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第17章
17、庭中會
如果說左卿辭私心憾當日雙眼蔽,未能見到飛寇兒是如何折服雪姬,殷長歌卻無意中幫他一解好奇,見到了飛賊從不展的手。
那日天氣晴好,中庭花木扶疏。
兩個人影上下翻飛,劍意與戟影縱橫,氣息激鬥得正酣。餘下的幾人皆在廊下奕棋品茗,看兩人較技。
銅爐初沸,茶霧升騰,沈曼青在棋坪上落了一子,瞥了眼場中的爭鬥。「這局只怕師弟要輸了。」
左卿辭隨手應了一粒白子:「何以見得。」
這段時日不便出門,幾人窮極無聊不知切磋了多次,以諸人現今的聲名,能鬥得旗鼓相當又不必計較勝負的機會委實不多,白天比完,夜裡琢磨更妙的應招,竟有些樂此不疲,連商晚都忍不住下場應了幾局,互為增長之外,關係也較從前更為融洽。
沈曼青一心二用,一邊落子一邊評析:「師弟擅的是快劍,若被他的劍招弄花眼,了心智必敗;陸兄前幾次吃了虧,這一次心神極穩以慢打快,主客易位,已穩踞不敗之地。」
一旁觀戰的商晚贊同的附聲,「殷兄的劍法實在太快,也唯有如此才能應對。」
左卿辭觀察了一刻,殷長歌的長劍儘管快逾閃電,始終攻不破陸瀾山的短戟,「大智若愚,大拙勝巧,若沈姑娘上陸兄這樣的對手又當如何。」
沈曼青雖在奕棋,另一半心神也在思量應對之策,聽得詢問綻笑:「同樣不易,陸兄力沉厚招式穩健,心毅又堅,極難攻破,要勝只能以奇招而破。」
說話間嗆啷一響,人影已分,殷長歌氣息略促,縱聲笑起來。「陸兄厲害,在下甘拜下風。」
陸瀾山上無數劍痕,儘管無一傷及皮,卻也是幾度驚險,他洪聲而笑:「這場鬥得甚是痛快,殷兄好劍法,得我一狼狽。」
雙方默契的點到為止,鬥完一場並不甚耗力,互有服膺之,均是愉快。
陸瀾山見外衫破碎不雅,自去回房更,殷長歌至簷下倒了杯茶,剛飲到一半,飛寇兒自外歸來,進了中庭。
連日以來,一應人等皆在宅院匿,唯有飛寇兒時常外出盤桓,也不知在做什麼。殷長歌本就看不慣此人,見他邁步往寢居而去,心念一起,揚聲道:「落兄且慢!」
飛寇兒一停,一言不發的過來。
殷長歌扶劍踏前,氣息淩人:「在此長日無聊,我與陸兄商兄均有切磋,益良多,卻從未與落兄較技,如不嫌棄,可願下場一試?」
飛寇兒似乎連回答都懶了,徑直往宅走。
殷長歌存心挑釁,豈容他走避,一聲銳響劍已出鞘,竟是不管不顧的直攻過去。飛寇兒形一展避過,殷長歌不依不饒,招式展開勢落如雨,鐵了心要得對方應手。
左卿辭著中庭一追一躲的兩人,撂下棋子,眸中興一閃。
沈曼青秀眉一蹙,並不贊師弟如此莽撞,然而不出片刻目已經被戰局吸住,商晚也站起,在廊下全神觀戰。
殷長歌了真章,長劍縱橫如雪,劍意所至無遠弗屆,庭中的花草樹木盡出肅殺之氣,然而他的對手一直在躲避,法迅疾如風,形影難測。
殷長歌以快劍聞名,可飛寇兒竟比劍還靈三分,轉瞬已在中庭兜了十幾圈,連片角都沒切著,這份輕功簡直駭人聽聞,庭中雀無聲,沈曼青和商晚悉厲害,俱是凝肅起來,瞬也不瞬的盯著兩人激鬥的影。
殷長歌大出意外,連番落空之下激起了火氣,劍勢漸挾風雷之聲,趁著飛寇兒真氣轉換形稍滯,他一聲長嘯,劍芒大漲,劍影漫天鋪卷,清如雷霆自九天傾襲而下,威凜赫赫奪人。
這一劍聲勢非凡,沈曼青霍然起立,張口喝又忍住了。
換歸來的陸瀾山正巧見半空落下的一擊,與商晚均是悚然容。
眼見避無可避,籠在劍網中的影子忽然淡了,宛如朦朧縹淡的堂上煙靄,聚而又散的山間霧華,似幻非幻,似實非實,看不清飛寇兒究竟用了何種法,竟讓劍鋒盡數落空。
沈曼青神大變,滿目驚駭,秀的臉龐神難以言喻。
衝破劍網,飛寇兒閃電般騰掠而起,落在牆簷口急促的起仗,顯然避過那一擊極是耗力。他目現寒芒,聲音低啞而淩厲,也是了真怒:「殷長歌!你不要人太甚!」
殷長歌沒有追擊,他怔在原地,長劍低垂,仿佛見鬼一般瞪著對面的人,迷而震訝,半晌後才遲疑的開口:「你怎麼會——你——難道——」
「師弟!」一記清喝打斷了他的話語,沈曼青語聲急促,眉間晴不定。
殷長歌仍在怔忡,側過頭道:「師姐,你也看到了,他怎麼會——」
「師弟!」沈曼青又一次打斷,清容暗沉,當著眾人直斥:「你太過份,怎麼能切磋時用天道九勢,還不致歉!」
殷長歌似乎有些急,「師姐!剛才他——」
「住口!」沈曼青厲聲而喝,第一次呈現出師姐的威儀,前所未見的強勢:「立即致歉,跟我回房間!」
殷長歌一滯,不敢再說下去,轉過頭已不見了飛寇兒的影。
「各位見笑,方才是長歌行事太過,稍後再行告罪。」沈曼青松了一口氣,向眾人行了一禮,立即回了宅,殷長歌遲疑片刻,又了一眼飛寇兒之前所立的牆簷,默默的跟了上去。
陸瀾山還沉浸在方才的激鬥中,喃喃道:「好厲害的一劍,商兄你怎麼看。」
「正天道九勢,那不過是其中一勢。」商晚沉默了半晌,冷嘿了一聲:「真傳弟子才能習得的絕技,好一個正宮,劍魔之後依然高手輩出,無怪能稱雄武林。」
陸瀾山來得晚,僅見了尾聲,心之下索研究起庭中打鬥的痕跡,漸漸又多了一重驚訝:「殷兄的快劍急攻如此猝厲,姓落的居然步法毫不,商兄可看出他源自何派?」
「他一直沒還手。」商晚乾笑一聲,迸出一句不知算抱怨還是慨歎:「從金陵同行到此,我連他用什麼武都不知道。」
陸瀾山無言以對,好一會才道:「這個飛賊,當真是深不可測。」
多個疑不得其解,鬥技也失了興致,幾人散開來各自回房。
廊下還留著半壁未完的棋局,指尖過黑白雲子,左卿辭重憶了一遍方才的景,陷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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