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雪樓系列

但高歡似乎毫不爲所他倚在樹上拈著幾片草葉神依舊平靜而冷淡。只是他的目頻頻落在任飛揚的劍上臉極其複雜地變幻。

“任公子能不能借你的寶劍一觀？”他突然開口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任飛揚一時反應不上怔了一怔才隨手將劍拋去：“你看就看吧也沒什麼奇特的。”

高歡神肅穆反手緩緩出劍一眼看到了劍脊上那兩個字——“問”。一奇怪的神在他眼中閃過。他放好劍淡淡道：“任公子這劍不是凡你可要好好使用。”

任飛揚奇道：“是麼？我從小用到大除了比別的劍快一點也沒什麼特別嘛！”

高歡笑了笑：“何止快了‘一點’？若不是此劍鋒利絕世劍氣人眉睫你方纔也不能一劍截斷千年巨木。”他手一彈劍脊一陣清越的龍。“此劍乃是一百年前的鑄劍大師邵空子所鑄也是他生平三大利之一武林中不知有多人夢想得到它——怎麼令尊沒有提起過麼？”

任飛揚撇撇：“我爹早在我七八歲時就死了從小他什麼也不教我。”

“那你的劍法……”

“簡單我照劍譜練唄！反正都一樣。”

高歡點頭又問：“那令堂……也沒說起過麼？”他神有些奇怪。

任飛揚靠在樹上抱著胳膊冷笑：“我娘眼裡只有我爹本顧不上我。我爹一死不出一個月就跟著去了。那些人欺負我年無知個個想踩到我頭上去……哼哼他們兇我比他們更兇！從小到大在這白鹿城我就是老大誰敢再欺負我？”

紅年臉上有漾出了邪邪的笑意可眸間卻閃著一落寞孤寂之：“人家都罵我是惡……也沒什麼反正我從小就沒娘教。”

高歡彷彿沒聽他說低頭反覆弄著手中的草突然擡頭又問了一句：“這麼說令尊令堂已仙逝很久了？”

“不錯。”任飛揚回答然後忽然驚覺奇怪地問“你今天怎麼話這麼多？問這個幹什麼？”

高歡笑笑不再說什麼。

“姨叔叔快中午了咱們迴天祠吃飯麼？”驀然間小琪他們奔了過來“我們肚子了！”

一進天祠大家全愣住了。院一片狼籍牆邊橫七豎八地躺了好幾想是強行闖時被毒死的；可院中也已被破壞殆盡。

“***！好霸道的神水宮！”任飛揚劍眉一揚怒道。“高歡咱們聯手去把它剷平你敢不敢去？”他回頭目驚電般落在高歡上。

高歡似乎早已料到這兒的景只淡淡看了一眼不說什麼。

見他沉默任飛揚很是不滿再次問：“你去不去？不去我一個人也去幹了！”

高歡這纔回過神來淡淡問：“哦去神水宮？這可不是玩的。”他沉許久目中突然閃過一殘酷而冷漠的斷然道：“好明天我就跟你去！”

任飛揚大喜一下子跳過來用力拍著他的肩：“我就知道你會去的你這傢伙雖然一副冷冰冰理不理的樣子可也是一條好漢子！以後咱們就是兄弟了！這個……是不是結義都要有信的？”

抓了抓頭實在想不出什麼東西可以相贈任飛揚乾脆解下佩劍送了過去：“你不是喜歡這劍麼？就送給你好了！”

高歡驀然擡頭目閃過一震驚：“你……送給我？這怎麼可以！”

任飛揚以爲他不好意思收便勸解似地拍拍他的肩：“你要是過意不去就用你的劍跟我換吧！這一來誰也不欠誰了是不？”

高歡注視著他目變得很奇怪緩緩問：“你不後悔？”

“那好。”高歡解下腰間佩劍遞給任飛揚。

這把劍已經很舊了劍鞘的鯊魚皮磨破了好幾握手的木柄更已被磨得可鑑人——顯然已伴隨了高歡多年。任飛揚反手劍。淡青的劍沒有嵌寶石珠玉甚至沒有刻上字。的劍脊上只有一道淡淡的痕跡。

彷彿淚乾之後留下的痕跡。

任飛揚看不出這劍有什麼特別便佩在了腰間笑道：“高歡從此後咱們便是兄弟了啊……我江湖經驗不行你可得好好提點我。”

高歡笑了笑他笑的時候眼睛依然是不笑的——那是絕對的冷酷！

他轉過走了開去看著手中的問劍輕輕嘆了口氣：“天意真是天意麼？”他的目第一次失去了平靜與冷酷流出了痛苦之然而卻只是轉瞬即逝。

“高公子怎麼還不進去坐？”當他擡頭時他就看到一雙沉靜如水的雙眸。風砂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他的面前靜靜看著他。高歡立刻再次轉頭走開——

不知爲何他覺得彷彿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已被這雙眼睛看見。

天已暗了吃完了飯高歡一個人留在庭中好的任飛揚已和孩子們玩開了。孩子們早已不再害怕他反而與這個大男孩似的叔叔相得很好孩子在一邊笑的看著而男孩早已七手八腳的爬到了他上。

風砂坐在窗邊看著庭院中熱鬧的一羣眼前不斷浮現的卻是方纔高歡的眼神。

那冷酷眼中的一抹彷彿是冰川裂開後涌出的巖漿！這個人……他的心深究竟在想些什麼？

看著獨自坐在中庭角落裡月桂樹下的高歡終於走了過去。

還未走到他邊三丈並沒有回頭看高歡卻淡淡開口了：“葉姑娘你相信世上有四片葉子的三葉草麼？”他問的很奇怪。

風砂一時怔了一下搖頭苦笑：“我想是沒有。”

“你錯了。”高歡緩緩轉走了過來把一片葉子放在手上。細細的梗上四片小巧的圓形葉子呈“十”字型展開。四片葉子的三葉草！

“哎呀！”風砂又驚又喜忍不住口了一聲問：“你是在哪裡找到的？”

高歡微微笑了一下：“就是從小飛那堆草裡揀起來的——有時它就在你手中是你自己沒有覺才把它丟棄了……四片葉子的三葉草其實並不難找。”

風砂擡頭覺他這一次微笑的時候眼中已不再是往日的冷酷一種溫暖的芒充溢了他的眼睛連他平日冷肅嚴峻的臉也和了不。

心中突然也有一陣暖流升起不知怎得連聲音都有些抖：“你……把它送給我麼？”

高歡的手不易覺察地震了一下又緩緩回過了頭去。他的目在急劇地冷下去。

“你喜歡就留著好了。”他淡淡道。

風砂沉默了一下手從懷裡掏出一遞過來：“你送我三葉草就收下這個吧。”

高歡怔了一下手的是一綹青被編了細細的小辮。正是日間他從風砂頭上用劍削下的那一綹。他冰冷的指尖輕著水的。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風砂才問：“你明天就和任公子去神水宮？”

“嗯。”高歡只是應了一聲不再回答。

“可你的上的傷還……”的聲音確實焦急而關切的。

“沒關係皮外傷而已。”高歡的聲音依舊淡漠而平靜。

風砂沉默良久終於嘆息般地回答：“你們……和我萍水相逢原本不必如此的。”

高歡沉默。沉默之中他突然又說了一句奇怪的話：“其實你的師兄也很自私。”

風砂臉變了冷冷道：“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他在死前終於還是向你表白了心跡這正是他的自私。他明明知道他自己立刻會死去永遠無法陪你一世卻還是告訴了你讓你痛苦了一世……”

“他若是真的你至深就不會爲了讓自己‘來過、活過、過’而讓你一生背上這個包袱他本應該守著這個一直到他死好讓你快快樂樂地活下去的……”

高歡一邊說一邊已緩緩走開去。他說得很平靜很從容似乎已想過了很久才說出這番話來。

風砂看著他的背影怔怔良久突然以手掩面哭倒在月桂樹下。

夜已深了天祠已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可一扇窗卻漸漸悄無聲息地開了一個夜行人閃電般地沒了黑暗穿林渡水。

“小高你來得很準時。”黑暗的林中一個子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很冷、很低但卻帶著說不出的氣勢彷彿是天生的主宰者“一切都順利吧？”

“是的。任飛揚和葉風砂什麼都沒有覺明天就可以下手了。”高歡的聲音亦已變得不帶毫冷得彷彿來自地獄！

“很好。”這一次響起的是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同樣的冷而高傲卻也帶著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嚴。那個聲音一字字道：“明天完事之後你可以回去把經過當面向葉風砂解釋一遍。知道麼？”

高歡在黑暗中沉默了一小會立刻又斷然道：“遵命！”

但短短的兩個字中卻已起了無法控制的抖。

“回去養足神。完事之後回總舵來見我。”那男子淡淡下令。

“要他去向葉風砂當面解釋？”那子聲音過了一會兒緩緩問“你沒聽出來小高似乎很痛苦嗎？……你還要他？”

“我這樣他還未出他忍的極限。”那男子淡淡而又斷然道“這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件殺手易——小高是我得力手下我不願讓他如今就失去價值——我要他自己把這件事徹底完結。”

那子很久沒有說話只幽幽嘆息了一聲：“我們走吧。”

“阿靖你……是不是又覺得我做的過分了？”那男子緩緩問“有時候你的心總比較一些。”

那子苦笑一聲不再說話。

剛剛破曉在郊外冷風吹到臉上簡直如刀子一般凜冽。

“喂高歡去神水宮報仇也不用急這個樣子嘛！”任飛揚與高歡並騎而馳臉上雖然都是第一次將臨大敵的興卻也忍不住抱怨“一大早就出來連風砂也沒告訴一聲就走了會擔心的。”

高歡一臉平靜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到了一岔路口突然飛下馬掠進了路邊的一家小店。

“對了我肚子也在唱空城計了。”任飛揚苦笑下馬也走了進去。

兩人了一些小菜開始對酌任飛揚初次捲江湖是非心中又是興又是張不停的問高歡。可高歡的話似乎異常的神也異常的冷肅。

任飛揚飲乾了杯中的酒問：“高歡以後咱們倆聯手闖江湖是不是天下無敵了？”

“不是。”高歡沉沉開口了又悶聲飲盡了一杯。

“那還有誰？”任飛揚問滿懷不信。這個從來沒有出過臺州府的年對自己的武功和高歡的武功一直是信心十足。高歡繼續飲盡了杯中的酒轉頭看著外面沉的天際嘆息了一聲：“這世上有兩個人是永遠沒有人能越的。”

緩緩說著他的神突然變得充滿了崇敬和嚴肅。

“哇……連你都說得那麼神？那兩個人是誰？”任飛揚問。

高歡怔怔出了一會兒神才一字字道：“他們……是一對人中的龍。”

人中龍！任飛揚眼睛一亮——值得高歡這樣推許的人一定不會尋常。

可高歡卻彷彿不願意多說酌了一杯酒遞給任飛揚神嚴肅：“我們這一次去神水宮兇險異常還不知能不能生還。先喝了這一杯吧。”

任飛揚接過一飲而盡大笑：“好有你同行咱們就拼它個天昏地暗！”

高歡看著他喝下酒目中又出了笑意——但那仍然是極度冰冷的笑意。

那一杯酒喝下後他不再開口說什麼只是自顧自的站起來結帳。

“五錢三分銀子。”小二報出數目來。高歡從懷中掏出碎銀拈了塊六錢的給了小二。

“咦這是什麼？”任飛揚眼疾手快撿起了同時從他懷中落下的東西。

一綹編好的青泛著幽然的。

“哇怪不得昨天晚上你和風砂談了那麼久。”任飛揚怪怪地笑了瞥了他一眼用力拍同伴的肩膀“好小子別看你冷冷淡淡可手腳還快的麼！”

高歡從他手中拿過目中驟然閃過一複雜的神一言不地上馬。

“說真的風砂可是一個難得的子……若不是你下手太快我一定也會試一試的”騎在馬上任飛揚的紅隨風揚起他英俊年輕的臉上有戲謔的微笑“高歡這一次去神水宮你可千萬的留條命回來否則風砂可又要傷心死了。你不想做他師兄第二吧？”

高歡沒有毫的笑意冷冷看了他一眼突然催馬奔了開去。

“喂喂你幹什麼等等我呀！”任飛揚大呼小地跟了上去“你還不好意思什麼呀！”

在馬奔馳的一剎那高歡的臉上終於流出了難以抑制的痛苦和悲哀！他心中的苦難與折磨是永遠無法讓別人明瞭的。

到了一深山谷中高歡放慢了馬任飛揚從後面追了上來：“你把我累死了！”

兩個人並轡緩緩而行。高歡一直不語他目中的殺氣越來越盛！

“任飛揚你知不知道我送你的那把劍什麼？”他突然問。

任飛揚不在意搖頭：“這把劍也有名字麼？”

“有的。”高歡看著他一字字道：“它淚痕。”

任飛揚立時想起了劍脊上那一道淡淡的痕跡不由失聲：“這就是淚痕劍？就是昔年邵空子所鑄與問、離別齊名的淚痕劍？”

高歡頷淡淡道：“昔年邵大師一爐鑄出三劍第一把劍便是問。他深知相劍之道見此劍鋒芒清澈卻非絕世之上品仍不免墮紅塵憎是以名其爲‘問’。此劍流落江湖一百餘年直至落你父親任風雲之手每一代主人均歷經大喜大悲難逃劫。”

任飛揚有點聽得怔不由問：“這麼說這是一柄不祥之劍囉！”

高歡嘆了口氣信馬由繮走了開來淡淡道來：“第二柄鑄之劍就是淚痕。”

“劍剛出爐之時天地風起雲涌一片肅殺。邵大師心知此劍殺氣太重世間又將有不冤魂將死於此劍下不由了憐憫之心一滴淚墜上劍脊留下了痕跡。故此這把劍也被稱之爲淚痕。最後得到這把劍的人是我父親高漸飛他一生歷經波折但爲人俠義不曾多殺無辜。終究因爲淚痕滴上了劍之故劍上的殺氣也弱了下去。”

任飛揚了一句：“你也不是無行之人淚痕在你手上想必也做了不俠義之事。而今到了我手上我自然也不會胡殺人。你放心好了。”

高歡的目變得有些奇怪起來言又止。

任飛揚卻等不及了又問：“那還有一柄劍是否就是離別？”

“離別離別……”高歡喃喃念著竟有些癡了“它又名離別鉤。因爲邵大師在鑄劍的時候出了一點差錯劍的尖部被鑄彎看上去彷彿是鉤一般。昔年離別鉤的主人楊錚……唉。‘它若鉤上了你的手你的手就要和你分離；它若鉤上了你的頭你的頭就要和你分離。但我用離別鉤卻只是爲了能與你相聚永遠的相聚。’……”高歡嘆息了一聲不再說什麼了。

“那麼如今這離別鉤又在誰手中？”那些江湖掌故聽得任飛揚悠然神往忍不住的問。

“天下之大也不知流落何。楊錚死後他彷彿也與世人‘離別’了。”高歡的目停在自己手裡的劍上突然又道：“我再講一段傳說給你聽——”

“傳說這一百年以來淚痕劍下殺人無算。但若淚痕主人過分殺戮終究也難逃一死。而且殺死‘淚痕’主人的必定是‘問’的主人。這兩把劍一把是‘’一把是‘恨’這兩柄劍必定世世相殘……你相信麼？”

任飛揚聽得怔了一下又不在意地笑笑：“這怎麼能信？難道你我也會相殘？”

高歡驀然回頭一字字道：“我本來也不相信可如今卻不得不信了。”他的語聲如披冰雪涌著無比的殺氣！

任飛揚渾一震擡頭卻看見了高歡的眼睛——殘酷、冷漠涌著殺氣與他平日所見的截然不同！他不勒馬失聲問：“你……你究竟是誰？”

“我？”高歡冷冷地笑了“你們不是都稱我爲‘大俠’嗎？錯了全錯了！我真正的份——

“只不過是一名殺手！”

“殺手？”任飛揚不可思議地問在他印象之中“殺手”還只限於幾天前在天祠邊遇見的那一羣黑人武功差勁貪生怕死“你……你這種人也會是殺手？”

“殺手有很多種幾天前那不過是三流的殺手。而我們聽雪樓的殺手卻是一流的。”

“聽雪樓？那是什麼組織？”任飛揚訝然的口問。

“是目前全武林勢力最大的組織也是我爲之效命的對象。”高歡立刻不再往下說了他知道這本是不該說的——即使對著一個即將死去的對手。

任飛揚無奈的嘆了口氣拍拍馬頭看了他一眼問：“好吧你到底爲什麼要殺我？”

“因爲三年前我接了一份契約契約上要我去殺一位名任風雲的人及其全家。我接了但卻一直找不到這人的下落直到我聽說‘問’曾在白鹿城出現我才趕來調查。”高歡道神卻是淡定的輕塵不驚“起初我不敢肯定你就是任風雲的兒子直到我仔細看了你的劍又看了你的出手才下了決心殺你。”

“誰要你殺的？”任飛揚不可思議蹙眉問“我父母似乎從未惹過江湖人而我自小就在白鹿城也沒有涉足過江湖——是誰非要殺我們？”

高歡搖頭：“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決不主僱之名。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個人已經死了。這張契約是臨死前給我的。”他頓了一下忍不住嘆道：“這真是個可怕的人。心充滿了仇恨誓要滅你全家——真不知當年你們怎麼結怨的。”

當然已沒人知道。二十三年過去了當然任風雲、驚鴻與驚夢之間的恩怨仇早已被人淡忘。可唯一不滅的是仇恨——驚夢刻骨銘心的仇恨！

這可怕的仇恨終於把債傳到了下一代。

任飛揚已恢復了常態哈哈一笑躍下馬背反手出淚痕劍：“那好高歡我早就想與你一比高低了來吧！我纔不信這見鬼的傳說。”

他下馬駐立右手執劍於眉心左手拈著劍訣。山風吹得他的大紅披風與黑一齊飛揚但他卻穩定如石。

高歡沒有他彷彿在等什麼。

突然一冷笑從他脣邊溢出他頭也不回地冷冷道：“倒下！”

語音未落任飛揚臉鉅變子晃了幾晃不由自主委頓於地！

“你……你竟下毒！”他終於忍不住嘶聲道眼睛都變了“你你居然用了毒藥！”

高歡不再看他淡淡道：“不錯。方纔小店中我敬你的酒中已下了毒——畢竟你江湖經驗太居然毫沒有覺察的喝了下去。”

任飛揚盯著他冷汗一粒粒從他額上流下他臉部已痛得搐起來但他的心卻比更痛！他用力咬了牙用力的角流出了來嘶聲道：“爲什麼？爲什麼你不肯與我放手一戰而要用這種卑鄙手段！”

他不甘心太不甘心！如果戰死高歡劍下或許還是一個痛快但是如今這般死於毒藥卻讓他萬般的不甘心。

“你莫忘了我不是俠士我只是個不擇手段的殺手。”高歡看著他痛苦地掙扎冷冷道“本來我也想給你一個痛快可很不幸我的主僱已經規定了你的死法。所以我纔會下‘九天十地、魔神俱滅’這種毒。”

他又補了一句：“也許你還沒聽過這種毒但我可以告訴你在毒的時候你一定會恨自己爲什麼會生到這世上來……沒有辦法人所託而已一定要讓你嚐盡這種劇毒的痛苦。”

任飛揚已說不出話來冷汗一滴滴順著他直的鼻樑下——連他的汗都已了詭異的淡藍！看著站在眼前白玉立的無男子他一向明朗的眼中亦已充滿了怨毒！

高歡拍了拍手中的問角居然有一奇異的笑意：“那天你提議換佩劍時我問過你後不後悔……可惜你一口答應不翻悔。看來傳說是可信的——淚痕的主人……的確會死在問之下。”

他轉過去上馬：“你就在這兒慢慢等死……我不陪你了我已經按契約讓你喝下了這種毒。”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淚痕劍嘆了口氣：“這把劍……就給你陪葬吧！”

高歡一白如雪撥轉馬頭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問：“你最後還有什麼話好說？”

任飛揚艱難地開口息著：“如果……如果風砂看到你這副樣子……會比……比師兄死了……還傷心……”片刻不到連他的聲音都已嘶啞不聲毒藥藥之烈可見一斑！

高歡登時一震手懷他冰冷的指尖到了順的。他面一變殺氣全消默默離去。

任飛揚只覺有如烈火焚燒又如羣蟻噬簡直讓他瘋狂、讓他失去理智！他瞥見了手邊的淚痕索著握住了劍柄：“他畢竟畢竟還爲我……留著這柄劍！”

他已無力劍自刎便把劍支在地上往劍尖倒了下去。

他沒有倒在劍上。一隻手已及時拉住了他同時拿開了劍一隻纖秀而堅韌的手。

在他因爲劇毒而昏迷前他聽到一個子的聲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嘆息：“小高果然不讓人失！只是……唉……”嘆息未落那隻手已點了他全十二大。

風砂在院中修剪著花木但卻有些心神不定。一早高歡與任飛揚的不辭而別讓有一種不祥的預。

想起了高歡冷漠如冰的眼神以及偶爾閃過的痛苦——

“這個人一定有許多不爲人知的吧……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從懷中取出那片三葉草細細端詳著。手中握著這片草葉一陣無言的暖流涌上心頭。

不知道他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然而他卻是第一個把“幸福”到了手心的人。

“姨高叔叔回來了！”驀然孩子們在院外歡呼起來。

風砂驚喜地擡頭快步迎了上去正見到大步踏院中的高歡。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風砂上前驚喜地問“任飛揚怎麼沒一同回來？”

高歡沒有回答。風砂注視著他的雙眼看出了他一剎間的退和逃避更看見了隨之而起的冷酷、殺氣、痛苦和殘忍！從來沒見過他這種腥的目。

終於彷彿什麼都明白了。

的臉轉瞬蒼白聲問：“你……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可怕的事？”

“不錯。我把任飛揚殺了！”高歡不再回避一口說了出來。

那片三葉草從指尖飄落！

“爲什麼要殺他？爲什麼？”

“我是一個殺手。來這兒殺他是我的任務。”

“那你爲什麼還要結我們還要幫我們？”

“不靠近目標下手怎麼會有把握！”

“很好很好……我本來還一直在奇怪一個俠肝義膽的人怎麼會有你這種冷如冰雪的眼神——如今我總算明白了。”

“你明白得太晚了。任飛揚已被我下了‘九天十地魔神俱滅’的毒。”

風砂目在一霎間雪亮！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樣的一種毒！

看著懷抱問劍冷酷而漠然的高歡拼命制的終於失控！

“你居然對他下這種滅絕人的毒？你簡直是個畜生、魔鬼！”風砂瘋了一般地嘶聲喊上前用力抓住他的袖搖晃“你手上還拿著他給你的問劍裡還著兄弟居然轉就殺了他！”

高歡仍舊不聲看著淚如雨下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我本來只是一個殺手無親無戚無無義甚至連這個名字都不是真的……說句老實話用這種方法殺人我早已用過幾十次了。只有你和任飛揚這種頭腦簡單的人才會上當。”

風砂呆住因爲極度的震怒和驚異而抖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高叔叔……你真的殺了任叔叔？”驀然一個稚氣的聲音問。一大羣孩子不知何時已圍了上來一雙雙憤怒的眼睛盯著高歡。

“高叔叔是個大騙子！”“高叔叔壞極了！”“打死他！”孩子們撲了上來哭著圍著他又踢又咬。

高歡神不任憑孩子們廝打著他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忽然冷冷對風砂厲聲道：“快讓他們住手否則不要怪我對小孩子手！”

他殺氣人的語聲讓風砂不自的撲上去攔住了孩子們：“你們快回屋裡去不準胡鬧！”

孩子們不敢不聽的話悻悻散了開去然而臨去之時的回眸中那些本來明亮天真的眼眸中居然有那般深刻的仇恨——或許這是第一次將那些仇恨種那樣小的心靈中吧？高歡心神有些恍惚突覺有人扯他襟低頭卻見小琪仰頭輕輕地問：“高叔叔你真的……殺了任叔叔嗎？”

在小姑娘那樣明亮如水的眼眸中心冷如鐵的殺手徒然也是一痛！

但他仍是淡淡點了點頭。見他承認小琪目立刻充滿了憤恨哼了一聲轉頭就走：“高叔叔壞死了！我永遠不原諒你！”

這時剛走開的小飛又折了回來對著高歡一字一字道：“高叔叔遲早有一天我學會了武功會找你爲任叔叔報仇的！你記住！”小孩子握了拳頭認真的看著他許下諾言。

一若有若無的笑意從高歡角再次泛起他木然地看孩子們離去這才擡頭看了風砂一眼從懷中取出那綹長拋還給：“戲已演完也該歸原主了。”

風砂電般一震淚水已不由自主地涌了上來。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從地上撿起那片三葉草也拋了過去：“還你！”

高歡看也不看忽然反手拔劍！

問劍的芒縱橫滿空那孤零零的一片葉子轉瞬被攪得碎。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風砂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裡癡癡地看著漫天飛舞的葉片。

四片葉子的三葉草……的“幸福”……已如葉般破碎而飄落了。

終於伏在樹上放聲痛哭！

“只會哭的人永遠只是廢。”一個冷淡而傲氣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一個人的聲音。

風砂擡頭淚水立刻止住。淚眼之中看見院中竹下站著位白子臉罩輕紗正靜靜端詳著自己。的目銳利而深沉彷彿能一眼看到人的靈魂深。

“我……只是實在承不了了才……”風砂一向堅強高傲可不知爲何在這個子面前卻弱了起來雖然撐著但聲音已抖了起來：“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現在的心！你憑什麼……憑什麼指責我……”

白子頷凝視著許久許久目中竟出了憐惜之意。

“葉姑娘你是個很好的子……如果能幫到你什麼我不會吝惜我的力量。”緩緩開口眼眸深卻有一笑意“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救回了任飛揚——那麼相信‘九天十地魔神俱滅’之毒雖劇也難你不倒。”

風砂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呼：“什麼？你救了任飛揚？他……他在哪兒？”

“已經在你房中”白子微微一笑“相信你會救活他的。不過……”

頓了一下緩緩道：“他傷好之後我會立刻帶走他。”

“爲什麼？”風砂驚問“你、你又是誰？”

白子的目突又變得冷漠輕輕冷笑：“我救了他他必須爲我做點什麼來換他的命。我做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的語氣也變得威嚴而寒冷。

“那麼……你幫了我我要怎麼報答你？”風砂遲疑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問。

白子看著突又笑了笑：“我很喜歡你——你很象過去的我。所以這一次我幫你是不用任何代價的。”轉走又回頭叮囑：“三日之後我會來帶走任飛揚。你不用想法子躲開我因爲我若要幹什麼從沒有辦不到的。”一雙剪水雙眸燦燦生輝鑽石般奪目而冰冷。

風砂不知爲何對這神子徒生親切不由問：“你……你什麼名字？”

白子遲疑了一下展一笑：“我姓舒別人都我阿靖。”拂開面紗出了清麗端莊的面容那緋紅的短劍清絕世閃耀在的袖間。

風砂一時反應不上怔怔見回掠出院子尚自喃喃自語：“阿靖阿靖……”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失聲驚呼：“聽雪樓的靖姑娘！居然居然是來了！”

但來不及多想立時奔房中——任飛揚還待施救！

任飛揚醒轉時正是午夜但他一醒來卻見到了滿室燭和燭下略顯憔悴的風砂。一直坐在燈下等他醒。的容蒼白眼波朦朧如霧在燈下看來彷彿是個一口氣就能吹散的霧之靈。

任飛揚頭腦依舊混不知此刻是真是幻不由張口呼：“風砂！”可他全似乎已失去了知覺張了張口頭卻一個字也不出來。

他不知道距他昏死已過了二天二夜。這期間劇毒侵他把腑臟、靜脈侵蝕殆盡連也遍佈毒素全仗著風砂全力救治一把毒拔出才幾次轉危爲安。

風砂正在將睡未睡之時徒然驚醒過來失聲喊：“高歡別殺任飛揚！”額上滲出細細的冷汗。從夢中驚呼而醒。一轉醒看見榻上任飛揚看著的眼睛不由狂喜：“任飛揚！你醒了？你醒了！”

撲到榻邊淚水不由自主一滴滴直落下來。任飛揚雖是爲高歡所傷但不知爲了什麼在心深卻彷彿是自己害了他一般。

風砂端來一盞茶用紗巾沾溼輕輕潤了潤他乾裂的雙脣再慢慢把茶水一匙匙餵給他喝。

這茶乃白與冰糖同煎潤清火任飛揚喝了幾口神志略爲清明終於出聲來：“風砂我怎麼……怎麼會在這兒？”

“有一個人救了你把你送來醫治的。”風砂聲道“你怎麼了？”

任飛揚渾一震目又出了刻骨的怨毒！但他看見風砂輕輕嘆了口氣生生把邊的話嚥了下去吃力道：“沒……沒什麼。”他實在不想再傷風砂的心。對於高歡他固然恨之骨；可對風砂他卻始終不想讓傷心。

風砂看見他的止言心下明白卻更是難過含淚道：“你不用瞞我我知道是高歡下的毒手。”聲音雖在抖可依然很平靜：“我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是這樣一個畜生。”

聽到這樣的話從風砂裡吐出任飛揚全都在微微抖。

他從小飛揚跋扈任妄爲被一幫狐朋狗友捧上了天唯我獨尊不知天高地厚如今這次遭遇不啻爲他從未有過的挫折和打擊！他生雖驕橫但對朋友始終披肝瀝膽不存半點戒心如今卻被“朋友”玩弄於掌之上險些喪命。

他驟然遭此鉅變一時無法排解彷彿一隻無形的手生生地把心靈扭曲！

風砂突見他平日明朗的臉上現出極爲痛苦惡毒的神不由心中一跳聲道：“你毒方退還要小心養病毒若是反撲就兇險萬分了。”

任飛揚緩緩點點不再說話合上雙眼靜養。

天已漸漸亮了村中各已有鳴遙相呼應窗紙上已出了白。

風砂也不由沉沉睡去伏倒在桌上。

突然幾聲慘劃破黎明！聲傳自院外風砂一驚坐起。

“媽的這娘們還真厲害在這院外佈下了不毒。”牆外一人低聲道“上次來的十二個兄弟一個也沒回去難不全死了？”

另一人低聲音道：“不是說這娘們不會武功麼？”

“反正得小心。你看老大還沒進去已在牆外中毒死了。咱們小心點彆著了道兒。”

風砂的窗子離外面只有一牆之隔因此聽了十之八九不由臉大變奔至任飛揚榻前扶起了他：“神水宮的人又來了咱們先躲一躲。”一言未畢院門已被踢開！

任飛揚強自支撐從榻上起來扶著風砂的肩。他這一口鼻中登時汩汩涌出來五臟六腑彷彿移了位。他咬牙不出聲跌跌撞撞地由風砂半扶半抱著進祠堂。風砂轉到天像背後推開一扇暗門與他匆匆彎腰躲。

一暗室任飛揚再也支持不住一大口噴了出來面轉爲青紫。

“這可怎生是好？他這一毒氣又要反撲了。”風砂心知況兇險萬分不由一陣無措。但生堅強無懼雖境險惡仍鎮定自如沒有毫的氣餒已急地想著全之策。

劇毒反齧無法忍的痛苦得任飛揚張口大呼。風砂此時聽到了大門推響急之中反手堵住了他的口。任飛揚這聲厲呼便再也不出來他在神志迷中咬著牙關深深咬風砂的手背！

從風砂的手上不住流出。疼得眉頭都蹙了起來卻忍住了不出一聲音。撲在他上摁住他四肢以免他在掙扎時出聲響。

門外的腳步聲已漸漸走近似乎有五六人。其中一個道：“奇怪了剛剛好象還聽到有人走怎麼一進來又沒人了？”

另一人道：“這妞不會武功所長只是用毒而已。咱們此次前來又備了闢毒丹一定可以手到擒來也好雪宮主多年心頭之恨。”衆人在房中細細搜尋風砂的心也隨著他們的靜而七上八下。

突地聽一人道：“東邊屋子有靜！”衆人一聲呼哨立時四散追去。

風砂暫時舒了口氣提到嚨口的心放了下去。看著任飛揚的臉心知劇毒正在他肆自己卻無能爲力不由心如刀割。

只聽東邊房中一片嘈雜驀然一個尖聲大呼：“姨姨救命！”話音未落只聽慘呼已起！

“誠誠！”風砂臉慘變目更有如瘋了一般！不顧一切地起可手卻死死地被任飛揚咬住。怔了一下看著正在生死邊緣掙扎的任飛揚頹然坐了下來。

任飛揚手足又一陣搐。與此同時腳步聲又轉了回來！

風砂大驚之下死死住了他的掙扎在他耳邊輕輕道：“再忍一會兒！”任飛揚緩緩點頭口不住地起伏著冷汗已溼了重。兩人在黑暗的室中無聲地聽著外面的靜。

這次回來的大約只有兩三人其中一個哂道：“還以爲是那娘們誰知是幾個崽子真是空勞我一趟往返！”另一個嘶啞的聲音道：“別的地方都搜過了什麼也沒有。”

這時先前那人突然道：“你們看這杯茶還是熱的！人一定在左近！”

暗室中風砂子一震面轉爲蒼白。心知這房陳設簡單對方若細細搜尋過不了多久便要覺這個地方。

聽著外面雜的腳步聲打砸聲還有孩子們尖利的哭聲暗室部是令人窒息的寂靜。又悶又熱的暗室中只有任飛揚重的息聲和風砂急促的呼吸。風砂伏在他上一也不敢。黑暗之中任飛揚似乎已經歷過了劇痛神稍見清醒漸漸鬆開了咬著的牙關。

對方的腳步聲在離暗門幾步之響起！風砂屏住呼吸不敢稍。雖然任飛揚鬆開了口可的手卻不敢移開。手上溫熱的一滴滴流了任飛揚的角。任飛揚沒有可眼中已有淚。

兩人靠在一起一同著這死亡邊緣的恐懼。兩人的衫均被冷汗溼可誰也不敢一。風砂突地聽到外面又一聲孩子的慘子不由劇烈一震！

“是小飛……小飛死了！”子漸漸抖但仍拼命忍住不啜泣出聲。

任飛揚神志已然清醒他右手緩緩出抓住了腰間的劍。可毒未退。這滅絕人的毒已讓他連收手指的力量也沒有！他覺到風砂在微微抖他知道這是仇恨、恐懼和絕在共同來。他在黑暗中聽著風砂低的啜泣和呼吸覺到臉上的淚一滴一滴落到他的臉上。

生平第一次他眼中流下了淚！

在黑夜之中沒有任何人看見他流淚。但他與的淚他與的的的確確流在了一起。

任飛揚緩緩咬了牙關他的牙齒沒風砂的手背。

他在心暗暗誓無論是生是死這一刻他將終不忘！

就在這時他突然覺風砂的子一僵！同時門外咫尺傳來一個聲音：“這兒有扇暗門進去看看！”

他的心也在往下沉。

風砂驀然坐起在黑暗中靜靜不注視著門。

門外幾個先商量了一番：“說不定真在裡面可得小心了。這娘們鬼花樣多。”

“怕什麼咱們這次也是有備而來準備了幾件厲害傢伙。嘻嘻曹老三正在東邊房裡做一件最厲害的東西呢！”有一個人怪氣的說得意之聲溢於言表“等一下看我們把此地炸廢墟！”

“喂喂喂有完沒完？我先上了！”另一人不耐煩了終於作。

話音未落門“轟”地被一腳踹開。

門開的一剎那任飛揚只看見風砂右手一揚一片紅霧散了出去。門口那人長聲慘呼一頭栽了下去。“老八老八你怎麼了？”嘶啞嗓子的急問。

只見老八雙目泛青口中竟嘶嘶作響驀地手掐住了同伴的脖子！嘶啞嗓子大駭忙大：“老五快幫忙！”左邊那人一刀下去瘋的老八立時沒了聲息。

“媽的我先服下闢毒丹看這妖還有什麼花招！”老五恨恨罵著一步步向暗門走來。他長長的影子投室中猙獰可怖。

風砂目中已出絕之手上已沒有一樣毒藥！下意識地往中間坐了坐擋住了後的任飛揚。

老五一把推開門低頭探一眼就看見了室中的風砂得意地獰笑：“臭娘們看你還能飛到天上去？”他一步手抓住了風砂的長往外拖。突然他作停了雙眼凸出“砰”地一聲仰天摔出門外心口的如泉般涌出！

風砂息著起擡頭就看見了黑暗中同樣扶牆息的任飛揚！他一紅已半爲所染長由於汗水和水沾在頰上臉蒼白正一手拄劍一手扶牆劇烈地息著。

方纔這一劍實已耗盡了他僅存的一力。

可這一劍之可怕也已讓門外剩下兩人不敢妄！暗門開著可他們不敢再進去一步彷彿其中有殺人無形的鬼怪。

僵持了一會兒門外一人突道：“對了幹嘛不用火藥炸死他們？”此話一出另一人也恍然大悟拍大笑：“早說多好——反正宮主也說了活的抓不到死了的也好炸死這妖！”

室任飛揚和風砂相顧失不由自主過手相握在這絕境之中他們兩人只有相互扶持纔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嗞嗞”之聲已響起——隨著這死亡之聲一隻小包被從門口拋了進來。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的弧線死亡的弧線。

在火藥拋進來之前任飛揚一把抱住了風砂不顧掙扎死死的將護在了懷中！

突然間門外又傳來兩聲急促的慘！

在炸藥落地之前一隻手了進來一把握住了燃燒的引繩。

當這隻纖如玉的手舒開時火已滅灰已冷。

“靖姑娘是你！”風砂驚喜若狂忙扶住任飛揚出了暗室對那個緋子微笑。

那個緋子緩緩一笑：“來得晚了一些讓你驚了風砂。”雙眸落在披滿的任飛揚臉上輕嘆一聲：“毒是退得差不多了可傷又重了不看來今天要帶走他也實在有些麻煩。”

任飛揚遲疑地看著不知道眼前這個清麗的緋子來自何方。風砂忙在一邊說明：“這是聽雪樓的阿靖姑娘就是帶你回來讓我救治的。”

任飛揚臉變了。不是激而是憤怒：“聽雪樓？高歡也是聽雪樓的殺手！你們又殺我又救我到底想幹什麼？”風砂也怔住了：高歡也是……聽雪樓中的人？那麼這位靖姑娘……

阿靖卻微微地笑了：“任飛揚殺你是高歡的任務與我無關；救你則是我自己的主意與聽雪樓無關——高歡已經將九天十地之毒給你服了下去已完了僱主的囑託。”頓了一下：“無論怎麼說你這條命還是我救的。怎麼你不說一聲謝謝？”

遲疑了許久任飛揚終於道：“多謝。”

“多謝？”阿靖的笑容帶了幾分譏誚“一聲‘多謝’沒什麼用。我既救了你你就得還我這個人。”的眼眸冷銳任飛揚道：“你待怎樣？”

阿靖笑容頓斂一字一字道：“加聽雪樓爲我們效命一年。”見他不答又冷冷一笑：“一年的自由換你二十四歲的命的確已很便宜你答不答應？”

任飛揚目錯綜複雜似乎在沉思。進江湖正是他目前心裡所向往的——過了許久他卻冷冷道：“要我和高歡共事一主絕對辦不到！”

阿靖神不變靜靜道：“你恨高歡是不是？——高歡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職業殺手；你武功雖強經驗卻太差。你若想打敗高歡加聽雪樓可以帶給你所缺的東西。”

任飛揚沉許久神瞬息萬變忽然一擡頭眼神亮如閃電。他正要答應風砂卻拉住了他。“不要答應！”幾乎是哀求著喊“不要加聽雪樓！”

阿靖似乎怔了一下淡淡道：“你們兩個也累了先歇一會兒吧。”

風砂扶著任飛揚躺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直奔東廂房——孩子們怎麼樣了？一定……有幾個傷吧？一直往門外走去卻不敢再往深想下去。

剛剛到門口邊緋紅的衫一閃阿靖已經搶到了側手擋住了輕輕嘆了口氣：“你別過去了全死了。”

“全……全死了？”風砂一下子全無力扶著牆目突然空了。

小飛、誠誠、小琪……這些孩子由育四五載如母子姐弟不到一天之前他們還在邊嬉笑玩樂而如今卻已相隔！

用力咬著牙脣角沁出了清澈的眼中也不由被仇恨之矇蔽低聲道：“神水宮你也未必人太甚！……不可原諒……我葉風砂絕對不能和你們罷休！”

驀地擡頭在緋子面前跪下低著頭咬牙低聲道：“靖姑娘我自知武功低微……可我無論如何都要報仇！請、請姑娘相助！”

倚著花樹阿靖見跪下神不看著天際的白雲淡淡冷笑輕聲道：“你明知我做事向來有代價你拿什麼東西與我換？”

風砂一字字道：“無論做什麼只要風砂有一口氣在必以命付姑娘——”

擡頭著阿靖眉目間沉靜決絕然而眼神深卻不知是何種表。彷彿有幽暗猛烈的火在靈魂中烈烈燃燒夾著絕的嘆息和瘋狂的仇恨。

又是一個爲了得到鮮和力量而不顧一切的人……究竟仇恨是什麼東西？竟然將所有純淨的靈魂都按了污的煉獄——這個葉風砂的子曾經是那樣水一般順明淨的人啊。

在第一次看見那樣眼神的時候自己幾乎都有一種恍然看見前生的樣子。

然而這個子終究還是墮了池麼？如同如今的一一樣啊……

阿靖默默嘆息了一聲手指著袖中清明澈的薇劍目在面紗背後瞬息轉換不定。葉風砂沒有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年紀相若的子不曾站起。

那樣平靜然而猛烈的目彷彿是無形的力隔了空氣向對方去。

“借你力量的話你能拿什麼回報我呢？——你本不是適合在這個江湖裡生存的人啊……”阿靖輕輕搖頭然而低頭看見跪在地上的葉風砂似乎再也不忍看見這個一向堅貞自立的子一直忍著如此的折磨俯手輕輕將扶起。

面紗後的目在看著藍子眼神深幾近絕瘋狂的表時彷佛無聲的嘆息了一下終於淡淡道：“好罷……如果你肯從此投效聽雪樓如若蕭樓主也有意剷平神水宮那麼我倒可以答應等滅了神水宮以後以宮主之相贈。”

風砂擡頭看著這個緋的子看著脣中吐出的諾言有些失的、堅持著問：“你……你也不能肯定的答允我麼？你已是聽雪樓腦人滅神水宮還不是一聲令下的事？……你、你終究還是不肯？是不是？我沒有價值……本無法和神水宮那個籌碼對等是不是！”

因爲再度的絕抓住了緋子的手十指用力的幾乎刺破的皮。然而阿靖沒有撥開的手看著葉風砂的眼睛卻極度冷漠的點了點頭：“不錯……你能做甚麼？你這樣的人到了聽雪樓里本沒有得到重用的機會。就是我舒靖容答應了但是蕭樓主呢？他可是從來不做不對等的易。”

葉風砂放開了手看了片刻然而無法從那冰雪般的目看出任何緩和的跡象再也不多想起一字字道：“那麼就當我沒求過你！我自己一個人也會去想辦法的！”轉過頭去纖弱的背影卻在微微抖。

因爲也知道如果只憑一己之力對抗神水宮本是不可思議之事！

以當今武林格局來看要扳倒稱霸藏邊的神水宮雖不是不可能但是有這個實力的除了中原霸主聽雪樓外唯有黑道第一勢力風雨組織、以及另一個神的天會。

然而後面兩者幾乎不在江湖中面求助於它們更是不可能的事。

“或者……用任飛揚來換吧！”驀然阿靖的聲音在後冷漠的響起葉風砂一震莫名的回頭向那個一緋的子等待的解釋。

阿靖微笑淡淡道：“你對於他有救命之恩啊……以他那樣的格就算你不開口求他幫忙只要讓他知道了你目前的況——我想他必定會不惜一切爲你復仇吧？”

說起那個紅黑的年眼中有不知是譏諷還是欣賞的緋子漠然的提出了條件：“他那樣的人才是聽雪樓最需要的——如若任飛揚願意爲你而誓永遠效忠於聽雪樓爲蕭樓主驅遣……那麼我可以向樓主提議開始著手做進攻神水宮的計劃。”

“如何？”緋的子淡漠的笑了似乎不願多說轉頭問：“風砂你是要自己去求他還是讓我轉告他你目前的況？……只要他知道你的況他是絕對不會置事外的。”

風砂無言過了一會兒才低下頭輕自己的右手白玉般的手背上那深深的牙痕中還在流。雖然同在一個小城他們卻不曾相識——然而在室中兩個人在死亡邊緣的共同掙扎卻在片刻間在他們之間建立起了某些人一生也無法達到的誼！

“不。”許久許久一個字斬釘截鐵地從葉風砂的角吐出的手用力握了拳上面的傷口再度裂開順著雪白的手掌流了下來一滴滴滴落地面“那是我自己的事！不要把他扯進去！靖姑娘！”

“我不想他爲另一個高歡！”風砂驀然回頭看著阿靖眼冷徹骨但語音卻在微：“聽雪樓會毀了現在的任飛揚的……求求你別讓他去聽雪樓放過他吧。”

阿靖目也變了變突然凝視著低低道：“我倒未曾料到你如此看重於他……但事到如今我也無能爲力。我已傳言總部將帶他回去效命……令已下覆水難收。如果任飛揚不肯那末他便只有把那條命還給我。”

風砂怔住看著眼前這個年紀與自己相若卻握有生殺予奪之權的看著冷漠的臉和不聲的眼睛——難道這就是江湖傳言中、翱翔九天的麼？那樣孤獨而冷漠哪裡有百鳥朝賀的雍容與華貴？那樣鋒利的眼神背後約卻是極度的落寞。

只因爲看的出同爲子的眼神背後的那一落寞風砂終於還是做了最後的努力再次出言相求：“靖姑娘你、你可不可以收回命令放過他？我知道你可以的！”

目閃爍了一下阿靖沉未決。正待回答卻突聽後一人淡淡道：“你錯了不可以。”

這個聲音淡然而冰冷帶著說不出的高貴與威嚴彷彿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但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阿靖的神卻變了。

風砂驚訝地回頭不由也怔住。

門口不知何時已站了一位披白裘的青年公子正冷冷看著們二人。他眉目清奇目銳利可面卻頗爲蒼白脣也是反常的紅潤彷彿剛剛吐了一口似的。因爲懷醫風砂一看之下便知此人有惡疾已趨不治之境！

阿靖緩緩走到他前單膝下跪低聲道：“拜見樓主。”

緋一方纔彎腰那青年公子已經擡手扶住了的手臂輕輕咳嗽著淡淡道：“何必那麼客氣阿靖。”在擡手之間風砂現他的腕骨很細指骨修長腕間繫著一條淡藍的巾完全是書生氣的手。

“方纔我已在偏房與任飛揚見過面了他已答應我加聽雪樓——阿靖你眼不錯他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平視著阿靖的眼睛青年公子微微頷讚許。

聽他這等口氣風砂心中突然一不自的口而出：“聽雪樓樓主！你是蕭憶！”

與此同時心下一黯已知任飛揚終究要踏江湖！聽雪樓主已經過問了這一件事……他決定的事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

蕭憶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並沒有答話。風砂覺他在笑的時候眼睛也是不笑的！

那幾乎是和高歡一一樣的笑容。

本沒有留意旁邊站著的子蕭憶只是向一旁的緋子道：“高歡想必已回樓中待命。任飛揚以及一干新來人手我已下令派人送往總部訓練——阿靖咱們也該回去了離開才幾日已經積了很多事務。”

他向阿靖說話之時雖是和悅卻始終矜持自重並不過分熱忱也不過分冷淡。

阿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風砂忽然道：“這位葉風砂姑娘是我的朋友可否攜同行？”

蕭憶聽到“朋友”二字似乎怔了一下這纔多看了風砂兩眼目卻仍是淡淡的道：“現下帶同行不太方便。來日方長日後相邀也不遲。”

他語中有不容置喙的武斷但阿靖居然想也不想漠然回答：“是樓主。”轉頭對風砂一點頭道：“那麼後會有期風砂。”

風砂看他們兩人的對話既驚於蕭憶的專制又訝於阿靖的漠然服從。

人中龍……人中龍……難道這樣子的兩個人居然就是武林中那個衆口相傳的傳奇？同行同止同心同意。可今日看來……

在風砂沉之間兩人已起走開。

還未走出院子突然聽東邊一陣腳步響一個孩子聲音呼道：“姨姨姨姨！”

“華兒？你……你還活著？”風砂一眼見到那踉蹌跑過來的孩子驚喜不已迎了上去。那孩子衫破碎眼青鼻腫看來也吃了不苦哭道：“他們、他們打我還往我裡塞……”

阿靖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孩子奔過來見他口邊流不由眉頭皺起眼也沉了下來。

“走罷別多管。”蕭憶催道帶頭轉繼續走了出去。沉默了一下阿靖也跟了上去可轉之間忽聽到極其微弱的“嘶嘶”之聲突然口而呼：“別他！”同時已飛掠去一掌推開風砂。

蕭憶臉亦變了閃電般搶過去在阿靖到孩子之前一把擋住前反手兩掌分開了與孩子口中叱道：“你不要命了？”一語未落他一掌推在那個孩子腰間把他生生拋起三丈！

“你幹什麼？”風砂嘶聲喊。可就在這一剎間阿靖也閃電般的橫拍出一掌擊在華兒口孩子哇地一聲口中的如泉般涌出！

同時這兩掌之力亦已把孩子如斷線風箏般拋了出去！

“轟！轟！轟！”孩子在半空突然整個炸開來！這炸藥威力巨大震得人耳中如鳴口角流。風砂也被巨大的衝擊之力擊得伏倒在地。

許久待得平靜後風砂勉力擡頭只見院中狼籍如下過一場雨一般腥臭刺鼻十分可怖。這……這就是華兒的樣子？那一剎間幾乎忍不住要嘔吐！

這時看見竹下神慘淡的緋子。

阿靖在最後一掌擊中阿華之時也當其衝的被火藥所震傷臉蒼白的按捺著口翻涌的氣卻勉力起走過去對蕭憶緩緩道：“屬下不力讓……讓樓主驚了。”

蕭憶上也濺了不白裘上猶如有紅梅點點盛開。因爲火藥的衝擊病弱的人不住開始連連劇烈的咳嗽然而本顧不上回答他只是一把扶住阿靖連點了傷幾大咳嗽著、叱道：“方纔、方纔你幹什麼！這麼霸道的火藥也去接？你……你怎可如此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那一剎間他的語音是抖的。

風砂暗暗震驚因爲也聽出了蕭憶語中、流出了難以掩飾的焦急與驚恐——連他這樣份地位的人也會有焦急驚恐如斯之時！

阿靖強自運氣緩緩站了起來：“屬下不妨事但樓主萬金之軀……”

聽到這樣的話蕭憶目中微現怒意冷笑道：“萬金之軀？哼哼……萬金之軀！”他驀地回頭厲聲道：“來人！”語音未落牆外三人已逾牆而左右兩人單膝下跪驚恐地稟告：“石玉參見樓主屬下保護不周特來領死。”

拂了拂襟上的跡聽雪樓的主人只是瞥了屬下一眼冷冷道：“此事太突然難怪你們——至你們還擒下了出逃的殘黨。”他目閃電般落在當中被挾持的那一人上冷哼了一聲。

“報告樓主此人方纔從院中逃出被屬下們擒下。”石玉稟報蕭憶走上前去手拉下殺手的面巾冷冷道：“果然是神水宮中人！哼哼方纔的火藥想必也是你放的了？”那人慾待狡辯可與蕭憶冰冷的目對視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將火藥以油紙裹好塞孩子胃中以人爲炸藥好一招出其不意之策！”蕭憶拍拍那個俘虜的左肩目中有讚賞之意“若不是阿靖當機立斷擊得孩子狂噴鮮、浸溼了一部分炸藥只怕連我都在劫難逃你當真是個人才！”

對方見聽雪樓主如此賞識彷佛看到了活命的希想也不想立刻道：“如果樓主放小的一條生路甘願爲樓主做牛做馬赴湯蹈火！”

似乎早料到有這樣的回答蕭憶脣角出一漠然的笑意微微點頭淡淡道：“你這樣的人才殺了也太可惜。”

風砂眼睜睜的看著孩子一個個無辜慘死恨不能食兇手的而如今聽蕭憶之意居然還要重用這個劊子手。再也忍不住不顧對方是如何的人厲聲道：“殺人必須償命豈可以暴易暴！”

蕭憶微微一笑：“我殺人已多難道我也要償命？”

“現在沒人能殺你但上天有眼殺人者必將爲人所殺！”風砂毫不畏懼直視著這個武林霸主冷漠尖利的回答。蕭憶左右已面大變：居然、居然有人敢在樓主面前如此說話！

蕭憶咳嗽了幾聲只是淡淡點頭：“很好很好。”

話音未落他已拔刀！

刀一閃悽迷如煙轉眼又沒袖中。這兩刀不是殺風砂而是斬向那名擒獲的刺客！

刀一橫一豎一刀割開膛另一刀直剖開腹腔。兩刀俱恰倒好是以雖開膛破腹可那人卻尚未氣絕兀自慘不休淒厲而痛苦。

刀落之時蕭憶已退這一腔便沒有濺上半滴看也不看地上垂死掙扎的人他只是冷冷道：“不錯你的確是個人才我很想重用你。可惜你不該傷了阿靖……”

他回頭已有手下之人擡來兩架轎。蕭憶親手扶阿靖上了轎子才自己上了另一架轎。起程之時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突然回頭淡淡吩咐手下：“備轎帶葉姑娘同行。”

風砂看見這蕭公子冷酷無的出手已是幾乎嘔吐；可聽他的吩咐後卻漸漸若有所思。

人中龍……那就是傳說中的人中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