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下午，劉閣老帶領著容塵子去看他準備建宅的地方，本意自然是帶上自己小兒，將葉甜和大河蚌留在劉府。但葉甜也懂些風水堪輿之，且幾乎寸步不離容塵子，這時候自然要跟著去。

大河蚌被容塵子打了，正在生氣，何況看風水又沒有好吃的，就不大願意去。容塵子若是個甜一點的，言語哄住說不定也就跟著去了，但他乃出家人，又是紫心道長的首席弟子，自便深得四方尊重，養了一副老穩重模樣。

多年來地位日漸尊崇，門徒眾多，他時刻以師長自居，言行舉止中規中矩、嚴肅刻板，又哪是個會開口哄人的？何況他乃正人君子之流，最是貴德行、辨是非，那迦業大師是佛門中人，雖然傲氣，終無惡意，又豈可隨意辱？

是以他不但不哄，反倒說教了大河蚌半天，大河蚌氣惱更甚，當然更不肯和他出去了。

容塵子無奈，只得囑咐了劉閣老一番，劉閣老自是百般應承，命廚房流水也似的送吃食去大河蚌的房間，不許間斷。容塵子這才放下心來——只要吃食不斷，斷不會擅離。

劉閣老剛帶著容塵子一走，河蚌這邊就圍了些人進來。來的自然是劉閣老的姨太太，劉老閣曾為帝師，他的小妾穿戴俱都貴重，甚至不乏天子賜之。

如今十六姨太就送過來一對玉如意，其質地潤，一看便知乃宮中所有：「小姐姐……若有養容的方子，可否傳授一二呢？」

河蚌忙著吃，沒空理。邊各珠寶首飾堆了一堆，正鬧騰間，劉夫人走了進來。時年五十餘歲，風韻漸老，額間抬頭紋很深，但言行舉止之間，頗有主人的威嚴氣勢。果然一出面，眾小妾雖萬分不甘，終究都行禮退下了。

劉閣老混跡場多年，劉夫人也見過些世面。面詳和，聲音卻出盛氣淩人的架勢：「姑娘年紀輕輕、又生得貌如花，這樣不明不白地跟了出家人，想必也自有一段淒苦世吧？」

河蚌吃著桂花糕，不大懂：「什麼意思？」

劉夫人出略有些胖的右手，腕間全是金玉鐲子，個個品相絕佳：「我們老爺雖已賦閒在家，但朝中頗多故門生，更不乏青年才俊之士。以姑娘這般品貌，就算……不再是完璧之，但若有我們老爺一句話，要配個新科狀元什麼的也不是什麼難事。」切注意河蚌的神，緩緩說出下半句，「容知觀再好，終究也是出家人，不可能給你什麼名分。哪比得上這樣的良緣呢？」

河蚌這時候才有些明白：「你是說只要我離開容塵子，劉閣老就能給我擇一個當的夫婿？」

劉夫人喜上眉梢：「對！且這個，職肯定不小，人的品貌也好，更重要的是，我們家老爺能夠保證他能正室之禮迎娶你。姑娘一嫁過去，就是太太！」

「用老道士去換一個當的？」河蚌叼了個水晶梨花糕，「不換。」

劉夫人面微變：「或者我們可以給你黃金萬兩，只要你離開容塵子，劉家可以保證你一生富貴。」

大河蚌毫不猶豫地搖頭：「不換。」

啃了一口梨花糕，心想黃金又咬不，換來作甚？當的男人倒是咬得，但肯定沒有容塵子好吃……

劉夫人眼中的和善之意頓時緩緩消失：「既是如此，老告辭了。」

後來的後來，當劉閣老在容塵子面前誇讚這隻大河蚌視金錢如米田共的時候，知觀還在慶倖——幸好劉夫人當時沒拿們家廚子和換……

劉夫人走後，大河蚌在房中正吃得起勁，有人敲門。懶得去開，任人敲了將近一刻，敲到忍不住，來人自行推開了房門：「阿彌陀佛，」來人雙手合十行禮，赫然是迦業大師，他倒是開門見山，「施主雖是妖，卻終究修的是正道。又何必苦苦糾纏容知觀呢？」

他說出這番話，想是蔔過河蚌的世來歷。河蚌卻毫不在意：「大和尚，直道來意。」

迦業手撚著佛珠，神凝重：「神仙固有奇效，但施主一修為，恐不下千年，又何必為了口腹之自毀修行？」

河蚌瞇著眼睛：「格老子的，讓你開門見山地道明來意，你非要扯些有的沒的，你是來收妖降魔的？」

迦業輕聲歎息：「貧僧還有一事相詢，容知觀師從無量窟紫心道長，乃是個守禮君子。貧僧觀他容，當是已妙存真靈、合微契虛之境。施主縱然豔非凡，他也斷不可能生出非份之想。」他眸中威勢漸濃，「他只是中了施主的魅之，然否？」

河蚌低頭一口咬掉了半塊梅花香餅，被噎得說不出話。迦業卻步步相：「魅之貧僧也曾見識過，但以容知觀的修為，要讓他迷陷而不自知，絕非一般法。施主真是河蚌，又語帶川蜀口音……不知可識得嘉陵江尊主江浩然？據說江尊主曾經……」

那河蚌終於把半塊梅花香餅咽了下去，喝了半盞玫瑰飲順氣，拍掉雙手的糕餅渣：「格老子的，你還有完沒完了，我還是去找容塵子吧。」

迦業再宣佛號：「施主……」

河蚌蹦蹦跳跳地出門，突然回眸嫣然一笑：「大師，太多口舌的人，死後要下拔舌地獄的。」

一笑勾魂，迦業被那眸中豔所懾，竟然許久說不出話來。

這劉閣老雖說是請容塵子看宅風水，然而行至目的地，容塵子方知他是有意開山建陵。此山名為長崗山，聽名字確實不怎麼出眾。然而劉閣老也不知聽哪個風水先生說這山上藏著一好。

他是個謹慎的人，自然還是請容塵子這樣的高道再確認一遍方才放心。

長崗山綠樹蔥鬱，山勢雖不甚陡峭，卻也崎嶇難行。劉閣老還帶著自己年方十四的兒，他這個小兒閨名沁芳，生得亦是紅齒白，十分俊俏。

容塵子雖是不解為何要隨行，卻終顧忌著乃眷，不好多問。

只是此刻車馬山路難行，若步行上山，這個裹著小腳的姑娘就更是步步艱難了。是以他也就開了口：「此水流直奔，倒像是個朝水局。只是山中暈與地氣，還需上山細看。」他示意清素背了百寶袋，「劉閣老莫若就在此相候吧。」

劉閣老心懷鬼胎，自然不肯，執意一同上山。

一行人爬了足足兩個時辰，終於到得山腰，但這時候天已晚了。劉閣老便建議在山腰一開闊之地升火過夜。他早有準備，是以飲食、倒也齊全。

炊煙嫋嫋而起，容塵子拿了羅盤在附近轉了一圈。突然山下有人聲若珠玉：「知觀！」

容塵子便斂了眉頭，他二話不說便循聲找尋，葉甜和劉閣老臉都不好看。倒是劉家小姐無所謂，畢竟年紀小，容塵子長許多，私下也沒有過流。此時一路跟來也不過是遵從父親之意而已。

此地離劉宅較遠，河蚌施了兩次水遁，也有些疲倦。索坐在一塊花岡巖上不走了，只等著容塵子過來抱。容塵子輕聲歎氣：「怎的又自己跑來了？……腳疼不疼？」

這貨嘟著撒：「當然疼啦，你都不管人家！！」

容塵子拿沒辦法，這貨不是個講理的，只得打橫抱了上山。大河蚌兩手攬著他的脖子，還不消停：「知觀，我背上也疼。」

的氣息過頸間，容塵子側臉避開：「背上怎麼會疼呢？」

河蚌嘟囔：「你打的。」

容塵子找了個旁人視線難及的地方，極快地看了一眼後背，褪下，果見那雪白上一道淡青的淤痕。他眉頭都皺到了一，上還是冷哼：「誰讓你搗。」

話如此說，指腹卻已不輕著那淤痕。大河蚌安靜地趴在他懷裡，臉在他口：「知觀。」

容塵子玉溫香抱滿懷，語聲也溫：「嗯？」

青蔥般的指頭在他口畫圈：「你喜歡我不？」

「……」容塵子微微別過臉去，「別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