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胥引》《華胥引》_分節閱讀_10

文。

宋凝對我說:“君拂,倘若我還祈兒團聚,會不會太貪心,若他活著,下個月正是他六歲生辰,我不知道若他活著,如今會長什麼模樣,但他活著那時候,是極可的。”

我將包著七絃琴的布帛打開,低低寬:“我來這裡,本就是爲實現你的貪心,我會讓你們團聚的。我們先出去,你且躺著好好睡一覺,待你睡著,我就來給你織夢。”

宋凝合睡下。的一番話,終於堅定我的信心,我想,我還是要賭一賭的。

荷塘中一池碧蓮葉,幾朵剛打苞的蓮花點綴其間,僕從在塘邊架起琴臺。我試了試音,看見君瑋捂住耳朵,他不知我今非昔比,琴藝已大有長進。我從前不學琴,因不知彈給誰聽。師父上了年紀,每每聽我琴音不到一刻鐘就要打瞌睡。君瑋則是一看我彈琴自己也要拿琴來彈,而我每當看見他的手指撥弄琴絃,就會不自產生把手中瑤琴摜到他腦袋上的暴力想法。此後,慕言出現,縱然我不知道他的模樣,不記得他的聲音,但月下他低頭琴的影卻從未忘記,還有那些嫋嫋娜娜、從未聽過的調子。記得有一句詩,說“將心事付瑤琴”,我後來那樣努力學琴,只因想把自己彈給他聽。

巳時二刻,日頭扯破雲層,耀下一地金,我彈起宋凝的華胥調。本以爲如此剛強的子,又戎馬三年,持有的華胥調必是金戈鐵馬般鏗鏘肅殺,可樂音自絃之間汩汩流出,悽楚幽怨得撕心裂肺了。華胥調是人心所化,以命爲譜,如此聲聲淚的調子,不知宋凝一顆心已百孔千瘡到何種程度。再如何強大,也是個子,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敗在裡。

撥下最後一個音符,蓮塘之上有霧氣冉冉升起,模糊的暈在迷離霧中若若現,是隻有鮫珠之主才能看到的景緻。

小藍凝假山,不知在想什麼。我從琴案邊站起,兩步蹭過去,一把握住他的手。他詫然看我一眼。

我正要解釋,君瑋已撥高嗓子:“男不親……”

我說:“男不親你個頭,不拉住他,怎麼帶他去宋凝夢中?”

小藍沒有出聲。

我保持著握住他手的姿勢。

因我已不是塵世中人,男大防對我著實沒有意義。但被君瑋提醒,也不得不考慮小藍的想法和他的護衛執夙的想法。可除了拉著他以外,也沒有別的途徑可以帶他宋凝的華胥之境。執夙神驚訝,張到一半合上,比較而言,小藍就沒有出現任何過激反應,我覺得還是直接徵求他的意見,斟酌道:“我拉一會兒你的手,你不介意吧?”

他平靜地擡頭看我,挑眉道:“若我說介意呢?”

我也平靜地看著他:“那就只有等我們從宋凝的夢裡出來後,你找把劍把自己的手剁了。”

瑋說:“如此甚好,真是個烈男子。”

我說:“甚好你個頭。”

小藍微微翹起脣角:“說笑了,君姑娘都不介意,我怎麼會介意。”

他的這個笑,陡然令我有些恍惚。但此時正辦正事,容不得多想不相干的東西。我拉著他縱一躍,跳進荷塘裡霧中的暈。如果有不相干的外人經過,一定以爲我們手拉手跳水殉,同時君瑋執夙小黃在一旁和我們揮手做別,就像殉時還有一堆親人送行,真不知道外人們作何想。

暈之後,就是宋凝的華胥之境。所是一座繁華市鎮,天上有泛白冬。遠可見橫亙的雪山,積雪映著碧藍蒼穹,有如連綿糖。寒風過薄薄的紗直灌進四肢百骸。鮫珠寒,我本就畏寒,被呼呼的風一激,立刻連打幾個噴嚏。諸事準備妥當,卻忘記現實雖值五月初夏,此時在這華胥之境,正是臘月隆冬。我哆嗦著道:“你帶錢沒有,我們先去店……”話沒說完,面前出現兩領狐裘大氅。

我不能置信地看向小藍。

他將紅的那頂放到我懷中,自己穿上一頂白的,看著我目瞪口呆模樣,道:“用早飯時聽君姑娘說起沈夫人救沈將軍時是個寒冬,便讓執夙去準備了兩套冬,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我摟著狐裘一邊往上套一邊讚揚他:“小藍,你真心。”

他立在一旁悠悠打量我,道:“一般心。”半晌又道:“穿反了。”

“……”

浮生盡之第四章(2)

【很多傳說,其實並不那麼傳說】

穿戴完畢,我同小藍說起我的想法。我們來的這個時候,大約正是宋凝將沈岸從首堆裡翻出來,陪他待在蒼鹿野一旁的雪山山中。其實一切都因沈岸認錯人,雖然不能保證倘若他醒後第一眼所見是宋凝而不是柳萋萋時,會不會像鍾柳萋萋那樣鍾宋凝,但,賭一賭麼。我畫了一個魚骨圖進行分析,覺得第一要讓宋衍派出來尋宋凝的手下離開鎮子,才能使宋凝安心留下陪伴沈岸就醫;第二要讓沈岸從頭到尾都見不到醫館裡的啞柳萋萋,才能從源頭上扼殺他們眉眼傳的可能。小藍認爲這很好辦,把宋凝他哥的手下和柳萋萋一概殺了就萬事大吉。提出這個心狠手辣的建議時他臉上一派淡淡表,彷彿殺個把人就像踩死螞蟻一樣容易。其實我也覺得這樣省事,只是這是鮫珠編織的幻境,鮫珠靠吸食夢修煉自法力,固然夢要好必須人爲引導,但在這引導過程中肆意製造之災,卻並不利於鮫珠修行。換言之,殺了幻境中的柳萋萋等人,我拿到宋凝的命可以撐著自己再活一年半,但不殺他們,我拿到宋凝的命可以撐著自己多活三年。於是我覺得,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大開殺戒爲好。也許在這個幻境中,爲了實現對宋凝的承諾,我終歸會殺掉一個人,但這是做生意不得不付出的代價,就是所謂的萬不得已。

我對小藍說:“我們還是不要選擇這麼激烈的方法,用些溫和的方法吧,能在言語之間就解決的問題爲什麼非要用上冷兵呢,這多不文明啊。”

小藍沉道:“照你這樣行事,不嫌拖沓麼?”

我淡淡道:“誰我是個善心的好姑娘呢。”

小藍沒有理我,徑直上了旁邊的酒樓。

我問了下路人,這是小鎮上最大的酒樓。

到達二樓,只有靠窗一張桌子還空著,於是坐下。

我對酒樓的靠窗位置一直心生嚮往,因在傳說中,靠窗位置總是坐著神奇人。如果是傳說,坐的不是皇帝就是王爺,如果是俠客傳說,坐的不是盟主就是教主。這些神奇人到酒樓用飯基本上只坐窗邊,修長手指端起淨白酒盞,留給衆生一個側面,在傳說中奐。

我前後觀一番,問小藍:“偌大一個酒樓,爲什麼只有我們這空著?”

他一邊斟茶,一邊擡了擡下

我沒看懂他的意圖,揣道:“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位置只能由傳說中的人坐,大家普遍覺得自己不是傳說,所以才自將它留著?哈,大家真是太自覺了。”說完打了個噴嚏。

小藍騰出手來指了指一旁的窗戶:“窗戶壞了,關不了。”

我不明所以地著他:“啊?”又打了個噴嚏。

他將熱氣騰騰的茶盞遞給我,慢悠悠地:“外面風這麼大,要有多餘的位置,我也不願意坐在這個風口上。”

我說:“這個……”話到此,恰到好地再次打了個噴嚏。

小二很快過來點菜,小藍溫了一壺酒,此外還點了什麼菜我沒注意,只是不經意間聽到翡翠水晶蝦仁餃。我在沉思中分神道:“早上也吃的翡翠水晶蝦仁餃,還是換個菜吧。”

小藍道:“你不是喜歡吃這個麼?”

我說:“我無所謂的,關鍵是看你喜歡什麼?”反正我吃什麼都是一個味道,那就是沒有味道。

小藍擡頭看了我一眼,小二甜,趕道:“姑娘真是善解人意。”我贊同地嗯了一聲,繼續陷沉思。沉思的問題是如何兵不刃將宋衍的手下引出鎮子,而這件事首當其衝是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哪些人是宋衍手下。雖然過宋凝的華胥調,我約看到過他們的影,但隔得太遠,只能辨識出是幾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這鎮上彪形大漢如此之多,我總不能挨個兒地問人家:“大哥,是黎國軍隊出來的吧,有個事兒,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這樣效率就太低了。

酒很快上來,小藍端給我,正接過暖手,他卻握住酒盅,並不放開,我手去拽,他古潭般的眸子幽幽的:“我不過與那姑娘指了指路,你慪什麼氣?”

我愣了半天,莫名其妙:“啊?”

他皺起眉來,冷冷地:“又裝糊塗,我最恨的就是你和我裝糊塗。”

我指著自己鼻子:“你是和我說話?你說什麼姑娘,我……”

他截住我的話頭:“方纔持槍的那位姑娘,紫,高個兒。自我誇了兩句手中的兵,你和我說話就不冷不熱的,還不承認自己在慪氣,你在慪什麼氣?”

我沒搞懂狀況:“慪氣?我沒慪氣啊。”

隔壁桌幾個漢子突然哈哈一陣笑,起鬨道:“哪裡的醋罐子打翻嘍,兄弟,你這相好的是在喝醋呢,誰你當著的面誇別的姑娘,哈哈哈……”

我依然沒搞懂狀況,但被他們這麼一鬧,酒樓裡大半客人的目都被吸引過來。

我說:“紫姑娘,高個兒,還持槍?”

他不理我,徑自握住我一雙手,方纔還冷冷的眉梢眼角突然漾出含蓄的笑,輕輕道:“果真吃醋了?”

我不把手出來,道:“果真沒有吃醋。”

小藍放開我的手,沒有強求,因桌旁不知從哪裡冒出一堆人馬,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猜想他著實不好強求。

這堆人馬皆著姜國服裝,口音卻帶著從黎國邊地催生出來的直爽,一聽就知道是喬裝改扮。打頭的那個朝小藍抱一抱拳:“兄臺方纔說見著一位高個拿槍的紫姑娘,還同那姑娘指了路,敢問兄臺那紫姑娘是要到何?”

其實自打這堆人馬出現,我即刻就參小藍的意圖。他口中的紫姑娘特徵明顯,只要和有過一面之緣,就不會認不出那是宋凝。他杜撰出一個各方面特徵都和宋凝無二的姑娘,做這一場戲,只爲順其自然將尋找宋凝的這幫人禍水東引。而我想通這一點,再觀察小藍表現,就不自地有點目瞪口呆。

他此時臉上正出現戒備神,警惕打量面前幾個人:“那紫姑娘同你們有什麼干係,你們要做什麼?”就像他果真遇到一個紫姑娘,雖是萍水相逢,卻對欣賞有加,害怕面前這一堆人是仇家,不自就要維護

一堆人馬面面相覷,打頭的爲難道:“實不相瞞,兄臺遇上的那位紫姑娘八是我們離家出走的小姐,小姐離家出走,爺十分擔心,派了我們兄弟幾個出來尋,我們小姐這一路前往了何,還兄臺如實相告。”

我心中說告吧告吧,隨便瞎指一個地方讓他們找去,但小藍只是出狐疑神

轉念一想,立刻明白,他心中肯定也很說出接下來的臺詞,好將對方引到鎮外去,但爲了不他們懷疑,特地抑心中所想,使出這一招擒故縱,就是爲了讓他們更加堅信,他下的這個套確實不是一個套,他是很真誠的。但經驗其實是這樣,越是真誠的套子越能套住人。

對方果然堅信,鄭重道:“兄弟幾個這一趟出來委實只爲找尋家中小姐,兄臺儘可放心,若那位紫姑娘不是小姐,兄弟幾個也斷不會爲難,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小藍探究地觀打頭的表,半天,道:“既是如此,若妨礙閣下找人也是一樁罪過……一個時辰前,我們在石門山山腳遇到那紫姑娘,同我打聽湯山裡姓荊的劍客,說要去拜訪這位劍客,問起湯山該怎麼走。”短短一句話,表包涵諸多容,有說與不說的掙扎,有終於說出的茫然,還有說出來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的無奈。演技湛到如此田地,不梨園真是可惜。

他說完,打頭的沉道:“確然是小姐的作風。”擡頭朝我們抱一抱拳,帶著一堆人馬,風馳電掣般迅速消失在二樓樓梯口。

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小藍很敬業地以茫然裡略帶愁悶的表相送很久,直到過關不上的窗戶發現他們消失在茫茫地平線盡頭。我轉過頭來,看著小藍恢復平日神,一派悠閒地執起酒壺來自斟了一杯。

我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問,眼前小藍讓我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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