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泡在浴桶裡,閉目養神。

搖這小子看著缺心眼兒,心思卻歹毒的很，他既然點出這姓朱的,以阮鴻飛的手段，估計姓朱的不會是阮鴻飛的人,不過,有貓膩是一定的。

會是誰的人呢？能安到皇子府去，還是二皇子的府上。

姓朱的這樣堂而皇之的給明義毒藥，莫不是真以為能將他毒殺？

不，明瀾不是傻瓜,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下這種命令。

那就是有人想禍水東引，挑撥他與明瀾的關系,是誰呢？明湛心白，卻不想妄姓朱的。

了姓朱的就如了阮鴻飛的意，可是不的話……算了，當務之及，一個姓朱的左右不了大局，不過查一查他的底還是有必要的。

“殿下，水已經冷了。”眼見明湛已經在池裡泡了大半個時辰，池裡已加了兩次熱水，與池壁相平，清風怕他涼，不得不出言提醒。

明湛睜開眼睛，“知道了，傳話把黎冰來，讓他在臥室外的客廳裡等我，我穿了裳就過去。”

清風領命，悄然退下。

第二日，永定侯、明瀾一道來了鎮南王府，研究如何換人質事宜。

阮鴻飛的確是個能耐人，他把換的條件送到了被綁架大臣之一——安國公的府上，寫明了用安國公換搖。並且，地點定在五月二十六佛誔日，帝都香火最旺的鎮國寺。而且強調了，當天鎮國寺不得戒嚴，否則就撕票兒。

佛誕日的熱鬧，永定侯是知曉一二的，不說別的，他家老娘跟老婆兒媳婦早就盤算著要去上香禮佛。百姓多有信佛的，那天最不好布置，永定侯心裡急噪，忍不住罵一句，“這他娘的阮鴻飛！”又一想在二皇子與世子面前，竟然口吐髒話，連忙起謝罪。

明瀾笑道，“無妨，侯爺也是著急。唉，這個阮鴻飛實在難對付。”

“他娘已經過逝了，以後直接罵他爹就是了。”明湛說著，一連串涉及阮家祖宗的髒話口而出，把個二皇子跟永定侯震的半晌沒發出聲音。

明湛倒沒留意二皇子與永定侯的反應，他擼一擼袖子，出兩截雪白的胳膊，盯著鎮南寺的山勢地形圖道，“真不好說，鎮國寺並不是簡單的一個廟一個院兒，這麼大一片建築，可怎麼布防呢？”

“殿下不必急，他就是神仙，也得下得了山再說。”永定侯道，“大不了小臣多派人，將山周圍都圍了仔細，臣就不信，那些叛逆能在山上躲一輩子。”

“上山的路，下山的路是一定的，”永定侯到底是用兵的行家，指著地圖上的山形道路，“山有，這裡、這裡、這裡，全部布重兵，”指尖順著山脈劃，永定侯勢在必得，“這就跟打獵一個道理，三面都圍了，獵自然要往另外一面跑。雖是笨法子，不過卻管用。然後，我們在這兒留下最好的好手追蹤。”

對於排兵布陣，明湛並不大懂，他跟著攙和了一陣，便將這事兒給行家，坦率道，“我不大通這個，二皇兄和侯爺看著辦吧。”

倒是二皇子與永寧侯討論的極有興致，明湛只管在一畔喝茶吃點心。一時，何玉來回稟：承恩侯大人來了。

明湛便告了一聲罪，留二皇子和永寧侯繼續商議，他去找魏寧說話兒了。

魏寧坐在榻上，氣兒都沒勻，正在喝茶。

明湛已笑著進門，雖然他這屋子一星點兒暑氣都沒有，還是故做瀟灑的搖一搖新做的玉骨兒折扇，帶起一陣涼風，“今天來的比別的時候早，你這是早退啊？扣不扣你俸祿的？”

魏寧拉過明湛，“我是聽說要換人質了？皇上和你父王有消息了麼？”明湛的腦袋天生比人想的多三分，頓時有些小醋，打量著魏寧問，“你是不是想打聽，我有沒有抓到阮鴻飛哪？”

“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不著調的話。”聽到阮鴻飛的名子，魏寧面就是一黯，歎道，“上一次，我看著他去送死。這一次，也不會有什麼區別。”

“你別胡思想，”明湛的臉，魏寧打起神，溫聲道，“我只是來叮囑你一句，如今皇上和你父王都在他手上，別迫他太，反而害了皇上與你父王。”魏寧這樣說，明湛反倒有幾分不好意思，忙大度的說道，“你放心吧，安定侯跟二皇兄在商量呢，我不大懂，就出來陪你。阮鴻飛算個鳥啊，等他落在我手裡，我讓你救他一次，你心裡好了吧。”

魏寧笑起來，反手住明湛的鼻子，“你保護好自己就行了，別為我著想了。辜負過一回，等我下輩子再還吧。”

“看你這喪氣話，下輩子你還得還我這一片深呢，哪裡有空理會姓阮的。人家又不，你那會兒都沒有，他不會對你心的。”明湛啦啦的哆嗦了一堆，心道，這阮鴻飛老子見都沒見過一回，竟然了敵。不但是老子的敵，還敢綁架老子的伯父老子的爹。

新仇舊恨的這樣一盤算，明湛嘀咕，看來他跟這姓阮的定是。

等他抓到姓阮的，非了這二郎神的皮不可。

明湛抬頭問魏寧，“阿寧，我看刑部畫的阮鴻飛的影像圖，一般的啊，不像特別帥的。”當然，明湛不得不承認，比他小帥一點兒還是有的。

“像你吧，要是沒你這雙眼睛裡的神采，你也看起來也一般的。”魏寧坐著喝口茶，方道，“這和學畫畫是一個道理，神韻神韻，關鍵就在這裡。刑部的影圖只是空有其形，不其神，所以你瞧著一般。如果有機會你見到他，就不會覺著一般了。”

“真神啊，你說的真神啊。”

“這是事實。”魏寧見明湛從頭頂開始冒酸煙，笑了笑，遂不再說阮鴻飛的事。

其實，魏寧想跟著去指揮換人質事宜的，明湛賴著不他去。當然，明湛自己也不去。沒聽說過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小命兒要，那麼危險的地方，去幹嘛。

明湛一點兒不喜歡逞英雄，他只管坐在府裡等信兒。

一直到天黑，永定侯灰頭土臉的到了鎮南王府。明湛見永定侯頰邊一抹痕，甲破敗，竟有刀槍痕跡，驚道，“大人這是怎麼了？給叛逆傷到了嗎？”永定侯曲一膝跪下，明湛起去扶，永定侯卻是不肯起，沉聲道，“殿下，昨日臣、二皇子、殿下三人共同制定的排兵方式。今天晌午，人質一換，臣所在的指揮廂房便炸了，如若不是親兵舍死相救，臣今日就見不到殿下了！”

明湛站在永定侯面前，一時沒說話，臉沉下來，冷聲問，“永定侯有什麼頭緒嗎？是懷疑我嗎？”

“臣不敢疑心殿下，只是想求殿下協助臣。如今阮賊在外，若是不能齊心一力，救皇上、王爺困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永定侯聲音涼，“如今，外賊未靖，訌先起，臣……”

“我明白侯爺的意思。”明湛俯一握永定侯的胳膊，手上用力，永定侯方起，虎目一紅，“臣失儀了。”

“那些士兵家裡好生恤吧。”明湛道，“你放心，我會細細的查，至於二皇兄那裡，也會查。”

永定侯心裡的悲憤方稍稍平靜了些，明湛又好生了一番，親自送永定侯出府。

晚飯時，得知永定侯先來的他鎮南王府，才去的二皇子府，明湛歎一聲，這樣笨的家夥，怪不得皇伯父把軍給他統領呢。

一直到明湛將要休息，黎冰方來回稟朱謀士的事，明湛靠著榻漫不經心的聽著。

“朱秉仁常去一家三福茶館喝茶，三年前，他與二公子就是在三福茶館認識的，之後一來二去的有了來往。”黎冰道，“朱秉仁是保定府羊各莊人，老家有上百畝薄田，先帝初年來帝都應試，，他本沒什麼關系，也無太多錢財，謀個一半職並不如意，便了當時的兩廣總督林椿府上為幕。”

“林椿？”好像在魏寧那張帝都關系人的名子，明湛仔細想了想，問，“二皇子的嫡妻姓林，可是瑤安郡主家的兒子，林椿，二皇子的大舅子？”

“殿下好記，這個林椿就是二皇子的大舅子，說起來，朱秉仁還是林大人舉薦到二皇子府上去的。”黎冰道，“不過，小臣派人快馬去保定府朱秉仁的老家去查了，朱秉仁一直說他的妻兒在老家，不過在他老家打聽的結果，卻說一家子老小跟著朱秉仁在城裡福呢，這倒是有些蹊蹺。”

“有進展麼？”明湛看向黎冰問。

黎冰道，“本來無甚進展。不過，自永定侯去了二皇子府後，二皇子大怒，現在二皇子在肅清府，說是有細泄朝廷機，在臣派的探子送信兒回來時，朱秉仁已被二皇子拘起來了。我們的人一時半會兒接不到……”

一切撥雲見月，明湛闔上眼睛，輕歎道，“我真沒料到二皇子竟有這種本事。”

“殿下是說……”

“這個姓朱的，或是四皇子派去的。”明湛輕聲道，“阮鴻飛的人能給我們提這個醒，自然能給二皇子提這個醒。二皇子作這麼快，或是早對朱秉仁有懷疑之心，或者故意試他一試，結果朱秉仁果然就出了狐貍尾。給……算了，任憑天意運氣吧。皇子之間的事，我們不好攙和。”

黎冰想著原本順藤瓜的計劃都被二皇子搞砸了，不道，“二皇子就算心疑，也不該在這上頭來試，萬一……畢竟幹系到皇上、王爺的安危。那個阮鴻飛喜怒無常，不是什麼好東西。”

“說這個有什麼用，香下在搖上了麼？”明湛雖然人不到，不過，卻要多留一手。

黎冰道，“已經派人去追了。”

“小心一些，不要被阮狐貍發覺，找到搖落腳的地方，就回來回稟，不要擅自行。”明湛吩咐道。

“是。”

明湛第二日說子不適，告了病假，沒去早朝。

果然，早朝時，明瀾發作了明祥，揭發了不但明祥私派細到他府裡，甚至將布兵圖出賣給阮鴻飛，父皇於危境的大逆不道的行為。

明湛不必親臨也知曉朝上的熱鬧，連管理宗人府的氏兄弟的叔叔——慎王都被明瀾請到了朝上，慎王一把年紀，並無子嗣，耳聾眼花的老頭子。

一番大鬧後，明祥被囚於宗人府。

考慮了許久，明湛還去宗人府看了明祥一遭。

明祥的臉有些灰敗，正坐在屋裡喝茶。小小的四方院兒，正房三間，兩面廂房，進門就是撲面熱浪，明湛皺了皺眉，對後跟進來的小太監吩咐道，“給三皇子供些冰，熱壞了三皇子，你們有幾條命來賠。”

小太監連連喏聲，明湛便打發他下去，只留方青何玉在旁。

“明湛？”明祥沒料到明湛會來，早朝時明湛都躲了，怎會來宗人府看他？

明湛著明祥道，“我來看看你。”

“也是，怕你晚來幾天就看不到我了。”明祥自嘲道。

“三皇兄不要這樣說。”找了張簡陋的椅子坐下，明湛道，“你本就是皇子，惦記著皇位也沒什麼大不小的，人之常。”

明祥抬手給明湛倒了盞茶，淡淡道，“也就你這麼說，我這一輩子，是再也不敢這樣說的。不但不敢說，就是心裡有這個想頭兒也生怕人知道。你雖是出王府，其實比我強，你是嫡子，你惦記王位惦記的理所當然。我不行，我母親位份低，我長大了，父皇方追封了妃子了事。父皇出事，一開始我慌的很，後來卻慢慢的沉靜下來，覺得沒什麼大不了。誰當家不是當呢？父皇也沒有立老二為儲君，只是太後偏心的厲害，連你也……”頓一頓，明祥黑黢黢的眼睛盯著明湛道，“我真想不到，連你也支持他。”

見明湛張要說話，明祥擺一擺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長子，他是長子。只是現在你瞧見了嗎？我與他沒有任何不同，我是把你們換人質的事泄給了阮鴻飛的人。老二呢，他為了抓我的把柄，眼睜睜的看著這事兒發生。”明祥譏誚一笑，“你覺得他比我強？”

“皇位的吸引力這麼大？救出皇伯父後你不是沒有機會。”

“如果可以登基為帝，我願跟阮鴻飛合作。”明祥淡淡地說。

“哪怕阮鴻飛的本意是讓家人自相殘殺麼？”

明禮忽而大笑，好半天才勻了氣，頰上一抹紅，明祥的眼睛亮的驚人，笑道，“明湛啊明湛，家人自相殘殺？先帝時倒沒有阮鴻飛攙和挑撥，父皇兄弟十個，剩下幾個？今日阮鴻飛又做過什麼？他只是劫持了父皇與王叔，讓這兩把椅子空出來而已。你如何對待明義，如今老二與你當初並無差別。”

“不，我不會、也不希父王他們發生危險。”

“蠢貨，”明祥忽然無限辛酸，“蠢貨，你以為王叔回來能饒了你鴆殺明義之事。他回來，你就只是世子，嘗過了掌權的滋味兒，你還能放的下？”

“莫非你還不明白，不是阮鴻飛要我們自相殘殺，是皇位權柄讓我們相殘，”明祥噓出一口濁氣，“我不想爭，福王叔也不曾爭，下場如何？爭是死，不爭也是死，我為何不爭？”

明湛淡漠道，“那個朱秉仁在二皇子府也不是一日兩日，三皇兄何必拿福王伯說事兒。我來這裡，是想知道三皇兄是如何與阮鴻飛的人聯系的？”

“我會把事寫信，放在書房博古架第二階靠東數第五個匣子裡，自會有人來取。”

“三皇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知道，原是我書房裡伺候的一個小廝，只是在我府裡出事前，他就不見了。”明祥倒是有問必答，如今已沒必要瞞。

明湛垂眸，鋪地的青磚都著一種荒僻破敗，道，“如果你借助阮鴻飛的勢力登上帝位，最終也是為他所控制，只能做個傀儡皇帝罷了，又有什麼意思？”

“明湛，你什麼都明白，不過，你有一個缺點，你太心了。”明祥上早沒有以往那種樂天知命的豁達，他尖銳的如同一把開刃的匕首，“你早朝都躲了，偏偏現在來看我。其實你是不該來的，你來了，就會給人以可乘之機。”

明祥接著出一抹神的微笑，“因為只有你來了，所以這個我只告訴你，你以為阮鴻飛是剛剛聯系我嗎？不對，我們合作很久了，久到我都沒料到，他會轉手將我賣了。”

“三皇兄見過他？”

“我沒見過，不過這幾年我與他們打道，我有一種覺，雖然父皇他們是在揚州出事，可是阮鴻飛他們對帝都非常悉。”明祥道，“我可以給你一個範圍。”

明湛傾認真聽，明祥湊到明湛耳邊，低聲篤定道，“當朝三品往上，能排班站隊的，肯定有他們的人。這是我幾年的索，你才智勝於我，如果你能將這人從朝出父皇，也算是我贖罪了。”

“多謝三皇兄，日後我必在皇伯父面前為你進言的。”

明祥搖一搖頭，“走吧，我膝下只有一，將來能照拂便照拂，我謝你了。”

明湛走後第三日，明祥在宗人府自殺。

史料對明祥的記載如下：興王明祥生於仁帝十六年，而失母，放達聰穎，景帝之，賜封祥親王。王年，為賊所，陷景帝於險，後悔之。一昕公主，駙馬永寧侯衛。王卒於景帝十七年秋，後武帝憫懷於王，改封號為興。

明湛聽到明祥自盡的消息時，只是諷刺一笑。

範維憂心忡忡，“三皇子此時自盡，對世子聲名多有不利。”

“不必理會這些，我去了就做好了被人指點的準備。”

明湛對於明祥之死非常的不舒服，連明祥活著的時候都說，明瀾對明祥所做的事與明湛對明義所做沒什麼差別，可明湛就是不舒服，他甚至分不清這種不痛快是來自於他與明祥那些許不足為道的，還是事超出自己掌控的憤怒。

當然，許多人認為，明湛只要有些惱子，是做不出殺明祥的事的。這事有諸多蹊蹺。

可是，要命的是，他看了一遭明祥，明祥就自盡了！

有更多人的懷疑，是明湛勸殺了明祥。

就在明湛焦頭爛額之際，明瑞的一個作解了明湛的困境，卻讓帝都的氣氛陡然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