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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來的？”

森森尾竹下，竹林舍的門無聲無息的開了，南疆初夏和煦的風吹了進來，在榻上咳嗽著的男子看向門口，眼神陡然凝聚。

“喏，我正到這個小姑娘，帶我來的。”門口的青人角有一輕鬆的笑意，毫不在意的拎著藍的領，將扯到前。

“你對做了什麼？”蕭憶看到弱水空的眼神，微微皺眉，“孤，張真人是我請來的，他的弟子如若出了事我可推不了責任。”

“沒什麼，只是小小的攝了一下的魂魄而已。”孤撇撇，拍拍手，將弱水放開，“不肯說你住哪兒，我只好封了的七竅六識，直接從的腦海裡讀我想知道的了。”

“不是約了明晚在洱海邊面麼？——跟你說過、事先沒有安排妥當的話，不要隨便來找我！你的份是絕的，不容半點泄。”看著眼前這個人，聽雪樓主更深的皺起了眉頭，咳嗽著，蒼白修長的手指覆上了茶盞，淡淡問，“有沒有人看見你過來？包括我外面那些子弟？凡是見過你的人，都必須徹底讓他們閉。”

孤笑了起來，出細白整齊的牙齒：“我的障眼法、對付你這樣的武林高手或許不行，但是對付你那些不會法的子弟……嘿嘿。”拜月教的左護法笑著，眼裡的芒像個小孩子，然而卻有冷酷的同時閃現，變幻莫測。

蕭憶計劃對付拜月教，時間已經不短。在派出人馬渡過瀾滄、進南疆以前，他已經做過了方方面面的謀劃和安排——眼前這個拜月教的左護法，便是他埋藏的最深的一顆棋子，不到萬不得已、從不輕易用。

“清輝一死，拜月教中靈力在你之上的便只有迦若一人。”沉著，蕭憶看著一邊弱水空的眼睛，有些慨，然而眼神卻是警醒的，“他有沒有發覺你來這裡？”

孤搖頭，微微冷笑：“他這幾天忙著給舒靖容治傷，耗神耗力心無旁騖，連教主要見他都不容易，哪裡會顧的上別的。”

聽雪樓主眼神一閃，彷彿想問什麼，卻又忍住，只是淡淡問：“你今天白日下靈鷲山來、託了什麼藉口？”

“不用藉口。”拜月教的左護法繼續搖頭，“我是下山來辦事的——教主派我懲罰辦事不力的鎮南王側妃，所以順路過來看看你。”

“懲罰？”蕭憶微微一怔，點點頭，“不錯，我還以爲有誰如此大膽，敢焚燒鎮南王府——原來是你們拜月教所爲。”

“鎮南王本來一貫站在我們這邊，但是你這次來滇南首先買通了正妃、讓王爺舉棋不定保持中立，放言出來說不理會江湖的爭鬥——教主認爲是側妃辦事不力，大爲震怒。”淡淡說著，孤在聽雪樓主對面徑自坐了下來，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卻忽然嗆了出來，眉頭打皺：“咳咳——什麼東西？”

“那是藥茶。”看著拜月教的左護法的表，聽雪樓主陡然笑了起來，頗爲愉悅，“是我喝的——味道不好吧？”

“呵，那是人喝的麼？”孤連連呸了出來，苦著臉，“你這個人，活的確實不容易。”

蕭憶的臉，陡然也是一靜。

“不容易也要活。”淡淡的，聽雪樓主拂袖站起，看著窗外，“誰都活的不容易。”

頓了頓，他轉過頭來，眼神閃爍，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如今怎樣？”

“誰？”孤顯然一時間沒有接上半天前說的那句話，怔了怔，看著聽雪樓主的神，才恍然回過神來，“你問？靖姑娘該沒事了。不惜用了聖湖的力量，迦若這一次很是耗費了心力，從沒見他這樣把一個人當一回事。”

說著，拜月教左護法眼中陡然有惋惜的神，嘀咕：“可惜，他居然就這樣白白的消耗自己的靈力……這樣的靈力，該好好積蓄起來纔是嘛！”

沒有聽對方後面喃喃自語了些什麼，蕭憶的神卻是不由自主的爲之一鬆，長長舒了一口氣，眼中有如釋重負的表，低頭拍著窗子的橫格擋，眼神冷銳下去：“好，既然阿靖沒事了，我就沒什麼顧忌了！”

孤百無聊賴的拿過幾上的茶把玩著，聽得蕭憶這句話，有些詫異的擡頭看他：“哦，原來這些天來你召回人馬，一副偃旗息鼓的樣子就是爲了呀？”

聽雪樓主不置可否，手指下意識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窗欄，淡淡看著窗外。

“看不出啊你！”孤忍不住笑了起來，轉著手中的一隻細瓷茶杯，眼神凝聚，茶杯裡的茶水忽然間就奇異的微微沸騰起來，“不過也只是一個子——居然讓你們兩個都如此？我倒真是想看看，那靖姑娘是如何的人。”

“那麼、你就想法子去見，把帶出拜月教、送下靈鷲山！”蕭憶手指敲擊著尾竹的窗欄，驀然道，眼神凌厲。

孤卻是笑了，眼裡有懶散譏諷的：“不會吧？我想迦若肯救靖姑娘，你肯退兵——應該是達了某種契約纔對。不要告說我說、聽雪樓主要過河拆橋了。”

“那又如何。”蕭憶的眼神冷冽，不帶一表，“我從來不自誇手段明磊落、也從不認爲自己是個好人——何況，我和他之間也沒有立下誓約。”

“哦？”有些意外的，孤擡頭看他，“你一開始就想著要翻悔麼？”

“那是因爲他首先說了假話！——”聽雪樓主冷冷回答，手指往窗欄上一敲，輕輕一聲脆響，尾竹寸寸斷裂，“他答應歸還我母親的骸——可我知道那明明是不可能的。”

頓了頓，蕭憶轉過頭來，看著拜月教的左護法，眼睛裡有遙遠而冰冷的笑意：“孤，你也知道，我母親的白骨、沉在你們聖湖的底下。”

青束髮的士，臉上也閃過了敬畏的神，默然點頭：“是，那是不可能的。”

蕭憶眼裡的神，漸漸轉爲悲涼，冷冷笑了起來：“如果不是你跟我說起聖湖的力量和奧，我還不知道那個小湖對拜月教、對天地意味著什麼——如果一旦湖水乾涸，那些錮的怨靈就要掙束縛、逃逸世是不是？”

“對。”孤低下頭去，神慎重，“那景象極其可怕……連我想一想都覺得發冷。這種邪惡一旦失去控制，不但拜月教首當其衝害，如果散天地之間，便會引起天災人禍，南疆將會瘟疫遍地死人無數——這就是拜月教裡最大的。”

“所以，”蕭憶冷笑，眼神卻是凌厲的如同刀鋒，“本不可能……迦若本不可能把我母親沉湖底的骸還給我！因爲聖湖力量不可抗拒——”

頓了頓，聽雪樓主忽然卻嘆了口氣，閉了一下眼睛，然後又睜開了，眼裡面有亮閃：“何況…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我也做不出這等引發天地失衡的事。”

“呵，其實你是不是個好人，我這裡倒是有個小法能夠試出來——”聽到蕭憶最後那一句話，彷彿被震了一下，孤臉裡也有敬重的芒，然而轉瞬漫不介意的笑了起來，指尖彈出一粒奇怪的東西，“要不要試試？”

“算了，哪有心思做這些。”聽雪樓主有些疲憊的搖頭，拒絕，重新回到了原來的話題上，“所以，我本不打算和迦若講和——我必須要滅了拜月教，不再讓這個邪教有繼續害人的機會！未必是爲了什麼正道……只是，我想讓聖湖流滿鮮！”

那個剎間，聽雪樓主病弱淡然的眸子裡，有著駭人的亮，讓青士都暗自心中一凜——人中之龍。只怕猶如他以前暗自的占卜結果：只有這個病人，才能將迦若至於死地吧？要不然，自己也不會因爲對力量的求，而背叛教派、暗自相助。

“人馬我已經調回來停駐在靈鷲山下，等我一聲令下便能全力攻月宮……但是，你要替我保護好阿靖。”終於說出了這一次想用這枚棋子的真意，聽雪樓主的眼神凝重，“你要設法讓阿靖出迦若的控制。”

孤眼神也是嚴肅起來，收斂了一貫的邪謔和漫不經心，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只能說我盡力而爲——要知道迦若對很上心，我怕帶靖姑娘出來的機會難找。”

“孤，你必須要做到！”聽雪樓主驀然回頭，定定的盯著這個協作者，眼神冷冽，“如果你作不到，我們以前談好的條件就全部作廢。我自然會知會迦若、拜月教裡有什麼人一直覬覦他的靈力和地位。”

“***，我最恨人家這麼我！”陡然間，青士彷彿也被到了忍無可忍，一拍桌子跳了起來，並指便是往蕭憶頸中惡狠狠劃去——然而，聽雪樓主只是微微擡手一擋，便是毫髮不。

“呵，呵呵……”孤怔了一下，盯著自己的手指，頹然笑了起來，搖搖頭，“我真是胡塗了——居然忘了，既然你母親是先代侍月神、華蓮教主的親妹妹，拜月教的法對你來說又有什麼用？……”

“知道就好。”雖然對方無法傷到自己，然而看著方纔那個瞬間孤眼中出的冷酷神、知道這個士是如何的人，蕭憶心裡依然是一，卻只是淡漠的回答，“迦若比你聰明，他一開始就預料到了這一點，雖然馭使的是聖湖死靈的力量，但是對我用的法、應該都是白帝那一派的。”

孤嘆了一口氣，眼中的神有些落寞：“是啊……他的命比我好多了。先能夠師從白帝門下、後來又傳承了華蓮教主的全部力量——爲什麼我就要憑著自己的悟和苦修，慢慢一年年的積攢力量？”

說到後來，青士眉間的落寞已經轉爲激憤，眼冰冷。

只有歷代祭司才能馭使聖湖中死靈的力量，同時教主是能夠消弭死靈反噬的人，祭司和教主，代代如同和影一樣相依並存。祭司實際上掌管了拜月教事務，而教主只是名義上神的代言人。例外的是上一代教主華蓮，唯一集祭司和教主份於一——當年，迦若和明河聯手反叛，迦若繼承了的力量、而明河靠著統繼承了教主的位置。兩個人就這樣，支配著這個拜月教、影響著南疆直到如今。

然而，像他這樣自就開始修道的人，卻必須靠著自己的修行，一點一滴的積累自己的力量。這樣，何年何月他纔有上窺天道的能力？他要力量……他要得到力量！

聽得出對方與語氣裡的怨恨，蕭憶眼裡也有的笑意：“你不必氣不過——我們前面不是說得好好的了？如果你幫我到底，我滅了拜月教，殺了迦若，自然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我所要的，不過是力量而已……我想得到力量、能夠俯仰於天地之間。我要足夠的力量……”孤的神中，有幾分執著、有幾分孤狠，喃喃自語。良久，忽然微微笑了笑，出一口細碎整齊的白牙：“所以，我想吃了他。我必須要吃了他，才能拿到他的力量。”

頓了頓，青士終於無法抵擋那樣的，忽然衝口道：“好！蕭憶，我答應你我一定設法保護好舒靖容——你不用顧忌什麼，就儘管放心的洗月宮吧！”

“好。這才幹脆。”聽雪樓主眼眸中有淡淡的笑意，然而那笑意卻是冰冷的，“但是，這一次，我們要立下咒誓約。”

“我先走了——一切按計劃。對了，這雪蓮留給你，似乎那個小姑娘找得很辛苦。”撤掉了竹林舍附近設下的結界，恢復這個空間對於外部的聯繫，轉走的時候，孤眼睛掃到了依然木木呆在一邊的弱水，笑了起來，問，“你準備把這個小丫頭怎麼辦？”

“看到了你——”蕭憶皺眉，微微躊躇了一下，道，“自然不能讓泄出去，不過是張真人的弟子，也不好就這樣殺了滅口。讓昏睡個幾天，等我們攻下了月宮再說。”

孤想起茶館中藍衫活潑明豔的笑容，忽然也是笑笑，對著蕭憶搖頭：“算了，不必讓苦，我有法子。”

不等蕭憶出言，青士擡手輕點弱水的眉心，靈力，將被封住的七竅打開。

“啊，樓主！這個傢伙——”弱水一直空的眼神凝聚起來，然而眼神流轉之中便是看到了茶館裡那個可怖的青人，口驚呼。

“噓——”然而孤驀的手捂住的，至止的驚呼，卻笑了起來，“小丫頭，我變一個戲法給你玩，好不好？”

“唔，唔——”陡然又是無法說出話來，弱水萬分不願的瞪著眼前的人，眼神卻是倔強而傲氣的，一邊急切的看著聽雪樓主。然而奇怪的是蕭樓主雖然在一邊，卻沒有手解救的意思，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孤，別殺。”

孤點點頭，看著弱水，眼裡有笑意：“好，小丫頭，你可要看好了呀！”

話音方落，忽然間他便是一彈指。弱水瞪大眼睛，只看見似乎有一粒青的東西從他指尖彈出，拜月教的右護法閃電般的住的下頷，迫開口。那奇異的東西無聲無息的落裡，然而弱水都覺不到有什麼掉在口中。

“你看。變！——”放開了驚懼不定的藍衫，孤笑著，手指忽然指向弱水的心口。

弱水下意識的低看過去頭，眼睛忽然因爲驚訝而睜大——

那裡，的心口上，居然奇蹟般的開出了一朵純白的奇葩來！

然後，來不及驚呼，記憶忽然間彷彿被去一樣，頓時一片模糊混。

“這是夢曇花……”花兒被孤從心口摘下的剎那，弱水立刻昏迷倒地。孤看著那朵花兒，對蕭憶淡淡道，“那花是用幻力在心中種下、汲取了記憶而開出的。一朵花，便需要消耗一日的記憶。”

青士轉過頭，拈花而笑：“現在醒了後，就不會記得看見過什麼了。”

“很神的法。”看著那朵花，聽雪樓主不由微微點頭。

孤看著那朵花，又看看昏睡的藍，忽然間嘆了口氣，臉就有些複雜：“真是的……好久沒看到人心裡開出純白的夢曇花了——要知道，人的心地越無暇，開出的花就越潔白。這個丫頭，唉——這個丫頭，忽然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壞人啊。”

他頓了頓，看看聽雪樓主，眼裡有苦笑和自謔的意味：“換了你我，種下去開出來的、是不是灰的花？”

“冥兒，你要吃東西。”已經是第幾十次了，室憧憧的燈火中，白祭司低下頭，平靜地勸說著面前坐著的子，然而口氣卻是毫無火氣的，“你就是絕食也死不了。我用凝神歸元法護住了你的元神——你這樣折騰自己的子，那不是意氣用事麼？”

緋子不看他，自顧自的垂目靜坐，毫無反應。剛剛大病一場的人臉是蒼白的，清秀的眉目間掩不住的疲憊，然而角卻噙著淡淡一冷笑。

迦若在面前俯下，看著的眼睛，靜靜道：“我知道你現在是恨我的——你睜開眼睛知道自己被帶到了這裡、就是了我的人質，是不是？”微微嘆息一聲，大祭司喃喃道：“冥兒，以你的脾氣，如果爲別人的累贅，更寧可自己去死吧？”

緋子眉梢的輕輕一，依舊沒有擡眼看他，然而脣邊的冷笑卻消失了。

“所以，你一醒來、我就封了你的任督二脈，免得你輕舉妄。”白祭司看著蒼白的臉，眼裡不知是什麼樣的表，忽然擡手，替將垂落額頭的髮拂開，“但是你要折磨自己，我卻是沒有辦法——只能看著你這樣了。”

雖然是垂目靜坐，然而阿靖的臉卻是再也忍不住的起了變化——不是爲了這個人依然如此瞭解自己、而是因爲眼角的餘裡，看到了他修長手指上的那個玉石指環。

多年的回憶按捺不住的翻涌而起，緋子忽然用力咬住了脣角，驀然擡起頭，第一次直視迦若的眼睛，冷然：“放了我！要麼，就讓我死。”

阿靖眼裡的芒，陡然間讓拜月教的大祭司下意識的閉了一下眼睛。

還是這樣……還是這樣。這樣的眼神，和十年前的靈溪畔、第一次看見這個小孩時一一樣——一樣的戒備、冷漠和殺氣。

彷彿中間的歲月都忽然被空了……他們不曾遇見過，中間的那一切過往，都是虛幻。

便是該這樣仇視自己的吧？這樣，才符合的格。

迦若忽然嘆了口氣，轉開頭去，不看：“我們自然會放了你——等蕭憶如約撤出南疆以後，你不會死。”

“如約撤出？”不自的，阿靖口重複了這四個字，眼神裡漸漸泛起了不敢相信的目，“——你是說，樓主他答應……怎麼可能！”

“就是這樣。我想這還是他第一次接脅迫吧。”有些慨的，拜月教的大祭司微微苦笑起來，擡手著額環上的寶石，搖頭，“你是對的，冥兒——你和他在一起，那的確算的上是人中龍……”

緋子不再說話，忽然間再度看了迦若一眼，然而那樣冷厲桀驁的眼神裡，帶著深切的恨意，難以掩飾：“呵……現在你佔盡上風啊，青嵐師兄！我本來還對他說：如果他殺了你，我非要爲你報仇不可——”

頓了頓，看著白祭司眉間陡然凝聚起來的複雜神，阿靖低下頭，微微冷笑：“現在，是不是反而該我對你說：如果你殺了他，我非殺了你爲他報仇不可？”

再度沉默，片刻間，白石砌的房子裡，靜謐的聽得見風拂的聲音。

“你說……這世上你死我活的恩怨，怎麼就沒個清？”忽然間，緋子低笑，定定看著白祭司放在襟上的手——那修長蒼白的手指上，玉石指環泛出，似乎有些了，著。阿靖的臉，陡然有些空惘然。

“祭司大人，教主找你。”寂靜中，石屋外，忽然傳來弟子恭恭敬敬的稟告。

迦若沒有，淡淡道：“我現在忙。不去。”

“可教主說，祭司大人好幾日沒有去神廟祈禱，怕是月神會震怒——”弟子小心翼翼地傳話，知道祭司格的怪僻。

“滾。”本沒有聽完他的話，房間裡的人冷冷說了一個字。

傳話的弟子立刻膝行後退，不敢再待片刻——他知道如果敢再遲疑剎那，房間裡喜怒無常的大祭司，可能便會取走他的命！

“呵，這麼威風。”緋子脣角再度出譏諷的笑意，冷冷看著昔年沉沙谷裡的白年——然而，歲月變遷，眼前已經是完全陌生的臉孔，那眼角眉梢的溫和從容早已經消釋的一乾二淨，如今、留下的只是莫測的邪異。

“我是他們的神。”冷冷的，白祭司笑了起來，“迦若是他們的神，他們不敢不聽。”

笑的時候，他眼裡有說不出的沉和凌厲，居然讓阿靖心裡莫名的一冷。

迦若不再說話，連日爲人療毒，已經消耗了他太多的靈力和力。

“哦，進補的時間該到了！”手指微微掐算著什麼，拜月教大祭司忽然站了起來，走向房間的角落，手按上窗臺上的一個石刻蓮花，陡然間，牆上有壁龕緩緩凸現出來。

那個壁龕很奇怪，雖然石雕無比，但是石拱不像一般那樣是敞開、而是封了起來，上面用黯淡的寫著什麼符咒，已經褪的差不多模糊不可辨。

大祭司沒有那個被封住的壁龕，只是從壁龕前方的託臺上，拿下了供奉在上面的一盆花木。

迦若……居然還在室這個的地方種花養草？

緋子眼裡有詫異的，卻只見白祭司的手驀然擡起，從臺上拿起一把長不過尺的利刃，刷的斬下了盆一株花草，乾脆利落之極。然後，將刀在絨布上了，放回原，拍了一下石蓮，讓神龕回覆原位。

阿靖看著他那一系列舉，眼神忽然有些變化——好奇怪的……青嵐在房種的這種植，居然有著紅的葉子、在斬斷的上，還滲出如縷不絕的鮮紅！

將那株斬下的草放到鼻端，拜月教大祭司閉上眼睛，輕輕一嗅，本來掩不住疲憊憔悴的臉慢慢舒展開來——同時，那一株紅的植彷彿忽然被烘乾一樣，枯萎了下去，褪盡。

“元菜！”想起昔日在白帝門下時、聽師傅說起過的種種傳聞，緋子睜大了眼睛，再也忍不住的低低口而出，“這是元菜！”

迦若彷彿什麼似的，微微閉著眼睛，臉上神很奇怪——似乎舒展，卻又痛苦。

“是的，我種植的元菜。”閉著眼，微微仰著頭，拜月教大祭司淡淡道。

阿靖的臉變得蒼白，忽然間說不出話來——

元菜，是凝聚了嬰兒元神的植。當法師選定了某個尚在母胎中的嬰兒之後，就先種植元菜，每天畫符焚化之後，以符水澆灌元菜，日日不休。如此，當嬰兒瓜落、分娩來到人世的時候，法師只要將元菜一刀割下，就能吸取最純正、毫無世俗污染的元神。

當然，失去了魂魄，嬰兒立即會猝死，連睜眼看看這個世間的機會都沒有。

如此毒的法，昔日在白帝門下說起時，青嵐青羽都是滿臉的憤怒。

緋子的眼睛裡，驀然有徹底冰冷的芒——變了，真的是什麼都變了……就如同一開始就沒能再認出青嵐完全陌生的臉、他目前的心，也早已不再和以前相同了吧？

這樣邪惡毒的事，是過去青嵐所深惡痛絕的，而如今的迦若，卻甘之如飴。

十年了……這樣長的歲月裡，世事如白雲蒼狗，他心是不是已經畜養了一隻惡魔般的野？以前的青嵐、那個總是淡淡微笑，溫和悲憫的青嵐，早已經不復存在了吧？

“我要殺了你。”一字一頓的，緋子緩緩吐出了一句話。

然而，聽到那般慎重而殺氣凌厲的話，拜月教的大祭司只是一怔，然後看著昔日的小師妹微笑起來：“是麼？看來，師傅的預言真的要實現了呀。”

聽得他這一句話，阿靖子一，眼神凝聚，裡面是什麼樣複雜的芒變化，外人看不出，然而被封住道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咬著牙，不說話。許久，才慢慢再說了一句：“最多我自刎償你當年的救命之恩。但是，你再這樣殺人爲生，天也容不得。我寧可青嵐死了，也不要看到你變現在這樣——人命是那麼輕賤的麼？”

“哦？”迦若陡然一笑，然而眼裡卻是冷冽的，映著額頭的寶石月魄，寒意人，“我聽江湖上的人傳言、靖姑娘爲人冷漠無，沒有想到也會說這樣的話？——看來，是昔日白帝師傅沒有白教你吧。”

頓了頓，不等緋子開口反駁，白祭司的笑意忽然一斂，緩緩反問：“但是，蕭憶雖然不用法、可他殺的人只怕不比我吧？你呢？冥兒你手上的又有多？哪個人敢說，他就是無罪的？”

阿靖手指一震，擡頭看他——陡然間，發覺祭司眼裡的神與平日都不相同，那裡面，居然有依稀相識的溫和與悲憫。忽然心頭如重擊，說不出話來。

迦若的手指擡起，漠然的將那株失去了生氣的元菜扔在地上，他的眼神，又回覆到了淡淡然：“何況，如果此次聽雪樓和拜月教戰端一起，這死的人就不是幾十幾百……在那樣潑天的腥裡，這一點又算什麼？”

“什麼，迦若他不肯來？”

聲音從神殿傳出，約有憤怒的意味。神殿外的臺階上，那個剛纔去傳話的教徒匍匐在臺階下，不敢做聲。甚至不敢擡頭看一眼那重重疊疊的帷幕後、曼妙不可方的影子，額頭只有冷汗涔涔而下。

“沒用的東西，滾！”然而，咬了咬牙，裡面的人還是拂袖頓足而起。

“教主，何必同下人生這樣大的氣，又不是他的過失……”看著明河絕的臉已經沒有半點，旁邊一直冷眼覷著的青士終於上前，微微笑著勸了一句，然而眼裡卻是莫測的，“迦若祭司力量曠古蓋今、如今拜月教存亡全賴其一念——教主可要多擔待些、不好輕易怒得罪他呀。”

“他的力量？他那樣大的力量還不是我給撐著的？！”已經被祭司的舉激起了火氣，聽到旁邊左護法的勸告，拜月教主憤然起，甩手走下祭壇，幾乎將手裡的孔雀金長袍一團，“沒有我他什麼都做不了，甚至一刻也活不了！——他、他怎麼敢這樣對我……”

“是是……迦若大人是很過分，居然敢藐視教主的尊嚴。”看到教主盛怒的表，孤適時的低下了頭，有些淡漠的微笑著，說了一句，“祭司這次救了那個敵方的子，雖說是作爲人質——不過，看起來祭司似乎更像把當作人呢……”

“胡說八道！”一拍白大理石的供桌，明河再也忍不住的厲聲喝止，“那個子是人質！是他帶回來的人質！——迦若是爲了拜月教的安全，才把作爲人質帶回來的。”

然而，雖然這樣斬釘截鐵的說著，拜月教主的臉卻是漸漸蒼白下去——那樣凌厲的聲音，也掩飾不住心中燃起的恐懼和虛浮。

那個緋子不是人質……絕不是人質那麼簡單。心裡清楚，對於迦若而言，那個子意味著什麼。

不然，平日俯仰於天地、掌控日月星辰，對於一切都漠然冷酷的大祭司，又爲何會寧可忤逆了月神、公然違背教主的意願，也要連著四五天足不出戶的在白石屋子裡、照顧大病初癒的？十年來，從未看過迦若如此。

——原來，這麼多年來和“迦若”兩個人影般相互依存的日子，居然還是抵不過“青嵐”和那個緋子年時在靈溪上的初次相遇？

明河閉起眼睛，勉力平定心神，不敢想這幾日兩人耳鬢斯磨，又是如何的狀。

看到了教主那樣的眼神，知道明河心中泛起的是如何複雜的覺，青士再度低下頭來，微笑著，提議：“我不敢懷疑祭司大人的立場不穩——只是我還是覺得、那個子關係本教安危，如果將由教主您親自看管著，不是更妥當一點麼？”

拜月教主的眼眸，微微一亮。然而垂下了頭，卻是沉：“雖然如此，但他必不肯答應。”

“您是拜月教的最高長者，即使是祭司也須聽您吩咐吧？迦若大人如果藐視您的意願，是該得到懲罰的——”孤依舊是微笑，輕言細語的提示，眼神冷冷，“何況，教主您手裡有著封印他力量的權杖呢。”

明河的眼睛，陡然雪亮。

絕的子昂起了高傲的頭顱，潔的額頭映著月神座前千百萬的燭火，右頰下、那一彎金勾出的新月閃閃發亮——那是月魂。和月魄、月並稱拜月教三寶之一的月魂，一直由歷代的教主繼承著，作爲月神純之子的標誌。

只有擁有這個標誌的人，才能獲得月神的庇佑，連聖湖怨靈的力量都退避三尺。

這個世間，也只有流著月神之的，才能夠有力量化解迦若因爲施而產生的反噬和逆風——如果一旦停止了對於祭司力量的化解，那麼，那些被役使著的死靈就會撕扯開祭司的靈，吞噬他的力量。

迦若，迦若……你不僅是敢藐視我作爲教主的尊嚴。那還沒有什麼——在你面前，我從來不自恃教主的份。

但是，你卻藐視了我作爲一個子的尊嚴！

不可原諒……絕對不可原諒。

所以，原諒我，這回要做一次違揹你意願的事——我要將那個舒靖容、從你邊帶走。

“我想帶你回沉沙谷看看……但是，蕭憶的人馬雲集在靈鷲山下，我不想引起子。”午後的斜，淡淡映照著緋和白，並肩坐在聖湖邊上，迦若看著天空中悠然浮過的雲，輕輕嘆息了一聲，眼神黯然，“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饕餮在不遠悠然的閉眼，曬著難得一見的日。迦若忽然笑了起來，指著高天上兩片相互飄近的白雲：“冥兒，你看，你猜這兩片雲、會不會匯合到一起來？”

緋子沒有說話，然而不知覺的順著他的手看過去，看到了絢麗藍天下、那兩片被風兒吹著漂浮過來的雲——那的確是往一起聚匯的兩片雲。從軌跡看，除非風和日麗的天空風雲突變、很快就會鐵定飄到一起來的。

然而雖然沒有聽到的回答，迦若卻從眼裡看到了答案，只是微微的笑著，不知爲何，眼眸裡有落寞複雜的神，搖搖頭，嘆息：“不，你猜錯了。雖然看上去它們終能會聚，但是卻永不能相遇……”

不等阿靖出不信的神，雖然天空風向沒有一改變，但轉眼間那兩片雲已經乍合又分，彷彿不曾相遇，毫無牽掛的各自往不同方向飄去。

“這是怎麼回事？”靜默已久的子口而出，不知爲何，心裡陡然有約恐懼的預。

轉頭看著迦若，白祭司仰雲天，不知爲何、一直控天地、呼風喚雨的他，眼裡也有無力的疲憊，忽然間閉上了眼睛，不讓旁邊的人看到他那個瞬間眼裡的神，極輕極輕的說了一句：“因爲你沒有看出來、那是不同高度上的兩片雲——你在底下看上去它們重合了，事實上卻永遠不會相遇。”

阿靖看著他，忽然間說不出話來——不知道爲什麼，那個剎那、心中陡然有深沉的疲憊和無力——彷彿自己回到了父親死去那一天，泊裡八歲的，無助的抱著薇離開父親的墳墓，不知道前方的路是什麼樣。彷彿命運的風把吹到哪裡、就是哪裡了……

青嵐想說什麼……他想對說什麼？

緋子在聖湖邊，轉頭靜靜看著昔日的大師兄。真的已經變了，他的眉目，已經變得和十年前那個年青嵐完全陌生，再也沒有一相似。再也回不去了。

“你傷好了一些，也悶了這麼久，我帶你出來在月宮走走氣。”看著緋子憔悴的神和桀驁的表，彷彿想說什麼，終究沒能說出來，白祭司嘆息著，轉開話題，擡手指著面前的水面，“你看到眼前這片湖了麼？這裡就是我們拜月教的聖湖。”

阿靖一震，擡眼看去。很小的一個湖，卻深藍泛著幽，看不見底。

湖面上，雖然映著日，卻不知爲何沒有很強的線反而出，似乎大部分日、投注到水面後都被無形的力量吸走了。雖然水面上微風徐來，紅蓮如火般開遍，阿靖不知覺的卻機伶伶打了一個冷。

——好詭異……好詭異的覺。彷彿有無數隻眼睛，在冥冥中看著自己，詭怨毒。

蕭憶的母親……就是沉在了這片湖水之下麼？

也就是爲了湖水之下的累累白骨，纔會有今天的拜月教進月宮、自己纔會和青嵐重逢吧？終歸說起來，這片湖水就是一切的緣起……這裡彷彿有說不出的邪異力量，似乎所有的人，都會歸於這一片看不到底的碧藍中。

“你看。”迦若短短說了一句，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往湖中扔了過去。然而，彷彿空氣中有什麼看不到的力量阻礙著，石頭的去勢越來越緩慢，似乎被什麼著，漸漸簌簌化爲細末，最終沒有落到湖中就消失不見。

“天。”被那樣詭異的景象驚住，連緋子都忍不住口低聲驚呼，“這是——”

“這是聖湖怨靈的力量，彙集了天地間的毒之氣。”白祭司看著湖中，眼神冷漠，“拜月教的力量、我的力量，就是由此而來——很惡毒，是不是？但是沒有辦法，誰也沒有辦法理好那些怨靈，只有靠著神廟制住邪氣而已。”

迦若俯看著湖水，額環的芒映在水面上，月魄的陡然讓平靜的湖水泛起了微微的沸騰——水下似乎有看不見的東西到了某種吸引，紛紛會聚過來。

“冥兒，你看。”迦若微笑著，招呼阿靖一起俯看著水面，指點給看水面深的景象，“你看——”說著，他將手指點水中，法摧下，水面忽然微微沸騰。

彷彿到了祭司上靈氣的吸引，幽藍的水中，陡然泛起了無數個氣泡。那些氣泡從水底升起的時候很小，然而越浮近水面就越大，裹著蒼白灰濛的空氣——然而，阿靖在那些氣泡裡浮近水面的時候，卻赫然看到了明水泡裡面、封閉著一張張死白死白的臉！

“啊？”阿靖下意識的抓了袖中的薇，然而因爲道被封卻無力拔劍，只見那些怨靈用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往祭司手指方向涌，水泡薄裡面那一張張臉、僵而詭異，出森森白牙，齜牙咧的向著迦若手指一口咬下。

祭司迅速擡手，將手指離水面。嗤落一聲響，那些控制不住速度的怨靈隨之躍出水面，然後忽然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喊，在日下驀的化爲一陣白煙。

“白日裡，它們只能化爲紅蓮或者呆在水下。”看著師妹發怔的臉，迦若淡淡解釋了一下，指了指湖面上無數盛開的紅蓮，和風麗日下，那些蓮花得不可方——有誰會想到、這樣至的事、背後卻是如何的毒齷齪？

“天……這地方留不得了。難道就沒有什麼法子消弭一切怨氣麼？”阿靖看著湖面上麻麻的紅蓮，眼睛裡有冷冽的，口問。

“幾百年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想。”聽到這樣的話，白祭司卻是有些意外，然後笑了起來，看著阿靖，“冥兒，你——”

話沒有說完，忽然間迦若的臉就是一變，手指用力住心口，彷彿有什麼東西吞噬著那裡一般，忍不住彎下腰去。

“你怎麼了？”雖然一直流出恨意，然而看到他這樣，緋子還是忍不住口問，眼眸中陡然流出焦急，但是被封住道的不能，只好眼睜睜看著迦若臉上痛苦的神越來越深。

“不對勁……忽然間，反噬力量轉移不出去……”手指有些抖，了決，勉力抵抗著那種噬心的痛苦，迦若的聲音都斷斷續續，“方纔那些、那些被滅的怨靈，死前瞬間的怨毒……全部轉移不出去……積在心裡……得快些回去。朱兒，朱兒！”

用盡了最後一力氣，白祭司呼喚附近懶洋洋曬著太的雪白幻。然而不等幻聞聲趕來伏下，他眼前陡然便是一黑。

“青嵐！青嵐！”耳邊最後聽到那個緋子這樣焦急地呼喚，意識漸漸模糊的他、陡然臉上有一種苦笑的神。

錯了……我是迦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