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嫁千金》第 240 章 大結局(上)
這一日,姜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姜府。似乎所有人都在勸寬心,姬蘅一定會回來的。如今只是暫時找不到下落,可不知爲何,姜梨的心卻怎麼也安定不下來。那些勸的話在耳邊劃過,毫不能安到一半點。
姜家的人尚且不知道姬蘅的消息,也不知道姜梨究竟出了什麼事,還以爲一切如常。桐兒和白雪卻是知道,送姜梨回來的時候,聞人遙還特意囑託了兩個丫鬟要好好照顧姜梨,陪著姜梨說話,千萬別讓姜梨一個人胡思想。
桐兒和白雪小心翼翼的服侍著姜梨,們以爲姜梨會哭泣,會一個人難過,甚至會因此生病,但從姜府回來後,姜梨竟然堅強起來。若無其事的做著平日裡也會做的事,至在表面上看來,和過去沒什麼區別。
但心中的焦急和擔憂,卻是一日比一日更甚。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十天過去了一月過去了,等待變得越來越無,始終沒有傳來姬蘅的消息。一開始孔六還會想法子勸姜梨,到了後來,每次姜梨前去國公府問消息的時候,孔六都有些不敢看姜梨。姜梨能從孔六的眼睛裡看到無奈和嘆息。
司徒九月他們最初也堅信,姬蘅一定會回來,但是時間越來越長,越來越長,燕京城的冬天都開始飄雪,地上積滿了厚厚的白雪,隆冬已至,仍然沒有消息傳來的時候,司徒九月也開始沉默了。
姜梨曾經聽到司徒九月和孔六之間的談話。
司徒九月道:“現在仍舊沒有姬蘅的消息,到底是怎麼回事?陸璣真的在認真找尋他的下落麼?”
“真的。七閩也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山上野出沒,陸璣這些天來一刻不停的在山上到尋找”他的聲音低沉下去,“之前姜二小姐在這裡,我實在不能說出來,那些殷家兵的俘虜說,大人逃走的時候,負重傷,便是能逃出去,也未必能活。本來在那樣的大山裡,找一個人已經十分困難。但如果大人還活著,一定會想法子與陸璣他們會合。七閩的山裡荒無人煙,他不可能藏起來。”
司徒九月冷冷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意思是姬蘅是兇多吉了?”
“我不希大人出事。”孔六聽上去也像是了怒,“如果當時我也在山裡,就算拼了我的命,我也會護著大人安全!但現在事實如此,我只是告訴你最可能出現的況。”
那邊沉默了很久很久,司徒九月的聲音才傳來,“生死有命,你我這樣的人,早已見慣了生死,姬蘅再強大,到底也是個普通人。不過如果他真的回不來了,姜梨如何?”
“姜二小姐?”
“是啊,一心跟著姬蘅,我看,如果姬蘅真的回不來,也會一直就這樣等下去。我們都奈何不了,對於來說,對於姬蘅來說,這纔是最悲劇的地方。”
姜梨站在樹叢後,聽著司徒九月殘酷的話語,心中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悲哀。就連司徒九月也認爲,這是一場悲劇?和姬蘅的相遇,註定到達不了好結局?
姬蘅真的回不來了麼?怔怔的想,這消息來得如此渺茫,如此不真實。腦中回憶起得,卻是各種各樣的姬蘅。在酒樓裡含笑聽戲的姬蘅,與步步機鋒的姬蘅,對流出無奈的姬蘅,溫的姬蘅,還有春風一夜裡,牆頭那邊,初見時候的姬蘅。
他們的人生,前後兩世糾葛,羈絆深深,到了如今,卻在這關節說要分開?要斬斷前緣?姜梨的目堅定起來,絕不同意。哪怕只有一人,也要維持兩個人的關係,在屬於姜梨的人生裡,不會再有第二個姬蘅,縱然姬蘅不再,也不會有人來代替他的位置。
姜梨沒有再聽下去,轉離開了。
燕京城今年的冬日,尤其的冷。風從窗外吹進來,幾乎可以刺進人的骨頭。殷家兵在茍延殘的一段時間後,殘兵們終於抵擋不住,盡數投降。殷之黎已死,剩下的人也不了什麼氣候。金吾軍大獲全勝,沉寂了多年的名號,又重新響亮起來。
但這場戰爭,也並沒有人們想象中那樣輕鬆,只有真正置其中的人,才知道戰爭的殘酷。殷家兵如此,金吾軍也傷亡慘重,最重要的是,帶領金吾軍的姬蘅,大約是戰死沙場了。
燕京城的百姓們得了這個消息,皆是唏噓不已。原先對於肅國公的流言,剎那間也因爲他的死亡而消散了。而他過去的個和貌,反而給他的人生增添了一分悽的彩。酒樓裡的說書人開始說起肅國公的故事,而姬蘅在那些話本子裡,一改往日的黑暗,變得大公無私,英勇慷慨起來。
人們總是這樣,憑藉著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認識事。彷彿深知其中道理似的。街頭巷尾傳言姬蘅的同時,姜梨也一併被拿上去說了。只說這姜二小姐命途多舛,之前和寧遠侯府的周彥邦訂了親,親事卻被妹妹佔了。如今又和姬蘅訂了親,姬蘅卻戰死沙場,有些人同,有些人譏諷,還有些人散出流言,說莫不是姜二小姐命中註定孤一人,纔會每一場親事都無結果。若是剋夫命,趁早還是削髮爲尼,莫要連累了旁人才是。
京城流言傳的沸沸揚揚,姜家人也聽到了。姜元柏破天荒的來詢問姜梨,問姜梨道:“小梨,如今外面那些傳言你也聽到了,再在燕京城呆下去,只怕對你的名聲不好。總歸如今我和你二叔已經辭,再過不久就帶瑤去永州治病。如果你不想呆在燕京城,我們可以早些啓程,離開此地。”
他這話裡,其實倒是帶了幾分真心的關切。姜元柏知道姜梨大約是真的喜歡姬蘅,姬蘅的死,對姜梨來說無異於巨大的打擊。旁人的說三道四,幾乎是雪上加霜。流言對一個人的傷害有多大,多年前的姜梨就已經領教過,他已經對不起姜梨一次,實在不忍心看姜梨因爲不是自己的錯再次遭莫須有的指責。如果逃避也是一種辦法,那也沒有什麼可恥的。
“多謝父親,”姜梨道:“我不打算離開燕京城,我還要在這裡等著姬蘅回來。”
姜元柏皺起眉,“他已經死了。”
“可是沒有看到不是麼?”姜梨微微一笑,平靜的道:“也未必是死了,旁人不想繼續尋,可我覺得,他還沒有死,他答應我的事也沒有完,在約定沒有履行之前,我在這裡等他回來。”
在姜梨心中,姬蘅這人從一開始到現在,從惡劣到溫,他的中,有一件事卻從來沒有變過。答應的事一定做到,約定一定履行。這從最開始,和姬蘅開始做第一筆易的時候,就能看得出來。
相信,這一次姬蘅也能歸來,尾生抱柱的故事人人都聽過,旁人覺得傻,癡過一次又癡第二次,可海翻騰,本就苦無邊,尾生固然是傻,但他自己到最後一刻,不也是心甘願麼?
等姬蘅,也是如此。
姜元柏久久的看著姜梨,終於深深地嘆了口氣,他似乎是妥協了,徹底的妥協了,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燕京城吧。”
他是真的拿姜梨沒辦法,而姜梨那一刻眼中的堅決和執拗,讓他也忍不住容。彷彿勸姜梨放棄等待,便是一件十惡不赦的事。
他束手無策。
十二月初十,是金吾軍班師回朝的日子。回京的路上,百姓們夾道歡迎,歡呼熱烈。那些兵士們,許多戰死沙場,永遠的留在了黃土之下,活著回來的人了英雄,應當接本應得到的榮耀。
姜梨也站在圍觀的百姓之中,看著長長的隊伍,滿心期待著從隊伍的盡頭,能出現一個悉的紅影,姬蘅還是會如從前一般笑盈盈的,滿不在乎的走過來。一如既往地雲淡風輕。
從隊伍的第一個人等到最後一個人走過,卻始終沒有看到姬蘅的影,於是目終於黯淡下來。沒有奇蹟出現,他的確是沒有回來,至在現在,他沒有回來。
桐兒擔心的看著,問道:“姑娘,您還好嗎?”
姜梨搖了搖頭,道:“沒事,我們去國公府。”
今日陸璣也應當回來了,關於姬蘅的消息,只有陸璣纔會知道的最清楚。姜梨想去見一見陸璣,至知道當日裡是什麼況。
桐兒和白雪對視一眼,並不希姜梨此刻前去國公府,免得睹思人。但姜梨態度堅決,們也無可奈何,只得陪著姜梨前去。
待到了國公府,國公府門口靜悄悄的,若是今日姬蘅回來,想來這裡也會熱鬧幾分。姜梨和門房打了招呼,走了進去,待進到府裡,走到院子裡,久違的看見了趙軻和文紀二人。
趙軻先看到了姜梨,道了一聲:“二小姐。”
姜梨走過去,快一年未見,趙軻和文紀看起來也憔悴不。文紀的臉上還多了幾道傷疤,可見在戰場上廝殺十分激烈。趙軻有些不敢看姜梨的眼睛,沒有主說話,姜梨便開口道:“姬蘅果真沒有回來?”
文紀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中帶了一沮喪,“是我沒有保護好大人。”
“當日到底是怎麼回事?”姜梨問,“我只從旁人裡聽到事實,怕不盡然,你們既是跟在他邊,自然知道的最清楚。”
“大人和殷之黎周旋的時候,舊傷復發,殷之黎的副將傷到了大人原先的傷口,大人才不敵。當時大人獨自去追殷之黎,我們尚且不知大人的況,後來等我們找到那些俘虜的時候,他們說大人逃走了,但又說大人負重傷,走不了多遠。我們在周圍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大人的影子。後來陸先生令人搜山,也毫無下落。直到直到”
文紀並不是一個忸怩的人,但他接下來卻像是說不下去似的,支支吾吾,姜梨心中一,忍不住追問:“直到什麼?”
文紀看了一眼姜梨,他從袖中掏出一件東西,攤開在掌心,姜梨看見那是一隻蝴蝶扇墜,卻只剩下了一半,大約是碎掉了,剩下了半個禿禿的蝴蝶翅膀,紅玉上碎痕清晰。
姜梨抖著出手,接過了那隻蝴蝶,悉的扇墜,如今再也沒有往日的麗模樣,不能跟著那把華麗的扇子翩翩起舞。
“我們在山裡,發現了這個,陸先生認出這是大人的扇墜,讓我們在那一帶尋找。我們找到了找到了”堂堂男兒,文紀的聲音這一刻也哽咽了,“我們找到了大人的鎧甲和,還有跡那時候已經過了很久,軍中人說,大人可能是被狼犬分食了。”
姜梨眼前一黑,險些暈倒,桐兒驚一聲,連忙攙扶住。姜梨的眼前什麼都沒有,只浮現起在深山之中,那紅的鎧甲跡斑斑,在地上暈染出可怖的痕跡。那個預言,詛咒一般的預言再次迴盪在耳邊:因禍遇劫,曝荒野,鷹犬啄食。
全部都應驗了。
姜梨喃喃道:“是我害了他。”
桐兒焦急的道:“姑娘,這不關您的事,您別什麼過錯都往自己上攬。”
“不,是我的錯,是我令他遇劫,如果那一天,殷之黎不是拿我他局,他也不會傷是我害了他。”痛苦的閉上眼,眼淚滾滾而下。
“大人從未這麼想過。”趙軻道:“姜二小姐,對大人來說,你是最重要的,您千萬不要折磨自己。”
他們跟了姬蘅多年,與其說是主僕,倒不如說是肝膽相照的兄弟。對於姬蘅的離去,他們亦是痛心,但也不能將其責怪到姜梨頭上。說到底,還是老天捉弄人,偏偏在那個時候讓姬蘅舊疾復發。
“大人在出徵之前,提過一句,如果這一次他回不來的話日後國公府就由二小姐打理。二小姐是想要發賣還是留著,亦或者做其他的事,全都由二小姐說了算。燕京城中,大人沒有親眷,二小姐是大人最後的牽掛,他所能留下來的東西,全部都會送給二小姐。”
姜梨慘然的笑起來,這算什麼?這算是臨死前將所有的家財都安排好了麼?應該稱讚姬蘅極有遠見,做什麼事都事先安排,大約燕京城的那些人又要開始羨慕了吧。便是姬蘅死了,還給留下了這麼大一筆財富。可天知道,寧願用所有的財富,來換得姬蘅平安歸來。希姬蘅的安排永遠不要兌現,那就代表著,還有機會等他歸來,等他履行承諾的那一日。
“二小姐日後打算如何?”趙軻輕聲問,“大人說過,如果他不在,二小姐就是我們的主子。二小姐對我們有何安排,大可以說了算。”
姜梨定了定神,心中的悲痛一瞬間幾乎要將他擊垮,可知道,現在還不到獨自悲傷的時候。很多事沒有解決,姬蘅往日的那些敵人,會趁著這個時候,把國公府吞吃乾淨的。關於爵位,關於其他,洪孝帝也許會念著姬蘅的忠心維護姬蘅,但君王的信任到底能維持的了幾時,誰也說不清楚。而最重要的,那些對手會無所不用極其,不擇手段的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包括在姬蘅的死上作文章。
不能在戰場上幫助姬蘅做什麼,但在燕京城裡,必須竭盡全力的保護國公府。就算這座國公府裡,再也沒有姬蘅的親眷,但這座府邸,姬蘅從小在這裡長大,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被人奪走。
“我沒有任何打算。也不打算去任何地方,你們所擔心的事,也不會發生。”姜梨握著拳,只有這樣,才能不讓的眼淚抑制不住流下來,才能不會讓徹底崩潰,道:“我會想辦法完大婚,哪怕只有一人,我留下來,守住這個地方。也請你們與我一起,守住姬蘅的家。”
悲傷的,堅決的道:“他只有這個家了。”
文紀和趙軻對視一眼,單膝跪下對姜梨行禮,這是主僕之禮,他們像是徹底的放下心來,全心全意的信任姜梨,恭聲道:“是,姑娘。”
皇宮中,洪孝帝走到了太后住的冷宮。
天寒地凍,這裡連個火爐都沒有生,一走進,便覺得渾上下彷彿浸在冰裡似的。院子裡越發的沒有生機,屋檐長長,只出一點微弱的天,走在這裡,像是囚牢。
這本來也就是個囚牢。
蘇公公站在一邊,小心的吩咐侍衛將一個紅木箱子擡過來,爲洪孝帝打開屋門,將箱子擡了進去。
屋裡散發出一陣難聞的氣味,蘇公公也忍不住皺了皺鼻子。洪孝帝目微,令人點起燈來。屋子裡黑乎乎的,簾子被拉的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見。等微弱的燈亮起來後,衆人才看清裡面。
牀腳下,蜷著一個人,裹著一牀棉被,地上全是污跡,或許還有跡,似乎極是畏,到亮,便迅速把頭回去。直到洪孝帝道了一聲:“林嘉。”
林嘉擡起頭來,目迷茫的看著他,洪孝帝心中也微微驚訝。
他知道這個人心狠毒且堅定,當時將扔在這裡,即便再如何條件差,也不曾搖。還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太后架子,甚至於將自己打理的一不茍,還是如過去一半驕傲。洪孝帝也氣惱不已,甚至想著,要用別的什麼辦法來折磨太后,是讓太后自己心中產生愧疚後悔的痛苦之,只怕這輩子也不可能實在太自私了。
然而自從上次姜梨進宮見了林嘉以後,事就有了變化。外面守門的人來說,太后突然一蹶不振,有幾次甚至都想要拿鏡子的碎片去尋死。洪孝帝讓人看好太后,不能讓即刻死去。那些人說,太后如今判若兩人,好像生命裡一直信奉的什麼東西崩塌了似的,再也無力支撐。而且每一日看上去都很痛苦,當清醒的時候,就只在做一件事,尋死。
洪孝帝把屋中可能被太后用來尋死的東西都收走了,於是這樣一來,便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林嘉喃喃道。難以辨認皇帝的容,在微弱的燈下,當年孱弱的,還需要討好的年已經長了高大的帝王,心思莫測,手腕強勁,纔會將果斷的囚在這裡。
皇家人能活著做上這個位置的,果然沒有心慈手之輩。
林嘉短暫的清醒了過來,再如何,在面對洪孝帝的時候,都不願意矮上幾分。正要諷刺幾句,忽然間,的目落在那口巨大的紅木箱子之上。不知爲何,的目被那箱子吸引,怎麼也移不開,彷彿裡面有什麼瑰寶似的,讓移不開眼睛。
洪孝帝順著的目看去,笑了,道:“今日朕來,就是給你送禮的。”他一揮手,“來人,把箱子打開。”
兩個侍衛走近,將箱子推到林嘉面前,打開了。
林嘉往裡看去。
那紅木箱子裡,還鋪上了金的絨布,彷彿裝著重禮一般。然而是絨之上,並列放著兩枚人頭,脖頸鮮淋漓,卻偏偏乾淨了臉上的髒污,於是眉目便能辨認的一清二楚。一人是殷湛,另一人是殷之黎。
太后看清楚了面前的兩人之後,尖一聲“不”,撲了過去,將人頭抱了出來,抱在懷裡,都已經首分離,自然不可能再活的了。而卻像是還希能救活這二人一般,一下子嚎哭起來,道:“阿湛!之黎!”
可惜的是,無論是殷湛還是殷之黎,都雙眼閉,不能再回應的哭聲。
“殷家兵敗,金吾軍班師回朝,這是戰果。朕以爲,你既然曾是一國太后,這等國之喜事,也應當爲你一同分。朕才特意帶給你看看,如何?”洪孝帝笑著,咬牙切齒的道。
他終於看到太后痛哭流涕,滿心懊悔的時候了。這人心如鐵,無論發生什麼,總是冷漠以待。洪孝帝也是個人,他也有報復心,太后當年害的夏貴妃早逝,害得他的年時代佈滿霾,他也希能讓太后嚐嚐痛苦的滋味。
而林嘉,大抵是真的過殷湛的。只見把殷湛的頭抱在懷裡,毫不嫌棄上頭的異味,也不覺得恐怖,牢牢地抱在懷中,怕人搶走似的。還去吻殷湛冰冷的脣,一邊哭一邊道:“阿湛阿湛不要丟下我”
這可怕的一幕落在衆人眼裡,衆人都覺得有些膽寒。林嘉哭著哭著,突然道:“皇帝,你殺了我吧!”
“哦?”洪孝帝挑眉:“朕爲何要殺了你?”
“當年是我害了你的母妃,我還害死了虞紅葉和姬暝寒,我對你們有深仇大恨,求求你,讓我死吧!”太后不住地哭泣,涕泗橫流,再無從前在佛堂裡雲淡風輕的模樣。是真的心如死灰了,殷湛已經死了,殷之黎也已經死了,在這世上,唯一著的,有的兩個人都已經死了。活著有什麼意義?不會再有翻的那一日,只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獄裡,一日一日的忍著折磨。
怎麼能和殷湛分開,就是死也不能?
太后不住地給皇帝磕頭,這要是在過去那些年裡,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發生的事請。只會高高在上,用明褒暗貶的話語,一句一句的折磨刺痛年皇帝。
洪孝帝冷眼瞧著,突然道:“姜府上的二小姐也朕送你一面禮。”
蘇公公從懷中掏出一,笑瞇瞇的走到了林嘉前面,將手中之放在林嘉的前方,林嘉先是一愣,隨即大一聲,癲狂大笑又大哭起來。
蘇公公手中的,正是一面銅鏡。那銅鏡十分清楚地映照出林嘉如今蓬頭垢面,面目全非的模樣。洪孝帝淡淡道:“林嘉,你這樣的醜陋,到了黃泉之下,殷湛又怎麼會願意與你相認?依朕看,你還是好好活著,放殷湛一條生路吧。”
這嘲諷的話已經惡毒到了極致,林嘉突然手抓向自己的臉。這些日子,無人給剪指甲,的指甲早已長得長長又鋒利,這麼一抓,頓時生出許多痕,而渾然不覺,像是不知道痛似的,很快便了模糊。
洪孝帝轉過,像是不願意再多看一眼,語帶厭惡的吩咐:“把看好,千萬別死了。”他走出了屋門。
蘇公公隨其後,屋門被關上了,從其中約約傳來人似哭似笑的瘋狂嚎。
直到走了很遠,走到了花園中,後的那些聲音才盡數不見。洪孝帝看著遠,輕輕吐了口氣。
他的心結,到底是解了。就算帝王這麼做,看上去實在不夠大氣,但從年時候起的心結,若是不解,將會困擾他一生。從此以後,他才能安心的做北燕江山的主人。至於過去那個懦弱需要逢迎討好的年,就此消失在記憶中,再也不會出現。
蘇公公把暖爐遞給皇帝,手心傳來溫暖,洪孝帝想到了姜梨托葉世傑進宮來與自己帶的那句話,不由得有些想笑。世上人都說姜二小姐溫善良,殊不知面對自己的仇人之時,卻毫不手。倒是清楚林嘉的弱點,專門擊中林嘉的痛,那一面鏡子,便了死駱駝的最後一稻草,林嘉再也不會從痛苦之中解了。
想到姜梨,洪孝帝又想到了姬蘅,他嘆息一聲,目有著深深地憾。
這一出戰爭,雖然艱辛,但也贏的漂亮。姬蘅第一次帶兵,就有如此戰果,果然不負他父親的名聲。北燕先是經過王,又是經過殷湛一事,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他固然可以用手段收買人心,但倘若姬蘅在的話會更好,如今他最信任的仍舊是姬蘅。
但姬蘅居然回不來了。
花園裡的風冷冰冰的,花圃也再沒了春日裡繁盛的局面,盛極必衰的道理,人人都明白,可真要面對起來的時候,怎麼就那麼難呢?
蘇公公替洪孝帝披上披風,輕聲道:“外面風大,陛下保重龍。”
人生有起有落,對於姬蘅來說,他的起太過艱難,落又落得十分悽豔,總讓人覺得十分惋惜。洪孝帝眼中,多了一傷,但帝王之道,自來都是孤家寡人,即便不是現在,也會是以後,他必須要獨自一人面對接下來的腥風雨。將局面控制住。否則,就是辜負了爲了如今在過去所做的一切。
他轉過去,道了一句:“回去吧。”
二人的影,便漸漸消失在花園中了。
姬蘅戰死沙場的事,天下人都知道。但竟沒有留下墓地。只因爲如今死不見,而現在立冠冢,姜梨又不願意。彷彿這樣就將心裡最後一點念想摧毀了似的。
金吾將軍姬暝寒失蹤多年,實則在三年前死在了國公府。姬蘅像是走了他父親的老路,有了相似的命運。但不知他是否還能活著。姜梨知道,姬蘅能活著的希十分渺茫,所有人都在暗示,接事實。
陸璣和聞人遙他們希姬蘅能活著,七閩來來去去搜了許多遍,但除了這個破碎的蝴蝶扇墜,什麼都沒有。
他就像是從暗夜裡走出來的,本就不屬於凡塵的妖,如今要回歸於虛無中去了。只留給見過他的人一個驚豔的背影,讓人疑心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彩斑斕的夢。
隆冬時節,在金吾軍班師回朝,大獲全勝,洪孝帝開始徹底清理朝野之時,姜家打算離開燕京城了。
姜家兩兄弟既然已經辭,再留在燕京城也沒有多意義。反而會惹得年輕的帝王心中懷疑。姜元柏倒也灑,早早託人在永州買好了宅子,便打算舉家遷移過去。永州也有好的神醫,看能否治好姜瑤。
姜景佑自然沒有多說,姜景睿聽聞永州有許多好玩的,早就嚮往的不得了。但姜家的人中,唯有一人不願意跟去永州,就是姜梨。
晚堂中,只有姜老夫人和姜元柏在。姜老夫人看著姜梨久久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才道:“二丫頭,你果真要留在燕京城?”
“是的,祖母。”其實這件事,姜梨已經暗示過很多次姜元柏了,但姜家人總覺得像是在胡鬧似的。或許遲早會改變主意,姜梨只能耐心的回答一遍又一遍。
“二丫頭,從前你這般說,我也不反對。只要肅國公回京,你自然要進肅國公的門。但是如今,肅國公已經回不來了。”憐憫的看著姜梨,“你一直這樣執迷不悟,未來連累的是你自己。”
“祖母所說的連累,是什麼意思?”
姜老夫人嘆了口氣:“你要是留在燕京城裡,只怕一輩子都不能嫁人了。你現在年輕,不覺得年華蹉跎。日後等年紀大了,看著旁家的小姐都早早的爲人妻母,難道還是要一個人守國公府不?我們姜家雖然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但這世道,對子本就艱難,你要選擇這一條路,這一輩子,可能都會過得很苦,很孤獨。二丫頭,你是我姜家的子孫,是姜家的小姐,姜家現在已經一無所有,倒是不必再顧忌什麼。哪怕是背上一個不義的罪名,只要能讓你過的輕鬆一點,我們也不在乎了。”
姜梨從回姜府這麼久,知曉姜老夫人是一個嚴厲,明且注重名聲的人。在某些方面,有姜老大人的風骨,但在另一些方面,又想姜元柏一般,趨利避害。這一次也是一樣,姜梨曉得,姜老夫人說這些話,是存了幾分真心爲著想的心思。大約是認爲姜梨現在年紀改嫁也不難,國公府已經無人了,日後也無人會護著。那些關於國公府的金銀財寶,猶如小兒藏金,未免引人窺伺,如果利用其中發作,姜梨一個人要守下來,很難。
但姜梨只是笑了笑,道:“祖母說的道理,我都懂。但我與肅國公之間,曾有約定,我應該等他回來。如果他回不來,我應該守住他的東西,不能被別人搶去。姬蘅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如果我不替他守住,沒有人會替他去守。我知道祖母是擔心我,但是,於公來說,我是姜家的子孫,便不該讓姜家蒙,如果我真是做下這等負義之事,多年以後,九泉之下如何面對姜家的祖先,於私,我對不起肅國公的信任和真心。”
“再者,”轉頭看向姜元柏,“皇上在這件事中的意思,也實在耐人尋味。”
姜元柏一怔。
“皇上看重肅國公,肅國公現在無法回來,卻正是讓皇上無比的憾和信任。如果姜家在這個當口做這種事,只怕皇上心中不喜。父親現在辭,讓姜家全而退,可多年以後,百年以後呢?姜家的子孫,未必不能回到燕京城,那時候,倘若因爲我的關係讓姜家子孫犯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我願意用我一人,來換姜家日後可能出現的坦途。就名一樁,至燕京城提起姜家來,也不辱姜家的門楣,姜家還是過去那個清流之家,不是麼?”
姜梨說得冠冕堂皇,只是自己卻知道,這些都不過是理由罷了。理由自然都是假的,唯一的原因只是因爲,自己想在這個等姬蘅。
這一生和漫長,漫長到可能遇到無數個人,但這一生也很短暫,短暫到見過姬蘅之後,就知道在日後中,不會再遇到一個像姬蘅那樣的,喜歡的人。
但也不會去尋死,無論是薛芳菲還是姜梨,都不會去尋死,姬蘅認識的自己,在任何況下,都沒有理由放棄自己的生命。就在這裡,守護著國公府的一切,永遠不做那個失約的人。
姜老夫人不再說話了,不是因爲被姜梨的話提醒,固然姜梨的話有道理,但更重要的是,姜梨並不是一個願意去爲自己爭取辯解的人,很多事,聽過了,應了也就算了。就好比當初在殷之黎一事上,喜歡和不喜歡都是直來直去,但今日,卻爲了自己留在燕京城一事上,說了許多話。是自己真的想留在燕京城,不是勢所。
“算了,”姜元柏開口了,他慢慢的道:“你既然想留在燕京城,就留在燕京城吧。小梨,你是個聰明的姑娘,老夫人說的話,想必你早就想到的。但你仍然如此,說明你意已決,無論是我還是老夫人,都勸不住你。當初我愧對你們母,如今,你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不過,如果你有一天改變了主意,不願意堅持了,大可以來永州,你仍然是姜家的小姐。”
也許人到了離別的時候,什麼事都會看的很輕,姜元柏難得說出這麼一番話。姜梨笑了,道:“我知道的,父親。也希父親在永州一切都好,姜家興旺。”
姜元柏的臉上,並無高興,只是流出些傷的神。他有三個兒,如今死了一個,離開了一個,剩下唯一在邊的,竟然只有一個瘋了的姜瑤。曾經他認爲自己春風得意,仕途順遂,一生只會這樣錦繡風下去,可到頭來,什麼都沒剩下。
有一瞬間,他是真的很相信“因果報應”這個詞。當年他對葉珍珍和姜梨如此,如今就到他如此。即便他想要補償,過去的事過去就是過去了,無法重來。有些事,也不是簡單的一日兩日就能消磨的。
都是自己兩下的苦果罷了。
姜元柏沒再說什麼,只道:“我們半月後會離開,姜家的宅子,大約是要賣掉的。你想要搬到葉家去,或者是國公府,這幾日就要開始準備。”
姜梨點頭:“好的,父親。”
從那一日姜元柏說起離開一事之後,姜梨就真的開始打算“搬家”了。只是不收拾則罷,一收拾,才發現在姜家的東西,實在是得可憐。除了一些服首飾以外,便是書籍。姜梨住到芳菲苑以後,不似姜瑤和季淑然從前那般,喜歡往院子裡屋子裡買些花瓶飾,因此統共收起來,也不過簡單的幾箱而已。白雪桐兒,清風明月跟著姜梨一道走,除此以外,姜家也沒有願意要跟在姜梨邊的。姜元柏除了自己跟隨多年的僕人,大多數下人都放回家去了。姜景睿知道姜梨不跟著一起走,還很是惋惜了一番,不甘心的告訴姜梨,未來有一日,姜梨總歸要後悔的,到時候可別哭著鼻子到永州來找他們。
姜梨笑了笑,也就沒有回答了。
不過姜家要離京的事,在燕京城果然掀起一陣風浪。許多人就想看姜梨的反應,倘若姜梨跟著姜家一道走了,便是過河拆橋,實在不怎麼道義。而姜梨不會跟著一起走,而是會留下來的消息傳出來時,一部分人覺得姜梨果真是姜家的兒,頗有風骨,一部分人認爲姜梨是沽名釣譽,惺惺作態,更多的人則是惋惜姜梨,替姜梨未來的命運到同。一個風華正茂的姑娘,從此以後便要一個人生活,年紀輕輕的就要守寡,別說是首輔家的千金,便是放在普通人家,旁人見了,也要道一聲命苦。
無論姜梨做什麼選擇,總不乏碎的人來說道。桐兒每次出門聽到這些傳言都要氣呼呼的和人理論一番,姜梨自己倒不怎麼在意。既然無法管到每一個人的眼,便管好自己就好。
半個月後,姜家就要離開了。
一大早,姜梨早早的就起來。因著是留在燕京的最後一日,姜家人一起用了個早食。從姜梨回到姜府以來,還是第一次跟著一大家人一起用早食。嬤嬤讓丫鬟將姜瑤扶到一邊坐著給餵飯,姜瑤仍舊是呆呆的看著眼前,怪怪的嚥下裡的飯如今看起來,倒是比從前盛氣凌人的時候可多了。
本是最後一頓家飯,可衆人都吃的沉默寡言。對於姜家人來說,離開這裡,也就等於離開了故鄉。這麼大年紀還要背井離鄉,雖說不是生活所迫,卻也不是自己主。如果沒有發生這麼多事,誰願意離開呢?
這頓早食,吃的也分外漫長。每個人都是慢條斯理的,就連一向大大咧咧的姜景睿,也變得斯文起來。彷彿希這頓飯能吃的天長地久,永遠都不散似的。
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頓飯,終究還是到了散場的時候。用過早食,姜梨要送姜家人去城門。馬車上,姜老夫人破天荒的同姜梨說起小時候的事,當然都是姜梨在被送去青城山之前的事,姜老夫人也是懷著些的,可惜的是,如今的姜梨,並非真正的姜二小姐,腦子裡也沒有姜二小姐的記憶,那些過往並不屬於,姜梨聽罷,只是覺得惋惜,倘若真正的姜二小姐在這裡就好了,可惜的是,離開的人不會再回來,所以才應當珍惜眼前人。
等到了城門口,姜梨從馬車上下來。姜家人也都下來,姜景睿看著姜梨,仍舊不死心的道:“你可真想好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只要你說你想去永州,和我們一塊兒去,那些東西不要就不要了。你一個人留在燕京城,可沒什麼好玩的。”
盧氏言又止,似乎也想跟著勸幾句,但想來姜元平之前已經與打過招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你在永州好好玩兒吧,”姜梨微笑著對他道:“也許日後得了機會,我也會來永州,介時還要你在永州帶路。”
姜景睿嘁了一聲,低聲道:“真是固執。”
姜梨但笑不語,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姜景睿的時候。在姜家人都對姜二小姐充滿冷漠敵意之時,這個年大大咧咧,卻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用提防異樣的目看。看著姜景睿,總會想到薛昭,姜二小姐和姜景睿年紀相仿,可薛芳菲卻比姜景睿要年長。
姜元柏看向姜梨,面上複雜,最後只是拍了拍姜梨的肩,道:“好好保重自己。”
“父親也是。”姜梨真切的道:“天冷了,多加,莫要著了風寒。”
姜元柏不算個壞人,但對於姜二小姐的事上,他又太糊塗了,若非他的不辨是非,姜二小姐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正因如此,姜梨對於姜元柏,始終沒辦法像對於葉家人那般親近。彷彿這樣做,就對不起早逝的姜二小姐一般。但臨到頭了,這一刻,突然便覺得前塵過往盡數如煙,恩怨仇一筆勾銷。
就是如此。
姜元柏和姜老夫人重新上了馬車,盧氏他們在馬車上和姜梨揮手作別,姜梨站在城門口,看著一行馬車漸漸遠去。
桐兒和白雪站在後,兩個丫鬟都有些傷。姜梨忽然也覺得有些寥落,無論如何,名義上的家人,從此以後就這麼分別了。今生今世,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得以再見。
分別終究令人不捨,這一刻,明白了當年姬蘅的覺。眼睜睜的送走一個又一個的家人,直到最後只剩下他一人。
姜梨回過頭,隨即愣住了,十二月的大雪天,風雪中,不遠站著薛懷遠,司徒九月推著薛昭,撐著傘,他們擔憂的看著,就在的背後,一轉頭就看到的。
姜梨先是一怔,隨即慢慢的,慢慢的笑了起來。
或許,從來就不是一個人。有人在背後等著的覺如此之好,所以,怎麼能讓姬蘅一回頭,發現後什麼人都沒有?
也要做那個在背後等待的人。
題外話
明天晚點再更新大結局,初步定在晚上八點來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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