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闋，獨一無二的七闋！

傳說中簡聆溪的未婚妻--幽閣聖七闋。

難怪每個人在提起時會有那樣憧憬迷離的眼神，這樣的……這樣極至的……我看向陳非，他的臉素白素白，沒有一，然而眉宇間，還是很靜，深深深深的一種靜。

一聲冷笑突然響起：“簡聆溪，我送了你一條命！”

這聲音很悉--是說一的！治好傷回來了麼？

幾枚銀針在黑暗中閃過，卻被桃花覆蓋住，消失無蹤。

“你沒有送他一條命。”七闋冷冷道，“沒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殺他。”

“哦，畢竟是老人，餘未了啊。”說一咯咯地笑，笑得很放肆。伴隨著的笑聲，桃花突然碎開，銀針重新綻現，再度朝陳非飛去。

七闋輕拂袖，姿勢說不出的優雅，從容不迫。那些銀針頓時跌落於地。

說一眼中閃過怨恨之，如風般從我邊飄了過去，經過陳非面前時，停了一下，脣角冷笑像在欣賞他的失神，然後飛快消失在牆壁後。

風中傳來最後一句話：“既然你非要護著他，那這麼寶貴的時間我就讓給你們兩人鴛夢重溫好了，反正你再護也護不了多久了啊，哇哈哈哈哈哈……”

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護不了多久了？難道斷定先生很快會死？就在我費力猜度時，七闋的目在我臉上轉了一轉，就那麼一轉間，幾乎勾走我的魂魄。我愣愣地著，心裡一遍遍地想著：怎麼會有這麼的人？怎麼能這個樣子？而這麼的，先生又怎麼捨得把讓給了別人……

對先生心裡是有怨的吧？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我就是覺得到，沒有一個人會樂意被當禮讓來讓去，更何況是這樣絕人寰的容，卻輸給了友，多麼不甘心。

“你就是小溪？”朝我走了過來，目淡定得像是不存在，又似乎那隻不過是出現在腦海中的一種幻覺，只要我出手去，就會消失。

我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果然……很像一夕啊……”

啊？這一路行來，所有的人包括先生，都說我不像一夕，惟獨卻說我像，我被搞糊塗了，“哪裡像？”

七闋垂下眼睛，半晌後道：“你站在聆溪邊的覺，很像。”

我一呆。那邊陳非已出聲道：“你要攔我？”

七闋終於把目轉向他，搖了搖頭：“我不是你的對手，也不想死在你手上。”

“那麼過關的條件是什麼？”

“回答我的問題，答完了，就讓你走。”

陳非默立了很久，久得我以爲他不會回答時，他說了一個字：“好。”

七闋取過一把小剪刀，一邊修剪燭芯一邊道：“第一個問題，你是不是一定要見一夕？無論變什麼樣子都要見？”

陳非沒有猶豫：“是。”

第一支蠟燭滅了。走到第二支蠟燭前道：“第二個問題，見到後你選擇殺了，還是救？如果要救，小溪就必須死。”

燭映著陳非的臉，我看見他的眼角在，然後沉聲道：“殺了。”

先生還是選擇……保護我啊……然而，爲什麼聽見這樣的答案我卻心得想要哭？像是某種期待忽然間煙消雲散。

七闋掐滅了第二支蠟燭，如果我沒有看錯，的眼中閃過一嘲諷之，就不知是在嘲笑先生，還是嘲笑一夕，亦或是，嘲笑自己？

“第三個問題，你怎麼殺？”

“盡我所能。”

“若殺不了呢？”

“除非我死。”

兩支蠟燭噝噝熄滅。七闋著第五支蠟燭，神有些恍惚道：“第五個問題，是我代一夕問你。若能復活，便願意原諒你，並拋棄一切跟你在一起，再不做魔宮公主，也不再與人類爲敵，如果那樣……你還要殺麼？”

我一驚，復一喜--一夕想通了？肯讓步了？這樣說來，和先生之間存在的矛盾便消除了，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有人終眷屬，大團圓的結局啊！

然而，陳非卻勾脣角笑了一笑，這是第七殿來，他第一次笑，笑得比風還輕，比雲還淡，卻沉甸甸的像是著了我的心。

我聽見他說：“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爲什麼？”我和七闋同時問了出來。

“如果這真的是一夕問的，就絕對不是一夕。”陳非垂下眼睛，非常肯定地說道，“一夕不會說那樣的話，跟我一樣，都不會拋棄自己的責任。死也不會。”

我默默咀嚼著話裡的意思，覺得裡面實在蘊涵了太多太多的酸苦。是啊，一夕是不會那樣做的，更不會那樣問的……十六年前，沒有拋棄自己爲魔宮公主的責任，十六年後，也絕對不會。

也從不向任何東西屈服，即使是宿命，即使是，即使是……簡聆溪！

正因爲是那個樣子的，才能令魔族如此敬仰崇拜，即使已亡十六年，依舊不肯放棄任何可以讓復活的希。

一時間，我不知道自己對是尊敬，還是憐惜，或者，兼而有之。

而這時，七闋問出了的第六個問題：“你得回了清絕劍，即代表著你重新變了簡聆溪，冷香茶寮你回不去了。即使你殺了一夕碎了魔宮的希，你也再不可能當陳非了，這也無所謂嗎？”

我重重一震，終於知道我先前的鹵莽行爲造了怎樣不堪的後果！我中了不二的計，我讓先生重新拿起了清絕劍，我害他再不能回茶寮，也再見不到三娘，是這樣嗎？會是這樣的結局嗎？

可我不明白！爲什麼是簡聆溪就當不陳非，爲什麼就回不去了？

陳非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他手中的劍一眼，低聲道：“顧我一生，負人甚多。”

“負人？”七闋忽爾一笑，冷冷道，“是啊簡聆溪，你這一生的確辜負了太多的人，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爲什麼會辜負他們？”

房間裡的燭同時了一下。一夕站在蠟燭後，影子襯托著的袍，孤傲無限：“你我雖是指腹爲婚，但是我自小便關注你，看你風生水起，看你傲視天下。幾個姐姐都羨慕我好福氣，未來夫君是這麼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然而我心裡再清楚不過，你不會人，不懂人，更不屑人！我嫁給你，只會不幸，因此婚期我一拖再拖，直至你三十歲時厭倦紅塵退南冥。”

什麼？是七闋不肯嫁給簡聆溪！原來我猜錯了，我一直以爲是先生不肯娶。不過看見的第一眼起便已約覺得了，這樣的，天底下又有誰能拒絕呢？

“因爲我和你之間雖有婚約，但並無私，所以給了其他子不希，阿幽便因此一等再等，終不嫁，，是你負了的第一個人。”

陳非踉蹌後退了一步。

碧落琵琶，那個雨幕中始終連臉也不曾出來的子，大概也有四十多歲了吧？紅蹉跎，悲生華髮，的確，讓人無限唏噓。

七闋靜默的臉上卻半點表都沒有，繼續道：“你見柳恕對我有意，便主退讓，頻頻製造時機讓我與他獨，你卻不知，你這所謂的慷慨，其實多令好友蒙！他將終欠你這個人，永遠矮你一分，無法平等。所以你負了的第二個人，就是柳恕！”

陳非又踉蹌後退了一步。

青衫溫潤，那個男人何其不幸，結了個天下第一的朋友。和先生在一起，別人永遠第一眼看見的是簡聆溪，而不是他。他在別人眼中是以“簡聆溪的朋友”存在的，而不是以“柳恕”這個獨立的個而存在。的確，讓人不甚慨。

“你爲人兄長，卻不關妹妹，令簡音最終走上魔道，了靈貓；你爲人師表，卻不規導弟子，令墨離犯下大錯，墮絕谷。你所負了的第三和第四個人，就是他們！”

“不，不對！”我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出聲辯駁道，“那些跟先生沒有關係！是他們自己要變壞，爲什麼要把原因都推到先生上……”

“小溪！”陳非喝止我。然而我沒理會，繼續道：“先生沒有阿幽等，他從頭到尾只是把當朋友，是阿幽自己想不開，難道先生還能著去嫁給別人？你說先生遲遲不肯娶你，所以纔給了阿幽希和幻想，那麼在先生決定和三娘一起退茶寮時，阿幽便該徹底明白了！”

這回到七闋後退一步，顯得很驚訝。

“還有柳恕，難道你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爲所苦？難道不會希幫他一把？有些事可以做到時爲什麼不去做？而且你不是最終和柳恕在一起了麼？這不是有人終眷屬麼？柳恕得了你這麼一個麗的妻子，他還有什麼可抱怨的？當初本就是他不對在先，他錯上了朋友的未婚妻！”我掙開先生來拉我的那隻手，衝到七闋面前道，“靈貓崇拜一夕，又和十二季有心結，自願魔宮，是自己決定的，又不是先生的。先生雖然是的兄長，但也沒權力干涉的選擇！至於墨離，他犯錯乃是他私心所至，既然錯了就要接懲罰，難道僅僅因爲一句‘師父沒教好我’便可逃避責任麼？所以，你不公平，你說的都不公平！”

我一口氣喊完這麼大段話，不只七闋怔住了，連先生也呆了。房間裡很安靜，只有燭在不停地跳躍著，在地面和牆壁上都投遞出斑駁的影子。那些和影的奇特組合，像種諱。

久久，七闋忽然笑了，笑意從的眉梢擴展到眼角，最後綻放在脣上：“我說過你和一夕很像，果然如此--你現在這副目堅定理直氣壯不肯服輸的模樣，和真是一模一樣。”

“什、什麼？”我頓時結了起來。

“但是你恐怕還不知道吧？就算以上所有人真的與簡聆溪無關，但是一夕……”故意停頓了一下，我的心臟爲之一，“卻的的確確是因爲他，而導致毀滅的。”

纖纖素手不偏不倚地指向陳非。陳非著我，一雙眼睛墨般幽深，依稀間，十六年前他也曾這樣看過我。

在我毫無察覺地喝下那口鏡夕湖水時；

在我拼命掙扎著向他求救時；

在我被結界所攔求他回頭看我一眼時；

在我中了阿幽和七闋聯合的兩劍轟然倒地時；

在我被封印到清絕劍中時；

在我從劍裡逃卻又被追上時；

在我最後以魂飛魄散詛咒湖水乾涸時……

是啊，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這樣的眼神，我是不陌生的。

一夕、一夕，我的前一世，那個高傲倔強任委屈的魔宮公主，上了人類的男子，最終導致了毀滅。

然而，我不怪先生，這不是他的錯。自小在魔界長大的一夕是不會理解人類的悲哀的，但是在人間長大的我卻可以。何謂有所爲有所不爲，何謂天命難違，何謂世事捉弄，何謂有緣無份……前世不明白的這一切，在我的這一世裡有了會和解答。

所以--我不怨恨先生！永遠不會！

“就算先生真的辜負了一夕，那也是一夕的事，與你無關。你沒有權力代來指責先生！”我慢吞吞地說出這句話，果然，七闋的臉頓時變了，眸中閃過一怒意，但最後卻苦笑著搖頭道：“你說得對，我的確沒有資格說以上的那些廢話，我收回，抱歉。”

這樣說，我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抓抓頭髮好生尷尬。

七闋走到第七支蠟燭前，低聲道：“最後一個問題答完，你就可以過關了……”

陳非忽然道：“對不起，最後一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你還沒聽我要問的是什麼，就如此肯定地拒絕？”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七闋沉默，許久後道：“真奇怪，我明知道我問的問題你不會答，卻忍不住還是想問。但如果我真的問出了口，恐怕我會一輩子瞧不起自己。”深吸口氣，指尖輕轉，翻出一瓣桃花，“算了，你們可以走了。”

陳非終於擡眼看，道：“多謝。”

“我不需要你道謝，也不賣人給你，你答了問題就可以過關，這是我定的規矩，你完了這個規矩，就可以過殿。”聲音重新恢復冷如冰雪的味道，如初見時那樣，站在最後一支燭後面，看上去很孤獨。

當我轉準備離開時，彷彿聽見了一聲嘆息，扭頭回看，一個微笑在七闋脣邊浮現，又很快地沒。

恍若嘆息。

我好像明白了最後的那個問題是什麼，一定是想問先生：“你把我讓給了你的朋友，你有沒有後悔過？”而先生說他無法回答，則表示如果一切再來一次的話，他還是會那麼做。

室裡的七支燭盡數熄滅，黑如幕，籠罩了整個房間，也籠罩了桃花瓣中黑的。

而門前方的第八殿對比之下強烈地明亮起來。

那麼明亮的一種空曠，一腳踏過門，就踏了另一個世界。

九殿魔宮的第八殿，竟在室外。

遠遠一幢宮殿，潔白而巍峨。宮殿前碧草如毯。一個人手持掃帚正在打掃階前的落葉。

難道他就是第八殿的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