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喋變

不管段衍如何憤怒，如何挫敗，雪姬的生辰依然如期而至，他只能另尋了一份厚禮奉上，禮在眾多的賀儀中如石沉大海，激不起半點漣漪。

吐火羅王大宴**臣，頒佈喻令全城共慶，這一日珍肴如山，酒如水，焰火如雨直上雲霄，映得星月都失了。為一介寵姬如此揮霍，足見雪姬在吐火羅王心中的地位，或許是被這令人豔羨的寵之舉打，雪姬突然溫順起來，這給吐火羅王帶來了極大的愉悅，連帶羅木耶也更為寵，凡有所奏，無不順利異常。

羅木耶當然明白近期的順遂因何而來，特別挑出幾件珍寶，親送去王廷，向那位任的寵妃示好，然而一進苑權相就怔住了。

坐在娑欏樹下的麗人豔絕倫，正慵懶的逗弄一隻紅白翼的小鳥，不經意的態更為人。引起羅木耶注意的卻是一張純白的狼皮，搭在雪姬的玉臂上，襯得高貴，雍容非凡。

「夫人這件狼裘從何而來？」盯著狼皮額上鮮紅的長毫，羅木耶沉的詢問。

即使面對權勢熏天的宰相，雪姬仍是輕慢而佻達，帶著一不經心的薄詫：「這個？似乎是那個中原來的世子送的。」

羅木耶兩腮了，「可有禮單一起呈上來？能否容微臣過目。」

宮領命捧來禮單，羅木耶一把扯去翻開。

雪姬隨手梳弄小鳥的翅羽，妖妖的閒話般道，「前陣聽說有件狼皮十分珍奇，才想勞煩大人尋一尋，後來報稱失竊就罷了，誰料生辰那日給送過來，或許是不知怎麼又找著了。」

大紅的禮單蓋著段衍的徵記，翻開來一行行列明瞭各禮品，最上方便是通雪白瓦罕山谷頭狼整皮一張。

羅木耶的牙齒咯吱響了一聲，腦門的青筋突突跳，啪的一下合上禮單，辭出來疾步而走，直到吐火羅王書房外才停下。深呼吸了一陣，他命侍從通報國主，而後整而。

吐火羅王剛過五旬，材壯偉，濃而捲曲的棕發上覆著金冠，正在看近日呈上來的文牘。

羅木耶先是說了幾件無關小事，最後才似偶然想起：「王上，關於那個中原來的世子，臣下有事稟報。」

吐火羅王略詫異：「不是給了他一個職？中原人甚為狡猾，難道還有他求？」

羅木耶出慚：「正如王上所言，中原人生狡詐，屬下一時不察，險些中了他的計，還請王上降罪。」

吐火羅王皺起眉，不待詢問，羅木耶已然說下去：「段衍初至我王轄下，倒還安份，說是中原人橫行不容於，不得已去國避禍。我憐憫他際遇坎坷，主上更是仁慈，賜了職讓他安，誰知此人竟包藏禍心。」

羅木耶老邁的臉龐顯得愧疚不安，似乎難以啟齒：「原來他與中原皇帝有私仇，挾軍防要圖出逃，妄想利用吐火羅勇士的鮮替他復仇，近日甚至在私下收買大臣，不人已深蠱。我得知後曾私下勸阻，誰知此人心腸險惡，打算挑唆不便去往周邊諸國，進一步鼓興兵侵掠。」

羅木耶不著痕跡的轉眸，窺伺國主的神，同時憂心忡忡的歎息，「一旦有鄰國被他巧言挑遠征中原，必然要借道於我邦，屆時無論勝敗，吐火羅都難以置事外。假如因此而激怒中原皇帝還擊，我邦即是首當其衝，難逃兵禍之災。」

吐火羅王近年儘管有些昏匱，對影響權位之事卻是極敏，立時然大怒：「該死！此人好生無恥！給他立之竟然反咬一口，立即遣武士拿下死！」

「主上慎重。」羅木耶神一，頓顯惶然之，出言勸說：「此人邊有武功極高的護衛，不易擒獲，還是——」

「我吐火羅銳衛士無數，難道還除不掉這幾個人。」吐火羅王恙怒的截斷，抓起信符擲下，洶然不容半分違逆，「調三千披甲重弩兵抄剿，此事著卿辦理！」

羅木耶拾起信符，深躬，藏起眸中的得意，「謹尊主上意旨。」

火把熊熊，兵車遴遴，數千名吐火羅兵封死了街道，人聲馬聲喧嘩雜踏，居住於城的人不明緣由，駭怕的鎖宅閉戶不出，人人惶惶難安。

段衍所在的宅邸突然重兵圍困，他措手不及之下閉門戶，負隅頑抗，任憑重弩勁仍是堅守不出。沖進去的士兵無一倖免，激烈的戰之後，吐火羅人放棄了攻，轉為使用火箭。

火苗很快噬了屋宇，然起簇簇烈火，逃出來的人被綿的箭雨了刺蝟，火越來越盛，及至半夜終於燒坍屋宇，揚起漫天灰煙塵，方圓數裡難以視。

待到火散煙消，堂皇的屋宇僅剩了焦瓦殘桓，十幾灰黑的骸骨相摞，場面慘不忍睹。燒這樣，自然無法再辨出誰是段衍，長唯有如實上報。羅木耶下了轎逐一檢視，又巡過一片焦黑的廢墟，輕撚長須，浮出滿意之。

訓練有素的士兵分批撤去，吐火羅城終於安靜下來。

第二日，宰相羅木耶依例朝見君王。

一行馬車自宰相府駛出，賓士的馬車行過長街直驅宮門。一路駛過甬道，穿越廣場，越來越快，將隨隊的護衛遠遠拋開，完全無視宮規和禮儀。

羅木耶一向驕橫跋扈，儘管明顯逾制也無人敢阻攔，誰料馬車最後竟沖向吐火羅王理政的殿而去，侍衛發現不對，大聲呼喝斥停，警告的哨音此起彼落。

駕車的是一個褐人，竹笠覆頂看不清面目，一味揮鞭驅車直闖，本沒有勒停之意。驍勇的吐火羅侍衛彙聚攔阻，驀然一聲銳響，一個意斬馬的侍衛口穿了個，睜著眼倒了下去，隨後接連尖嘯不絕，一個又一個宮侍隕命當堂。

突變並沒有嚇住吐火羅人，更多銳侍衛勇猛的沖上來瀝死拼，終於將馬車阻在了殿外。殿聚集議事的吐火羅君臣被突然的變故驚住，相顧驚駭失。

隨著侍衛統領厲聲號令，幾十名宮侍湧大殿護衛王上左右，更多的銳在殿外蓄勢以待。

車一聲冷笑，一個人筆直的橫飛出來，接連撞開了三名攔在殿門的宮侍，最後跌大殿。落地之人**轟散，見其一不才敢上前翻看，有宮侍驚起來。「是宰相大人！」

被甩大殿，筋骨盡折鮮敷面，早已氣絕亡的可不正是羅木耶。

車中有人邁步而下，段衍的衫焦黑，染著與灰漬，通狼狽不堪。他面如嚴霜，雙眉冷戾，盛怒中顯出桀驁的殺意。「想殺我！看看你們這些蠻夷之輩有沒有這個本事！」

原以為歿于大火的段衍突然兇神惡煞的闖宮，簡直令人匪夷所思。誰也不知他是怎樣逃了兵重圍，羅木耶被殺卻是淋淋的事實，權相淒慘的骸橫陳，滿殿朝臣皆陷了悚恐。

斗笠飛出，切斷了一名宮侍的嚨，人們才發現車夫竟然是一個褐的蒼老人，隨同車飄然而出的還有另一名葛老者，兩人一左一右隨在段衍側，徑向大殿而來。

葛老人背上還嵌著兩枚□□尾羽，袖浸滿鮮，兩人皆是鬢髮蓬，滿塵灰，惟有目亮如妖鬼。褐老人足尖輕點，平移數丈袖袍一拂，三個宮侍仿佛被大力撞擊，口吐鮮的迸飛出去，落地時已氣絕亡。

侍衛統領又一次厲喝，立即有侍衛合力關上了大殿的門，一**急趕至的重弩衛兵單膝跪地，應令而發，只聽嗡的一陣勁響，箭如飛蝗急雨傾瀉而出，得日影為之一黯。

兩名老人影倏分倏合，大袖起落，漫天飛箭過後落了一地箭矢，不等衛兵換箭，葛老者挾著段衍一縱而起，褐老者手掌翻飛，當者披靡，將侍衛組的人牆擊出了一條路，落至殿前掌心勁力一吐，丈余高的朱門轟然而塌。

塵灰漫起，吐火羅王僵的于王座，一**朝臣簇擁在側，無不面如土。

段衍咬牙冷笑，挾著末路的殺意與絕踏進來，話語令人不寒而慄，「不識抬舉的夷人，今日我就將吐火羅王公大臣逐一殺個乾淨。」