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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去的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已經是深夜了，盂蘭盆節的人羣慢慢散去，只留下一些零星的人還在河邊上對著水祈禱。天空中是一滿月，華燦爛，照得地上白晃晃一片，猶如水銀瀉地。而滿河都是晶瑩的河燈，素白的蓮花，映照的水面猶如銀河天流。

哭喪的哀歌和鎮魂歌在夜風中依稀傳來，蒼涼如水。然而，河邊依然有兒玩水放燈時發出的清脆笑聲——生與死，從未如此鮮明的並列在一起，刺眼的令人心痛。

蕭憶斷斷續續的咳嗽，在夜中顯得分外的清冷。阿靖默不做聲的從懷中拿出一方手巾遞給他，換下了那一塊已經浸滿跡的手巾。

“阿靖，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接過手巾，蕭憶忽然頓住了腳步，看著河面上無數的燈火，輕輕說了一句。阿靖看向他，然而，等了半天，卻不見他下面的話。〗米〗花〗在〗線〗書〗庫〗?h

河面上萬盞蓮花晶瑩，一朵挨著一朵，然而已經分辨不出哪兩盞是他們方纔放水中的。

蕭憶微微咳嗽了幾聲，轉過頭娑著岸邊凰花樹，臉上忽然泛起了淡淡的笑意，道：“我父親說，他第一次見到我母親，就是在盂蘭盆節晚上的一棵凰樹下。”

他的臉藏在斑駁的樹影下面，晴不定。

沉默了良久，他才放下手，繼續沿著河邊往回走，阿靖在他邊跟著，忽然聽到他嘆息般的說了一句：“我想父親死的時候，如果再讓他選擇一次，他未必會選擇在這裡上我母親——如果知道終將守不住的話。”

阿靖的手微微一，卻不知如何回答。兩人沿著河岸慢慢走著，風裡有時候有火紅的凰花瓣飄落下來，晚風吹起兩個人的頭髮和襟，恍然如夢。

“哎呀，樓主你們去哪裡了？這麼晚了還不回來。”這種靜謐的氣氛忽然被打破，才走到河頭，就聽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闢頭問。

弱水。

蕭憶和阿靖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苦笑的看看跑的有些氣的綠。等弱水跑近了，蕭憶開口問：“我並未見到藍焰令——莫非有拜月教急來襲？這麼著急的找我們？”

弱水似乎跑了很久，這時著氣支著腰，手指指著他們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不是……師傅和明鏡大師要我來找你們……”

“哦？有何事？”蕭憶眼神一肅，問。

“師傅只說今日是盂蘭盆節，又是拜月教的地盤上，你們兩個出去逛恐怕會有危險……呼呼，累死我了……你們花前月下，可真是累壞我們跑的。”大口的著氣，弱水依然是唧唧呱呱的說了一大堆，完全不看面前兩個人同時變了臉。

“咳咳……燁火呢？”不等再抱怨下去，蕭憶開口問。

“燁火往下游方向找你們去了。”揮揮手，弱水作出一個累極的誇張作。

蕭憶點點頭，道：“那麼，我們去找回來，一起回去——有勞你們師傅費心了。明鏡大師的傷好一些了麼？”

他一邊說一邊已率先轉頭向下遊走了回去，弱水思維單純，這樣一說，完全就順著他的思路，接口道：“沒有，似乎傷得滿嚴重的——師傅說，大師的護真氣和般若之心的結界全被擊潰了——那個迦若很厲害的樣子，樓主！”

弱水只是自顧自的說著，然而蕭靖兩人的臉卻同時微微一變。

迦若。這個名字，似乎已經了他們之間的忌諱。

“所以，師傅才擔心你們出去會有危險啊！”弱水笑盈盈的道，回頭卻看見兩人奇怪的臉，有些驚訝的住了口。

“我和蕭樓主一起，不會有什麼危險。”淡淡的，阿靖回了一句。的確，與蕭憶兩人聯手曾橫掃整個武林，就算是拜月教大祭司親自來、也絕對佔不到毫上風。

然而，顯然是誤解了這句話的意思，弱水驀然笑了，頑皮的吐了吐舌頭：“是啊是啊……每個孩子都覺得自己喜歡的人是頂天立地無所畏懼的英雄——”

的笑語，陡然被冰雪般的目截斷。

弱水陡然住口，心中莫名的一跳。蕭公子和靖姑娘的目同時冷到了骨髓裡，那樣一眼掃過來，不自的停了下來，不敢再說一句。

“你師傅該教教你說話的分寸。”阿靖淡淡看著這個綠，眼冷漠中帶著人的鋒芒，一字一字緩緩道，“信口開河、以爲不用對自己說的負責任——我很不喜歡你。”

在冷冷的注視下，弱水陡然間張口結舌。

那一剎那，才真正明白了爲何很多人都說過這位靖姑娘是如何的冷漠犀利。

“走吧。”令人窒息的剎那，蕭憶終於開口，聲音也是淡然的，一拂袖繼續沿著河邊走了下去，“找了燁火，我們回去。”

阿靖便再也不看，轉和他並肩走了開去。

弱水怔怔的站了半晌，臉變幻不定，懊惱了一陣子，終於還是一跺腳追了上去。

沿著河走了很遠，奇怪的是居然還是依然沒有見到燁火。弱水已經有些沉不住氣，開始焦躁起來，幸而有蕭靖兩人在側，也不好發作，只是不停地抱怨師妹走。

三人走著，不覺已到了河流的下游。那裡已經是郊外，人跡稀，此時到了半夜，更是空了無行人。

然而，記川的下游卻是一片晶瑩璀璨。

沒有水壩，但是不知爲何，那些漂下的河燈都停滯在了此，雲集著，點點如同繁星。

他們剛一轉過河灣，就聽到了奇異的唸誦之聲，彷彿萬人集合，喃喃而念。聲音帶著奇異的低沉與音，一直滲到人的心裡去——

“在巨屋中在火屋中

“在清點一切歲月的黑暗中

“請神——

“告知我的本名！

奇異的低沉唸誦，彷彿波濤一樣緩緩拍出，通過空氣一波波拍擊到人的耳——不知道爲何，立刻讓人心中一空、百念不生，彷彿有神的安定說服的力量。

月很明亮，水銀般灑落，映得萬一片晃然。

然而，他們看到了一片白的海洋。

那是幾百穿著白袍的人云集匍匐在地，無數件白的袍子遮蓋住了地面，在月下泛出駭人的一片慘白。那些跪著的人以頭拄地、整個子在地上，雙手放在頭的兩側，微微舉起，掌心向天，似乎承載著此刻灑下的月。

他們的臉雖然著地面，但是口舌不斷地翕，水般的唸誦之聲，就是從他們口中發出。

“拜——！”弱水口而出，幸虧阿靖出手如電，擡手拂袖，矇住了的，那一聲驚呼纔沒有發出去。只覺得一輕，不辨東南，轉瞬間，眼前花葉扶疏，原來已經被蕭靖兩人拉著，落到了河邊的凰樹上。

“用你們道家的語之說話。”弱水聽到了邊靖姑娘吩咐，脣卻不見開合，心知用的是武學中的傳音。此時纔回過了神，知道此刻的厲害，當下用力點頭。

“七月十五，是拜月教傳燈法會的日子！”阿靖的手剛從上鬆開，弱水便吸了一口氣，用語對兩人道，臉有些發白，“師傅就是擔心這個，才讓我們出來找你們回去的……”

“傳燈法會……”蕭憶點點頭，看著前方匍匐地下的教徒，眼複雜，“今日裡倒是聽子弟們稟報過，但是如今進攻拜月教的時機未到，所以沒有也安排什麼攻擊行。”

“看聲勢可不小。”在花葉間，看見地面一片白晃晃的，阿靖也淡淡答了一句。

“是啊，傳燈法會是拜月教歷來在民間傳教的大日子，所有的教民都會來。”弱水解釋了一句，但是臉上卻有快哭出來的表，“燁火……燁火不會被他們抓去了吧？、是沿著水往這邊走的……不會被他們殺了吧？”

蕭憶和阿靖沒有說話，默默相視一眼，神都有些肅然。

他們的心裡，也都有了某種不祥的覺。

此時，月已升至中天，皎皎如鏡。

“蓬！”

忽然，萬燈雲集的河面上發出一聲巨響。彷彿有巨大的煙火在水面上盛開，陡然間芒萬丈，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原來是那無數河燈彷彿被什麼力量引，燈中的火燭燃了起來，河中登時火勢大盛——

“…………

“當月自那一升起

“衆神一一說出他們的名字

“但願但願此時——

“我也能記起自己的本名！”

教徒們的聲音更加響亮，整齊劃一。唸誦完畢後，所有人匍匐著用額頭撞擊地面，發出沉沉的響聲，恭聲道：“恭迎法師升壇！”

這時，平空一聲低吼，月下一隻巨大的雪白怪凌空踏步而下，人臉羊，一對鋒銳的尖角蜷曲在耳邊，全白長，只有額心一做硃紅。

“恭迎神。”一見那隻雪白的靈，所有人再次匍匐於地。

“饕餮！”樹上的弱水一見，幾乎忘了用語，口驚呼，有驚慌和興的表同時閃過明亮的眼睛——這種上古傳說中的魔，也只是在師傅的口中聽說而已。不知道是誰，居然能將這種已經絕跡的魔、從遠古洪荒中再度召喚回來。

在看見虛空中凝結的那隻幻時，阿靖的子同時也微微一震，手指用力抓了樹幹。

朱兒。

那是……迦若的幻。

的臉漸漸蒼白，蕭憶默默看著，也沒有說話。

水面上，千盞河燈雲集，饕餮從虛空中走出來，四足分踏一朵蓮花，龐大的軀就這樣輕靈的浮在了水上。忽然，它打了個響鼻，搖頭一甩，將裡叼著的一甩到了岸上。

那是個滿鮮的人。

顯然是失去了知覺，被甩到岸上時隨著慣滾了一下，隨即不。

“今日聖教傳燈，居然混了外道邪魔——”遠的黑暗中，緩緩響起一個聲音，在河邊開闊之地聽來，也如回聲般縹緲。聲音響起時，竟然不辨遠近，每個人只覺對方都在自己的耳側說話，“近日聽雪樓意圖滅我聖教，這個便是方纔抓到的探子。”

南疆河邊的水氣中，一個人緩緩從黑暗深走過來：“本來，本教的神想立刻吃了——但是想想還是在當衆死比較好。”

那個被饕餮叼來的人無知覺的躺在地下，朱被浸，一不。

“燁火！燁火呀！”

陡然看見了月下的人，弱水子一震，再也按捺不住衝口了出來。蕭靖兩人同時一驚，手拉時卻拉了個空，弱水一從樹上躍了下去，奔向地上的同門。

然而，方一現，遠的白袍法師微微俯，以手按地，念咒語。地面陡然裂開，無數利齒般的尖角從地底涌出，倒刺上來！

“地牙？”弱水手在樹幹上一按，子輕飄飄的飛起，手在前連接畫了好幾個符號。河中的水忽然倒流，翻涌而起，直衝岸上捲起了燁火的子，將託上半空。

弱水持著飛天訣，迎了上去，想接住師妹。然而子還在半空，卻忽然覺得熱力人而來，轉頭之間，卻聽到了饕餮的吼聲！

幻也飛馳而來，怒吼著，口中吞吐著烈烈的火焰。

平常的火本無法對於學習法的起效，然而這次不等饕餮近，弱水卻已經被得不過氣來——紅蓮烈火！饕餮口中吐出的，居然是能焚燒三界的紅蓮之火。

然而，這正是修習五行之水相法的的最大剋星。

弱水只來得及驚了一聲，手擋在面前。然而慌之下卻忘了繼續念飛天訣，一停止念訣，的子飛速的往遍佈利齒的地面上墜去。

在快要落地的時候，忽然覺得子一輕，再度被外力帶起。青的刀如閃電般一掠而過，弱水只覺得凌厲的鋒芒遍來，不由痛呼了一聲。

“嚓、嚓、嚓！”青的刀猶如風暴般的席地而起——剎那間，看見那些從地底涌出的尖牙般的石筍齊齊碎！

蕭憶抱著落在夷平的地面上，一手握刀，微微咳嗽著，臉蒼白。

而在不遠，緋的靖姑娘接住了被浪托起的燁火，退了饕餮，持劍默立。

“燁……”弱水驚魂方定，喜悅的口而出，然而看到目前的形勢，不由得閉上了。

拜月教徒居然毫不，甚至仍然跪在地上，只是直起了上，盯著他們四個人。目明亮而徹，然而不知爲何看得人非常不舒服。幾百個人，就這樣圍著他們四個，靜靜地跪在他們邊看著。

那隻饕餮，方纔不知道被靖姑娘用什麼方法退，然而兇猛異常的幻此刻卻顯得有些猶豫不安，不停地打著響鼻，前蹄踢著地面，在阿靖面前走來走去。

非常詭異的局面。

“何方邪道妖人，敢擾我傳燈大會？”紛飛的石屑中，那個帶著幻走來的白袍法師站在浮的蓮花燈上，冷冷發問。

剎那間，阿靖忽然輕輕鬆了一口氣。

“不是他？”蕭憶沒有看前方那人，卻問了一句，眼神複雜。

緋子輕輕點了點頭。的確不是迦若……那個聲音，完全不是——然而，迦若的幻，怎麼會和別的士在一起？

不見他們回答，河燈上站著的白人忽然雙手揮了一下，彷彿是在召喚什麼——然而，奇怪的是作過後，什麼都沒有出現。

弱水已經自己站到了地上，看著那個白人的手勢，有些疑慮，然而又無法判定。

然而，這時饕餮的反應卻有些奇怪，似乎是猶豫著，頻頻看著緋子，彷彿眼睛裡還有焦急的。它只是從裡噴出氣息，彷彿一聲聲的在嘆氣。

朱兒…一定是很爲難罷？就如同目前的心一樣。

曾眼看著它被青嵐師兄締造出來，看著它長大——那樣小小可的雪白小，還是每次不開心的時候、師兄召喚出來逗發笑的絕招——朱兒……青嵐。

在神思恍惚的那一刻，忽然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奇異的腥味——朱兒輕輕了一聲，阿靖還沒有回過神，就聽到了弱水驚懼的聲：“鬼降！”

驀然回頭，看見弱水擡起手，指著前不遠的地方，眼睛睜得大大的，一連聲的驚：“鬼降！鬼降啊！——靖姑娘！”

然而，回頭凝著夜空，漆黑一片，本沒有什麼東西。

可即使這樣，憑著直覺，還是能覺到有什麼極大的危險在進！

空氣中的腥味一陣陣飄來，令人骨悚然，那些拜月教徒都靜默地跪在那裡看著他們，每個人眼睛裡都有奇異的表——看得人非常不舒服。

“鬼降！鬼降就在你邊！”弱水再次口驚呼，雖然眼裡有恐懼之。

阿靖陡然覺得空氣中腥味的濃度瞬間變了——濃重的讓人無法呼吸！

不好！……剎那間，無數次生死換來的直覺和經驗救了，緋子閃電般的將手中抱著的燁火往蕭憶方向一拋，一擡手，劍氣從袖中橫空而起，封住了前面，同時足下一點，瞬間仰頭向後盡力飄開。

這一封一退，如同疾風閃電，已經是一生武學的顛峰。

然而，即使是這樣，因爲首先將懷中的燁火拋出，所以作依舊是晚了半拍。

退到一半的時候，覺肩上一痛，彷彿被什麼抓了一下，看見自己的從肩上涌了出來——然而，空的夜裡，側沒有半個人影近。

唯獨那種濃濃的腥味，在側不停地纏繞，令人窒息。

的腥味。

那種腐爛的、陳舊的人的腥味。

用劍氣護住了全，然而也知道這種做法支持不了多久——擡眼看去，每個拜月教徒依然安靜，但是眼中已經有了約的笑意。那個河上不知名的白人，也是靜靜站著。

那個人馭使的是鬼降。

嶺南降頭中，最厲害、也最殘忍的一種。

肩上的傷口，約有麻的覺，手臂也漸漸痠無力。阿靖心下暗驚，想也不想的擡手，削去了傷口周圍的。

然而側的腥風又是一、無形的鬼降從不知何又是直撲而來了！

剎那間，白一。蕭憶將昏迷的燁火推給弱水，已經拔刀一掠而至。

淺碧的刀，帶起了凌厲的真氣，得人不能呼吸。聽雪樓主的夕影刀一出，向來是能令整個武林爲之變——

然而，刀風只是得腥氣略微散去了一些，卻依然浮在空氣中。那個可怕的無形暗殺者，就躲在夜中的某一。

“傷怎麼樣？”與阿靖靠背而立，執刀仔細警惕著，蕭憶低聲問了一句。

“還好。”阿靖將薇劍從右手換到左手上，低低迴答。然而，死灰之卻悄悄地蔓延上了傷口附近的。

腥味的濃度忽然間又是一變。

兩人沒有打開心目，所以無法看見非實的鬼降所在。然而在一邊的弱水卻知道況的詭異和危機，立時驚提醒：“東南方十步！”

濃烈的腥風呼嘯而來，風裡依稀聽得見死靈的咆哮。

饕餮更加不安起來，似乎想撲過去，然而彷彿到了神白法師的制止，它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仰天咆哮了一聲，騰空離去。

腥風撲面，然而，站在原地的兩個人，卻幾乎在瞬間消失了。

蕭靖兩人在同一時間點足掠出，以東南方爲目的，分別從兩側閃電般的包抄過來。在奔到一半的時候，兩人同時出手——一瞬間，淺碧和緋紅兩種彩同時在月下閃現！

只是千分之一秒的一閃，立刻又消失不見。

所有人，包括拜月教徒在，都無法看清發生了什麼樣的況。

衝過了十步，蕭靖兩人繼續奔出幾步，方纔站住形。

似乎方纔那一刀耗費了真力，蕭憶微微咳嗽了起來，而阿靖的臉，也有些蒼白。

此時，弱水纔看見，在蕭公子和靖姑娘平持的刀劍上，有暗紅的鮮一滴滴落下。

那一瞬間，站立在河面上的白法師子也忽然一震，吐出一口來。足下踏著的兩盞河燈“噗”地一聲被踩碎，左右的教徒們連忙上去扶住了他，發覺法師的足上已經溼了。

空氣中的腥味越發濃烈起來，然而卻是凝聚在某一。空的空氣中，響起了奇異的嘶聲，淒厲而恐怖。

聽到那個非人非的吼聲，那些一直跪著不的拜月教徒眼中都顯出了驚恐的神。忽然間，有人大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轉就跑。很快的，無數教徒都逃了開去，空空的地上只留下他們四個人。

阿靖被那樣濃烈的腥味薰得一窒，覺肩上的麻木加速的蔓延開來，眼前不由一花，立刻用劍支住了地面。

“阿靖？”蕭憶出手來挽住，然而眼一落到的上就大變——

死灰！

居然有死灰，已經從的傷口蔓延到了頸項上，如同有生命般的慢慢爬行上去！

“你看那邊……”然而，卻似乎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傷勢的恐怖，阿靖眼睛看著前方的黑夜，擡手指給邊的聽雪樓主看，聲音中帶著驚訝。

蕭憶回頭，忽然怔住——

腥氣最濃烈的地方，在虛空中，居然慢慢浮現出了一個紅的人形影子。量不高，彷彿只是孩——然而，那個在腥氣中掙扎的紅的孩，卻只有半截的子！

而另外半截，留在了他們兩人方纔一掠而過的地方：東南方向十步開外。因爲沒有了視覺，雙足猶自在那裡原地走。

那就是鬼降！被他們兩人方纔合力一擊，斬爲兩段的鬼降原形。

紅的影子在地上掙扎著，發出非人非的怒吼，以手代足、撐起只到腰的半截軀，在地上飛速的爬行，兇大發，凡是遇上的人都被它一抓後倒地，迅速腐爛白骨。

那種既可笑又恐怖的況，卻彷彿夢魘般可怕。

河面上的法師再度發出了命令，然而，方纔鬼降到嚴重的傷害似乎同時也傳遞給了施的降頭師，此刻，拜月教白的法師發出指令的聲音顯得有些衰弱。

聽了主人的吩咐，紅的孩子往蕭靖兩人的方向“走”近幾步，忽然停了下來。看著法師所在的那個方向，不了。白袍法師又重複了一遍咒語，然而，不知道是因爲衰弱還是恐懼，居然有了略微抖的跡象。

腥氣越發的濃烈。鬼降定定的死盯著施者，忽然發出了尖利的吼聲！

“快、快讓開！——它要過去殺它的主人了！”

弱水的驚呼陡然響起。蕭靖兩人聞聲往兩側急速掠開，只見面前紅影一閃，半截子的鬼降如同一道閃電，尖著直撲自己的主人而去。

轉眼間，河面上白法師的影子就被紅影湮沒。

“我們快走吧！鬼降殺了它的主人後，便會回來殺我們了！”抱著燁火，弱水在一邊急急道，此刻，的臉上沒有毫平日的嘻嘻哈哈，反而顯得有些過分嚴肅。

在南疆所有的降頭中，鬼降是一種最厲害、也最惡毒的降頭，同時十分難以控制。降頭師找到煉製的年男後，首先要放掉全的，然後刺破自己左右手的中指，滴上七滴鮮進去，連滴七次，才能由心控制鬼降。

但即使煉製功，也還要時時刻刻防範鬼降的反噬——因爲在煉製的過程是如此殘酷，被降頭師放幹了全的、控制住的鬼魂充滿了、兩界之中的怨毒，它不會放過每一個可以報仇的機會！

所以，鬼降雖然厲害，但往往也爲一個降頭師，最大的心腹之患。除非士有極端高深的修爲，是絕對不敢輕易煉製鬼降來爲自己所用。

就像今日，那個法師一旦出傷衰弱的跡象，他所馭使的鬼降兇便立刻發了出來，顧不得攻擊蕭靖兩人，而徑自反撲向了自己的主人。

蕭憶點點頭，轉便走。然而側的緋子走了幾步，忽然便是一個踉蹌。

“怎麼了？”蕭憶迅速的擡手扶住，然而弱水往臉上一看，便口驚呼了出來，驚的臉蒼白，聲道：“靖姑娘、被鬼降抓傷了？！”

“我、我方纔…已經及時削去了染毒的……”阿靖的臉有些蒼白，然而話語中的神智卻毫不，斷斷續續的回答。

弱水一頓足：“那沒用的！一旦見，毒散的比什麼都快！”

傷口流出的已經變了詭異的綠，那片死灰也彷彿活了一般，沿著的頸項往上蔓延——然而，到了脖子上某，彷彿到了什麼阻礙一般，蔓延的速度緩了下來。

那裡，頸中掛著一個略微破舊的紫檀木牌。

“幸虧有這個護符……大概能暫時阻一下毒。”弱水看看手中抱著的師妹，又看看靖姑娘，喃喃道，“可是這種毒，除非殺了那個鬼降，是絕對無法解的！”

忽然間，有一種想大哭的覺——一切都那麼糟糕……一切都那麼糟糕！

“那麼，我就去殺了那個鬼降。”驀地，邊蕭憶一字一字的回答，聲音清冷從容，“弱水，你快佈下結界。”

他的聲音忽然之間就變了，帶著不容抗拒和懷疑的能力。蕭憶的手緩緩握住夕影刀的刀柄，清冷的刀鋒上，那暗紅的還在一滴滴的落下，散發出奇異的腥味。

弱水看向聽雪樓的主人，月下他的眸子安定深遠，有教人託付生死的信任。糟糟的腦子忽然間也靜了下來，將依舊昏迷的燁火放到地上，扶過了靖姑娘，問：“那麼，我通知師傅過來，如何？”

蕭憶看了看前方纏鬥的拜月教士與鬼降，沉了一下，還是搖頭：“不必——我對付一個鬼降應該不問題。你的師傅需要坐鎮樓中，不要輕易他外出。”

“是。”在此急關頭，弱水不敢再如平日那般嘻嘻哈哈，當下慎重點頭，折了幾凰樹枝下來，開始佈下結界。

此時聽到了河上方的聲——非人非的吼聲中夾雜著人類悲慘的痛呼，似乎是那個法師已經被自己的鬼降殺害了……那淒厲的聲令人耳不忍聞。

“結界布好了麼？”蕭憶定定的看著前方的一團紅雲，守著三個人，等弱水將樹枝一一地面，問了一句。腥味已經越來越濃烈烈了。

弱水將最後一樹枝土中，念咒語，那些樹枝轉眼間迅速長大起來，按八卦樣式圍在他們的周圍，樹樹連葉，形了奇異的屏障。

“好了。”水綠衫子的弱水滿意的嘆了口氣，扶著極度衰弱的靖姑娘坐下，對他點點頭，“蕭公子，我守著們在這裡，你儘管去殺了那個鬼降吧。”

“拜託你了。”蕭憶看著，眼睛裡卻有些閃爍不定。

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這個龍虎山來的綠……雖然的過往自己已經查探的清楚了，也確認是張無塵真人門下大弟子——然而，將失去抵抗力的阿靖給一個相知不深的人，是否有些冒險呢？

“嗯，你儘管去！這裡有我呢！”然而，弱水卻被聽雪樓主人那一句“拜託”所激，到了榮幸的再度誇下了海口——忘了連師傅都不是拜月教祭司的對手，那一點道行恐怕也無法保證什麼。

河上方的慘聲已經慢慢微弱下去。已經沒有時間。

這種時候猜忌下屬是不明智的……不能再猶豫了。

蕭憶看著笑意盈盈、一副有竹樣子的弱水，眼睛裡的芒卻是複雜的。

“樓、樓主。”忽然間，幾乎陷半昏迷狀態的阿靖了，手費力的擡起了幾寸，卻一，擱到了弱水的肩上。

“哎呀……你還要說話？……”弱水訝然，驚於懷中被毒侵蝕的子頑強的意志力，看到靖姑娘似乎急於要說話，連忙將的子托起，讓靠在自己肩上。

“阿靖，什麼事？”蕭憶俯下來，輕輕問。然而，他的目微微一怔——

雖然被弱水攙扶著，然而緋子的手卻有意無意的搭在了對方的肩上。手指的尖端，離頸脈只有一分的距離。阿靖沒有再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

蕭憶驀然明白：是在告訴自己不用擔心，這一切，都還在控制之下。

他微微笑了起來，點點頭，站直了子，對弱水道：“你好好在這裡守著靖姑娘和燁火，我去去就回。”

“這個、這個……帶著去。”然而，他剛轉過，就聽見阿靖再度衰弱的開口。緋子的手指索著，抓住了自己頸中的那個紫檀木牌，斷斷續續的吐出幾個字，“很危險……”

蕭憶的眼睛忽然閃爍了一下。

“不用……你放心，不會有事。”他的手輕輕覆蓋上了冰冷的手，輕輕道，“何況，你也要留著它來制的毒。”

弱水也立刻贊同：“是呀！如果沒有這個護符，靖姑娘你很快就有危險的！”

“帶著。”阿靖沒有理會，漸漸發冷的手指用力握住他的手腕，衰弱然而毫不退讓的再次重複——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蒙著一層淡淡的紅……那樣、那樣不祥的。

心中有某種異樣不安的覺，讓死死的堅持著這一點。

“好。那我馬上回來。”蕭憶垂下了眼睛，輕輕嘆了口氣，點點。他擡手，迅速的解下了掛在阿靖頸中的護符，放懷中。

他回，頭也不回的掠了出去。

蕭憶沒有看見，在摘掉護符的一剎那，那片死灰便以驚人的速度，由頸項蔓延上了阿靖的整個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