最嚮往,最留的地方,纔是天堂。
此心安是吾鄉,一生夢魂所繫,心嚮往之,便是天域。
便如看見的時老家,母親未病,自己無憂無慮,在最的四月天相攜踏青,前生裡最安定最好的年。
便如戰北野看見的明泉宮,母子相依爲命,僻居宮廷一隅,那時他還是年,才華未,宮裡宮外還未視他如眼中釘,步步危機的生活還沒完全開始,他在紫藤花架下給母親洗頭,心意安適而輕恬。
“戰北野。”孟扶搖沉默很久後,緩緩道,“我和你,看見的不一樣。”
戰北野本也是久經風波的人,雖然心中沉迷,卻立即轉過頭來,目一沉聲道:“有詐?”
“這是最後一境。”孟扶搖嘆氣,“雖然我還沒看出來這一境有什麼不對,殺機到底在哪裡,但是我覺得,絕對不對勁。”
戰北野想了想,將手中東西了給,孟扶搖一看,怔了怔道:“啊,我們的武,你怎麼拿回來的?”
“鼎墜落那一瞬間,我手被震鬆,然後突然看見你我的武從眼前掠過,百忙之中迷迷糊糊就抓住了。”戰北野神微黯,“對不住,我沒能抓住鐵……”
孟扶搖默然,心知在那種形下便是自己也抓不住,何況傷的戰北野?能抓回武已經是莫大幸運,只是不知道雲浮之鼎一滅,鐵怎樣了……還有云痕姚迅,在那怪異的峰頂會不會也到牽連……
那許多人未知的生死沉沉的在心上,重一般墜得作痛,然而向來都是在路上奔波的命,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沉湎悲傷,向前走,只有向前走,活下自己,纔有機會救更多的人。
那許多人爲的道路付出一切,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你累了吧?先歇歇我們再想辦法。”孟扶搖手去攙戰北野,掀起他服,從懷中取出傷藥,“我看要不要再上藥——”
的聲音突然頓住,隨即慢慢瞪大眼睛,鳥黑的眼眸,漸漸浮上更深的黑暗,那黑暗是了悟的絕,是無言的心驚。
戰北野背上,傷痕突然淡了!
那一片原本起了好大水泡,通紅一片,上了藥後水泡潰爛收,泛起白泡沫,但是通紅損傷仍在,如今抹去藥再看那傷痕,潰爛的水泡已經不見,只剩下一點淡白的疤痕,的紅腫,也已經褪去。
那傷,竟然已半愈!
可剛纔親手替他上藥,看得清清楚楚,怎麼可能一轉眼間便恢復這樣?
孟扶搖十分了解燒燙傷癒合所需要的時間,當初宗越被驚神箭炸傷也是親手護理的,宗越那時背上有隔離,水泡也要到十幾天後纔會平復這個樣子,戰北野便是打不死的小強,也不可能神勇到這個程度,這完全是違揹人自愈規律的。
難道他們在鼎落的瞬間,已經昏迷了十幾天?
絕無可能。
孟扶搖清楚自己的,雖然疲憊,但是沒到油盡燈枯的地步,以和戰北野的實力,怎麼可能震一下就暈十幾天?那也死了。
對著戰北野的背震驚不語,戰北野不知道在看什麼,他只要和孟扶搖在一起便心甚好,至於落到什麼地方倒一點也不在乎,忍不住便要開玩笑:“喂,迷上朕的了?不妨借你用用。”
孟扶搖沒好氣的揍他一拳,將傷藥收起,恨恨坐到一邊,戰北野哎喲一聲道:“我有傷!你這手笨腳的人!”
話說完他自己也覺得不對了,後背的傷明明一直在痛著,現在被孟扶搖一拳捶下來,竟然只有微痛,這是怎麼回事?
他轉頭看孟扶搖,眼神凝重。
“我想……”孟扶搖看了看自己指甲,指甲一向長得快,剛境的時候剪過,以方便打架,現在指甲已經長長了許多,“就在剛纔我揍你一拳那一瞬間,時間走過了多久呢?”
戰北野聽懂了的意思,目了,半晌道:“或者可以這麼說,我們的壽命還能支撐多久?”
孟扶搖默然抱膝,看著對岸的油菜花田不語,天域,天域,天上一日,人間千年。
他們爲心之天堂所沉迷,流連在這裡的分分秒秒,外面都可能過了一天,一旬,一月,或是一年,而在這段時間,會發生怎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更糟的是,時間加快了,的新陳代謝變化衰老似乎也跟著加快,換句話說,這令人神往沉醉的心之天堂,本什麼殺手都不必用,只要等著他們死亡就。
等他們,老死。
一夢,南柯。
“不能坐以待斃。”孟扶搖拉著戰北野起,“我們要想辦法破陣。”
用詢問的目看著元寶大人,元寶大人卻茫然的回看——以往的天域,只有幻心之,引人撲向心魔所在,世人最執念的便是心魔,過得去千山萬水,過不去自己的心,這一關是沒什麼破法的,靠的完全是自己的意志。
原以爲孟扶搖是有這個意志的,不用擔心這最後一關,然而不想天域又改了,似乎被殿主以神召喚,疊加了時間,又或者以時空挪移之,引仙域,總之,這回它也沒經驗了。
孟扶搖拍拍它,慶幸的說一聲:“可憐的耗子,幸虧你壽命與人等同,不然現在也許我看見的就是你老死的了。”
元寶大人想象了一下自己老死的,骨悚然……
“啊,這鼎還在。”孟扶搖走了一圈,突然看見籬笆後那雲浮之鼎歪歪斜斜的倒在泥土裡,驚訝的道,“把籬笆都砸壞了……”
“是啊,把明泉宮後院的花架都砸壞了……”戰北野十分可惜的附和。
孟扶搖了角,不想再繼續這詭異的對話,上前走了幾步,突然眼前一花。
恍惚間覺得眼前浮掠影,飄過無數浮游閃亮的蒼青符咒般的字跡。
孟扶搖怔了一怔,再看一看,鼎還是原來的鼎,四周沒什麼異常,問戰北野:“剛纔有看見什麼東西沒有?”
“沒有。”
孟扶搖眼前又晃了晃,飄過那些符咒,將那些符咒都看了一遍,記了下來,也許以後有用呢。
“鼎砸出了一個?”戰北野突然上前,將那鼎挪開,“你看。”
巨鼎之後,果然有一個口,奇怪的是,口居然是向上的。
“不會是到仙境去的路吧。”孟扶搖勉強開句玩笑,“你看,我們眼中的景雖然都不一樣,但是鼎後的居然看的是一樣的。”
“進去看看。”戰北野看看四周,他們已經將這一片地方都走遍,無邊無際的走不出的明泉宮,無邊無際走不出的油菜田,找不到任何可以破陣的地方,只有眼前這個口,看起來像是個契機。
雖然知道契機也許就是殺機,但是總比在這樣永遠的一不變中焦心如焚的等待著自己老去要好。
“吱吱!”後元寶大人突然大,竄過來攔住兩人。
“不能去?”孟扶搖蹲下,元寶大人猶疑著,它也覺得這裡應該是個契機,但是四境所有的契機都殺機暗藏,去,很可能便是死路一條。
孟扶搖看懂它眼中神,沉默半晌道:“我不想老死在這裡,更不想看著你們在我面前慢慢老去直至死亡,大不了死個痛快,勝於刀子慢割。”
“對!要死就死個痛快!”戰北野大力贊同,一把撥開元寶大人,大步當先進去。
孟扶搖隨後跟上,元寶大人無奈的也跟著。
階梯很窄,只容一人攀登,這裡看起來有了幾分天域的覺,四面都是煙雲,看不清周圍景,高而直的長階一路而上,像是延了天際。
孟扶搖嘆息著,道:“好高啊……”
戰北野卻道:“平路。”
兩人對一眼,頓時明白,雲浮之鼎兩側,景保持了原狀,離開了雲浮之鼎周圍,兩人眼底的景,再次分了開來。
戰北野越走越熱。
他走的是明泉宮的幽深長廊,燒了地龍的長廊垂了厚的鮫紗,四面不風,溫暖如春,這長廊通向母親寢殿,弱的母親吹不得風,然而他每次走著,都覺得騰騰的熱。
孟扶搖越走越冷。
滿地都是閃亮的冰雪,四面的嶙峋的巖石結滿了冰,高山之巔的風怒吼著,冰刀般刮面割心,約峰巔高蒼穹,還在雲深,孟扶搖攏衫,運功抵著那摧心般的冰風,心想這地方怎麼能呆下人?這風,便是這風,也把人吹死了。
步子越走越,此時已近千丈之高,擡頭看去,呼嘯的風雪之中,約可以看見峰頂是一個對穿的。
冰。
孟扶搖一眼看見那,便覺得心中一慟,恍惚間那日在雪地上看見新的悉疼痛再次泛起,比這冰風還冷的敲打著的心,激靈靈的打個寒戰在這冰之下,怔住了。
腳邊袍角微,孟扶搖低頭看去,元寶大人正在拽的袍子,示意離開。
孟扶搖此時卻早已把“遇有難決之事,聽憑元寶指引”的告誡丟開,其他的事也許可以考慮猶疑,然而此刻,的心怦怦的跳著,全的熱都在涌著,待告訴一個揪心了很久的疑問,此時怎肯放棄?
拍拍元寶大人,轉,毫不猶豫爬上去。
風雪遮面,冰川倒掛,峰巔之上沒有平臺,只有冰,看上去像一個巨大的針眼,穿過九萬里恣肆的風。
孟扶搖到了冰之前,抹掉掛在眼睫上的雪霧,心想這鬼地方,誰要住在這裡保準活不過幾天。
雪沫子抹盡,擡起眼來。
然後突然僵住。
冰雕一般的僵在那裡。
對面,冰正中,高高刑架上,釘著淺紫袍的男子,四枚金燦爛的長巨釘,穿過他雙腕雙肩,將他牢牢釘在架上,前心後背,都迎著如刀的狂猛冰風無時無休的撲打,巨釘刑架和鎖鏈之上新舊都凝了碎冰,層層重疊,目驚心,那人黑髮披散,微微垂著頭,看不清容,只出一抹蒼白如雪的額。
那是……那是……
孟扶搖全猛然開始抖,先是輕輕抖,隨即越抖越劇烈,越抖越瘋狂,上落下的碎冰和凍雪,因爲抖互相擊在一起,發出細微的叮噹之聲,那樣的聲音讓孟扶搖彷彿覺得,自己的全骨節和,也在剎那凍結、僵、撞、盪……碎千片,心漫天!
“無極!”
驀然發出一聲慘,擡狂奔!
奔得如此迅速如此激烈,高絕武功剎那間竟然都沒能控制得住,躍起的那一霎膝蓋撞在冰崖之上瞬間鮮淋漓,淋漓的被冰風一凍瞬間也凝冰,再被孟扶搖激烈的作撞碎。
踩著自己的直撲而上,用了自己一生裡能使出的最快速的輕功!
白影一閃,元寶大人撲出來攔在前路上,頭一甩已經鬼魅般越過。
黑影一閃,戰北野也撲了過來。
他剛纔在自己的幻覺裡走向母親寢宮,約聽見寢宮似有掙扎聲響,裂帛碎瓶之聲不絕。
他的心也砰砰跳起來,剛要掀簾去看,突然就被後孟扶搖的異狀驚醒。
掀開簾幕的手指立刻落下!他反就去攔孟扶搖。
孟扶搖的提前發,阻住了他掀開簾幕的那一霎,否則他會看見自己的母親,被自己父親強暴。
因爲沒能看見,戰北野還保持著清醒,他出手極快,長劍一橫已經攔在了孟扶搖面前,毫不猶豫劍柄一敲,便敲向雙膝。
孟扶搖躍起避開,一翻還是向那方向衝去,大:“無極!無極!”
絕巔之上,冰之中,刑架上奄奄一息的長孫無極似乎聽見了的呼喚,突然擡起頭來。
他角跡斑斑,猶自對一笑。
孟扶搖剎那間心痛得眼前一黑,險些栽下去,撲向寒冷的冰風,大喊:“等我,我來救你——”
長孫無極卻淺淺的笑了笑,脣蠕,說了一句話。
孟扶搖聽不清那句話是什麼,只是七八糟的和冰風碎雪廝打,和試圖攔阻住的戰北野元寶大人廝打,拼命向那個方向奔:“我來救你!我來——”
對面,長孫無極說完那句話,似乎心事了結一般,微微吐出一口氣。
隨即他突然垂下頭。
一口淡薄的熱氣,無聲的消散在天地間。
“嚓——”
孟扶搖彷彿聽見生命斷裂的聲音。
又或者,是自己的心,在瞬間碎去的聲音?
砰一聲,直直從半空中落下來,重重栽在地上,撞得一是傷,卻也不知道疼痛,只怔怔看著冰正中,那再無聲息的人。
無極……無極……
“啊!”
驀然頭一昂,仰首慘。
那一聲大撕心裂肺,泣悲號,如黑的閃電和鐵青的霾雲,在暗的蒼穹捲風掠雪剎那涌,所經之蒼天之高也皮開綻,犁出了的天壤!
慘聲裡突然聽見了剛纔那最後一句話。
“爲你死,我甘願。”
爲你死,爲你死,爲你死……
爲我死,爲我死,爲我死……
誰爲誰死誰爲誰死誰爲誰死……
誰才該死誰才該死誰才該死……
無數個聲音如洪鐘大呂,自遙遠天際涌來,轟鳴著傳耳際,一遍遍敲擊著已經瀕臨碎和瘋狂的意識,一遍遍提醒:死死死死死死死……
罪人罪人罪人罪人……
孟扶搖霍地一躍而起。
手一掣,弒天在半空中曳過微紅的雪,直掠向!
要殺人!
殺掉罪人!
“嗆!”
刀劍相,在半空中炸出一溜星花,孟扶搖橫刀反拍,氣勢洶洶將出手的戰北野退,又是一刀刺向自己的心!
“嗆!”
赤紅長劍再次架在了刀上,孟扶搖怒極,此刻全全心都墮在那摧魂的洪鐘大呂之聲中,意識全部被“長孫無極刑而死”這樣慘烈的死亡刺激得瀕臨崩潰,揮刀狂掄,招招式式都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殺著——誰攔,一起死!
激痛失控,戰北野卻還清醒,絕不可能像孟扶搖那樣招招殺著,兩人原本在伯仲之間,這下戰北野卻節節後退,稍不注意,孟扶搖一刀掠過來,在他膝上劃,開一條口。
花飛濺,似乎更加刺激了孟扶搖,立刻回刀又要殺自己,戰北野不顧傷再攔,兩人卷戰在一起,打得天昏地暗,明亮赤紅的刀劍之風裡,戰北野突然子一側,腰間又多了條傷痕。
濃眉微微一皺,戰北野心中突然涼了涼。
此刻的扶搖,已經攔不住,他無法對下狠手,也不能真和拼命,然而偏偏扶搖實力又太強,這樣下去,自己會先死,然後,還是死。
他不怕死,也並不覺得和扶搖一起死有什麼不好,但是他卻不願扶搖這樣瘋狂的死,眼底一片紅,很明顯沉浸在世間最慘痛的噩夢之中,讓帶著那樣的噩夢去死,太殘忍。
聽口口聲聲著長孫無極,心裡,滿滿的都是他吧?
心田寬廣無限的,也只能容下兩個人的。
戰北野黯淡的笑了笑,有些事不甘放棄,有些事卻早已心知,一開始還想著努力爭取,到得後來突然明白,對於不堪重負的來說,激烈的爭取只會讓避得更遠。
到得後來,堅持已經不堅持,了習慣了責任了如同吃飯睡一般的最平常不過的延續,這延續深脈骨髓,再也割捨不去。
不就是死嗎?
如果有人死在面前,應該能換來的清醒吧?
如果……如果心中還有他的位置,那麼他的死,應該可以喚醒吧?
戰北野突然停手,倒轉劍柄,一把將自己的長劍塞到了孟扶搖手中。
孟扶搖揮刀正猛,冷不防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長劍,一怔之下停了停,聽見對面男子道:
“人生到死,我的劍都會和我在一起。”
孟扶搖一劍唰的捲過去。
“所以,當我將劍給你的那一刻,我的命也已經給了你。”戰北野不,不讓開。
孟扶搖震了震,手中劍霍然一停,手指微微抖,在混和吵鬧中約辨識著這句似曾相識的話。
“你不可以不要。”戰北野不看劍尖,只看著,語氣是他一貫平靜的霸氣,對於中心魔者,語相求是沒有用的,只有用比更重的氣勢服。
“否則,我這手的劍,會穿過你的膛,上這天下五洲大地,一去,永不回。”孟扶搖又了。
五洲大地……五洲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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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人之死,覆蒼生之”
手中劍尖在冰雪映照下明閃耀,晃著微微的,那是戰北野的,劍尖已,他卻毫不相讓步步,甚至還微微上前一小步,讓那鮮,流得更急更刺眼些。
“殺了我。”
孟扶搖腳步下意識微微後移。
那兇猛的吵嚷仍然在響著,攪得本就有頭痛舊病的腦袋都似要炸開,然而耳中這個悉的鏗鏘語氣和悉的霸道用詞,約告訴,這個人,也是一樣不能傷害的。
戰北野眼中閃過一喜,又上前一步,孟扶搖又退。
“你不殺我麼?”戰北野看著劍尖涌流的鮮,眸深深,“那麼……換我的劍,穿過你的心。”
他驀然出手!
指尖住自己前的劍尖,戰北野就著那劍的方向,將劍柄往孟扶搖前大撞去!
先奪其勢,再製其!
渾圓的劍柄擊出時竟也風聲酷厲,戰北野此刻出手再不留餘力!
扶搖本就強悍,好容易奪了的志,這一次錯過就再無機會!
劍柄撞到,剛纔還在發怔的孟扶搖下意識一個斜,倒翻了出去,此時反應特別靈敏,遠超平時。
半空一翻,冰突然從視野中俯衝下來,直直撞的眼簾,那些染的刑架和蒼白的臉,瞬間灌腦海,孟扶搖大一聲,砰一聲撞了出去。
不知撞到什麼東西,後包袱被撞散,一路下落中滿天的東西四飛散,孟扶搖約中看見一朵小小的玉蓮花浮起,一剎間模模糊糊的想,這蓮花……什麼時候回來的?難道是宗越塞進自己袖子的?
蓮花一起,四面風聲一烈寒氣一收,大片白的花的黑的黃的紅的影掠過,連綿斑斕十的線條,那些呼呼的風聲中約響起似禪唱似梵語的低誦之聲,晨鐘暮鼓,四海翻卷,眼前慢慢幻出蒼青的符咒之,那些符咒在玉蓮花紅之中微微浮,隨即自己的“弒天”也緩緩浮起,芒轉折間也浮出明的字跡,和那些符咒一一對應在一起。
約中聽見有個聲音一直在耳邊低喃,低沉的聲線迴旋往復,在那些影之中不住浮沉。
“吾,今且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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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
孟扶搖閉上眼睛,陷黑暗之中。
睜開眼,還是黑暗。
不知道是哪裡,不知道在何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周是濃厚的,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約覺到自己的子是漂浮的,像是雲浮之境中的覺,但是又不像雲浮之境那般手腳不協肢不靈,只覺得自己很輕盈很靈活,像一片羽飄在天地間。
然而正是這種輕,這種什麼都不著什麼都靠不近的覺,讓十分絕——死了,自己一定是死了,不僅死了,似乎魂靈還被打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一想到自己從此要一個人在這種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永遠飄下去,孟扶搖就覺得,還不如讓自己再死一次,看能不能死徹底一點。
去尋找自己的刀。
刀卻不見了。
啊……對了,一旦爲魂靈,凡間武哪裡還能殺得死呢?
孟扶搖睜大眼飄著,腦海中雲煙翻滾,先前那撕心裂肺一幕再次涌上心頭,瞬間閉上眼,手按在心口,想要阻止住那突如其來的劇痛。
那冰一幕如此鮮明,鮮明到他神細緻如真,直覺的認爲,那一幕不是幻景,是真的,是真的……
這麼一想便呼吸困難手足冰涼,孟扶搖手,不勝寒冷的抱住了自己。
四周極度的黑暗極度的寂靜,靜到真空,連一點屬於生命和紅塵的氣息聲音都沒有,孟扶搖知道,這種瘮人的靜和絕對的黑,十分危險,能夠引發人心深的黑暗和瘋狂,一旦這種狀態時間呆久了,那麼不是瘋,也是死。
不想盡這無聲無息沒有任何反應靜的黑暗折磨之後,再瘋狂而死。
這永恆的黑暗,這無的夜,這淚一路的人生……倦了,真的倦了……
約中不斷耳鳴,不斷有人耳側囈語: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不如歸去。
就這麼算了吧。
出不去,似乎也不想出去了,人生太苦,逃得一命需要那許多的人命來鋪就道路,何必,何必?
孟扶搖微微嘆息一聲,運氣下沉,直心脈。
震斷了,就了結了,不再苦著自己,更不用再拖累別人。
的真力,毫不猶豫的向著心脈涌去。
前方卻突然飄起一縷青的煙氣。
孟扶搖一震,真氣一停,仔細看著前方,嫋嫋一截煙氣,筆直竄在上方,很明顯是燒柴之類的煙火。
煙淡薄,什麼都不能照亮,卻瞬間明亮了灰暗自傷的心思。
原來……還有人在。
原來……還能看見紅塵煙火。
原來……這黑暗不是永恆不可打破,而自己再也不用被這絕對的黑暗瘋。
那紅塵的煙火看起來如此靈,在上空浮游繚繞,變幻出各種形狀。孟扶搖目不轉睛近乎癡迷的看著,從來沒發現原來煙也可以這麼。
不知道這煙哪來的,卻立刻微微振作起神,將向心脈的真力收了回去。
還沒到最絕的時刻……就算到了最絕的時刻,也不該自戕,要出去,要報仇,責任未了,前路未畢,有什麼理由中道自折?
真力這一收,突然就覺得有些異樣,腦海之中突然冒出許多字眼,這些字眼似乎是練功的功法,而且有些悉,想了一會,突然想起自己昏迷落下前那一刻的異景。
記得那一刻四面浮現蒼青符咒,然後自己的“弒天”也浮起,“弒天”上的符號亮起,和那些符咒連在一起……不對,那不是符咒,那明明也是字!
是字的另半邊!
而“弒天”上的字,是偏旁部首!
這兩樣東西加在一起拼字,就是一篇功法!
剎那間想起自己進雲浮之鼎時看見那些“符咒”時曾心中一,但是沒想起來爲什麼靈機,現在明白了,當時先看過了“弒天”上的半邊字,再看到“符咒”時,心中其實已經將這兩樣東西聯想到一起,只是一時沒能捕捉住而已。
昏迷前一瞬間,那些字在線折下,組合在一起,極其鮮明的從腦海中掠過,浮掠影卻深深記憶,想忘記都不能。
更妙的是,心中將這功法默唸一遍,覺得和當初海下撈出來的大風的冊子很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很多地方都可以相互印證,以前一些存在心中的疑難,此時都迎刃而解。
孟扶搖神一振,盤膝坐起練功,練功之前,先激的擡眼看了那煙氣一眼。
這一縷煙,對實在太重要了。
在於最寒冷最疲倦最絕中,被心魔所侵的時刻,這煙如一雙輕薄淡卻溫暖的手,挽回了。
摒除雜念,專心的沉修煉之中,不知日月何年,也不想知道日月何年,只是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擡頭對前面看一眼。
那煙斷斷續續,卻始終不絕。
這煙像是一個信號,一個“我在,我等你,我陪你”的信號,支撐著孟扶搖,在那片空明至於恐怖的黑暗中堅持下去,專心做自己的事。
這煙讓覺得,自己沒有被世界拋棄,也永遠不是孤單的一個人,就算命運折磨打煙氣無形,卻是的希所在,的神支柱。
黑暗空靜之中,孟扶搖覺得越來越明亮,真氣流原本還需要通過經脈,現在卻已經遍佈全無所不在,而真氣旋轉不休的丹田深,約約開出一朵細小的蓮花,那蓮溫潤明潔,在氣海之中亭亭綻放。
那蓮花……宛似無極掌中那花。
孟扶搖想到這裡心中便一痛,趕收斂心神,在功法未之前,不敢放縱自己再走火魔。
也不知道過了幾天,某一日孟扶搖一睜眼,剎那間覺得天地一亮。
心中一喜,以爲自己困了,再一看亮的不是四周,而是自己的雙手。
手掌原先是玉白的,現在催真氣,便可化爲微微明,指端卻依舊是紅的,十指纖纖,紅於尖,看起來像是妙的十片花瓣。
真氣一,子突然緩緩下沉,漂浮了很久的子,終於落下。
孟扶搖心中一喜,站直子走了兩步,手中的芒微微亮著,照著一直沒有梳理而散落下來的髮。
一頭髮,在眼前飄著。
孟扶搖乍一眼看見,沒有在意,只是在想,這頭髮有些奇怪?以爲是自己手上的照出來的澤,不在意的將頭髮攏起。
頭髮手的那剎,突然怔了怔。
那是……白髮。
白髮!
孟扶搖癡癡的看著那白髮,想起天域之境流逝的時間,在自己被困修煉的這段時間,外面的世界到底多了多久?白髮……驚見白髮,難道,自己再這段時間,已經老去?
紅彈指老,剎那芳華,轉瞬間,鬢已星星也。
孟扶搖輕輕拉過自己所有頭髮,原以爲會看見一頭銀,不過還好,真的只是“鬢已星星”而已。
又擡手了自己的臉,很怕到的是一臉皮,不過也還好,掌下潤,似乎比以前還要手更好些。
坐下來,先沒急著出去,而是靜靜的,想先消化掉自己這一霎的驚心。
一轉頭,看見煙再現。
煙嫋嫋,自火堆上燃起。
不過火堆上燃的竟然不是樹枝草木,而是一隻靴子的一半。
戰北野坐在火堆旁,一臉憔悴,不蔽,小心翼翼的添著那火。
他側放著另一半截下來的靴子,小心的放在一邊,準備下次再燒,誰知道孟扶搖什麼時候能出來?爲了維持這延續不斷的煙,不讓被黑暗瘋,這附近所有能燒的東西都燒完了,最後他開始燒袍子髮帶燒上所有可以燒的東西,服一層層剝了下來,添進火中,天域之中雖是幻境,但是停留的卻是冬季的明泉宮,而且一切擬真實,大瀚的冬天氣候也是不好熬的,他服都幾乎了個乾淨,在冬季的寒風中只好不停的運功抵寒氣,晚上有時困極累極睡著,不是被立即凍醒便是被火堆熄滅的夢境驚醒,這些天他幾乎沒能好好合眼,轉眼間又瘦了許多。
後有細碎之聲,他轉頭,看見元寶大人拖著個東西過來,是一片小小的樹葉,也不知道它跑了多遠才找到的,戰北野很珍惜的接過,讚許的了它的頭。
他很小心的將樹葉在一半的破靴子下,現在哪怕是一張樹葉也是好的,誰知道什麼時候火堆會熄滅?能多給扶搖照亮一刻,哪怕只是一瞬間,都好。
他像收好玉璽一樣收好樹葉,在寒風裡將赤腳收在下,好保留一點熱氣——金尊玉貴俯瞰天下的大瀚皇帝,這一生哪怕遭追殺年多劫,也從來都是前呼後擁錦玉帶,再沒這麼狼狽過,然而他沒覺得苦——爲孟扶搖,不存在苦。
他只怕不給他機會,讓他爲苦。
元寶大人靜靜的坐在他側,看著那方鼎——孟扶搖就在鼎中,但是鼎蓋已封,他們無論無何都進不去,他們都很擔心孟扶搖在裡面給煉丹了,卻也無計可施,最後無奈之下,戰北野看見鼎上下各有個對流的小孔,每日便對著那小孔舉火,指著那點菸氣,能夠告訴——他在,他一直都在。
戰北野的目卻落在鼎後,那後面就是長青神山皚皚白雪——其實天域之境已經破了,就在孟扶搖莫名其妙墜落於一片華之中時,轟然一聲巨鼎之後出長青神山連綿的山峰,戰北野知道,自己只要走出去,越過這鼎,就可以徹底的離開這見鬼的天域,就可以避免這天域之境中飛速流轉的時間對年華和的消磨,然而,他沒有。
他選擇坐在這鼎前一步不離,將所有能燒的東西燒盡,給黑暗之中的孟扶搖維持一縷永不斷絕的希的煙。
戰北野仰起頭,看著蒼青的古鼎,黝黑如烏木的眼神,似乎要過那刀槍不的鼎,落在鼎中的孟扶搖上。
扶搖。
我願意用一生的時間,陪你一起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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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暗下來,連同那小小的火堆,火苗暗淡的一起一伏,一副垂死掙扎的模樣——靴子也燒完了。
戰北野嘆口氣,發愁的看看四周,實在找不到任何可以燒的東西,他猶豫的看了看自己……那個,總不能把也下來燒了吧?
珍惜的拿起那最後一片樹葉,戰北野在手中挲半響,無奈的嘆口氣,將那樹葉仔細添進火中。
樹葉一進火堆,火苗微微一亮,四面隨之也突然一陣大亮,隨即轟然一聲巨響!
戰北野一瞬間以爲這樹葉是個火藥彈,在火中炸了!
然而轉眼間他便醒悟過來,狂喜擡頭。
眼前,那些天來一直封閉著的蒼青巨鼎,突然澤變幻通發白,宛如被燒烤發脆一般,轟然裂開!
碎裂的鼎四飛濺,厚重的不明質料的蒼青碎片在半空中呼嘯飛舞如同流星,將戰北野幻景中的明泉宮砸一片廢墟,戰北野卻已經顧不上心疼,他微微仰著頭,看著碎片正中,袂飛舞的子。
那子長髮和袍獵獵風中飛舞,長空拂袖的子花瓣般輕盈,偏偏那輕盈之中還蘊著極度的端嚴尊貴,月淺淺勾勒出的廓,一個緻絕倫的側面,便熠熠華明彩四,像是雲間新浮了一彎明月。
轉過臉來的時候,明明還是那一般的容,戰北野卻突然覺得眼前一亮,天地間突然綻開了一朵絕世的蓮花。
一轉臉,看見戰北野,立即出了驚喜溫暖的眼。
這樣的眼讓剛纔還有些不習慣的戰北野立即放下心來——這樣的眼,扶搖獨有,而事實也證明了,無論怎樣步步生蓮胎換骨,依舊還是那個明亮、溫暖、鮮活、驕傲的孟扶搖。
孟扶搖自半空落下,踩著一地碎鼎片向他走來,走進了看,才發現眉宇之間似乎更開闊了點,也更加晶瑩華,容貌雖然不變,神氣度卻更尊貴疏朗了幾分,戰北野深深看著,只覺得此刻的是而非,然而卻突然心中又那麼鮮明的知道,從現在開始,真的,不會再是他的。
他揚著臉,烏黑的目斷在天涯盡,那一霎關山渡越,不聞離人孤笛之聲,從此後花開水上,而他在人生裡一道掠過頭頂的華閃電之中永久迷失,歲月的曠野裡永爲孤獨旅人。
不過沒關係,他最先見證了的,他相伴過走過最艱難的道路,人生裡有他劃下的深深印記,在每個屬於的清淺日子裡疏影橫斜,猶如袖拂不去日的影,也永難拂去他的存在。
戰北野看著,那樣緩慢的,卻依舊明朗的笑了一下,迴應了的溫暖。
隨即他的目落在鬢邊,因那一刺目的白,有些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時間過了這麼久嗎?白髮都生了,自己呢?
他不想去看,從現在開始,年輕或老去,烏髮或蒼,對他已經沒有了意義。
“我們走吧。”站起,迎向,沒有說這些天等待的艱難,沒有說維持火堆不斷的不易,沒有說那些飢寒疲乏,甚至沒有想起來自己不蔽,他坦坦迎上去,牽著向外走。
孟扶搖的眼在他上打了個轉,又落在那小小火堆之上,頓時明白他做了什麼,眼微微了,道:“冷不冷?”
戰北野這纔想起來自己的狼狽,鬆開手,臉微微紅了紅,孟扶搖難得看見他臉紅,忍不住笑了笑,將目掉開。
嗯……什麼都沒看見,沒看見他寬闊的健壯的魄,沒看見他線條流暢沒好的寬肩細腰和的……
“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尷尬的靜默中,主岔開話題,輕輕拔去自己一白髮,道:“我好害怕滄海桑田……”
害怕滄海桑田,再回首找不著要找的人。
“我們在這裡面,大概有八九天的時,並沒有很久。”戰北野緩緩道,“但是我不知道這裡的八九天,出去後是多久。”
他出擔憂的眼,看向雲天之外,沉聲道:“但不要太久,但不要因此引發不該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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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如戰北野所擔心的那樣,天域之境八九天,在外境已經過了九個月,在這九個月,因爲戰北野孟扶搖的生死不明,五洲大陸發生了極大的。
大宛五軍都督,兵馬大元帥紀羽,突然提出要進攻穹蒼,遭到老持重的宰相五的反對,文武兩大權臣在朝堂上辯論不休,高踞王座的“王”面容呆滯一言不發,滿朝文武陷舌辯大戰中,並暗暗嘆息,王自從繼位後,當初的霸氣和靈氣都似乎消失殆盡,大宛的逐步穩定的朝政,看來又要有不穩。
來自外境,雖掌兵權卻並非大宛本國人的紀羽,幾乎到了絕大多數朝臣的反對,紀大元帥一怒之下,集結兵力,鳴炮三響,反了。
他也不反大宛,只帶著自己的兵向扶風王借道,聯合扶風王雅蘭珠,在扶風鄂海練水軍準備戰船,雄兵列陣,虎瞰隔海的穹蒼。
五自然不能讓本國大將就這麼反了,急忙進宮請旨求調兵之權,以前紀羽作爲王第一親信,牢牢把持宮,紀羽不在,他纔有單獨覲見王的機會,然而這次覲見之後,他出來時卻面青白,冷汗淋淋。
當晚,宰相徹夜不眠,在自己的書房室,對著自己藏著的氏祖宗牌位沉思良久,青燭搖曳,映著變幻不定的面容,他眼神時而興時而憂鬱,雙手絞扭在一起,似在爲某一個決定不的徘徊爲難。
到得天亮時,五一擡頭,看見書房上方五洲大路輿圖,目突然一暗,隨即長聲一嘆,緩緩站起。
大宛最終沒有再次發生兵馬調之事,對於紀羽的反叛,宰相給出的決定是,鑑於紀將軍帶走了本國大部分兵馬,剩下的軍力還要護衛京城,不宜再調兵力遠他國作戰,且百姓多年流離,也應予以休養生息,當徐圖緩之,徐圖緩之。
此論一出,百雖然有些奇怪,倒也鬆了口氣,大讚宰相宅心仁厚民生爲重——面對出大瀚黑風騎的驍將紀羽,多年沒有打過仗的大宛將軍們,是不想去送死的。
大宛這邊出現異,而得到戰北野失陷於穹蒼消息的小七,也已拆開了戰北野留下的那封信,行派的小七,自然會不折不扣的按照陛下聖旨去做,然而能夠順利進穹蒼,只有通過扶風絕域海谷,海谷每年只有六月中才能風平浪靜,小七就算想揮兵北上,一時也無法渡過。
恰在此時,長青殿主破例昭告天下,宣佈了他和長孫無極的師徒關係,指定他爲下一任殿主繼承人,並在五洲敕書之中大肆誇獎長孫無極如何如何智計無雙文韜武略,步步爲營善謀大局,堪爲穹蒼之主云云。
敕書中並沒有明確的說長孫無極如何智計無雙文韜武略,如何步步爲營善謀大局,但是大瀚國知道的人,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可以因此得出——長孫無極害死了戰北野。
這事換別人也許還會考慮一下後果再做決定,換小七,他只忠於陛下令旨,並很清楚的知道長孫無極和戰北野的敵關係,兩人曾在兩國界碑之前針鋒相對,互相打算染指對方國土,長孫無極更曾不聲吃掉了大瀚的長瀚山脈,說長孫無極害死戰北野,他一千一萬個相信。
他讀完戰北野的留書,拿了那半片虎符,當即召集兵馬誓師,大軍一月便即開拔。
小七雖然直線條,但卻不是笨蛋,久經戰陣的將領,深知用兵之道,他沒有對任何人宣佈戰北野失蹤之事,卻也不愁對無極的出兵理由——他到牢裡抓出一批死囚,打扮了殺死在兩國邊境,然後稱這批人是無極的探子,窺測大瀚國土意圖不軌,大瀚帝君震怒,勢必要給膽大妄爲的無極國一個教訓云云。
大瀚永繼二年二月,大瀚揮兵南下,踏碎界碑,出兵無極。
與此同時,一直被無極國打控制得極爲悽慘的上淵,聯合無極國南境兩戎部落共同起兵,三日出兵奪姚城。無極國頓時面臨同時面對三方敵人,外攻的困境。
上淵和兩戎原以爲和大瀚同時出兵也算盟友,正好趁勢可以將無極國南境瓜分,不想這回小七不依了,在他看來,姚城不是無極的,姚城是孟扶搖的,孟扶搖的地盤,怎麼能給那些南蠻子染指?結果他也不急著打無極邊境諸州了,先去搶姚城,想要幫孟扶搖搶回來,無極守將不明白他意圖,一路作戰攔截,於是打仗的了救城的,守城的不給人救,大瀚、無極、上淵、兩戎,生生打了一團仗。
在最的時刻,兩戎又出了事,一個十餘歲的橫空出世,刺殺兩戎首領,強力爭奪王位,一番海殺戮雷霆作風,恍然便是當年孟扶搖的風格,迅速收服了兩戎部落,此時亮出份,是前北戎王之刀奈兒,北戎王當年被放逐,族人流落草原,原本已經逐漸敗落,這幾年卻在有心人暗中扶持下,休養生息逐漸興旺,此時兩戎再次作,刀奈兒見此機會趁勢而起,卻在接任兩戎王之後宣佈退兵,放棄了爭奪無極南境的機會,揚言不趁人之危,兩戎好漢,只和無極陛下親自對戰沙場。
此時無極國因爲一直對外宣稱陛下因病休養不理外事,無極太傅親自主持戰事,兩戎的退出打了上淵的計劃,混戰的狀況也出乎上淵意料,戰況進僵持階段。
對於兩戎,這時候放棄這個大好機會,自然是令人費解的,諸國猜測紛紛,新任兩戎王卻對自己爲什麼做這個選擇緘默不言,彼時刀奈兒王立於戎王大帳前,注視著千里草場,掌心中輕輕挲著一塊潤的玉牌,想起那年昊山上,袂飛舞的男子微笑如天際流雲,而長風,將數年來一日不曾忘記的那段對話,在耳邊吹掠不休。
“南北戎終將歸於一統,也許有個王也是不錯的事,到得那時,你,刀奈兒,如果依然想殺我,帶著你的南北戎來吧。”
“我會來!”
如今……我來了,你卻爲何,不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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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宛扶風虎瞰穹蒼,大瀚無極兩大強國正式開戰,五洲大陸混戰一團,這些七八糟的事兒,兩個導火索戰北野和孟扶搖還不知道。
他們從天域出來,驚訝的發現,竟然都在,雲痕姚迅鐵連同那兩隻鳥,一個不。
雲浮境破,鐵墜落,本來必死無疑,偏偏那雲痕他們爬上的山峰突然倒下,那“山峰”極其怪異,整落地,材質,正好接住了落下的鐵,留了一命,然而戰北野和孟扶搖已經不見,雲痕等人猜測兩人是落了天域之境,便守在山谷的冰天雪地裡,大半年的時間也未曾離開,忍寒冷四覓食還是小事,長青神殿的八部殿軍時時搜查,呼羅迦部的巡丁四遊曳,雲痕帶著他們東躲西藏,好幾次都差點被發現,好在長青山脈實在太大了,又終年積雪,雪之下哪裡都可以藏人,而云痕在這一段時間之,日夜苦修“破九霄”,他的武功本就和孟扶搖一脈相承,基礎早已打得堅實,修煉速度自然事半功倍,短短一段時日之,“破九霄”也已修到第六層,雖然“破九霄”練得遲,比不上孟扶搖的修爲,但聯合孟扶搖給他的黃金頁的武功,加上本劍的超絕修爲,他的武功,也已足以躋天下頂尖高手之列。
有了雲痕在,在長青神殿搜捕下保這幾人周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其實此時離開長青神山是最方便省力的做法,然而沒有一個人想過要離開。
哪怕那些時日慢慢流逝得令人心驚,流逝得一日日削薄人的希,所有人卻還依舊,在堅持。
於是那日照樣一個凜冽的雪中清晨,雲痕在雪下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習慣偵查周圍靜的時候,突然看見對面走來一對男。
他睜大了眼睛,一時竟然沒有認出來這兩個人是誰,這兩人實在看起來太怪異,也對比太鮮明瞭,雖然同樣衫不整,但戰北野形容憔悴,而孟扶搖,華流,姿態尊雅,神采若明殊。
剎那間雲痕心中流過兩個字:傾城。
然後他在喜悅的微紅眼眶裡,也微微的悵然若失。
遙遠的孟扶搖啊,一次蛻變便是一次遠離。
宛如看著飛在黛長天之上夭矯,那姿流雲追月,卻是隔了時空和境界的。
不過無論如何,雲痕還是欣喜居多的,他曾以爲“破九霄”功之後,孟扶搖再不可能有進境,而很明顯,長青神殿的實力高於十強者,無數次雪地夢醒,他憂心忡忡想著,即使扶搖闖過四境,以長青殿主對的敵意,後面的路應該怎麼走?
然而現在看見,便覺得,也許很難吧,也許還有更大的困苦在等著,但是這個子,在他心中,永遠不敗。
孟扶搖迎著他的眼神,再看看都瘦了許多的鐵姚迅,眼圈也微微紅了。
抿了抿脣,說不出什麼,也不覺得有什麼必要再說,只是慢慢仰起頭,道:“我們出來了。”
我們出來了。
被困的可以是,是心,然而神,永不摧折。
四境一破,眼前便只是那一方山谷,不過現在的山谷看起來有點異樣,壁上很多激烈的戰鬥痕跡,也不知道是誰留下的,孟扶搖問了問雲痕現在過去的時間,和戰北野目相,都眉頭一皺。
無聲的了自己鬢側那幾白髮,孟扶搖心想,還好,不是時真催人老,大概是那時節心痛過甚,剎那白髮。
突然想起當年華州地下室裡,長孫無極看見他親生父親慘烈的死亡時,亦曾白髮瞬間,忍不住恍惚的笑一笑。
無極……無極……不管你在不在,我都要將你走過的路,走一遍。
無聲掠下去,飛快的繞著山谷四壁掠了一圈,再回到他們的藏之地,道:“這裡有道。”
幾人都搶著要下去,孟扶搖突然回首,看著雲痕道:“拜託你一件事。”
雲痕默然著。
孟扶搖從懷中取出一方小印,上刻:大宛扶搖。遞給雲痕道:“我們失蹤這段日子,五洲大陸只怕已經有了紛爭,我想請你帶鐵姚迅迴轉,通知大家我們安好,另外……”眼一冷,森然道:“如今已近六月了吧?絕域海谷也該可以通過大軍了,不知道我大宛的軍靴,踏上這穹蒼的國土,會不會走起來更帶勁?
雲痕震一震,眼中戰意燃起。
“我這一生,所有努力,都在和心意背道而馳。”孟扶搖仰起頭,眼向極北之地分外高遠曠爽的天空,淡淡道,“天意弄人是麼?那麼我就只好……弄天!”
弄天!
哪怕你高在九霄,哪怕你翻手風雨。
只要你玩弄我,我便敢於持槍立刀,上你!
冰風烈烈,呼嘯若哭,風中子黑髮飛舞袂卷掠,將輕盈消瘦的姿,站剛強堅毅而又寒冷嶙峋的巖石。
在那樣寒冷的風中閉目仰首,想起那日天域幻境之中到的比這還冷十倍的絕巔之風,想起那個人,那個爲鋪就這一生道路的人,在那絕巔之上,生生被那徹骨疼痛和寒冷無休無止的折磨,永浸黑暗苦痛之中。
眼角,無聲迸出冰珠般的淚花,碎在風雪之中。
戰北野深深看著,隨即也取出自己的印信,又咬破手指寫了封信,一起遞給雲痕:“拜託雲兄。”
雲痕沉默著,他的心底,自然更希陪孟扶搖到底,然而戰北野有點歉意的道:“家師聽聞我的消息,一定會趕來穹蒼,我和家師以前曾聯手創過一套武功,如果有爭鬥,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雲痕立即將東西接了過去,鐵卻道:“我不走!”
“你不走,誰來爲雲公子互相佐證?”孟扶搖眉一豎,:“此去做的事重要不下於我們,大軍調何等關鍵?只有你兩人同時出現,纔可以順利施行,給我走!”
眉一豎,面便更白了幾分,眼尾卻微微泛出些淡紅,華流轉中有些微妖異的,和以往的明烈曠朗的氣質略有不同,鐵看著,爲突如其來更進一層的威儀所懾,突然又覺得,一別九月,從天域之境中出來的孟扶搖,似乎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他說不出來,只覺得更尊貴更,卻也更煞氣,更遙遠。
鐵無聲的彎下腰去,也許以前,他還會繼續抗爭,但是現在他卻覺得,只有服從,纔是正確的。
姚迅卻道:“主子先別趕我走,我看這山谷是有道的,而且最近我們觀察了很久,我有辦法到他們的鑰匙,能省點力氣總是好的,何必從一開始就驚神殿,耗費力的打上去呢。”
孟扶搖想了想,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卻又猶豫,“裡面想必更加危險,帶你進去……”
“我不會拖累主子的。”姚迅笑笑,“幫你們拿到鑰匙我便走,好歹我輕功不錯,山下還有瀚皇陛下的護衛接應,沒事的。”
孟扶搖想了想,點點頭,看了雲痕一眼,“一路小心。”
那青年幽瞳星火閃爍,最終默然轉。
孟扶搖直到看著他們影消失,纔回轉,負手森然看著一飛舞銀龍的廣袤大地。
“沒有渡不過的天塹,沒有踏不平的國土,沒有殺不了的凡人,沒有劈不裂的恩怨!”
最後一句話,卻沒有說出來,只在心中,默默流過。
只有,過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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