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還是從福昌長公主的裡得知杜家小妾早產的消息。

自從事發後，福昌長公主在明湛跟前兒總有些底氣不足，此時，更是十二萬分的歉意，對明湛明豔道，“那個賤婢，原本昨天讓收拾收拾東西，今兒好過來。誰知就了胎氣，半夜就生了，如今也不得了。”

明湛沒說話，明豔最是善解人意，聲道，“一個奴婢，這些天興許是了驚嚇，坐胎不穩，早產也正常。姑媽，倒不知是男是？”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談起生孩子半點不忌諱怯。明豔出王府，進宮便在魏太後跟前伺候，還很得魏太後的歡心，必是有幾分手段的。福昌大公主打疊起神歎口氣，“是個小子。”

明豔角勾起，眼珠一轉，低頭盯著手裡的建窯瓷盅，思量一陣，抬頭淡淡道，“咱們家素來慈悲，既然生了，便讓做了月子再說吧。既是杜公子的心之人，這會兒彈，落下個什麼病啊災的，豈不讓杜公子心疼。”這些天忍的心口發疼，明豔忍不住譏嘲幾句。

福昌長公主忙替兒子表白道，“這你盡可放心，如蘭知曉分寸，斷不會如此的。”

有分寸！有分寸能做出這種搞大丫頭肚子的事來！明豔心中不屑，明湛早將杜如蘭的事原原本本的與講了，嫁這樣的男人，還不如去養一條狗！

真是好笑，就算庶出，也是在王妃跟前兒養大，得封郡主，有封號有爵位，有家世有兄弟，如今尚未進婆家門兒，就得先為丈夫的小妾心！

明豔忽地一聲笑，魏太後知孫了委屈，笑道，“這些許小事，自有你姑媽料理，咱們就不要提了，平白掃興。豔丫頭想到什麼有趣的事兒了，這樣開心。”因著杜如蘭的事，魏太後私下狠狠責備了福昌長公主一頓，罵昏頭，竟然連個奴婢都轄制不住。

只是這婚事已明發上諭，為了兩個兒子的臉面，再說只因一個賤婢就毀婚，也有些小題大做了。

明豔看向魏太後，笑道，“想起以前家裡三妹妹給我講過的一個戲本子，皇祖母定是沒有聽過的，不如我講來給皇祖母聽聽。”

在這個年代，聽戲就好比現代的現場演唱會，為□□百姓所熱衷。

魏太後一聽竟然還有自己沒聽過的戲，頓時來了興致，笑道，“你倒是說來聽聽。”

“這戲說的是某朝某代，宮闈之中，皇上年過三旬仍未有子嗣，不由很是焦急。”明豔素來皮子俐落，說起來抑揚頓錯，眉飛舞，“這位皇帝拜神求佛，終於得老天賜子。後宮之中，一位李宸妃、一位劉貴妃先後有孕。聖上龍大悅，兩位妃子均十分得他的寵，此時聖上說道，‘誰若先誕下麟兒，便立為太子’。那李宸妃貌心善有孕在先，劉貴妃卻是貌心毒，想著李宸妃必然早於生產。若倆人腹中皆是公主，自然不必多提；可若倆人腹中皆為皇子，則劉宸妃的兒子為太子，從而必然導致劉宸妃為後。”

“就在此時，劉貴妃邊太監獻計，可在李宸妃生產之際收買接生的產婆，若李宸妃生下公主，則相安。若是皇子，則提前預備一只剝皮的貍貓，換了太子。介時，只當李宸妃產下妖孽。”此事源於宮廷爭寵，說到□□之，明豔刻意低了聲音，“妖孽”二字格外低沉。魏太後正聽的神，心裡一跳，不問道，“那後來呢？”

明豔角綻出一朵笑，“後來，生產當日，李宸妃果然產下了皇子。然後，產婆被劉貴妃收買，用貍貓換了太子。皇上一見李宸妃產下貍貓，龍大怒，將李宸妃打冷宮。”

魏太後直歎可惜。

“小太子被裹在繈褓之中，由劉貴妃的心腹宮人要送至宮河中溺斃。結果這宮人心生不忍，留下了小太子。日後劉妃果然也產下一子，皇上龍大悅，立劉妃為後。卻不料天生波折，劉妃的皇子尚未滿月便夭折了。此時，心腹宮人借機將小太子獻上，只說是外頭農家抱來的孩子，提出李代桃僵之計。劉妃並不知這位小太子便是李妃所產皇子，竟然瞞過了皇上。後來小太子登基，方知生母冤屈，只可惜那時李妃在宮外多年困苦，雙目失明。最終，劉後畏罪自盡。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善惡到頭終有報，便是如此了。”明豔眼風掃一眼福昌長公主不自在的神，笑的對太後道，“此戲便做‘貍貓換太子’。”

福昌長公主心中頓時一空，沒個著落。

這出戲，卻是明豔說與聽的。

魏太後笑道，“這戲倒也曲折有趣，天網恢恢，疏而不。不過，寫戲本子的人定不知宮廷森嚴。譬如妃嬪生產，哪裡只能一個產婆在裡頭伺候。哀家生皇帝的時候，位份極低，屋裡也有七八個宮人，三四個產婆伺候，外頭更有太醫侯著。眾目睽睽之下，哪個敢換皇子？”

明豔笑道，“皇祖母說的是。這戲呢，不過是聽個熱鬧湊趣兒罷了，哪兒還能當真？博人一樂。皇祖母，不是孫誇口，家裡三妹妹最是聰慧不過，我們姐妹悶了，就會編寫幾出好戲，讓家裡的小戲班子演了來，既解悶兒又有趣。皇祖母這會兒拿著豔丫頭寶貝，等三妹妹若是來了，怕皇祖母看都不會再看豔丫頭了。”

魏太後哈哈大笑，“你這丫頭，還吃自己妹妹的醋了。哀家記得，你二妹妹明淇、三妹妹明菲，還有一個明雅，是吧？”

“皇祖母好記。”明豔一笑，剝了顆葡萄伺候魏太後吃了。魏太後極其護短魏家，侄雖然在鎮南王府做側妃，不過對庶孫明禮比嫡孫明湛更親近。明豔是個機伶的，雖與明菲不大合，這會兒卻只撿著魏太後聽的說，“明菲慣會弄許多稀奇古怪的玩藝兒，真不知怎麼想出來的，連我父王都格外偏三妹妹呢。”

“是了，有一年，你父王送的壽禮中有一個萬花筒的，新鮮又有趣，聽說那就是明菲做的，”魏太後笑著點頭道，“是個聰明的孩子，難為這樣聰慧。”

明豔微微一笑，繼續奉承著魏太後。

福昌長公主卻有些坐立難安了，明豔笑道，“姑媽好不容易進宮一趟，皇祖母，留姑媽一道用午膳吧。我去吩咐壽膳房做幾樣姑媽喜歡的小菜。”

魏太後欣明豔懂事，看了一眼蔫蔫兒的陪客——明湛，笑道，“再讓他們做些明湛吃的，有你們陪著哀家，哀家這飯才吃的有滋味兒。”

明豔起福了一福，笑盈盈的離去。

明湛跟著站起來，指了指明豔，對著魏太後作了個揖。魏太後正好有話與福昌長公主講，一笑應允，“去吧，知道你們姐弟有私房話說。”

明豔略一停，出手，翠鐲襯著皓腕，玉白如雪。

明湛上前，姐弟二人兩手握，相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