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第16章
16、初試手
兩人在宮門外候了許久,終於由一個宮役引進去。
途中經歷了幾重搜檢,每一重都有侍衛例行訊問搜。饒是歌容貌普通,幹黃,材扁平,還是被侍衛了兩把。一個侍見琴師頎長英俊,瞧著頗不順眼,足下不懷好意的一絆,盲琴師頓時狼狽跌倒,引起侍衛**一陣轟笑。
另一個侍也生出惡作劇的興致,暴的扯下琴師雙眼的綁帶,人們笑聲驀然一寂,只見盲琴師眼部滿布大塊紫紅的疤痕,累累錯,猶如被數柄利刀劃過,之異常可怖,侍衛們看得噁心,連連揮手斥令他們離開。
畏在一旁的歌拾起布帶,重新替琴師系上,扶著他繞過侍衛,戰戰兢兢的向苑行去,踏過最後一重門,他們終於進了王廷最的花園。
高矮錯落的碧樹矮林形了籬牆,植無數奇花異草,自一個廣闊而奇麗的世界。沿著圓石鋪就的小徑前行,耳畔不時有鶯啼鹿鳴,忽而有彩蝶悠然飛過,圍欄上蔓生的藤枝系著銀鈴,隨著飛鳥落足而輕響。
一座巨大的石臺出現在眼前,層層長階鋪著織錦氈,猶如通天玉道,歌扶著琴師逐級而上。最高是一方榻,錦帛為頂懸玉綴金,澤宛如朝霞,極盡奢靡。六名侍環繞塌邊,畢恭畢敬的侍奉著榻上的金髮麗人。
雪姬份尊貴,賤民不可面見,琴師與歌被指令停在數階以下的位置演奏。
盲琴師並不在意,幾聲彈拔過後他漫聲開口,伴著悠揚舒緩的琴曲,清沉的歌聲猶如詩人在星之野低徊的唱,玉臺上所有人皆陷了沉醉,連琴師邊的歌都聽怔了。
的金髮似流的黃金,雪姬毫無瑕疵的臉龐猶如自然心的雕琢,一雙夢幻如冰海的藍眸,高高的瓊鼻下是玫瑰的,有冰雪般的容,也如冰雪般冷漠,仿佛淩駕于眾生之上的神。
這位聞名西域的豔姬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東西,沒有喜悅也沒有好奇。
那是一卷金緞般的織,從烏德琴盒的夾層取出,層層疊疊,華絢麗,日影下盈著炫目的輝。
「我們初到貴國,冒昧以這種方式拜見,還請夫人見諒。」吐火羅語咬字極重,由左卿辭口中道出居然十分優雅,他著目不能視,氣質卻似一位從容不迫的王候:「這是撚金辟塵被,曾為中原前朝皇后所珍,金蠶制,被角綴有四粒寶珠,塵灰不染,進獻夫人作為面見之禮。」
上方的人終於開口,以一種傲慢與任糝雜的腔調,甜而冰冷,令人極想征服:「你們是那個中原人的朋友?」
左卿辭恭敬有禮,「曾經是,直到他盜走了我們最重要的東西。」
纖纖玉指攏起一縷散落的金髮,人掠了一眼命退到階下的侍:「你們想要什麼?讓我說服王把他給你?」
左卿辭答的極有分寸:「夫人深寵,天下重寶無所不有。我們奉上薄禮僅是希能讓夫人有所印象,別無他意。」
冰藍的眼睛泛起薄嘲,麗人毫不客氣的譏諷,「你們該去找宰相羅木耶,王的每一個決定都由他左右。」
「我們更期盼得到夫人的信任。」左卿辭淺淺一笑,不疾不徐的話語意味深長:「請夫人不要拒絕異邦的友誼,說不定能帶來一些特別的幫助。」
雪姬似乎想到什麼,停了片刻,姿態有一微妙的變化:「你手下有中原的勇士?」
儘管目不能視,無法知悉雪姬的神,但這一句讓左卿辭明白此行已經功:「夫人可有什麼心願?」
人不答,轉而道:「我想見識一下勇士們的能耐。」
這是機會,也是試練,左卿辭略一側首:「如夫人所願。」
一旁的歌沉默的上前。
絕般的現出一驚訝,打量了一番,雪姬抬起纖手,指向庭院遠方一棵樹。那是一株醒目的巨樹,足有數人合抱之,枝椏參天,濃蔭蔽日,超拔于眾林之上,唯有高臺上才能窺見全貌。「那棵樹上有無數飛鳥,我最喜其中一隻紅白翼的小鳥,希能聽到它的歌聲。」
歌了一眼,從一旁的花池拾起一塊拳頭大的卵石,甩手一擲,遠的大樹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震了一下,樹影搖,落葉瀟瀟,棲宿在巨樹上的鳥**轟然而起,漫天遍佈鳥影。
幾乎同時,歌消失了,仿佛一抹淡影在巨樹上空掠過,輕盈的轉折而回,一來一去不過瞬息。立在階下,雙手微攏,掌心一隻雪白的小鳥拍打著雙翼,鮮紅的喙正驚惶的鳴。
階下的侍還在茫然張天空,為鳥**突然驚起而詫異。
雪姬櫻微張,半晌才接過小鳥,俯首了許久,冰藍的眸子異閃爍。
眼障頑固的隔阻了視野,切斷了一切,於是左卿辭的聽覺變得異常靈敏。
屋有悉索的聲音,有層層手鐲卸下的撞擊,還有細碎的金屬片輕響,來自歌上的綴飾。他知道這些品的細節,白陌置備的時候他曾一一檢視,卻想像不出使用品的人是什麼樣。
換聲結束後,是各類瓶罐起落的聲響,左卿辭極有耐心的等待。
終於有人解開他眼上的蒙布,將一塊浸著溫熱藥水的布敷上臉頰,而後是一隻手輕輕按塗飾邊緣,過了好一會,眉際的皮仿佛被什麼提拉了一下,開始有。
左卿辭緩緩睜開眼,做了兩天瞎子,乍然間竟有些不習慣。
窗緣已拉上帷幕,線並不強烈,唯有案上一枚掐短的燭芯燃著一豆暈,映著一個栗發鼻,鼻尖兩側散著些許雀班的西域年。對方正在仔細的審視,一手拎著揭下來的飾疤,另一手替他除去眉眼間殘餘的膠滯,低的燭消減了疏離,室中一片安靜。
飛寇兒已經換回了男裝,新面孔顯然是倉促而,邊角還帶著一點糙。
左卿辭首先開口,「落兄今日功勞不小。」
西域年似乎沒有聽到,指下自顧忙碌。
左卿辭存心挑起話頭:「我那段歌如何?」
飛寇兒停了一瞬,看了他一眼:「很好,用的是焉支語?」
「不錯,用以道明我們是中原來使,請譴開宮私下面謁。」藥水拭過眉際,左卿辭眼眸輕垂,長長的睫彎出緻的弧線,「多虧落兄展示手,打了雪姬。」
不論是指責或誇獎,飛寇兒都沒什麼反應,看著他絞洗布巾,左卿辭閑閑的調侃:「據說雪姬有傾城之,落兄瞧著如何?」
年並不關心,敷衍道,「非常,你想讓做什麼。」
「以的份地位,不需要真做什麼,幾句話足矣。」左卿辭解釋了一半,微微一笑。吐火羅王年事已高,妄自尊大,不允許人干預政事;雪姬無子,看似風,基卻很薄弱。一個聰明的人絕不會甘心做任人樂的玩偶,非常好。
飛寇兒不曾多問,「既然你見過,我的任務已了?」
對飛賊這種全然置事外的態度,左卿辭風度極佳:「落兄在瓦罕山谷獵獲的雪狼皮可有意出手?我願重金以求。」
飛寇兒答的很直接。「不賣。」
左卿辭從善如流的改口,「那麼可否借我暫用,事一定完璧歸趙?」
飛寇兒點了點頭,確定易容的殘漬已清理乾淨,轉去銅盆沐手。
左卿辭瞧了半晌,忽然道:「今日如此順遂,落兄可有興致對飲一杯?」
飛寇兒低著頭清洗手指,半晌道:「誰都不醉,有什麼意思。」
俊秀的眉一剔,左卿辭打趣道,「在落兄看來,同我飲酒竟如此乏味,除了一醉別無他趣?」
飛寇兒似乎不知怎麼答,停了一下才道:「你太聰明,和聰明人飲酒,很容易後悔。」
左卿辭莞爾:「不該問的我絕不會多言,如何?」
搖曳的燭影映著他,襟松松的半敞,漆黑的長髮披散肩臂,拭洗過的俊潤澤如玉,一雙長眸半是謔笑半是輕佻,偏又有種奇異的吸引,隨意一坐已是無限風流。
飛寇兒抬起眼看了很久,終於緩慢的回答,「可我怕管不住自己,忘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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